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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全文阅读

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0章 封馆

    “前后左右,围住了!”

    “快,快!”

    “一个也不许放跑……”

    人还未到医馆门口,呼喝声便已此起彼伏。

    街道上的人群看着手持火枪的士兵奔涌而来,无不当即变色,慌忙逃跑。

    “哎哟……”有推着小推车的小贩,避之不急,被旗国士兵一脚连人带车踹翻在地哀嚎。

    又有妇人抱着孩子慌乱间摔倒在地,一片哭声。

    这旗国兵将之威势,当真有如秋风扫落叶,人未至,威已盛,满街路人却无一敢试其锋,任期横冲直撞,不敢怒更不敢言。

    无需一会,医馆门前这块片区域便已成为空白区,独留冬风肆虐,冰寒人心。

    对面何记酒楼中,用餐之客也早已没了嘈杂声。

    哪里还能有人安心喝酒吃饭,无不目露惊恐的小心打量着门外窗口那些已经封锁医馆正门的兵众。

    有小声叙话响起。

    “对面医馆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惹来了这些凶神恶煞的蛮子……”

    “看这情形,怕是不妙啊,老陈呢,他和对面相熟,快找他打听打听!”

    “上午对面有人来闹事,好像还打起来了,莫不是就因此惹了大祸……”

    “说起来,自从接口刘老三出了事之后,蛮子再没来祸害过咱们这条街,有传是有人替刘老三报仇,杀了蛮子好些人,才镇住了他们,没想到,他们今日终于还是来了……”

    “唉!这世道,真是叫人活不下去了。”

    “嘘……这些话还是莫要说了,叫蛮子听去恐怕脱不了皮!”

    “对极,对极,我等慎言,慎言!”

    ……

    天下第一医馆,顷刻间便已被旗国兵众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这个时代,这座城市的百姓心中,凡是被旗国兵找上了,那便毫无疑问是抄家灭门,恐怖至极的大祸。

    “封锁前后左右,不准跑了一个!”

    “全部抱头蹲下,不听话的杀了!”

    “主事的呢,给我出来!”

    医馆之中,一片呼喝之声。

    刚刚经历过上午恐怖的大夫、药童再一次受惊,被一个个手持火枪的旗国兵,赶至大厅中央抱头蹲在地上。

    而在一众持枪士兵把持了现场情况之后,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一身军装,腰配长剑的中年男子,手握着腰间长剑,在两名卫兵的护卫下走入医馆。

    在柜台前,他挺胸而立,眼神锐利的在这医馆之中各个方位扫量。

    “过去!”刘掌柜在两名士兵抢眼对准之下,被押到这中年人面前,有士兵汇报道:“长官,此人乃是医馆掌柜!”

    那中年人四处扫量的目光一凝,看向刘掌柜。

    刘掌柜还算镇定,不过却也躬下了身子,如这当下所有人见到旗国兵一样,恭敬的狠,小心翼翼道:“长官,小人刘富贵,乃是本店掌柜,不知小店何处冒犯了长官,竟劳您和诸位兵爷如此兴师动众,还请长官息怒,恕罪!”

    中年人盯着刘掌柜,并未马上开口,打量了一会之后,直接一挥手:““说,人都藏在哪里?”

    “什么人,长官,咱们医馆的人都在这里了,长官您说要找谁,小的立马就帮您去找。”刘掌柜弓着身子回应道。

    “呵呵……你不老实!”那长官伸出手拍了拍刘掌柜的脸,随即一转身,大喝道:“搜!给我仔细搜,将那些夏匪统统找出来,一个也不放过!”

    “是!”众士兵立即听令,手持火枪,奔向这间医馆各个角落。

    “唉,别啊,各位军爷,哪里有夏匪,没有,没有……”刘掌柜立刻叫道。

    “老实点!”话还没有说完,刘掌柜脑袋上便被身后一士兵重重砸了一枪托,当即头破血流、摔倒在地。

    医馆一众蹲下的人等,顿时浑身一颤,头抱的更低了。

    “咚!”

    “轰轰!”

    “哐哐!”

    到处都是东西倒地砸碎的声音,不过顷刻,这间医馆中的摆饰就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刘掌柜倒在地上,捂着头,血染满手,然而此刻他强撑着眩晕瞪大的眼睛,却是凌厉的望着一众到处损毁的士兵。

    医馆对这些人来说,并不算大,不过一会,刚刚楼上楼下翻箱倒柜的士兵便已重新归来。

    “长官,没有人!”

    “长官,没有人!”

    “长官……”

    前后左右一片汇报声,那长官的脸色一点点的难看起来,目光再次在这整间医馆各处打量,除了一片狼藉,什么也没发现。

    他一把掏出随身长剑,愤怒的朝那柜台斩去,剑锋利,柜台顿时一劈两半,发出轰然一响,倒裂两边。

    医馆一众人等更是心惊胆颤,不敢抬头。

    陈大夫这等上了年纪的大夫,更是难忍心中惊惧,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这长官回过头来,目中凶光毕露,几步走到倒在地上的刘掌柜身边,将长剑横在他脖子上,沉声喝道:“说,那些人在哪?”

