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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抉择

    一番梳洗之后,顿感清爽。

    白鹭医馆里,高峰换上常服,然后挽起袖口,亲自动手清理染血的飞鱼服。

    若是不出意外,今晚首辅韩旷会设宴,而作为接到谕旨带回了魏忠贤尸体的卢剑星、沈炼和靳一川三个,将会被邀请前往。

    至于不在接到谕旨的人里的高峰,虽然参与了客栈那晚的激战,却也未必会接到邀请,甚至于高峰暗自忖度,赵靖忠是否会在呈交给崇祯的折子里面提到他这个小小的锦衣卫。

    所以,他倒是不必做什么准备,官服洗了也就洗了,明天能干透就行。

    至于今晚,他更加不会穿飞鱼服。

    洗好了衣服,挂在竹竿上晾晒,高峰拿着装着十几两碎银子的钱袋便出了门。

    在街上转了一圈,回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个布包。

    “靳小哥,你这滋补肺阴的汤药是喝了,但修养却是没有做到,如今你的肺痨已再次加深,唉!”

    高峰刚一走到白鹭医馆的门外,便听到张大夫在院内略有些恼怒却又无可奈何地话语。

    “张先生,还请你一定要治好我三弟!”

    卢剑星郑重其事地起身对着张大夫躬身施礼。

    “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天职,老夫自当竭尽全力。”

    张大夫满意地看着卢剑星,捋了捋他那把山羊胡子点头说道。

    正这时,他看到了进门而来的高峰。

    “峰儿回来了。”

    “嗯!张叔。”

    高峰应了一声,招呼道:“卢兄、靳兄弟。”

    “高兄回来了。”

    卢剑星转头望向高峰,愁苦的面容上隐含微微焦虑,双眼盯着高峰,似乎有话要说。

    高峰微微颔首,道:“卢兄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回到侧房,将手里的布包放下,随即走出来,抬手指向桃树下的石桌石凳。

    在石桌石凳前坐下,高峰微笑着看向卢剑星。

    “卢兄可是做出决断了?”

    他微顿了一下,目光瞥向张大夫和靳一川那边,眯了眯眼睛,道:“这锦衣卫靳小哥若是再当下去,恐怕不知什么时候,命就要丢掉了。”

    卢剑星似有所觉,询问道:“高兄希望我选择离开京城?”

    “呵呵!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高峰脸上微笑收敛,淡淡地道:“卢兄的想法才是关键,决定将来的,终究是卢兄你。”

    卢剑星闻言,面露踌躇之色,高峰一看便能猜到,经过了今日严府一事后,卢剑星虽然已经有了想法,但却仍旧不能彻底决断,那即将到手的百户之位,显然依旧在他心头萦绕难消。

    “大哥,喝茶!”

    张嫣端着两杯茶走来,放在桌上,笑嘻嘻地道。

    “谢谢妹子。”

    高峰接过茶杯,一个拿到面前,一个推向卢剑星。

    张嫣娇俏的脸上此刻还带着羞涩,视线瞥向那边的靳一川,高峰见此,微笑着挥挥手。

    “去吧。”

    张嫣没应声,直接转身回去了,这副模样倒是让高峰不禁感觉有趣,与之前那副大咧咧完全不同。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高峰放下杯子的轻响使得卢剑星回过神来。

    他长出一口气,顿首自语道:“百户的位子我想要,但我不能为此,就拿我兄弟的性命冒险。”

    抬起头来,卢剑星望着高峰,严肃道:“是时候让沈炼说出一切了!”

    高峰闻言唇角浮起一丝微笑,满意地点点头,挑眉道:“事实上,卢兄,我方才见过沈炼。”

    “见过沈炼?在哪里?”

    卢剑星愣了一下后问道。

    “在镇抚司衙门里,沈炼正准备去找张英的时候。”

    “见张英,他做了什么?!”

    听到这话,卢剑星猛地一惊,连忙追问,猛然提起的音调吸引了那边的注意。

    “大哥,怎么了?”

    靳一川站起身来,疑惑地问道。

    “没事,没事。”

    卢剑星很快回过神来,安抚靳一川道:“让张大夫好好看看你的病,若是再发作可就麻烦了。”

    “哦!”

    既然卢剑星说没事,那么靳一川就放心了,他相信大哥不会骗他。

    高峰摆摆手,让卢剑星坐下来。

    “沈炼倒是没有做什么,做了些事情的人是我。”

    “呼!高兄做了何事?”

    见高峰脸上表情轻松,卢剑星不由呼了口气,但高峰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刚吐出的这口气再次猛地提起。

    “我把刀架在了张英的脖子上!”

    高峰语出惊人,惹得卢剑星神情一懵。

    “放心,我只是把刀架在张英的脖子上,并没有落下去。”

    他笑了一笑,缓缓说道:“而且卢兄,我之所以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

    卢剑星一脸疑惑。

    “没错,我把刀架在张英的脖子上,叫他写了一张报功贴,将今日里严府一行的功劳,全部算在了卢兄的身上,而这帖子是由沈炼亲手去递交给上官的。”

    “高兄为什么这么做?”

    这件事对自身只有好处而无坏处,可卢剑星却是不解。

    “卢兄想要当上百户的事衙门里谁都知道,所以我想帮卢兄一把。若是我这么说,卢兄怎么想?”

    高峰话锋陡然一转,双眼探寻地看向卢剑星,等待他的回答。

    “我……”

    一头雾水的卢剑星,不知此刻该如何回答高峰的话,他只有反问道:“高兄既然做了这事,那么高峰觉得我该怎么想?”

    “激动。”

    高峰煞有其是地用力点头,道:“皇帝密谕一事半是见不得光,功劳不知如何计算,但严府一案却是确凿的功劳,以卢兄多年累积的资历和功绩,再加上这次捉拿阉党的功劳,百户的位子定是错不了了,因此卢兄一定会感到喜悦、激动!”

    “呵呵!我实在不确定我是否激动。”

    卢剑星苦笑一下,道:“高兄,有话还请直说吧。”

    他倒也不迟钝,听出了高峰的故意讥讽,于是直言询问。

    只是他这副做不出彻底的决断的犹豫模样,高峰却不是很满意,只觉得卢剑星对百户的位子还有期盼。

    虽然卢剑星已经表明了决心,但执念这个东西终究是很难解开的,为了防止卢剑星再踏上原来的路途,高峰觉得该加一波猛料了。

    “三百两,沈炼给张英准备了三百两!”

第二十九章 等待

    “正选六品的武官锦衣卫百户,一年到头的俸禄也才不过折合六十两,沈炼哪来的三百两?!”

    卢剑星瞪起眼睛,几乎是瞬间就肯定了之前所累计起来的诸多猜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喘着粗气,猛地一砸石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混蛋!他这是找死!”

    见卢剑星如此激愤,高峰倒是志得意满了,大明的命运如何且不说,单论卢剑星、沈炼跟靳一川三个接下来的命运,就堪称惨淡了,三个兄弟死了俩,最后剩下的沈炼虽然最终杀死了赵靖忠为他们报仇,可那还有什么意义。

    而想要扭转这个命数,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卢剑星放下百户之位的执念,只有放下执念,卢剑星才可能会选择离开京城,至于沈炼和靳一川,自然也会跟随。

    “相比起沈炼的三百两是哪里来的,我倒是觉得卢兄你该问沈炼拿出这三百两银子给张英,是想要做什么。况且,卢兄应该已经猜到了沈炼的银子是哪来的了吧。”

    高峰摇摇头,目光一瞥,望向靳一川那边,低声道:“而且,此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瞒着了,甚至再不做决定可能就晚了!”

    “嗯!多谢高兄提醒!”

    卢剑星面容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即探寻的目光望向高峰。

    高峰继续道:“沈炼拿出三百两银子给张英,是要让张英调离你们三兄弟去南京,同时也是让你能够得到百户的位子。”

    “是这样吗?”

    卢剑星呢喃一句,随即闭上眼睛幽幽长叹,伸手拿起石桌上已仅剩余温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看来这回卢兄是有决断了。”

    高峰端起茶杯,微笑着说道。

    ……

    粉白色的桃花簌簌落下,如若阵雨,时至晚秋,这当是最后的风景了。

    这么冷的天气,似乎很快就将要下雪了。

    送走了卢剑星跟靳一川,高峰坐在桃树下的石桌前,兀自出神了片刻,许久后才收敛起心绪,对张大夫和张嫣交代一句今天不要来打扰他,便起身回到房间里。

    关上门,拿出方才拎回来的布包。

    解开布包,里面所装的是一身普通的衣服,唯一特别的地方在于这身衣服是通体全黑的。

    这身衣服,就是高峰今夜行动所要穿的。

    他要跟踪赵靖忠,摸到魏忠贤的藏身之所!

    不过此刻刚过午时,距离入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自然不能浪费。

    盘膝坐下,五心朝天,高峰继续修炼起五脏导引术来。

    虽说修炼五脏导引术并不需要如此刻板要求打坐,但如此修炼效果却是最佳,只是随后适应修炼所增长的力量需要些时间罢了。

    不过以进食的方式获取的能量供给修炼五脏导引术,效果并不夸张,而且这个技能对身体素质的增强是全方面的,所以越到后面也就越难有进境,倒也不会出现力量增长过快而难以适应的情况。

    ……

    “二哥,那是谁?”

    靳一川跟卢剑星从白鹭医馆中出来,便在巷子拐角看到了沈炼的背影,他似乎是在望向已经走远的某个人。

    “……没,没谁。”

    沈炼转过身来,本想回答靳一川的话,但当看到靳一川身边还跟着大哥卢剑星,当即把已经到嘴边话咽了下去,只是对靳一川递过去一个莫名的眼神。

    靳一川没用弄懂沈炼的眼神,但当他下意识地看向远处已经快要走出巷子的身影时,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即使那只是一个背影,但他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其身份。

    离开的那个,是他的师兄丁修!

    “二弟啊!”

    卢剑星没管方才刚沈炼见过的是谁,他语气沉重地唤道。

    “什么事,大哥?”

    瞥了一眼白鹭医馆,沈炼心头一紧,但仍强自坚持,并未露出任何异色。

    “大事!”

    卢剑星叹了口气,随即瞪了沈炼一眼,扫视了一圈四周,神情警惕十足,低沉道:“回家再说!”

    语罢,他抬步而出。

    沈炼如遭雷击,一时间僵在原地,脑海之中不断响起卢剑星所说的‘大事’二字。

    他望向白鹭医馆,有心去询问住在医馆的高峰,问问他大哥卢剑星这突然被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却也心知,这与方才他跟高峰所做的那些事脱不了干系。

    “二哥,回家吧。”

    丁修消失在巷尾,靳一川拔回目光,眉毛微蹙心中泛起忧虑,迈出几步后才想起沈炼,于是转身呼唤。

    “二哥,那是我师兄吧?刚才……”

    靳一川凑到沈炼身边,略带担忧地低声询问,对于方才卢剑星的态度却是没太察觉。

    “已经没事了,丁修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沈炼顿了顿,道:“我给了他一百两。”

    “一百两?!”

    惊诧之下,靳一川直接叫了起来,“二哥,你哪里来的一百两银子啊!”

    “有事回去再说!”

    这时,走在前面已经落了沈炼和靳一川二人十多步的卢剑星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喊道。

    沈炼望了望卢剑星,没有再对靳一川多说,低着头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三人一起租下的院子,却发现早有一道身影等在门外。

    “卢总旗,你可是让我好等啊!”

    张英挺着圆润的肚子负手而立,装作深有风范的姿态,但那双阴恻恻的眼睛却是打破了这种虚伪,令他原形毕露。

    盯着卢剑星三人,当目光划过沈炼的时候,张英眸光微闪,有些微尴尬,但当移到卢剑星身上的时候,却是露出戏谑的神色,下巴微微抬起,显出高傲的模样。

    只是卢剑星接下来的态度却是令他有些懵。

    卢剑星眉毛微皱,语气厌恶地道:“你来做什么?”