    “长官,小的实在不知道您要找谁,咱们医馆奉公守法,是良民,绝对的良民,绝不敢通匪呀,长官明鉴,饶了小的吧!”刘掌柜一手抱着头,一眼斜瞥那摆在脑袋旁的长剑,颤颤巍巍说道。

    话说一半,又突然一个激灵,大声叫道:“啊……长官,难道您说的是上午来咱们医馆的那些人?他们是来小店闹事的,走了,已经走了……”

    “砰!”那长官怒急,一脚将刘掌柜踹个对翻:“好,你不说,给我全部带回去,严审!”

    “是!”众士兵立刻上前,将一众人捆了,持枪盯住诸人,操起枪托,就对众人招呼:“走!”

    陈大夫等人,皆是心神慌乱,浑身乱颤,可最终看了一眼被押在最前面满头是血的刘掌柜后,大家对视一眼,终是没有吭声。

    医馆外,各家店铺早已门窗紧闭,不敢招惹麻烦。

    可各个门栏窗口,却都躲着人,小心翼翼的望着这一众人被押走的场面。

    “完了!”

    “这医馆多年来不知救过多少人命,今日却要遭劫了,这天杀的蛮子……”

    “苍天无眼啊!”

    ………………

    ……

    杜府!

    一众道家青年才俊围坐,各个面色难看。

    尤其是坐在第一位的梅志峰,那张脸更是已经黑成了锅底,满目凶光闪烁不定。

    “杜师妹,你带我们去这家医馆,如今不但秦师弟被杀了,连林师妹也被留在了那里,这究竟怎么回事?”一女子目光看向杜先生,脸色很不好看的开口。

    很明显,这女子是在向杜先生发难,也是在推卸责任。

    开玩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最后如何解决,也总是要找人来背锅的。

    众人皆是沉默抬头,望向坐在上首沉默的杜先生。

    梅志峰也同样抬起了头,目光看着杜先生那张清丽面孔,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很显然,他也意识到了,杜先生才是最好的背锅人选,即使今天在那间医馆中,杜先生让他刮目相看,心中有了几分涟漪。

    但他却明白,这次是自己领头的,相比这个女人,自己在道门之中的名声无疑更重要,身为真人之孙,本来是来扬名的,却不到一日之间,接连折戟沉沙,这种耻辱他如何能担?

    而且,无论如何,今天在那间医馆,这女人无疑比他要有威严,这也让他很是难堪。

    在这群道门翘楚之中,打压一下杜先生,重塑自己的威严也是重要的。

    杜先生身形体态柔美,此刻神情却很清冷,很显然,小刀的死对她影响很大。

    听见那女子发难,又抬头目视一众人等的目光,她十来岁便在青年社掌权,纵横明珠,其心智之深沉,这些人一张嘴,她就懂了其中深意。

    缓缓吐出一口香兰,轻声道:“这天下第一医馆的东家,名叫白长青。我初见他时,这间医馆还不是他的东家,他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是这间医馆的坐堂大夫!”

    “等等,十五六岁便能坐堂行医,当大夫?是学徒吧?”有人眼眸一挑,质疑道。

    杜先生看了发问之人一眼,继续轻声道:“当年我也诧异,但的确如此,我有一叔父病重,寻遍名医也束手无策……”

    杜先生讲述当年旧事,从因齐老爷相识,到小刀两声轻叱差点取他性命,再到此人展现高超医道手段……

    众人慢慢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一个模糊印象,对他和小刀的恩怨也算是彻底了解了,但众人的心思却并不放在这件事上。

    梅志峰最先眼眸一挑,开口道:“杜师妹,既然他乃是伤及心脉,本该命不久矣,这么说来,他本就是道门子弟?”

    梅志峰心头有结,一个民间医馆让他折戟沉沙,他无法接受。

    若是这白长青乃是道门弟子,那就不一样了,那便有了说头,乃是道门中有人蓄意挑事,非他能力不济。

    杜先生如何不明了他的意思,但却只是摇头道:“倒也不是,曾听我叔父家提起,白长青乃是襁褓之中便得遇高人,从此随师在世间悬壶济世,其师尊故去之后,其一人瓢泼,与人冲突后,被伤及心脉,一路求医问药才到了明珠省,后来落魄无钱买药,又恰巧遇得疑难之症,当时无医者可与医治,其出手得以全功,自此才扬名,被我叔父家得知请来,我也才与之相识。”

第181章 黑锅

    梅志峰脸色又黑了下来,听得出来,这人就只是一个孤苦无依,无权无势,再平常不过的世间百姓罢了。

    什么根底都没有,不过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凡人,而他梅志峰,真人亲孙,上清山倾力培养的道门年轻一辈领军人物,却就败在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物手下。

    其他人自然也难以接受这难堪,稍顿,立马便又有一人开口道:“杜师妹,恐怕不见得如此简单吧。我等虽未见到这白长青,无法断定其根底,但就单只说其手下有着那铁面汉子与那黄衣姑娘二人,便可以猜测,其绝非泛泛之辈。那黄衣姑娘,她才多大年纪,就已经如此修为,便是我等道门之中倾力培养,也就不过如此吧。这等人物会轻易任一凡夫俗子差遣?杜师妹,你说可能吗?师妹怕是没有调查仔细吧,否则想必也定不至于让我等对此行一点准备都没有,才会吃了如此大亏,以至于闹到如今的局面。”

    这句话虽是依然在质疑杜先生,甚至最后那句话已经摆明了让杜先生承担责任的意思。

    但不得不说,其中的道理倒是不假。

    若没有丹丸辅助,又无名师指导,宁儿的确不可能会有如此修为,就算她天资在惊艳,也不可能。

    再说铁雄,虽无法断其年岁,但光听其声音也知此人并不苍老,可他却两招便败了道门真人之孙。

    如此人物却在一间凡人医馆的凡人大夫手下倾力效命,还要说这不过是一间普通医馆,根本就没有异常,这说的过去吗?

    对此,杜先生沉默半晌之后,目光扫了一眼众人,缓缓开口道:“关于那两人,我之前的确未曾有过印象。事实上,当年虽然识得白长青医术之传奇,但我身体也未有什么不适,本人也杂事甚多,很少在民间走动,故而那次初遇之后,我也并未与他多有交集。直到过了很长时间之后,我青年社中一位长辈病重,我前去探望之时,才再次与他相见,发现这当年心脉受损,注定夭折之人,竟然活了下来,这份医道本事着实令我震惊。我这才想到要了解一下他如今的情况,也才得以知道其如今在明珠省杏林早已非凡,他天下第一医馆名头更是早已响亮非凡。在医道上,无论是多么疑难之症,还从未有过一次失手。甚至到得后来,由于他身体不好,很多时候,便是他一个徒弟出手,都可胜过诸多名医圣手。故而,林师妹此番危难,若说整个明珠还能为林师妹找到一线希望,那便也唯有这位我曾亲眼所见的,连心脉枯竭的必死之症都能有办法的圣手了。”

    面对质疑,杜先生并不激动,她这一番话,明确无误的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和道理。

    就是诸位青年才俊其实也难以挑出刺来,毕竟若这人医道当真如此厉害,林师妹又已经是这种情况,去找他试试总比干等着要强。

    难道让杜先生明知此人本事,还隐瞒不说不成?

    但能奈何,事情已经出了,到了这个局面,纵使杜先生再无辜,这责任也只能给她背。

    不需要梅志峰亲自开口,便又有一人开口,依然死守先前的观点道:“原以为杜师妹也是受了那人蒙蔽,却没想到杜师妹居然还了解过此人的情况?若是杜师妹能够稍微谨慎些,这间医馆中居然好手如云的诡异情况,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若是早有洞察,那今日我等只要能够稍稍有上些许警惕,又岂会被这小人所暗算啊?”

    图穷匕见。

    到了这等时候,这些人的意图已经不做遮掩了。

    即便如此不讲道理的话也说了出来,而且还并无一人出来反对,全都一脸沉重样。

    其实这也不奇怪,只因为杜先生的确是背黑锅最好的人选。

    在众人之中,她与大家伙根本没什么情分,又加上黄庭府死了人,责任算到其他人头上,自是会添许多麻烦,而若是他们自己山门中人的责任,那这死人的委屈也只能他们自己受了。

    而且这黑锅抛给杜先生,也是在帮梅志峰,还能讨得梅志峰,甚至上清山一些情分,何乐而不为,纵使过分些,那也是必须要做的。

    杜先生神情却依然寡淡,并未因他们的心思而变色。

    正打算开口继续说话,那最先开口的女子却是目光一瞥梅志峰,抢先开口了道:“唉,是啊,我等只要能有丝毫防备,又岂会让秦师兄命丧,更连累了林师妹如今也落到了那帮阴险狂妄的小人手上,还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待遇,我真是心忧,林师妹可是女人,而且还天香国色,这要万一被那帮小人……”

    “啪!”梅志峰当即便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目光刹那阴沉到了极点:“胡说什么?”

    女子当场面色一慌,连忙住嘴,但又随即紧接着道:“梅师兄息怒,是师妹胡言了,林师妹何等身份,想是那帮小人再狂妄,也定无胆坏了林师妹贞洁,而且他们不是像杜师妹做出保证了吗,杜师妹既然同意留下林师妹那必然是有把握的,林师妹或许不会有事……”

    然而说到这儿,梅志峰的神色却更是铁青了。

    那女子也连忙再次闭嘴,似又说错了话一般,带着尴尬低下了头。

    而此时一众道门子弟却是彻底静了下来,借是低下头去,连呼吸都放低了。

    但大家低着头的眼里,却无不闪烁着诡异光芒。

    这女子说那些人无胆,这些人连道门的人都说杀就杀了,甚至还敢藐视真人,还有他们不敢做的事吗?