    “嗯!?”

    张英闻言一怔,简直不敢相信卢剑星竟然敢这么对他讲话,简直就是反了天了!

    怒火提到胸口,张英便要发飙,却突然看到沈炼眯起眼睛,目泛寒光,当即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咽了口唾沫。

    “不识好歹!首辅大人今晚设宴,特地邀请你们三个,话我带到了,卢剑星,你看着办吧!”

    话音落下,张英直接甩袖离去。

    留下发愣的卢剑星,以及面面相觑沈炼、靳一川。

第三十章 去过好日子

    张英话带到了,可带来的影响却还未散去。

    逼仄的屋子里,卢剑星沉吟已许久了,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反反复复,脸上神情也是变换不休,良久难平。

    “大哥,首辅大人设宴邀请,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下?”

    沈炼带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终于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对对!大哥,准备准备吧。”

    靳一川虽然心性赤诚,可终究不是白痴,自然看得出来卢剑星与往常不太一样,此刻连忙附和道。

    两人四目一同落在卢剑星的身上,让卢剑星缓缓回过神来。

    攥起的手掌再放松下来,长呼了口气,卢剑星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沈炼。

    “赴宴不赴宴现在不重要,沈炼!把你做的事情都说出来!”

    卢剑星猛然站起身来,瞪眼拧眉地看着沈炼,话语深沉不可测,让人听不出情绪如何。

    “大哥,二哥做什么了?”

    靳一川疑惑地看着他们。

    “沈炼,你说!”

    卢剑星冷哼一声道。

    沈炼闻言低下头去,突然仿佛身体失去了支撑一般,咬着牙后退了数步,重重地坐在了放置在墙边的椅子上。

    沉默良久后,沈炼颓然地抬起头来。

    “大哥,沈炼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和一川的事,这件事也是如此。”

    “我是问你这个吗?!”

    卢剑星闻言怒目而视,冷声道:“要不是你没做过对不起我还有一川的事,现在你就在衙门里、说不定已经在诏狱里了!花三百两给我买官,亏你也想得出来!”

    “三百两!”

    靳一川一惊,望向沈炼,之前了结丁修的纠缠已经花了一百两了,现在竟然又出来个三百两!

    “二哥,你究竟做了什么?钱是哪来的?你快说啊!”

    对所有事情所查甚微的靳一川,此刻也无法保持懵懂了,焦急催促沈炼开口。

    “魏忠贤,没死!”

    沈炼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钱也是魏忠贤给的,黄金四百两,只求我放他一命。”

    “就单纯是为了钱?”

    卢剑星看着沈炼,神情较之方才稍平缓了许些,只是沈炼垂首颓然叙述他所做的事情,靳一川则全是惊诧地看着沈炼,以至于无人注意此点。

    “有了钱,就能给妙彤赎身,给一川治病,还能让大哥得偿所愿,当上百户。”

    沈炼默默低语着,“魏忠贤说皇帝要的不是他死,而是他的财宝,以支援辽东战局,平定建奴犯边。

    所以,只要能带回他的财宝,就能交差了事,不会有人深究的。

    而一旦咱们杀了他,则必定会惹得阉党报复,到时候咱们三个都得死!放过魏忠贤,是为求生!”

    沈炼抬起头来,看向卢剑星,突然向前一扑,整个人跪倒在地。

    “大哥,此事全是沈炼一人之过,若有闪失,沈炼一力承担!不会牵连大哥和一川!”

    他朗声开口,到此却又泛起忧愁,缓声道:“沈炼只求大哥能帮沈炼一个忙,到暖香阁替妙彤赎身。”

    话音落下,这逼仄的屋子里,霎时沉静了下来。

    “大哥,这事不能怨二哥,况且现在不是没事吗?”

    沈炼双眸里的切切期盼,令还未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靳一川最先动容,来到卢剑星身边劝说起来。

    “三弟呀,大哥教你的东西全都白费了,到现在你还这么天真。”

    卢剑星无奈地看着靳一川,叹息一声道:“放心,我不怪他,花三百两银子替我买官,也就沈炼能做出来。”

    “大哥!”

    沈炼闻言一怔,脸上的殷勤期盼呆滞了一瞬,随即眼睛亮了起来,赶紧问道:“大哥,你真的能原谅我吗?”

    “事已至此,怨你有何用?”

    卢剑星摇头叹息,上前拉起沈炼,“起来说话。”

    “对不起,大哥,隐瞒这件事情是我的错……”

    沈炼自责地说道。

    “你的确错了,还错的离谱!魏忠贤是什么人,为了活命他什么不敢说,偏偏碰上了你这傻子,让他给蒙骗住了。”

    卢剑星抬手制止沈炼的话语,呵斥一番,忽然叹了口气道:“至少这件事你不该瞒着我跟一川,唉!不过此事倒也怪不得你,我们三个本就是掉进了别人的算计里。”

    “算计?大哥说的是张英?”

    沈炼微微一愣道。

    “不是他。高峰曾经所说的没有错,张英只能算是一个小人。”

    卢剑星摇摇头,扫了一眼两个兄弟,语调低沉而凝重道:“真正算计我们的,是赵靖忠。”

    “赵公公?!”

    靳一川惊讶道。

    “就是他。”

    卢剑星缓缓说道:“你们还记得接到密谕那天赵靖忠亲口说皇帝要魏忠贤死吗?然而当我们带回焦尸后,首辅韩旷却说皇帝要见活的魏忠贤。”

    “也许……”

    沈炼思索了片刻,就要开口。

    “没有也许了,今天严府所发生的事情,你们不觉蹊跷吗?”

    这话如同贯耳雷音,沈炼脑海之中猛地嗡鸣了一下,只听卢剑星继续说下去。

    “有能力设下严府之局的人在整个大明也不多,会用这种狠辣手段对付咱们兄弟的,更是只有一个,那就是赵靖忠!”

    “大哥,那咱们怎么办?”

    靳一川终于意识到情况的危机,连忙问道。

    沈炼也看向卢剑星,目露探寻之色。

    卢剑星看着两位兄弟,板起脸却总显得愁苦的面容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

    “我已经想好了,离开京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现在还没到不得不逃的那一步,而且大哥你的百户……”

    沈炼没有说下去,但是他却一直知道,卢剑星对百户之位执念很深。

    “已经不重要了。”

    卢剑星摇摇头,微笑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为了百户的位子,却有一天丢了你们这两个兄弟。”

    卢剑星伸出双臂,搭在沈炼和靳一川各自的肩头,畅快笑道:“离开京城,我们去过好日子!”

    “嗯!”

    靳一川双眼发亮,沈炼也点了点头,锦衣卫他早当够了,现在只想为周妙彤赎身,然后去过安定平静的日子。

    “那首辅的宴请,我们还去吗?”

    靳一川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第三十一章 准备

    金乌西坠兔东升,夜色微显弥蒙时,高峰结束五脏导引术的修炼,换好了新买的黑色劲装,外面罩着飞鱼服,便带着腰牌前往锦衣卫亲军镇抚司衙门。

    他准备进一趟军需库!

    在镇抚司衙门里,莫说总旗,便是百户这种六品武官,也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即使高峰挂了代表身份的腰牌,但想进入军需库重地,也是门都没有。

    但是,高峰却还是进来了。

    其中有一部分是银子的作用,虽然只是二十两,却已经足够令守备动心,金钱的魔力亘古长存。

    另一部分则是腰牌的效果,自然不是他自己的那个总旗腰牌,而是之前顺手从张英那里牵来的百户腰牌,那时候吓得差点尿裤子的张英,自然没有注意到此点,甚至到此时都未必察觉腰牌丢失。

    最后则是高峰扯谎的本事,谎称佩刀受损,需要换一把刀。

    当然,他的绣春刀也的确是有些豁口了,即使绣春刀制式精良,但在严府一战中面对沉重威猛的金刀劈砍,终究是难挡损伤。

    如此三条因素凑在一起,才让高峰最终进入了军需库里,所以这倒并非全是银子的魔力,至少区区二十两还不够。

    不过二十两银子也是有威力的,二十两银子已经使他进入了军需库,且无人跟随。

    也许在那些守卫想来,高峰只是进去取一把刀,就算是有心思牵出来些别的东西来,他们也能轻易看出来,若是小玩意,看在二十两银子的份上,他们不会在意,但若是重要的物资,他们也不敢马虎。

    高峰很快从军需库里面出来,他们都松了口气,高峰似乎只是进去取了一把新刀,身上并无包裹,衣衫下也没有鼓胀处。

    “这把旧刀该如何处理?”

    “百户大人可以自行处理。”

    看着高峰递来的旧刀,那个值守的锦衣卫笑着拱手说道。

    如此有礼,显然不是因为那块腰牌。

    “好。”

    高峰点了下头,随后转身带着两把刀离开了镇抚司衙门。

    在街边随意寻了一家客栈,一块银子丢在柜台上,开了一间房。

    脱下身上的飞鱼服,高峰拿着飞鱼服想了想,最终还是将衣服塞进了荒野背包里。

    虽说这身衣服应该不会再穿,但却也有留作纪念的价值。

    从白鹭医馆出来的时候,高峰就将荒野背包中的金银掏出了许多,放在医馆的房子里,用被子遮住,因此荒野背包倒是有些空间可以让他放置些杂物。

    此刻荒野背包之中除了魏忠贤的财宝和一件飞鱼服外外,还有一把绣春刀,两把手弩,二十支弩箭,十支号箭,都是方才从镇抚司的军需库中带出来的。

    不是他不想搞些火铳之类的武器,而是那军需库中根本没有这些东西,甚至唯一与火药有关系的,仅有用十字弩发射的号箭。

    因此,那守卫军需库的锦衣卫会放任他进去,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不过火铳的威力虽然不错,与手弩相比却也差不了多少,甚至对于拥有精准射击技能的高峰来说,可无声毙敌的手弩的实用性更甚于火铳。

    将东西都整理了一遍后,高峰将荒野背包塞到衣服里侧的腰间,用缚带勒住,之后又将拉链拉开留了一个口,方便随时取用里面的东西,最后拿上从军需库中带出来的另一把刀,走出了客栈。

    至于那把已经有了数个豁口的绣春刀,则是被他随意地丢在了客栈之中。

    一把刀已经够用了,在荒野背包里预备一把,只是未免意外罢了。

    ……

    夜未深,挂着红灯笼的长街上热闹繁华,人声嘈杂,与大明未来的命运,并无联系。

    高峰没有走上长街,他一身黑衣,手中持刀,并不适合在明面上行动。

    从巷子之中绕绕转转,穿行而过,高峰来到马行买了一匹马,随后纵马来到城门。

    “锦衣卫!子夜要出城办差,请兄弟到时为我开门。”

    话音未落,高峰将手里的百户腰牌丢向守城侍卫,然后又伸手进衣服里掏出一个样式普通却分量不轻的钱袋,也丢了过去。

    “还请劳烦兄弟行个方便,我请兄弟吃酒!”

    有腰牌为证、银子开路,那出面的守城侍卫依旧上前确认了一下高峰的容貌,似乎确认了高峰并非什么通缉令上的人物,这才笑着拱手回礼。

    “好说,好说!”

    这话是守城侍卫在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后,才说出的。

    “这匹马请兄弟帮我安置在城外,如此也能省去大开城门的麻烦。”

    高峰说完便翻身下马,手握缰绳交给了对方,然后才转身离去。

    做好了这诸多准备,高峰便快速前往了韩府。

    ……

    首辅韩旷设宴,邀请的不是文士同僚,而是赵靖忠和锦衣卫们,此宴是为表功,表卢剑星三兄弟截下魏忠贤的功劳,其中卢剑星更是被当场升为百户。

    但,区区三个锦衣卫,自然不会是宴会的主题。

    “三天之后开棺验尸,一旦验明魏忠贤的正身,皇上即昭告天下,宣布阉党覆灭!”