    侮辱林素音这区区小事,他们岂会不敢?

    不过听她将留下林素音的事也推给了杜先生,众人当然更是认同。

    梅志峰紧紧握住了拳头,眼中如火焰再疯狂升腾,这位师妹的话,让他心中一瞬间便仿佛被重重一击,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这让他如何承受,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他都强忍着悸动,没动林素音,而如今这倾城绝代的女人很有可能正在别人床上……

    “我必让他们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梅志峰眼睛都红了,拳头握的嘎吱作响。

    而坐在上首的杜先生也因为这女子的一番话,眼眸终于沉了一些。

    这女子的话,不但是在坏林素音名声,更是在对她狠狠一击。

    很明显了,现在事情就已经很严重,大家都想让她背责任,这已经很难承受。

    而如今,这女子又拿林素音来说事,林素音的身份之复杂,那便不是好玩的,国朝、上清山、南方林家,林素音一旦出事,承担责任的杜先生绝对扛不住。

    这女子一个猜测,便不管事实真假,会不会有这般事发生,女子名节也容不得猜测!

    这责任已经无人敢承担,甚至他们身后的师门都会和这些人一起,将黑锅甩给她。

    “许师姐的确是在胡言乱语,太过不知分寸了,当务必慎言才是!”自从回来之后,几经众人攻击都神情寡淡的杜先生眼中终于浮现了一丝凌厉,抬起头来,直接对着那开口女子沉声道。

    众人一愣,全部抬起头看向杜先生。

    那女子更是惊愕,这是在点名道姓的指责自己?

    反应过来之后,那女子当即带着冷意道:“杜师妹,我也是担忧林师妹而已,倒是杜师妹,此刻应该好好想想该如何挽救你这一时失察导致的局面才是,师门长辈就要来了,最好还是抓紧时间去查探一番那帮险恶之人的底细,也好等长辈们过来能够有个参考,只是这一次师妹最好谨慎些,当吸取教训,千万莫要再出了这重大纰漏。”

    “师妹自是不敢怠慢,在回来之前就已经派人去查了,那铁面男子和黄衣女子的身份,也已经有了些分数,不过恐怕却还当真与师姐先前所料有些不同,他们也未必就是师妹所说的那般人,师姐不知因果,就胡乱猜测,更宣之于口,坏林师妹名节,不知若是林师妹回来之后,会如何看待师妹这随意开的玩笑。”杜先生沉声道。

    “嗯?”梅志峰豁然转头看向杜先生。

    其他人也均是脸色微变,那女子被杜先生丝毫不留情面的点破心思,当即脸色难堪,却还是针对道:“杜师妹休要污我,我说过了,只是担忧林师妹,一时急切而已,哪里有拿林师妹的名节开玩笑?倒是杜师妹,听你的意思是说,那间医馆中的都是光明磊落的好人,所以你才敢留下林师妹在那儿,我等才是居心叵测的坏人?”

    “杜师妹,你这话何意?”梅志峰开口了,望向杜先生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凌厉。

    “他们不是居心叵测之辈,杜师妹的意思难道是说,今日之事乃是我等的错,是我等自找的?”那女子也是紧接着便开口。

    “杜师妹,在医馆中我等已经看到,那医馆的确待你很是礼遇,但别忘了,他们也当着你的面杀了秦师兄,你现在这么说,可对得起秦师兄?可对得起黄庭府?林师妹若是当真出了差错,你还能心安理得?”

    一众人炯炯目光中,已是敌意,彻底撕破脸皮,翻脸了。

    杜先生心中也算是彻底坚定了自己退出道门的信念,眸光沉下,开口道:“今日之事后,我的确意外其手下居然有如此力量,但据多年了解,其当不至于乃是居心叵测之辈,更不会如许师姐所说那般龌蹉肮脏。我虽然不敢称对其了如指掌,但既然建议林师妹去寻这白大夫一试,便至少对这白大夫的品性、医术也算是知根知底。的确,其他事不提,单说留下林师妹的事,那白大夫是有向我保证,诸位鉴于此,才同意留下林师妹。我的确应该对此担责,但还请许师姐千万不能拿林师妹的名节来心急猜测,你这不止是在怀疑那间医馆,更是在怀疑林师妹的品行。”

第182章 开胃菜

    众人摆明了已经达成共识,要联合起来来将黑锅扔给杜先生一个人背。

    杜先生也很清楚,这黑锅她背不起,尤其是涉及林素音的名节之后,她更是无法承担这巨大责任。

    不过,才十多岁就身处于风波诡谲,暗藏杀机的青年社高层里挣扎出来,成就一代杜先生的女人,也不可能就那么简单,任凭这群常年居于深山,不识人间烟火的道门子弟欺负。

    论及心机,这群人却是拍马也不及她。

    此时,她对抗不了众人,但却抓住许师姐一个人穷追猛打,甚至撕破脸皮,直接点明她是故意存心要污林素音的品行。

    这话,无论如何那许师姐也是不能承认的。

    此刻她面色涨的通红,一把站起身来,手指着杜先生怒喝道:“你胡说,我根本不是这意思。”

    “哦?不是这意思,那师姐什么意思?”杜先生脸色不变,但却寸步不让,淡淡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我哪里有什么意思?”许师姐也不傻,并不被杜先生引导节奏,入了陷阱:“我说过了,我只是担忧而已。”

    “担忧?林师妹留在那间医馆不过是为了治伤而已,师姐为何会担忧师妹的名节?”她的话还没说完,杜先生继续道。

    “休要胡搅蛮缠,林师妹分明是被扣下……”许师姐气急。

    “轰,住嘴!”她刚说一半,再次被杜先生打断。

    甚至这一次杜先生骤然间满脸怒容,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落地,砸的粉碎。

    在场所有人都悚然一惊,本来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两人唇枪舌战,也在思考该如何面对杜先生的反驳,却突然见她爆发开来。

    “杜师妹,你这是做什么?”梅志峰今日在那间医馆受了惊,此时被杜先生这一怒,又给惊着,放在茶几上的手下意识的一抖,碰倒了手边的茶杯,顿时有些恼羞,凝神盯着杜先生呵斥一声。

    而那许师姐,早已被她这突然的爆发,弄的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的视线之下,杜先生站起身来,目光紧紧盯着那许师姐,并不理会旁人,声音冰冷愤怒:“你知道林师妹是被扣下了,那你为何不记得林师妹是为何被扣下?”

    “我……”许师姐脸色青红交加。

    杜先生却根本不容她再说话,在她一开口,便陡然手在腰间一抹,那炳软剑已在手,遥指许师姐:“你竟还有脸在我们面前振振有词,林师妹是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才明知危险却留下的,她不止是救了我们,同样是为了救你,救命之恩你不思报答,居然一转眼就开始猜疑林师妹的名节。以林师妹的德行操守,她的名节,你竟还敢质疑。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就算拼着被师门责罚,我也定要将你这恬不知耻的东西,斩于剑下!”

    话一说完,杜先生根本不顾其他人,便已腾身而起,一剑刺向许师姐的脖子。

    剑势惊天,一个女子持剑欲杀人,竟凶威赫赫,令人心惊。

    “杜师妹,住手!”

    “不可!”

    在场诸人,没有人想到,会顷刻间演变成如此局面,更想不到这杜先生居然敢持剑要杀人。

    刚才的一切心思刹那停滞,现场顷刻间乱成一团。

    而那许师姐也是一惊,但到底生死之前,又岂能呆愣,面色带着几分震惊,连忙身形一闪避开,然后怒不可遏:“你竟敢向我动手,找死!”

    说罢,竟也拔剑出鞘,两人顷刻间就在众人面前战成一团。

    一众人等眼看着片刻间,她们便生死相向,都是脸色惊变。

    而梅志峰更是满脸怒意,已经死了一个,林素音也留在险境。

    已经够麻烦了,如今这里又乱成一锅粥,他当场身形一闪便挡在杜先生前面,扬剑一击,便已将两人架开,随即站立当场,冲着两人一声大喝道:“都给我住手!”

    “梅师兄,你也看到了,是她先动手的。”许师姐气急。

    杜先生却更是冰冷:“动手又如何?”

    “杜师妹!”杜先生如此张狂,梅志峰忍不了。

    杜先生目光对视梅志峰,又看向诸人,最后收了短剑,声音却沉凝道:“此人之所作所为,一再无中生有的辱及林师妹,简直居心叵测,此等恶毒心思,诸位师兄弟也看的清楚明白,大家心中如何想,我不知情,但我认为既受得林师妹救命恩情,便理当为她讨回公道。不过诸位既然阻拦我,我自也无话可说。而且林师妹终究是上清山弟子,梅师兄,今日有你和上清山的师兄就在当场,本也不该我出手,既然连梅师兄你都认为此事不过尔尔,反而乃是师妹小题大做了,那师妹自也无话可说。”

    一说完,便再不理会众人,抬起脚步便要出门而去。

    而此刻一众人,包括梅志峰皆是呼吸骤然加重,没人能够接受杜先生这指责。

    但毫无疑问,大家的确阻止了她动手,包括梅志峰。

    那许师姐更是脸色顷刻间白了,到了此刻,她才终于想通了,自己还是跌入了杜先生的陷阱,被她设计了,见众人皆是沉默不言,脸色难看,她连忙惊叫道:“大家别听她瞎说,她就是想推卸责任,所以才故意污蔑于我,胡搅蛮缠……”

    众人到了此时,同样已经看出来了,但却没人回应她。

    即便胡搅蛮缠又如何,很明显,这事情已经摆上了台面,又极为敏感,谁还会附和?