    韩旷从宴会主席首位上起身,端起一杯酒来,笑着道:“来!大家干了这一杯!”

    席间无人敢不起身,皆是举杯一饮而尽。

    只是喝了这杯酒,却难消心头愁。

    赵靖忠初闻此事,心惊胆战,虽然面容平静如初,可是心底却已经泛起疯狂的思绪。

    卢剑星则是心头一惊,顿感时间紧迫,不禁微微失神,为之后的出路算计,但不管如何,京城,是待不得了。

    首辅韩旷在此,席间自是无人放得开,桌上佳肴珍馐,入口美妙,但即便是被视为粗人武士的锦衣卫们,也不敢在首辅大人的面前有丝毫失礼,皆是吃的小心翼翼。

    幸而有林冲夜奔的戏曲遮掩,倒是也不显得宴席冷淡。

    在韩府里喝酒吃菜听戏的人颤颤巍巍,在府外阴暗处等待的高峰却也不算自在。

    五城兵马司的巡守刚刚被他亮出腰牌喝走,算是威风了,可一想到别人在喝酒吃菜听戏,而他却只能再次喝西北风挨冷受冻,心里就不禁觉得扭曲。

    不过他来的时候宴席就已经开始了,此刻该是快要结束了吧。

    想到这里,高峰不由打起精神来。

    没过多久,韩府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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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跟踪

    赴宴而来的锦衣卫们从韩府中一涌而出,包括锦衣卫镇抚使。

    只见其微微躬身,神色谦卑谄媚,殷勤地奉承着一道欣长挺拔的身影从大门里出来,拱手送其上轿,随后恭送轿夫起轿,望之渐渐离去。

    高峰亦是随之而动。

    那个被拥蔟着出来的人,正是赵靖忠!

    高峰虽然并未被邀请赴宴,但对于宴会中的事情却是早有所知,他可以肯定,听闻三日后开棺验尸,赵靖忠必然方寸大乱,意图兵行险着,接着便要去见魏忠贤。

    这是高峰所愿,循之找到魏忠贤的匿迹藏身之所,完成世界任务!

    ……

    卢剑星、沈炼和靳一川三兄弟出了韩府,皆是默然,只顾回快步返家中。

    到了家中,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大哥,咱们明天就走吧!”

    朝外面扫视了一眼,沈炼将屋门关上,神色焦急地对卢剑星说道。

    “嗯。”

    卢剑星面露凝重,点头道:“三天后开棺验尸,明天再不走的确就来不及了!这样吧,二弟,明个一早你就拿钱去暖香阁把周姑娘赎出来,三弟你负责准备车马,然后你们两个一起去打点出城事宜。”

    “大哥,那你呢?”

    “我必须去跟高总旗通报一下,客栈那晚他亦有所参与,咱们若是脱了身,说不得会有人拿他出气。”

    这是应有之意,沈炼虽然犹豫了一瞬,但终究没有开口。

    他们虽然都是小人物,可至少心还是红的、是热的。

    说完这话,卢剑星目光落在了放在桌子上的百户飞鱼服,走上前去伸手轻抚,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不禁唏嘘。

    “唉!为了这身衣服我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回到家中,让母亲看看,我的成就不吝于父亲,可是现在真的得到了百户的位子,却又感觉可笑,追名逐利大半生,最终得到的却是寥寥无几。”

    “大哥……”

    沈炼不由动容,开口欲言。

    “嗯!二弟,什么都别说。”

    卢剑星晃晃手,制止了沈炼的话,转过头来微笑道:“你我结拜兄弟,自当福祸同当,倒是忘记了跟你们说,在客栈那晚,我和高总旗曾一起从魏忠贤的财宝之中截留了一些,本也是打算给你让你能赎出周姑娘,却没料到你还有钱替我买官,哈哈!”

    “对不起,大哥。”

    沈炼惭愧地说道。

    “不必道歉,栽在魏忠贤的手里,不算你的错,况且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已经无法挽回。”

    卢剑星叹了口气,随即严肃道:“首辅设宴幸好咱们去了,否则说不定现在已经被丢进了诏狱,开棺验尸一事在宴会上我问过韩大人,魏忠贤长期服用仙丹,骨头里肯定验得出来,所以咱们就不能再心存侥幸,明天之前必须离开北京城!”

    “好!”

    沈炼重重点头道。

    “唉!三弟,你怎么不说话?”

    靳一川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沉默出神,放下了百户之位的执念、方有察觉的卢剑星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此刻还有心情玩笑。

    “莫不是在想医馆那姑娘?”

    “一川。”

    沈炼见靳一川没有反应,上前拍了他一下。

    “嗯?怎么了?”

    靳一川茫然回神。

    “你怎么了,一川?”

    沈炼问道。

    靳一川眉毛微蹙,犹豫了一瞬,道:“二哥,在宴会上,我看到了丁修。”

    “丁修?”

    沈炼一愣,道:“他拿了我一百两银子,竟然还没离开京城?”

    “嗯。”

    靳一川点点头,面色有些难看,随即又想起另外一事,道:“还有,我发现赵公公手背上竟然有箭伤,是四刃箭的形状,这种箭只有二哥你使用,赵公公就是那晚的黑衣人!”

    “果然如此。”

    卢剑星正色道:“赵靖忠应该也怕魏忠贤没死的事情暴露,所以才他才会设计严府的陷阱,就是想借刀杀人,解决咱们兄弟,事到如今又出了开棺验尸这么档子事,不用琢磨就能猜到赵靖忠的心情,所以不能拖了,现在咱们就收拾东西,和衣而睡,明个一早立即动身准备,最好中午之前就出城!”

    ……

    赵靖忠的轿子进入府中不久,便有人从侧门牵着马出来,浑身黑袍罩体,遮掩行迹。

    对此情形高峰早有预料,赵靖忠虽然已经快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但越是如此才会越谨慎小心,为了不出意外,他更是孤身一人,身边没带任何手下。

    赵府有三个进出口,大门除外,一个是府中下人惯走的侧门,还有一个是运输食物的后门,赵靖忠走的便是后门,高峰蹲守的也是后门。

    看着赵靖忠翻身上马,往南城门策马驰骋而去,从巷子阴暗处走出的高峰微微点头,心中暗道:果如所料。

    赵府距离最近的城门是南城门,之前高峰打点的也是南城门,之所以如此布置倒也不全是因为距离这个缘由,还因为他分析得知,若是魏忠贤从阜城县回返京城附近,那么京城以南是最可能藏身匿迹之所,因为在京城南三里外,有大片的林地。

    两条腿自然没有四条腿快,但赵靖忠十分的谨慎小心,不敢太张扬,因此速度到是不快。

    高峰在巷子里七扭八拐,抄近道抵达南城门,见到之前那个侍卫,他顺嘴询问了一下方才是否有人出城,得到的答案是刚才不久前、就一人。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赵靖忠。

    道了声谢后,高峰出了城门,按照侍卫的指点,在城门外墙不远处寻找到之前买的那匹马。

    ……

    唏律律!!~

    赵靖忠拉扯缰绳,勒马微顿,回头狐疑地扫视后方,入眼处却唯有近处的树木,远处的黑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一片静谧。

    “错觉吗?”

    呢喃一语,赵靖忠挥鞭抽马,继续向前。

    林中小路,路多不平,因此他座下虽然跨马,但却行进速度却不快。

    这使得高峰虽然已经下马,但却依旧能够跟上。

    不过方才差点被发现却也让高峰一惊,本来打算再靠近一些的他,随即稍稍拉开了距离,放缓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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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林中

    “是我,赵靖忠!”

    刀剑相向的包围中,赵靖忠拉下头上的黑袍斗篷,露出那张俊朗无须的面容。

    隐藏在林中的护卫当即收敛,指向赵靖忠的数把火枪,也移开目标,不再锁定向他。

    这令赵靖忠心头稍松,继而看向身边这些毫无动作、依然冷然戒备的刀手。

    “放他过来吧!”

    一道清朗的嗓音从隐隐护卫的中心处传来,魏廷手提刺剑,站在木屋前冷笑着看向这边。

    “是!四小姐!”

    刀手们应了一声,这才收刀退散,继续之前的巡守。

    “赵靖忠,义父交代你的事情,可办完了?”

    魏廷望着翻身下马走来的赵靖忠,言辞冷漠道。

    “我来此就是为了此事!”

    赵靖忠握了握拳,沉声说道。

    “哦?你,莫不是搞砸了?”

    魏廷双眸微眯,幸灾乐祸中又闪过一抹忧虑之色。

    “哼!”

    赵靖忠冷哼一声,道:“我来见义父!”

    “哼哼!”

    魏廷冷笑两声,道:“义父正在休息,你先等会吧!”

    说罢也不管赵靖忠陡然阴冷下去的脸色,当即转身走进了木屋之中。

    ……

    高峰遥遥望向那林中木屋所散发出的莹莹火光,不由松了口气,那木屋显然就是魏忠贤的藏身之所。

    只是想要靠近过去那边,木屋周围的巡守以及隐藏在暗处的侍卫,却是必须要解决的阻碍。

    然而,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个问题,因为紧靠他自己一个,显然做不到这种事情。

    木屋周围明面上的人已足有半百,再算上隐藏在暗处的,更是不必多说,甚至这么多人,就算是一个个伸着脖子让他砍,都得花些功夫,更不要说这些人一旦发现了他,必然会向他包围。

    即便如今他的实力还算是不错,可就算是体质强于常人,但面对复数乃至以上的敌人,依旧有力未逮,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敌人还拥有火枪这种在当代杀伤力强横的武器,更是让他顾虑丛生。

    不过就此无功而返,却不是高峰所愿,思虑再三,最终他还是决定靠过去。

    没错!是靠过去,而不是打过去,这里面的差别之大就像是怂了和战略撤退的区别,虽然目的相同,但说辞、行动方式以及带来的影响,却是截然不同的。

    背靠在一棵大树下,高峰将手中的绣春刀连鞘插在地上,随后右手探进衣衫之下的怀里,摸向了腰间别着的荒野背包。

    取出一把十字弩,搭上一支普通的弩箭,随后高峰提起绣春刀,探出头去开始在黑暗之中搜索隐藏在边缘某处的护卫。

    得益于五脏导引术的修炼,如今他也是耳聪目明,曾经上学时期的那点轻微近视眼,早已经完全消去,甚至如今双眼所看到的世界相比之前变得更加清晰透彻,如同擦去了一层霜般,此刻即使是在昏暗的林地中,依旧能够隐约辨析出不远处黑暗中所隐藏的身影。

    左边斜侧二十步外,一个人,右边斜侧三十五步,一个人,都是距离他最近的,而他所在的这里,距离木屋目测超过两百步,因此接下来倒是不必过于紧张。

    当然,不紧张的前提是一切顺利。

    他的目光微移,锁定那巡逻而过的刀手卫队,这样的刀守卫队高峰不知道有几支,但仅仅是他看到的这一支巡逻队,就是由八个人组成的,不过似乎是已经巡守了许久的缘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速度很慢。

    “三二一!”

    高峰看着巡守的刀手们向着右侧走去,高峰默念了三声,算好了时间间隙,忽然纵身窜出。

    嘣——

    飞奔之中,高峰手臂一抬,弩箭霎时飞射而出。

    尖锐的弩箭在精准射击技能下,精准无误的插入了原本左侧二十步外的那名火枪手的脖子,致命的伤害使得对方双目凸瞪、漫布血丝,然后口中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声,随即便无力的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高峰已经来到了此人身边。

    即便是在道路不平的林地里,高峰的强悍爆发力,也已经不弱于那些短跑冠军,甚至更有超过。

    超常的身体素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五脏导引术对身体力量凝结性的强大掌控力,让他能够完全发挥出自身所拥有的力量,而两者叠加,则是威力更盛,使得高峰的方方面面已经逐渐显露出非人的层次。

    扶住倒下去的火枪手,高峰拉着他快速靠在树干上,遮挡住身形以防暴露,随即右手用力一扭,咔嚓一声脆响,这人手脚猛地抽搐了一下,彻底没了动静。

    插在对方脖子上的弩箭高峰没有拔出来,他动手扒下了这人的外衣,快速套在了身上,然后了了遮掩后拿起此人的火枪,对着昏暗的某处,果断扣下扳机。

    砰!

    枪声炸响,火枪口冒出一股浓烈的硝烟,火光一闪即逝。

    “那边有人!好像被我打中了,去查看一下!”

    高峰露出半个身子,黑暗中谁也不能完全看清谁,再加上身上火枪手的衣服,他倒是不担心被发现不对劲。

    巡守的刀手听到枪声已经循声望来,在高峰的呼唤与指引下,当即向着远处而去,又不乏戒备警惕,却是没有在高峰身上太过停留,只是随口一应,仿佛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知多少回。

    “别又是什么动物。”

    刀手显然对于这种情况经历了许多,语气间分明含有些许怨气。

    “嘿嘿!是动物才好呢,正好搞点野味。”

    另一个刀手却很期待。

    “这倒也是。”

    “若是有酒就更好了。”

    “除非你不怕四小姐在你身上戳几个洞。”

    “哈哈!”

    听着脚步声渐远,高峰身子贴在树干上,探出头去瞥了一眼,确认了此处巡守的刀手离去,这才向着木屋那边靠去。

    木屋里。

    赵靖忠见到了魏忠贤。

    魏廷让赵靖忠在外面等着,但也并未等多久,只是进去又出来唤他而已。

    “三天后,韩旷要开棺验尸!”

    赵靖忠见到魏忠贤,直接言道,面色隐含燥虑。

第三十四章 取舍

    魏忠贤闻言脸色微变,手里把玩的黄金铸造的色子亦随之顿住。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魏廷不由一惊,连忙道:“义父,这该如何是好?不如,咱们就此离开大明吧!”

    “现在离开已经晚了。”

    赵靖忠冷笑着说道。

    “赵靖忠!你是什么意思?!”

    魏廷怒目相视,右手已经抚上了刺剑的剑柄。

    赵靖忠瞥过魏廷,对着魏忠贤忽然跪下,拱手道:“义父,韩旷对于此事把得很紧,背后又有皇上为其撑腰,可想若是韩旷查明了此事,定然不会放过义父,怕是从此以后义父都要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

    “你怕了?”

    魏忠贤晃着手里的色子,玩味地看向赵靖忠。

    “是的。”

    赵靖忠似是感觉羞愧,低下头去,沉声应道。

    “正是因为怕,所以才要一搏!靖忠斗胆,借用义父的卫士。”

    缓缓抬起头来,赵靖忠面露坚决的神色,期盼地抬头看向魏忠贤。

    “赵靖忠!你把事情搞砸了,还有脸借用义父的卫士!”

    魏廷上前一步,呵斥道。

    “韩旷后天就要开棺验尸,绝不能让那三个锦衣卫活到后天!”

    赵靖忠咬住牙齿,眸中闪过狠厉之色,“义父,十二个时辰之内,我一定砍掉沈炼他们的人头!扫清后患!”

    “靖忠,该不会是你在那锦衣卫面前,露了相吧?”

    曾权倾朝野被称呼九千九百岁的魏忠贤眼力何等高深,轻易便从赵靖忠的急躁之中看出了些情况。

    “随我离开大明吧,你呀,在京城待不住了。”

    魏忠贤看着赵靖忠缓缓起身,神色之间却毫无意动,当即明白过来,笑道:“舍不得走?心存侥幸者,赌徒是也,你呀,就不是当赌徒的料。”

    说罢,魏忠贤起身,越过赵靖忠,做出送客的姿态。

    “义父,靖忠还真想试一次!”

    赵靖忠转过身来,向魏忠贤伸出一手,目光与之对视。

    魏忠贤眯了眯眼睛,脑海泛起思虑,赵靖忠所说的确不假,一旦焦尸被验出不是他,以崇祯那狭小的内心,届时说不得真的就会派人追杀他到死。

    同时,一向以来谨慎小心、一件事若有四成以上的几率失败就绝不会去做的赵靖忠,此刻竟然露出赌徒般的疯狂模样,这亦是激起了他的赌性,且若是能够解决沈炼那个知道他未死的锦衣卫,就算最终验尸查出了什么,也是无甚大碍了。

    心思电转之间,魏忠贤将手里的黄金色子递出,在赵靖忠的掌心之上转了两圈,忽然指尖一放,色子当即坠入赵靖忠的手掌心里。

    ……

    木屋之外的高峰并不能看到木屋里的景象,甚至于他距离木屋还有数步的距离,否则便会有露馅的风险,不过他却也是听到了木屋中的对话。

    从这对话之中,高峰想起了稍有些模糊的剧情,毕竟《绣春刀》这部电影已经是几年前看的了,一些细节记不清楚,也是常事。

    而听了里面的对话,他脑海之中某些模糊的记忆便重新复苏。

    剧情中严府的陷阱没有留下卢剑星、沈炼和靳一川三兄弟的性命,当晚韩旷设宴又宣布开棺验尸,因此赵靖忠此次来见魏忠贤,是为了借调魏忠贤的卫士,在明日彻底除去卢剑星三人。

    因此,高峰此来似乎整整早了一日。

    是在赵靖忠和魏廷这两个身手不凡的对手同时在此的情况下动手,试图强行杀死魏忠贤,以完成世界任务,还是在魏忠贤身边卫士被调走的明日再动手,高峰只是犹豫了一瞬,便选择了后者。

    原因有三。

    一者,即便是此刻能够突然发难,他也没有信心在此时强杀魏忠贤,莫说数量近百的卫士,就是魏廷一个,他也没法在几招之内将其击杀,而一旦被拖住,后果不必多说。

    二者,明日魏忠贤身边是为被调走,就连魏廷都会离开魏忠贤的身边,那种情形之下,高峰再失手的可能性几近于零,必然能够完成世界任务。

    最后,此刻动手,一旦失手,世界任务可能失败是小,说不得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丢在这是大。

    如此三项思虑叠加,如何取舍,几乎没有悬念。

    不过除了此事,木屋之中的对话却是激起了高峰另外的一些记忆,如赵靖忠似乎的确是露了相,而那个发现了赵靖忠真面目的人,是靳一川。

    在原本剧情之中,为了除掉靳一川,赵靖忠雇佣了靳一川的师兄丁修。

    而丁修此人做事肆无忌惮,为引出靳一川,拿到赵靖忠的酬金,他来到了白鹭医馆,杀死了张大夫,抱着衣衫凌乱目光呆滞的张嫣出现在靳一川面前。

    虽说在将要杀死靳一川的时候,丁修对靳一川说‘那如果是个告诉你,是个只是杀了他爹,就没砰那姑娘,你开心吗?’这话,但话中有几分是真,实情又是如何?无人可以断定。

    况且难道杀了张大夫,就不算罪过了吗?

    虽说高峰自觉没有批判别人的资格,因为他为了完成世界任务,也是挥舞屠刀,但他人是他人,自己是自己,对于高峰来说,看不过眼的事情就是要管一管。

    只是,如何去管,却是让高峰犯了难。

    那些事情将会发生在明日,而明日里他又要完成世界任务,亲手送魏忠贤上路,两者之间却是存在冲突矛盾处。

    虽说不必取舍其一,但也要分开主次。

    垂首沉思良久,高峰不禁仰起头来,双眸望向星光惨淡的昏暗天空,口中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他终究还是做不到为了别人而舍弃自己的利益,同时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自私和伪善,不过他并不迟疑,也并未陷入纠结情绪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亦是如此。

    不过他并不会完全放弃阻止那惨剧的发生,至少他还是有些机会的。

    他准备待明日赵靖忠将魏忠贤的卫士调走,之后便动手除掉魏忠贤,接着回返京城,去阻止白鹭医馆的事情。

    这里面存在一个他也不能确定的时间差,因为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确定事情是否还会如原本剧情那般发展,至少在他的影响下,卢剑星三兄弟显然比原剧情之前更早下定决心,决心也更加坚定。

    因此,此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三十五章 等待

    打定主意,高峰便从木屋旁撤退回到林间,然后托着之前被他弩箭射杀的枪手,远离了此处。

    想要混在魏忠贤的卫队之中虽然也有可能成功,但成功的几率不高,而一旦被认出,那就糟糕了,因此高峰没有抱有侥幸心理,直接撤身而退。

    至于死掉了一个火枪手会造成什么影响,对此高峰倒是并不忧心,以魏忠贤现如今的凄凉情况,手下的人跑掉一两个另谋他路,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果然,第二日的时候,火枪手少了一个并未引起太大的躁动,高峰只是隐约听到了魏廷的怒骂。

    这咒骂的声音让高峰心里顿时安定下来。

    ……

    河边。

    流水哗哗,清可见底,高峰手里握着绣春刀突然往河水之中一探、一收,一条磷光闪烁的游鱼,顿时被绣春刀从水中带出,河面上浪花稍微腾起一瞬,随即便恢复了往常。

    拔掉鱼鳃、翻出内脏、剥掉鳞片,就着河水清洗了几次后,用削好的树枝一串,斜插在地上,靠在火堆旁,缓缓烤熟。

    烤上第三条鱼,高峰握着绣春刀将之前顺手抓来的可爱的兔兔开膛破肚,扒皮、挖出内脏,在河水中清洗干净,最终用一根树枝穿好,架在了火堆上方。

    兔子肉没有鱼容易烤熟,所以自然要选择最好的烘烤位置。

    三条鱼、一只兔子,这个分量勉强能够填饱高峰肚子,进行日常的五脏导引术修行,若说唯一的缺点,那就是没有调味料,因此不管是烤鱼还是烤兔子,口感虽然还行,但味道都不能算是很好,即使高峰拥有家常菜烹饪这个技能加持,也是无法改变这一点。

    血水随河水流淌而去,水流再次恢复一眼见底的清澈。

    高峰处理好食物,便盘膝而坐,默默进行五脏导引术的日常修炼。

    五脏导引术这个技能似乎没有极限,但人的一生短短数十年,纵然经久不息的修炼,最终成就也是有限的,因为这个技能虽是修炼型,但却并不意味着就能一路坦途,甚至相反,修炼越是到后面往往越是难以突破。

    即便是此时,高峰也明显察觉到修行的艰难,最初两三日便能突破一点的属性值,到了现在,却是已经数日未曾增长。

    不过系统列示的数值毕竟不代表真实实力,而且修行五脏导引术带来的强化,高峰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吃了东西,高峰将火扑灭,周围气温顿时降了下来。

    此时毕竟已是深秋。

    不过冷虽然冷,他却没有将火再升起来的打算,毕竟若是被魏忠贤身边的侍卫发现了蛛丝马迹,就不妙了。

    况且高峰还是懂得越到关键时刻,才越要谨慎小心的道理。

    相比河边,林中却是不那么寒冷,高峰找了一棵有枝丫分出的大树,后撤一步,双膝一弓,随即陡然跨出一步,猛然弹射而起,脚尖蹬在树干上借力,整个人一扭身,已经跃上了离地约有三米高树杈。

    背靠树干,盘膝而坐,他继续修炼起来,也为打发时间。

    单纯的等待是乏味的,在等待的时候修炼更加重了这种乏味,不过为避免事情再出变故,高峰也只有承受这种乏味的等待。

    ……

    京城。

    城门开启,点卯过后,靳一川便直接来到了此处,按照卢剑星的交代打点城门守卫。

    随后,他又到马市卖马,一共买了六匹。

    虽然韩旷说明日才会开棺验尸,但是一旦他们在今日不见了踪影,被人察觉,说不得还会生些变故,若是如此,一旦出城,他们就将两马换乘,快马加鞭逃离京城。

    除了这个缘由外,买六匹马也是卢剑星交代的,若是高峰随他们一起走,或是要带上张大夫跟张嫣,那么六匹马也足够使用。

    更何况,还有沈炼的周妙彤周姑娘。

    而对此,靳一川还是心有期待的。

    做好了这些事情,靳一川思量了片刻,便去往白鹭医馆,心里则是想着那个笑起来露出虎牙的姑娘,嘴角不由浮起笑意来。

    只是来到白鹭医馆外,还未等他走近,便看到卢剑星皱着眉头从医馆里走出,与张大夫拱手告别。

    “大哥!”