    事实上,梅志峰此刻后悔极了,整个人难堪到了极点,杜先生这番话,除了许师姐,最难承受的便是梅志峰。

    她可以想象,林师妹一旦回来,得知这情况,会如何看他……

    杜先生走到门口,正欲离去,听得许师姐的话,却又脚步一顿,背对着众人又出声了:“还是住嘴吧,我已经说过了,林师妹留下之事,我的确有责任,并不像你敢做不敢认。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群人的确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居心险恶。白长青医术高超,活人无数,在明珠可谓万家生佛,便是那铁面男子,也是因得白长青救治,故而才从此归于白长青帐下报恩。数年间从未有恶迹。此等人物,怎会如你想的这般污浊,你根本不做了解,便无端污蔑林师妹的名节,能蒙蔽诸位师兄,但我却不信,诸位师长到来后也会分辨不出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再推卸责任。诸位恕罪,我羞于再与此人共立一堂……”

    “杜先生!”刚刚说完,杜先生正欲抬腿离开,却陡然见前方一人飞奔而来。

    杜先生语音一顿,目中微凝,只见来人正是吩咐去负责盯着医馆那边情况的人手。

    此刻那人神情急切,脚步飞快,杜先生一望便知出了事,也不由脸色变色,连忙收声,慌忙几步迎了上去,吐出一个字:“说!”

    其他人的思绪还停留在杜先生那番话中,究竟是谁在推卸责任。

    他们都有感觉,杜先生说的并不止许师姐一人,这句话似乎在隐隐警告所有人。

    而外面却传来一道急切声音:“杜先生,就在刚才,蛮子派人封了天下第一医馆,抓了不少人……”

    他话音未落,屋内之人刹那抬头,随即梅志峰想也没想身形一闪便来到门外当场,一声惊呼:“我林师妹如何?”

    …………………………

    …………

    这间宅子虽然没有墨白那间宅子大,但格局也布置的极为不错。

    除了心腹人等,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这里也归属于墨白。

    此刻,墨白带着宁儿与林素音,以及那郑玲珑父女,便在数名年轻人的护卫下,扶着林素音走进了这间院子。

    在蛮子进门之前,她们便已提前进入了地道,避开了蛮子兵。

    墨白身份特殊,自然不可能不对危机做准备,那提前准备好的隐秘地道,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时候。

    林素音的伤虽然已经得到墨白救治,但经脉曾受创,功行不顺,此时还虚弱,所以此刻便由宁儿扶着走在墨白身后。

    而那郑老爷则是被两人抬着,郑玲珑跟在郑老爷身边,脸色有些受惊,一双眼不住在这间院子中打量。

    当来到一幢阁楼边上的时候,墨白停下了脚步,身后众人皆停步。

    稍稍沉默,墨白还是转过了身来,目光先在林素音身上看了一眼,却见她低着头,并没有看向自己。

    墨白眼神微顿,心中其实已有感觉,事实上,从救人开始他就知道瞒不住,能瞒住的只能是其他人。

    不过即便如此,此刻也没有心情和她多说什么,暂时是不能放她走的,对着宁儿沉声道:“扶她去休息。”

    “是!”宁儿点点头,扶着林素音道:“姑娘,我们走吧!”

    林素音低着头,并不开口,点头跟她上去。

    “等等!”然而,就在路过墨白身边的时候,墨白又突然开口。

    林素音身形微顿,依然没有抬头。

    “我不封你的修为,你可运功疗伤,但我相信你不傻,不要给我找麻烦,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墨白声音平淡。

    林素音沉默,并不开口。

    “去吧,这几日你陪着她!”墨白对着宁儿点点头。

    宁儿看看墨白的脸色,又看看林素音,明白了六爷的意思,是要软禁王妃。

    但她终于还是没敢多说一句话,陪着林素音上了楼。

    郑玲珑早已将目光放在墨白身上,见墨白看过来,却是脸色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郑老爷待在担架上,却是早已醒来了,面色不知是因为失血而苍白,还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不过面对此番变故,却还算镇定,此刻偏着头目光在墨白脸上打量,眼神有些出神。

    墨白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一抬头,目光看向那在担架上的郑老爷,上前两步,拱了拱手轻声道:“郑老爷,陈掌柜是我的知交好友,对我有过交代。今日医馆出了些问题,让您受惊了,这里是安全的,就委屈您暂时住在这里修养,待伤好后,我再送您离开。”

    郑老爷闻言,手微微抬了抬,似想行礼,但伤口又一痛,只得放下,带着虚弱道:“白大夫,是老朽连累您了……”

    “郑老爷过虑了,是我连累您受惊才是,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就先让他们送您去休息吧。”墨白抱歉道。

    郑老爷也明白,出了这么大事,人家肯定忙的狠,点点头:“好,麻烦了!”

    两名青年抬着郑老爷而去,他们并非与林素音住一幢阁楼,而是向西面那间宅子而去,郑玲珑跟随在他们身边,行了数步,却是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墨白。

    而此时,墨白却是已经转身朝着阁楼内走去。

    郑玲珑缓缓收回目光,眼里有几分神不守舍。

    担架上的郑老爷,眼神望着天空,同样有些失神。

    ……

    阁楼里。

    一个房间,墨白坐在桌前,抬头沉声问道:“搞清楚没有?”