    靳一川呼唤一声,小跑着迎上去,歪着的脑袋却是向着医馆望去,却并未看到他想要看到的那个姑娘。

    “高总旗不在家,方才点卯的时候也没到,他去哪里了?!”

    卢剑星喃喃有语,声音微沉,显得忧心忡忡。

    “也许,也许……”

    靳一川也许了半天也没也许出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想法多的人。

    “暂且不管了,按昨天商量好的行事。”

    卢剑星问道:“一川,交代你的都办好了?”

    “办好了,打点了城门守卫,也买了马,一共六匹。”

    靳一川点点头,迟疑了一会,道:“大哥,咱们把张大夫他们也带上吧,他们留在京城太危险了。”

    “一川啊!你在意的是那位张嫣姑娘吧?”

    卢剑星笑着打趣了一句,但对此却并未点头,他道:“现在不行,容易走漏风声,等一切处理完了,要走的时候,再与张大夫和张嫣姑娘说吧。”

    “也好。”

    靳一川点头答应,他不是不分轻重的人,高峰可能受到牵连终究只是一种猜测,未必确凿,而他们三兄弟如今面对的处境,才是真正的凶险至极。

    “咱们先回家看看,算算时间,沈炼应该已经从教坊司回来了。”

    卢剑星说罢这话,便与靳一川行色匆匆的赶赴租住的小院。

    只是,回到小院之中,他们却扑了个空。

    “还没回来?”

    卢剑星皱起眉毛,泛起一丝不安。

    “大哥,咱们去找找二哥吧。”

    靳一川建议道。

    “我去找,你留下来等,也许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卢剑星考虑了一瞬,便摇摇头道:“沈炼行事有时莽撞,别让他因多虑,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二哥他不会……”

    “小心无大错。”

    卢剑星摆摆手,随即拿起刀走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周妙彤

    暖香阁,卢剑星未寻到沈炼,却见到了那位周妙彤周姑娘。

    “周姑娘,薛妈妈说我二弟沈炼方才来过。”

    卢剑星目光平静地看着一身灰白素衣的周妙彤,开口询问道。

    “是的大人,他来过。”

    周妙彤黛眉微颦,不解卢剑星此人来此为何,但想到沈炼去做的事情,却不免惊慌。

    “那请问此刻他去了哪里?若是周姑娘知晓,还望姑娘告知在下。”

    卢剑星俯首施礼,言辞诚恳。

    周妙彤微微动容,但想到此刻沈炼去帮她做的事情,却又挥散了这种心绪,只低声细语,歉然道:“抱歉,妙彤帮不到大人。”

    听到这话,卢剑星直起身来,望着如若风中抚柳般娇弱的周妙彤,眉头紧皱。

    “周姑娘,此时非同往日,就是因为想要赎你,沈炼做了一件掉脑袋的蠢事!现在,我不希望再因为你,他真的丢了脑袋!”

    卢剑星忽然上前一步,低沉的嗓音响起,双目凝视向周妙彤。

    周妙彤被卢剑星突然的动作吓得不禁慌忙一退,原本坚定的眸光在听到这话之后,不由晃动了起来,丹唇轻启,微微张口复又合拢,最终却还是对卢剑星口中所说的事情心存在意,张口欲言。

    “我相信周姑娘也不愿看到那一幕。”

    卢剑星没有给周妙彤开口的机会,先是退后一步,不再显得咄咄逼人,严肃道:“沈炼对于姑娘的深情,姑娘当是知晓的,所以姑娘但凡对沈炼有那么一丝情谊,请告诉卢某,沈炼去往何处了。”

    “唉!是我对不起他。”

    沉静片刻,周妙彤轻轻摇头,幽叹一声,却是并未发出方才已到嘴边的询问。

    聪慧如她,自然能够意识到卢剑星并不想对她提及那些事情,不过她并不怀疑卢剑星所说之语有假,根据她对沈炼的了解,沈炼的确是那种可能为她犯下大错的人。

    至少,她并不觉得沈炼曾经对她说过要赎她出去的话是哄骗,而且方才,沈炼也的确带来了赎她出去的银子,以及特赦文书。

    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她不了解,可却也知道,若按常规,沈炼一样都拿不出来。

    “原本我不想欠他什么,可是能帮到我的只有他。”

    说出这话时,周妙彤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某个一夜缠绵后、曾对她说‘有事情可去找他帮忙’的身影,那人同样是一个锦衣卫,而且和沈炼一样,是个总旗,这让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归随即她就自嘲一笑,说出那话的人自那一夜后就在未出现,她只知道对方的姓高,是新任总旗,可更多的却是不甚了解,自然谈不上寻其求助。

    况且,此时想起此人,对于当前的情形也是完全无益。

    “周姑娘。”

    见周妙彤微有些出神,心中焦躁的卢剑星呼唤了她一声。

    “沈炼他,去了诏狱。”

    周妙彤缓缓说道:“他要我和他离开京城,作为答应此事的条件,我让他去诏狱替我带一个人出来。”

    “是谁?”

    “严佩韦之子,严峻斌。”

    “严峻斌?”

    听到这个名字,卢剑星微微一愣。

    “大人知道严公子?”

    周妙彤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当即问道。

    卢剑星点点头,目光沉重道:“严峻斌就是我们亲手送进诏狱的。”

    “什么?!”

    周妙彤檀口微张,美目瞪起,眸中尽是惊诧不解之色。

    “多谢姑娘相告,卢某告辞。”

    卢剑星拱拱手,随即转身离去,只留下愣愣出神的周妙彤。

    “为什么没有对我说?沈炼,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周妙彤颓然无力地坐在凳上,眸光闪烁不定,口中呢喃有语,兀自发问着这些似乎她已经知晓了答案的问题。

    埋藏在心底经久积攒下来的情感,在此刻终于破土而出,她再也无法将之遮掩隐藏。

    ……

    从诏狱之中走出,沈炼心情低沉。

    他没能从诏狱中带出严峻斌。

    虽然严峻斌被押入诏狱不过数日,可是却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如今双目失明,生机如若风中残烛,方才更是祈求他将他杀死,免得再受煎熬。

    沈炼答应了严峻斌的祈求。

    此刻,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沈炼忽然明白,双手早已沾满血腥的他,已经沉沦于这世俗苦海,难以自拔,即便没有那些阴谋算计,他的未来也不过是杀死谁,或者为谁所死的命运。

    幸而,他此时有了抽身而退,去过安生日子的念头与准备。

    只是不知为何,在诏狱里面见过了严峻斌之后,心情复杂的沈炼突然有种不想立刻去见周妙彤的想法,因为他无法确定没有带出严峻斌,周妙彤是否还会跟随他离开京城,同样不能肯定,若是周妙彤不愿离开,他又将会如何选择。

    他想静静。

    但是,有人却不想让他独自安静,不仅如此,那人甚至还想要他死!

    ……

    “这番动作……”

    赵靖忠挥手屏退了前来禀报卢剑星、沈炼和靳一川三兄弟当前动作的属下,眯着眼睛沉思了一瞬。

    ‘看来是准备要逃跑啊,若是他们离开了京城,隐姓埋名,或许我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但是……还以以绝后患更叫我安心啊!’

    啪!

    手掌一拍桌面,赵靖忠霍然起身,眼眸闪烁着阴寒之色,杀意凌然。

    “这三个小锦衣卫,必须死!”

    话音未落,他直接跨步而出,来到一方案台前,打开一个长匣,露出里面放着的两截分解开来的长枪。

    ……

    城外林中。

    临近午间,一群数量数十以上的人从林中深处行出,步履轻快沉稳,异于常人,显然各个身手不凡。

    他们提刀持盾,或持火枪,无形中散发出杀机,不管此行将去往何处,必然会带来血腥杀戮。

    高峰早已经结束修炼,这群人经过的时候,他就站在与之相距数十步之外的一棵大树树杈上,探出半个身子,遥遥望了几眼。

    待确认了这群人的数量与昨夜的猜测大致相符,又看到了手持刺剑的魏廷身在其间,他便纵身跃下地面,向着这群人来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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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魏忠贤

    城外。

    林中木屋。

    虽已至日间最温暖的时候,木屋里依然点着火堆。

    魏忠贤坐在火堆前,随手往火堆里丢进去一块柴火,目光落在那火星迸溅的火堆里,整个人兀自出神。

    不知为何,此刻他不禁回忆自己的一生。

    即使是最传奇的人,生命之中依旧存在平淡,而即便是最平庸的人,一生中也总会有那么一段传奇,因此,每个人回首望向自己的一生时,总是有值得回忆的。

    魏忠贤自认可以算得上是传奇人物,与那些史书记载而留名千古的人物一样,将会被后世之人记住,不过他也明白,史书中的他定然不会是什么好的形象。

    如今阉党覆灭,天下人的呼声尽在文人之口,舆论为文士集团掌控,无论民间还是朝野,都一片欢欣鼓舞,洋溢着换了新朝一片鼎盛的气氛。

    且莫说当世,便是从前,世人也只知口口相传阉党奸佞残害忠良,东林党为民请命,却被阉党欺压迫害,如此论调屡见不鲜。

    然而事实如何,一群愚昧百姓知道什么。

    阉党与东林党之争,根源是什么?是利益,亘古以来,唯有利益是一切争端矛盾的源头。

    利益就像是一块香喷喷的骨头,阉党和东林党都是追逐这块骨头的豺狼,善恶难分,也不必去分辨,所谓政见、立场,都不过是遮掩抢夺利益的一层伪装,所以他不是好人,东林党也不是。

    不过那些终究已经成为了过往,已经与此刻的他无关。

    往事如烟过,再无回首时。

    如今他只需等待那掷出的色子最终将会显现出何种结果,便足以判断将来的命运,是就此惨死,还是归于平淡垂老而死。

    归根结底,他是一个赌徒,这种难以预料的不确定感让他有种莫名的期待。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惊呼,打乱了他的心境。

    “敌袭!!”

    怒吼之声从木屋之外炸响,只是一瞬,外面便嘈乱了起来。

    脚步声、刀锋出鞘声、弩箭激射声、惨叫声、身躯倒地闷响声,一经响起,便连成了一片。

    这突发变故让魏忠贤心里一突,起身凑到简单做成的木窗前,手掌从怀里掏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连鞘匕首,嗤的一声拔出鞘来,用以防备以及安慰他的心。

    砰!

    刚走到窗前,木屋外便被猛地撞击,眼前一黑的同时,一抹温热的液体穿过木窗缝隙飙射进来,淋了魏忠贤一脸。

    “呀!”

    魏忠贤尖叫一声,慌乱地后退,却一脚踩进了火焰灼热的火堆里,又是一声嚎叫,赶忙拔腿而出。

    踢掉了鞋子,魏忠贤这才来得及抬手抹了一把溅了一脸温热液体的脸,霎时间,白色的衣袖化为了一片血红。

    砰!

    正在这时,木屋的门被从外面一下撞开,却是一个刀手。

    “快逃!快——”

    话未说完,已戛然而止。

    一点寒光陡然从这刀手的喉咙下突出,鲜血凝聚于其上,随着刀手猛一抽搐,挥洒而出。

    刀手的尸体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魏忠贤僵在了原地,手里握着匕首,双目凸瞪地望向大开的木门,双腿却如同灌了铅般,一动难动!

    暖和的阳光从林间的繁密枝叶间投下,落在木屋的门口,映照着投下一道缓缓而来的人影。

    “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见到门外缓缓走来的人影,魏忠贤终于恢复了些许,手里握着匕首后撤一步,来到火堆后面,添增一份障碍。

    “是赵靖忠?知道这里的人就他一个,他还是想要我死吗?呵呵!”

    魏忠贤苦笑两声,有些无奈的凄凉。

    “想要魏公公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数不胜数,但我与那些人皆是不同。”

    门外之人并未直接走进来,而是开口说道。

    “有何不同?”

    魏忠贤问了一句,但显然他对此并不在意,他用一种诱惑的语气对外面的人说道:“不管有什么不同,只要你放我一条活路,凡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让你拥有!”

    门外之人并未直接开口回应,而是轻声笑了起来。

    “呵呵!魏公公可还记得上一次你对人说这话的时候吗?那个人信了你这话,结果他现在如何呢?”

    高峰左手握着砍翻数人的绣春刀,右手里拿着一块随手扯下的布,缓缓地将刀身上沾染的鲜血擦拭干净。

    丢开破布,他边向前走去,边冷声道:“那人差点丢掉了性命!”

    下一刻,他已经来到木屋里,冰冷的视线望向魏忠贤。

    他右手中接过刀来,唰的一挥,嘴角勾起一抹冷意,道:“况且,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只有你死,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迈步向前,来到火堆前,高峰顿下脚步。

    “魏公公,刀已经擦净,该上路了!”

    话音落下,高峰脚下一蹬,整个人直接越过火堆,抬臂挥舞,向魏忠贤一刀砍出。

    杀意袭来,魏忠贤忍不住浑身一颤,双目圆瞪,立即尖叫着向后退去,同时下意识地握着匕首,向前胡乱挥舞起来,试图挡下高峰的绣春刀。

    叮!叮!

    两声利刃交击的清越声响起,高峰收回挥出的绣春刀,刀未染血,魏忠贤亦还未死。

    视线之下,只见绣春刀的刀锋上两个清晰豁口,高峰轻咦一声,目光移向撞在木屋墙壁上的魏忠贤,手中的匕首,只见匕首寒光凛凛,完好无缺。

    “不要杀我!我是魏忠贤!是九千岁!”

    魏忠贤满面惊慌,色厉内荏地尖叫,却颤颤发抖难以自制。

    “呵!看来我错了,魏公公身上还是有我想要的。”

    “有?有!你想要……呃!”

    嗤!

    高峰身形猛进,绣春刀突然刺出,从魏忠贤的左胸口刺入,当胸穿过,然后扎入他身后的木屋墙壁,再穿刺而过!

    上一刻还眼睛发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的魏忠贤面露茫然,眨了眨眼睛,缓缓低头看向自己为刀锋穿刺的胸前,愕然了一瞬,又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高峰,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不是有你想要的吗?为什么?’

    “我有手,会自己拿。”

    似是读懂了魏忠贤的目光,高峰漠然说道,同时伸出松开刀柄的右手,随手接住了魏忠贤无力松开的匕首。

    手指在匕首锋芒上一触,顿时有血色破肤而出。

    “真乃利器!”

第三十八章 停留

    姓名:高峰

    气力:十六

    敏捷:十五

    精神:十五

    技能:精准射击、沾衣十八跌、家常菜烹饪、五脏导引术

    任务:亲手杀死前东厂提督魏忠贤(已达成)

    时限:三个月(已解除,当前可停留时间两个月二十一天)

    惩罚:任务失败随机抹除宿主一项固有技能(已无效)

    奖励:绣春刀世界资源抽奖一次

    注:世界任务达成,可选择立即脱离本世界,亦可选择继续停留本世界,至时限终点

    世界静止,万物褪色,唯有系统屏幕微光亮起,映入眼帘。

    “选择,继续停留!”

    高峰犹豫了一瞬间,作出选择,继续停留本世界,直至两个月二十一天之后。

    在这个世界仅度过九天,他就已经完成了世界任务,此刻最佳选择自然是脱离此世界,只是有了五脏导引术这个修炼型技能,如此时间浪费了实在可惜,即使如今修炼的进度明显减缓,可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时间来堆积。

    除了这关乎他自身利益的理由,原本剧情中白鹭医馆的事情,也是让他停留下来的原因,且早已经做出这打算,此时自然不会更改。

    做出停留本世界的选择后,静止世界的时间长河再次流动起来,眼前一切亦是随之恢复常态。

    高峰的视线从死不瞑目的魏忠贤身上移开,不管后世如何评说,在这里,魏忠贤都只不过是他的世界任务目标罢了,他的视线没必要在此多加停留。

    那把穿刺而过的绣春刀高峰也不准备拔出来,免得溅一身血,况且相比起那柄染血的绣春刀,对手里的这把镶满了宝石珠玉如同玩物似的匕首,显然更加令他感兴趣。

    唰!

    随手一掷,精致如艺术品的匕首直接落在了屋内的木桌上,锋刃尽没入桌面,只留下一个手柄。

    这一掷高峰并未用力,否则便是一把钝刀,也能让他这一甩,穿过木桌,但此刻这柄匕首显然确实是锋利不凡,堪称利器。

    在现代之中,总有人将古代兵器神而明之,但神秘的古朝也的确留下太过不解之谜,高峰虽然并未见过现代之中那些尖兵利器,但此刻他手里的这柄匕首,却是他前所未见的锋利。

    拔出匕首,在地上捡起匕首的鞘,高峰收起匕首,塞进怀中的荒野背包里,便转身向着外面木屋外走去。

    在走到火堆前时,他脚步忽然一顿,回首望了一眼木屋内。

    ……

    烈火熊熊,黑烟滚滚,木屋为火焰侵蚀,没过多久已经开始崩溃倒塌。

    以焦尸作为金蝉脱壳之计的魏忠贤,最终彻底化为了一具焦尸。

    高峰没空闲等着看魏忠贤的焦尸,杀完人放完火,他便向着林外赶去。

    来到树林边缘,拴在树上的那匹马还在,高峰将其解下,牵着马走出了林地,上了小路。

    一路驰骋,三里来地不到片刻便已经行尽。

    此刻已近午时,但晚秋时节便是午时,也是一片凄冷,城门的守卫缩手缩脚,显得漫不经心。

    高峰出示锦衣卫的腰牌,无人敢阻拦,便轻松进了城门,向着白鹭医馆快步赶去。

    ……

    从诏狱中出来,沈炼心情沉重,终究没有直接去暖香阁见周妙彤,他向着三人租住的小院走去。

    卢剑星赶往诏狱寻沈炼时,两人相隔一条街,一个走在主道大路上,一个走在巷间小道里,只相隔一座房子,却擦肩而过。

    最终,卢剑星没有在诏狱找到沈炼,而回到家中的沈炼,也扑了个空。

    靳一川居然也不见了。

    白鹭医馆外,靳一川从墙上露出半个脑袋,双眼扫视小院。

    院内空无一人。

    不过数日功夫,院内桃树上的桃花已经尽数落尽,只余崎岖枝丫在寒风中独自伸展。

    砰!

    就在这时,一声闷响忽然从房屋中响起,随即只见一道身影破门而出,重重地摔在院内的地面上。

    “张先生!”

    靳一川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正是张大夫。

    “老东西!真是没想到啊,你这儿竟然有这么多金银财宝,莫非你和我那师弟一样,也曾是江洋大盗来的?”

    明显带着戏谑之意的话语从屋内响起,丁修手里拎着一个布袋从中缓缓走出,随手从中掏出了一块金灿灿的元宝,张嘴咬了一口后,在那上面留下了一清晰的牙印。

    “哈哈!真的!”

    丁修双眼冒光,狠狠地亲了一口手里的金子。

    他歪着脖子,视线轻移,向前走了两步,缓缓蹲下身来,望着挣扎起身的张大夫,眉毛一挑,满脸邪气凛然,语带诱惑道:“江湖人最忌杀大夫,我也是,这样吧,若是你能再拿出来这么多财宝,我就放了你,还有……你!”

    话音未落,丁修猛然转身。

    “啊!”

    手腕被拍中,瞬间的痛楚令张嫣惊声痛呼,本来紧握的手掌直接一松,手里捣药的药杵直接坠落下去。

    丁修早就察觉到了张嫣来到他的身后,而且张大夫那满是惊慌的面容,实在是太过显眼了,叫他很难不去注意。

    拍掉了捣药杵,丁修霍然起身前冲,宽阔有力的大手一抓,直接制住了张嫣的脖子。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张嫣短暂失神后,立刻挣扎起来,攥着秀气的小拳头挥向丁修,只是以她的那点力气,怎么可能与丁修相抗衡。

    “哈哈!老子最爱胭脂马!润~”

    丁修肆意张狂的大笑起来,还伸手捏了捏张嫣的脸蛋。

    “不要碰她!你放过她!我求你!”

    张大夫挣扎着站起身来,大叫着向丁修扑过来。

    砰!

    丁修反身一脚,将张大夫再次踢翻出去。

    他转过头来道:“好啊!我不说了吗,只要你再拿出来这么多财宝,我就放了你们!”

    “那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上哪给你弄来这么多金银财宝啊!”

    张大夫吐了口血,呼喊着、挣扎着爬向丁修。

    “唉!那没法子啦。”

    丁修意味索然地吧唧了两下嘴,手臂忽的用力一推,惊叫声中,将张嫣丢进了屋子里,接着嗤的一声拔出刀来。

    又长又细的苗刀闪烁着凄厉寒芒,随着丁修的手臂唰唰挥舞出银光,陡然指向张大夫。

    “幸好,这么多财宝也足够我活下半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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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一更吧,昨夜受凉感冒了,头痛欲裂,实在没精力第二更。

第四十章 刀斩丁修

    丁修矮身避开这一刀,猛然扭身甩腿,如若神龙摆尾,直接蹬在了高峰的腹部。

    “哼!”

    高峰闷哼一声,后退的脚步稍显凌乱,他重重的连踏两步,这才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丁修忽然挥刀砍来。

    当!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高峰不由再退一步。

    丁修扭身抡圆,再次挥刀,力道十足的横斩向高峰。

    绣春刀竖起,高峰连连抵抗,但即便是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连续接下丁修的这几刀,依旧感到手腕发麻。

    在身体素质还并未达到非人的地步之前,武器的克制性依然存在,且十分巨大。

    拉开一定距离后,丁修的苗刀便展现出应有的威力,不断挥坎劈斩间,高峰已经被带入了丁修的节奏之中。

    形势就此逆转,而且不止是武器上的克制,丁修的刀法之犀利狠辣,同样令高峰有些疲于应付,只能强自抵抗。

    高峰咬牙硬接,心里暗道必须扭转局面,否则必然会愈加凶险。

    接一刀后,他当即趁隙手掌摸进衣衫,从荒野背包中抓住一个扁圆形的事物。

    就在他要将东西掏出时,一旁回过神来的靳一川强忍下发作的肺痨,忽然冲了上来。

    双刀如若飞燕,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从侧面绞杀向丁修。

    然而对于靳一川的动静,丁修显然一直有所关注,只见他猛然一刀竖劈,将高峰逼退,随即手中苗刀长柄向身侧斜上一抬,啪的一声击在靳一川绞来的双刀刀身,使得靳一川双臂上扬,而他则是再反手一落,将刀柄重重地砸在了靳一川的胸膛。

    砰!!

    “咳!!咳咳!”

    靳一川无力跪倒在地,剧烈咳嗽起来,但还未待他回神,丁修就猛地一提膝盖,撞击在靳一川的下巴,令其倒翻出去。

    啪!啪!