    他身前一个年轻人站立,沉声道:“已经搞清楚了,此次道门下明珠,是来参加天下论道!”

    “嗯?天下论道?不是十年一届吗?正是今年?”墨白神色微顿,骤然记起当年还在北河时,铁雄曾提到过这一盛会。

    “是,这一届天下论道,就在今年,原本是定在六月份,但因为战争,这论道大会本来已经取消,是最近才决定重新举办的,由于特殊时期,最终地点定在明珠,并且只有年轻一辈参加。”年轻人沉声道。

    “还真是周到,地点在明珠,保证了旗国修士的安全。只有年轻一辈参加,又避免了旗国重兵围剿我国道门力量的可能。只不过,这些人能论什么道,不过是为妥协谈判,找个好听些的名头罢了。”墨白嘴角一抹冷笑,站起身来沉声道。

    年轻人闻言,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此次盛会,双方真人级别不出面,只由宗师级带队,只是我国道门却不知为何,年轻一辈先行,宗师并未随队出发。”

    “不奇怪,试探而已,我国朝道门到底还是有些傲气的,先让小辈先行,闹出些事来,一是显一番我朝道门的实力,二也是试探一下蛮子的底线。宗师不到,小辈闹点事出来,也不会扩大化,好收场。恐怕正是存了这个心思,梅志峰等人才敢毫不犹豫的借着郑家父女的事出手,只不过人家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出手,崔朝远就雷音弓震慑,还顺便下了黑手。”墨白摇头,沉声道。

    说到这里,墨白脸色又沉凝下来,转身来到墙上挂着的一面地图前,沉声问道:“他们到了哪里?”

    年轻人手一指地图中心一个点:“刚刚传回来的消息,他们现在刚刚到这里,看路线果然是要押到山卫所去。”

    墨白点点头,目光望着地图,继续道:“我们在哪儿动手?”

    “这儿,大约还有二十分钟路程。”青年人手指向地图,沉声道。

    墨白点点头,转身来到窗口,望向远方,眸光却是一点点深沉,其中光暗明灭不定。

    “他们先前曾说师门长辈下午就到,很好,正是时候,就先为他们准备一道开胃菜,我倒要看看蛮子被杀了这么多人,他们还能不能对我朝道门客气,和平共处,友好进行天下论道?”墨白盯着远方,眼眸里厉色连闪,冰冷道:“传令,杀,一个不留!”

第183章 京观

    冬日寒风如刀,世道暗黑似墨。

    此时正值下午,各种吆喝声在这条街道上各个角落响起。

    不论怎样艰苦的时代,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当押着医馆一众人等的蛮子兵手持火枪而来时,喧嚣声骤然便静了下来。

    人们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很快退到了街道两边站拢,目光含着畏惧,小心打量着一众被捆绑着押在中间的老老小小。

    看得出来,他们并不陌生于这个场景,虽然惊恐但却井然有序。

    这里距离山卫所并不远,所以住在这片区域的人,这种场景又如何还会陌生。

    只不过,能习惯却并不代表淡漠,望着这幅场景,他们依然动容。

    “看见没有,这些人是被蛮子兵亲自去抓的。”

    “嗯,肯定是国朝派来的人。”

    “唉,还是被抓了!”

    “肯定又是出了杀千刀的叛徒……”

    有嘈杂声在人群中响起,如果仔细去听,就会发现大家议论的大同小异,大家讨论的都是这些人的身份。

    并且大多数人都第一时间便猜测这些被抓的人定是国朝派来的,然而实际上,这一群老老小小怎么看也不像是国朝派来的精干能将,但他们依然愿意相信。

    或许,这便是他们还没有放弃希望,始终期待着国朝能赶走外敌表现吧。

    铁雄也站在人群中,他带着一顶圆礼帽,帽檐压的很低,沉默的望着一众蛮子兵从自己眼前走过。

    他静静听着人们的议论,也最深切的感受着,不过是数十名蛮子兵便可以在大夏的土地上,如此趾高气昂的被无数夏人注视着,大摇大摆的押着夏人威风凛凛。

    身旁无数人在议论,但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只能惊恐而又凄凉的看着,小心看着。

    “唉,六道口明日又添数缕冤魂……”

    蛮子兵走过,人群逐渐开始散开,铁雄背后一个老者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然后继续坐到一个商铺门前,开始修鞋。

    其他人也再次重复他们奈以生存的活计,一切又如常。

    铁雄目视着周边的一切,蛮子不过数十,四面八方皆是我夏人,可结果却只能在他们的威势下认命……

    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副景象,但铁雄心底却还是不免有几分悲凉。

    不过,他眼神却并不愤恨,只有悲哀。

    “民无胆气,非民之罪,乃国之罪!”