    这时候,趁机后撤数步的高峰从荒野背包中掏出了武器,一把填装了低速橡胶子弹的手枪。

    两发子弹一左一右射出,在脱离枪口的瞬间,已经锁定了丁修的身躯。

    橡胶子弹较之弩箭威力不足,但射速却非弩箭可比,此刻又是突然袭击,对于这种未曾见过的事物,正以膝盖撞翻靳一川腿还未放下来的丁修不禁大惊失色。

    当!

    啪!

    仓促之间,丁修抬起苗刀挡下了一发橡胶子弹,另一颗却是直接打在了身上。

    “呃!”

    丁修捂着胸口,发出一声痛哼。

    虽是隔着衣服,但能够将人打得皮开肉绽的橡胶子弹,依旧给他带来剧烈的痛楚感。

    ‘这是什么东西?’

    丁修抬起手掌看到掌心中变了形状的橡胶子弹,微微一愣,不由心生困惑。

    高峰再次扣下扳机,连射数发,直到打出空枪,于此同时他快步冲向丁修。

    啪啪!

    数发子弹中有两发落在丁修的身上,其余几发或打空或被挡下,高峰丢掉手里打空的手枪,双手紧握刀柄,猛地纵身跃起,大喝一声,骤然挥砍向丁修。

    当!~

    清越的交鸣声中,丁修双手瞬间酸麻,踉跄后退。

    高峰脚尖点地,身子陡然向左,又猛然折返,攻入丁修的左侧。

    唰!

    手腕一抖,绣春刀反手而握,随即由下而上穿过丁修依然横在身前的苗刀,接着狠狠地一扯,趁着丁修手掌短暂麻木的刹那,夺下了丁修的苗刀,使其飞入空中!

    丁修眼睛一瞪,露出惊色,还未待他反应,高峰陡然一脚踢出,击在他的脚踝处。

    咔嚓!

    “啊!”

    清晰的骨头碎裂声还未落下,丁修的惨叫声已经响起。

    高峰举手一抓,握住丁修的苗刀刀柄,神色冷然睥睨。

    “饶了我,求你!”

    丁修单膝跪在地上,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求饶表情。

    高峰半个字也没说,挥刀斜劈而下。

    噗嗤!

    锋利纤长的苗刀从丁修左肩切入,在右腰侧破出,鲜血瞬间侵染透了他的衣衫,乃至喷射出来。

    丁修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捂住身上的刀伤,然而他的一双手能捂住的就那么一点点,从他身上斜穿而过的伤口自然不是他一双手就捂得住的。

    高峰没有看人垂死的怪癖,但面对丁修,他就是要其如此痛苦的死去。

    方才那一刀由浅入深,已经刺入了丁修的腑脏之间,因此丁修已然是必死无疑了。

    “高大哥。”

    靳一川咳嗽两声,握着胸口走到跟前,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丁修。

    “离开京城,立刻走。”

    高峰抬起一脚将丁修踢到下去,瞥了靳一川一眼,目光落在扑在张大夫的尸体上痛哭的张嫣。

    “带着她一起走。”

    “可是……”

    “其他的你不必管,卢剑星和沈炼那里我会去告知他们,事不宜迟,你们赶快动身吧。”

    说完这话,高峰丢掉丁修的苗刀,将绣春刀还鞘,双眼再看向张嫣以及死去的张大夫,不由攥起了拳头。

    虽说对于万界穿梭系统所安排的身份以及记忆,他能够轻易分辨开来,因此不过数日的相处,对于张大夫他自然没有太多的感情。

    可他选择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的一半原因,就是为了改变原本剧情中医馆当中的惨剧,然而如今张大夫却还是难逃命运,为丁修所杀,这令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憋屈与恼怒。

第三十九章 丁修

    在白鹭医馆里发现的金银财宝完全是意外之喜,可丁修却还有点基本的诚信,赵靖忠那二百两酬金他才拿到一半,另外一百两还得他杀了靳一川之后才能拿到。

    虽不知道只不过是区区一个锦衣卫小旗官的靳一川,是怎么惹到了赵靖忠那种大人物,令其竟然拿出二百两银子来雇佣他,可银子是做不得假的。

    对于靳一川这个师弟,丁修向来不喜,当年拜师学艺的时候师父就偏爱靳一川,让他颇为不满,乃至妒忌,师父死后他更是抓住靳一川杀官冒名顶替的小辫子,不断从其手中勒索银子,两人之间不但没有一丝同门之情,甚至于还算得上有仇怨。

    因此用靳一川的命,来换二百两银子,丁修自然没有丝毫不愿意。

    至于白鹭医馆的张大夫和张嫣,则完全就是他引出靳一川的由头,留着不留着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不过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弄死的好。

    恶由心生,挥刀便是屠戮。

    丁修的苗刀纤长锋锐,挥舞的瞬间如同一弯月牙,杀机陡现。

    “住手!”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喝止,趴在墙边的靳一川翻身而出,跃入墙内。

    “哦?来了啊。”

    丁修刀锋微顿,扭头看向靳一川,咧嘴邪笑了一下,随即顿住的刀锋忽然劈下。

    靳一川瞳孔收缩,连忙跻身上前,双刀出鞘,交叉在一起硬抗丁修的苗刀。

    当!

    刀锋交鸣,发出幽幽颤音,本就是仓促应招,靳一川虽然接下了丁修的这一刀,但膝盖却耐不住弯了下去。

    “哼!”

    丁修冷哼一声,双臂发力,向下压去,随即猛地一拉。

    嗤!

    无数火星飞溅,靳一川难以承受丁修的力道,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倒而去。

    丁修则趁着这个空隙,对张大夫反手挥刀斜撩。

    噗!

    这一次,锐利的苗刀未受到丝毫阻碍,从张大夫腰部以上切入,斜着划过上半身躯,最终从张大夫的右颈冲出。

    鲜血猛地喷涌而出,衣衫瞬间被鲜血染红。

    张大夫瞪大眼睛,痛嚎出声,手掌用力地捂住脖子,但鲜红的血液依旧从他手指缝隙间挤出,整个人更是难以支撑,侧倒了下去。

    “啊!爹!”

    张嫣从屋内跑出,手掌扒在门框上撑住酸痛的身子,却看到这一幕,顿时不敢置信的愣住,下一瞬,双眼涌满泪花,想要冲上去,酸软的身体却做不到这些,整个人扑倒在地。

    “混蛋!”

    靳一川已经翻身而起,见此怒吼一声,手中双刀一展,脚下连蹬地面,飞窜而上。

    唰唰!

    刀光闪烁,仿佛攻向丁修全身各处,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丁修不禁向后撤步,一个扭身翻入院中。

    苗刀锋锐纤长,在空旷地面更易施展,丁修是老江湖了,自然懂得占据地利的道理。

    当当当!

    两人刀锋不断碰撞,转瞬间已经交手十数招。

    靳一川本就是走轻灵路数的双刀,此刻更如疾风,不断挥出,攻向丁修上路下路,连绵不绝。

    然而到底师出同门,对于靳一川的双刀抢攻,丁修虽是使得苗刀,却也能一一避让或接下靳一川的攻击。

    身患肺痨的靳一川体力终究无法支撑他如此疯狂的打法,没过多久,丁修便抓住靳一川喘息的一瞬,猛然重劈而出。

    当当当!

    三次重击,靳一川一一接下,但沉重的劲道却是使得他肺痨发作,脚步后退间,剧烈地咳嗽起来,接着更是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这种打法,你是求死啊!”

    丁修冷笑着看向靳一川。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的恩怨,今天就一起算了!”

    靳一川擦去嘴角的鲜血,面露坚决之色,双刀一阴一阳,脚下一蹬,整个人直接冲上。

    当!

    狠狠地击开丁修的苗刀,使其角度偏移,靳一川突然身形一矮,让过丁修由斜劈化作的横斩,脚下一瞪,陡然间旋转起来,双刀不断刺向丁修的下三路。

    这完全不曾见过的招式让丁修不禁严肃起来,脚步连连后退,终于拉开了一刀之距。

    丁修纵身跃起,试图躲开靳一川的攻势,然而就在跃入半空的刹那间,一股浓浓的危机之感陡然直袭天灵。

    唰!

    靳一川似是早有预料,亦或他的这一招本就是如此,当丁修试图从他身上翻过的时候,靳一川猛然转身,双刀向上刺来。

    这样的刀法虽然惊险,可丁修却还能变招来应对,但那危机感却仍然未消。

    嗤!

    就在这时,一道弩箭陡然撕裂空气,飞射而至。

    “啊!”

    取舍之间,丁修毫无犹豫,立即挥刀而下,手里苗刀与靳一川的双刀碰撞,发出交鸣。

    与此同时,他也借着这股反震力道,强自偏移身形,以图避开那从医馆墙边激射而来的弩箭。

    然而即便如此,那角度精妙的弩箭依旧从他的肋下穿过,撕裂了衣衫,也撤掉了一块血肉,使得丁修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嚎。

    “操你大爷!”

    高峰视线在医馆院内一扫,见张大夫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瞬间大怒。

    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幸好,妹子张嫣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否则的话他留下来的意义便失去了一半。

    “是谁!”

    丁修捂着肋下连连后退,又惊又怒的吼道。

    “去死!”

    回应他的是丢掉手里十字弩,抽刀砍来的高峰的怒喝声。

    当!

    刀势沉重,丁修抬刀抵抗,仍然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高峰不依不饶,跨步跻身而上。

    当当当!

    苗刀与绣春刀碰撞,凶猛进取的高峰凌厉而简单的刀法一时间尽占上风。

    高峰脚步不断向前,控制着两人之间的微妙距离,使得他手中绣春刀挥舞自如,而丁修更长更窄的苗刀却无法施展。

    只是丁修出身江湖市井,是混混恶徒似的游侠,面对如此局面自然有他下九流的应对方式。

    噗!

    手掌在胸口衣衫出一拍,顿时一股石灰粉扑面而来,高峰微微一惊,连忙闭上双眼,手中绣春刀依旧挥出,在叮的一声响声里,他撤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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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暖香阁内

    “二弟!你们先走!”

    卢剑星挥刀砍倒烛台,点燃了淋过酒水的窗户,阻挡住窗外的箭手,扭头大声喊道。

    在诏狱中扑空,他便再来到了暖香阁,他知道不管沈炼方才去了哪里,最终他一定都会到暖香阁,带走周妙彤。

    事实也正是如此。

    沈炼回到三人所住的小院之中,却一个人也未见到,心中便不由生出事情出了变故的想法,立刻赶往暖香阁。

    当沈炼来到暖香阁的时候,正遇到等待不久的卢剑星。

    从沈炼口中听闻靳一川不见了踪影,卢剑星不禁皱眉,未免夜长梦多,当即便决定立刻就走。

    然而就在这时,赵靖忠派出的杀手也赶到了!

    杀手翻上二楼,隔着窗户以弩箭对着里面一阵攒射。

    沈炼那时正面对窗户,因此最先察觉,他当机立断一把推开离他最近的卢剑星,接着扑向不知何时望向他眼眸中已经满是柔情与触动的周妙彤。

    背部中了一箭,幸而周妙彤全然无恙。

    “大哥!”

    听到卢剑星的喊声,沈炼拔出刀来挥舞着截断射来的弩箭,护在周妙彤的身前。

    “别废话!能出得去再说!”

    卢剑星反身倒在窗前方榻上,朴刀猛地向上一刺,刀刃穿过窗户,被火焰所阻隔的窗外顿时传来一声惨叫。

    他心知这些杀手是为何而来,所以此刻便打着能走一个是一个的想法,由他留下阻拦这些人,叫沈炼和周妙彤先走。

    沈炼咬了咬牙,沉声一应,便拉着周妙彤退入廊道内。

    隔着一层门,弩箭已经无法影响到他们二人。

    然而敌人显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沈炼拉着周妙彤还未走几步,廊道两边,就分别出现四个手握锤盾的敌人。

    沈炼握紧绣春刀,先是将周妙彤推入另一侧的房里,接着才厉喝一声,迎击而上。

    对待敌人,沈炼从来不会有丝毫手下留情,但是这些敌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沈炼的十字弩是双发式,可是遇到敌人的盾牌,却是效果全无,直接被弹开、坠落在地。

    绣春刀的劈砍同样如此,那看似只是由普通藤木编成圆盾,显然防御效果非凡。

    沈炼迎击一面四个手持锤盾的敌人,试图趁着两方尚未合拢之际,从一方突破。

    然而仆一交手,他的绣春刀便被四人中的后面二人以盾牌夹住,再被小锤迎面击打,无奈只得松手翻身后撤。

    此时,那一边的四个锤盾手,也夹击而至。

    双拳难敌四手,又失了手里的绣春刀,虽说廊道内空间所限,敌人虽有八个,却只有四人能同时对他出手,可沈炼却也疲于应对,短短的几招间,已经被那结实的小巧铜锤,砸中了七八回。

    砰!

    两名锤盾手以盾牌将沈炼狠狠地拍出去,另一边的便挥舞着铜锤,砸向沈炼。

    沉重的锤击后,沈炼夺回了自己的绣春刀,可是却也被打得吐了一大口血。

    用这样的伤势换一把不能给敌人造成伤害的刀,这显然是不值得的,可是此刻这一切也非沈炼所能决定。

    他只能争取尽量发挥出自身的优势,至少,他要握住用惯的绣春刀。

    然而就在夺回绣春刀的时候,八个锤盾手倏地一拥而上,将踉跄躲避的沈炼瞬间死死地夹在了最中央,只隔着几面盾牌。

    接着,八人更是一声齐喝,用力地将沈炼架到半空,使得他双脚脱离了地面。

    随之,八只小巧却沉重的铜锤抬起,齐齐地招呼向沈炼的脑袋。

    沈炼目呲欲裂,凶猛挣扎以图挣脱,然而双臂被夹住,就是夺回了刀,也是无法施为,只是双腿乱踢,徒劳无功。

    就在这危机时刻,解决了登上暖香阁二楼窗外的那些弩手的卢剑星来到了廊道之中,在此刻直接抬起了装好弩箭的十字弩。

    嗤!

    弩箭破空而出,卢剑星大喝道:“沈炼!”

    话音正响,卢剑星拖着朴刀快步冲向沈炼以及八个锤盾手,只是以此距离来判断,他的弩箭也许能够干掉一人,可另外七个锤盾手的铜锤,仍会落在沈炼的脑袋上面。

    嗤嗤!

    就在这时,廊道另一边,忽然两道弩箭贯射而出,却是高峰在此刻赶到了暖香阁。

    在医馆内解决丁修之后,他仍郁闷恼火难息,不过却也明白,当前并非发泄怒火的时候,离开京城这个危险之地,才是最要紧的事。

    从靳一川口中得知卢剑星去暖香阁寻沈炼,当时不过午后,距离城门关闭还有几个时辰,时间不算紧急,因此高峰便赶赴暖香阁告知二人靳一川已经出城。

    但他却未曾想到,居然见到了眼前这一幕。

    原剧情中赵靖忠动手的时候是在夜幕升起之后,虽说在京城里动手不管是白昼还是黑夜,都会引起注意,但在夜里动手,终究比在白天动手造成的动静小一些,引起的注意也少一些。

    如同方才在医馆中,原剧情中赵靖忠是派了火枪手埋伏的,他不但要弄死靳一川这个小旗官,接了他的银子的丁修,也是他要灭口的对象。

    可是在医馆中高峰解决了丁修之后,火枪手的埋伏也未出现,因此高峰便下意识地以为赵靖忠还未动手,此刻对于暖香阁里的情形,初一见到时不由微微诧异。

    不过他出手的速度却是不会因为这稍感诧异而迟缓。

    两支单发式十字弩搭上弩箭扣上弦,微一瞄准便发射了出去。

    两支同时射出的弩箭却明显一快一慢,但不管是快的还是慢的,都在铜锤落在沈炼的脑袋之前击中目标。

    噗!

    飞得快的那支弩箭直接没入了一个锤盾手的后颈,只余下半截箭梢。

    这个锤盾手已经举锤至半空,尚未落下,此刻突然受到致命创伤,当即生机消逝,手中握紧的铜锤滑落脱手,坠落下去。

    顶在沈炼身上的八块圆盾,随之松开了一角。

    与此同时,卢剑星射出的弩箭亦是击中目标,刺入了另一边的锤盾手后心,虽然并未直接致命,但也使得这名锤盾手发出一声痛呼,手中的铜锤自然是挥不出去了。

    这也再次减轻了沈炼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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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出城

    “啊!~”

    痛呼之声响起,其他的锤盾手都有察觉,背对高峰那侧的锤盾手更是发现了那个脖子被弩箭刺穿的同伴,此刻正无力地瘫倒下去。

    这突然的异变方一出现便被锤盾手察觉,然而还未等他们有所反应,高峰的另一支飞得较慢的弩箭也击中了目标。

    啪!

    这支弩箭没有夺走任何一个锤盾手的性命,即使是那个后背被打中的锤盾手,但是这支弩箭本就不是用以杀敌,这是一支号箭!

    火药燃烧的味道弥漫开来,橘红色的火光则是更为显眼。

    经历了卢剑星的厉喝、前后两侧弩箭的创伤,此刻这支号箭,彻底成为了打乱锤盾手们的配合。

    沈炼趁机猛然挣扎,从盾牌夹击中脱身,落向地面。

    他双脚刚一触地,便直接矮身挥刀横斩,一刀划过两个锤盾手的大腿上。

    若非空间所限,他这一刀能够造成的伤害更大,但如此已经足矣。

    “喝啊!”

    卢剑星口中厉喝,双手握住朴刀刀柄,快步冲至,猛然举刀全力斜劈。

    砰!

    朴刀落在圆盾之上,发出闷响,如击败革。

    圆盾两侧各有一柄铜锤砸出,当的一声敲开卢剑星的朴刀,卢剑星却顺势一个扭身,再次挥刀猛砍。

    咔嚓!

    刚才接了一刀只留下道白痕的圆盾边角处,竟被砍破,同时脱了手。

    卢剑星分担了两名锤盾手,沈炼兔子蹬鹰踢开被他横斩一刀划破大腿的两个锤盾手,翻身而起的瞬间一肘子怼在侧面锤盾手的鼻梁上,令其发出一声惨叫,又转身一刀看向另一侧的锤盾手。

    高峰抽刀快步而上,唰的一刀从背后刺穿了被沈炼蹬过来的锤盾手的后心,接着侧身探手,手臂如若游蛇绕过另一名锤盾手的脖子,狠狠一扯。

    咔嚓!~

    脆响声中,这个锤盾手的脖子已经被高峰压成了一个致命的弯度。

    从温热的尸体中拔出刀来,高峰脚步不停,跨过倒地喷血的锤盾手,抬手砍出。

    啪!

    一刀砍倒圆盾上。

    这个锤盾手用圆盾挡住了高峰的刀,但却再无法挡住沈炼的刀。

    噗!

    清晰的刀锋穿刺过血肉之躯的声音,清晰入耳,最后一个还站着的锤盾手倒了下去。

    “走!”

    高峰收刀归入鞘内,只吐出这一个字。

    卢剑星和沈炼点头同意,带上周妙彤后,毫不拖沓地出了暖香阁。

    ……

    走上大道,混入人流中,便是赵靖忠再如何疯狂,也是不敢轻易动手了,高峰不由松了口气。

    “多谢高兄出手相救。”

    沈炼面色略显苍白地对高峰拱手道谢。

    “不必。”

    高峰淡淡地瞥了沈炼一眼,目光在周妙彤的身上停顿了一下,使得对方撇过头去。

    “咱们都经历了客栈的那一晚,如今既然事发,就没有一个能轻易脱得了干系。”

    收回目光,高峰步履飞快,神色警惕地扫视四周人流、路边的房屋、巷口以及屋顶,戒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幸好,敌人的踪影并未出现。

    “一川既然已经出了城,咱们就别做停留了,直接出城吧!”

    听过高峰的告知后,卢剑星思索一瞬,就做出了决定。

    “好。”

    沈炼同意,高峰自然也没有别的提议。

    ……

    出城的路十分顺利,出城同样顺利,出城之后不久靳一川便现身接应,六人骑上马,绝尘而去。

    远离京城大约十里外,渐渐减缓行进的速度,卢剑星开口提议商讨之后的目的地。

    对于将来,并非所有人都有打算,因此直接开口明言的一个也没有,即使沈炼梦想着去过安生的日子,可是这样的日子哪里会有,他也难以直接说出。

    沈炼如此,其他人更不必多说,如靳一川,他心思不深,因此也是无甚主见,一边咳嗽,一边目光呆呆地扫过其他人的脸,仿佛谁开口他会表示赞同。

    倒是高峰对此没怎么琢磨,反正只要离开了京城那处险地,去哪里他都随意。

    他在《绣春刀》世界停留的剩余的时间只有两月零二十一天,全部用来修炼五脏导引术,才最是符合他的心意,而这一点在绝大部分地方都可满足。

    所以高峰也未发表意见,似是随波逐流,又似走一步看一步。

    见场面如此,卢剑星也有些无奈,他自然是要回家去接他的母亲,然后才能再作打算,也许会是去泉州,母亲从未见过大海,他想带着母亲去看看,他也想看看大海是怎样的一番风景。

    但是不管怎样,都离不开金银,因此最终卢剑星提议先去阜城县,将他跟高峰藏起来的那半箱魏忠贤的财宝取出,之后,在商讨此事。

    不过前往阜城县少说也需一日奔波,此时又天色渐晚,再有一二时辰就要入夜,趁夜赶路对他们这种人员构成,并不妥当。

    而且沈炼之前背部中了一支弩箭,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但也需要稍作些处理。

    对此沈炼本身倒是不太在意,刀口舔血久了,再重的伤势他也受过,区区箭伤自然能够忍耐。

    可铁血汉子也难受不了柔情女子关切忧心的注视,在周妙彤的目光下,沈炼便是精钢也化作了绕指柔。

    更不必说身体更加虚弱的靳一川,之前肺痨病发,又被丁修一顿揉虐,一路骑马后,此刻咳嗽剧烈,且有轻微咳血症状,当前已是不宜奔波。

    最终高峰拍板,就近停歇。

    之前为了躲避追击来袭的敌人,他们走的非是官道,而是小路,荒郊野岭自然寻不到什么像样的休整歇脚的驿站,最终只在路边寻到了一个茶棚。

    茶棚的老板很好说话,银灿灿的二十两银子,通常有着扭转他人态度的魔力。

    找到茶棚的时候,夜色以至。

    六人吃过茶棚老板端上来的粗粮白菜后,便守着一盏如豆的昏黄油灯,聊起了天来。

    卢剑星、沈炼和靳一川这种刀下生刀下死的底层锦衣卫,一贯是脑袋系在裤袋上,活着是最实在的东西,谈得自然是往后平静安生的日子。

    刚刚失了父亲的张嫣,没有开口说话的心情都低微,只在一旁默默抽泣,直到眼泪流干。

    周妙彤虽是出身官宦,却自幼被判入教坊司成了官妓,在教坊司内学得琴棋书画,可更多的却是讨好男人的手段,其间忧苦外人难知。

    至于高峰,是例外中的例外。

    ……

    除高峰之外,其余五人,几乎成为这个年代底层的一角缩影。

    他们无足轻重,渺小若蝼蚁轻微如尘埃。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懂得求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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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荒野开始的万界遨游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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