    这是明珠刚刚陷落不久时,医馆附近的那家裁缝铺里刘老三一家的惨叫声响彻长街,面对数名蛮子兵行畜生之事,四面八方街坊却紧闭门窗,充耳不闻时,六爷曾说过的一句话。

    铁雄握紧了拳头,抬起头望着那蛮子兵的背影,一步步跟了上去。

    但走了两步,却又突然一转身,向着那修鞋老者而去。

    “先生,您修鞋吗?”老者低着头手里的针线还在缝着鞋底,感觉身前有人走近,并未抬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而是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铁雄穿着的布鞋,嘴里已是开口道。

    “老师傅,我觉得这些人不会死!”铁雄轻声说道。

    老先生手中针线骤然一顿,抬起头来。

    不过他却只看见一个宽阔的背影转身而去,他有些呆愣的盯着那道背影,并没听懂这位先生什么意思。

    眼看着那人一步步朝着远方蛮子兵行去的方向走去,渐渐走远,他不由摇摇头,将手中针在发丝上蹭了蹭,正想低头继续自己的活计。

    却突然发现眼前似有白光一闪,他不由凝神朝那白光望去。

    然而下一刻,他老迈的脸上混浊的双眼豁然瞪大,那杂乱的胡须也是颤抖起来,嘴唇开始抖动。

    一把刀!

    长刀!

    在他眼中,前方那个宽阔背影手中竟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寒光渗人的长刀。

    老者受惊,但却又仿佛突然之间意识到而来什么,这一刻他害怕,却仍是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目光越过那道宽阔是身影,望向了他的前方。

    没有错,正是那队依然还在嚣张前行的蛮子兵的背影,这一刻,老者没有逃走,没有出声,他瞪大双眼,心跳如雷,却死死的盯着那个背影,等待着下一刻的惊心动魄。

    说不出是害怕还是激动,老者浑身僵硬,眼眸昏暗混浊,却又激动振奋。

    蛮子兵,在明珠没有人敢抗衡的蛮子兵。

    此刻却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在他们身后拔出了长刀!

    终于,他看到这个身影加快了脚步,快到他有些看不清,但他依然瞪大眸子,死死看着,只因他没有看错,那握刀的人正朝着蛮子兵的方向冲去了,他隐约看见那男子手中的刀锋已经不再垂下,而是扬了起来。

    老者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但他这一刻,一双满是皱纹的手却是紧紧握起了拳头,紧闭了呼吸。

    这时,已经不止他一个人看到了那把长刀。

    长街上有人一抬头,一晃眼,一个不经意,便看见了那把高高举起的长刀,以及那一往无前的背影。

    有人僵住了,却没有移开视线。

    有人惊叫出声,却没有捂住眼睛。

    有人拔腿就跑,却不忘依然回头看着那把刀!

    ……

    不!

    已经不是一把刀!

    难以说清,太阳折射下,到底有多少身影冲向了那队还没做好准备的蛮子兵。

    或许,这明珠城,他们真的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高等人,他们真的认为这片土地已经屈服于他们的威严之下,他们真的认为,就算是一个旗国人走在满是大夏人的街道上,也依然可以横行无忌。

    山卫所,就在前面不远,他们不信,也不可能信,有人敢在这里对他们拔刀。

    “噗!”

    或许是铁雄的速度真的快到了吓人,也或许是蛮子兵还没有得到指令。

    总之一颗尊贵的蛮子人头,就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的落了地,刀太锋利,蛮子还未倒下,血,从胸腔喷射极高,极高。

    阳光下,整条长街突然静寂下来。

    “杀!”鲜血沐浴,铁雄声音沉凝。

    “敌袭……”几乎同一时间,那骑着高头大马的蛮子兵将领终于从鲜血中相信了这个事实,他一声高喝!

    然而,声音并不能喊完,从天而降的刀光太过刺眼,此将或许当真是个勇士,他没有跌下马去,他选择了拔剑。

    “噗!”

    蛮子将领的手还握在剑柄上,如刚才一样,鲜血在风中摇曳,无头身躯已经滚落马下,

    “射击,射击……”数十名蛮子兵的反应不慢,惊骇之余已经下意识的持起了火枪,他们在战场上曾打的大夏落花流水,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他们并不乱,即便长官已死,即便危险临头,他们依然临危不乱,飞快向一起聚拢,同时手已搭上扳机,准备射击。

    但很遗憾,近战,凭火枪的速度,或许还真不如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刀。

    只见一道道身影在阳光下闪烁,白光一闪间,便是一个个人头被斩落。

    除了一个“杀”字。

    这数十名遮面男子手持长刀,无声杀伐,真犹若砍瓜如切菜。

    到底是一分钟,还是一个世纪,这条长街上的人没办法去衡量。

    惊叫已经停歇。

    逃跑的人已经跌到在地。

    那老者已经靠在了墙壁上,胡须一下下的抖动。

    战斗就在他们面前结束了,很不真实。

    数十名遮面男子就这般沉默的手持着滴血的刀,一个个从地上捡起一颗颗被斩下的头颅,然后一颗颗的聚拢,仿佛小儿堆积石子一般,在地上形成一座小塔。

    长街上,那么多人,大气不敢喘的看着这一幕,看着他们如此从容不迫的摆弄着一颗颗头颅。

    又有人沉默的来到一群被绳子系着的医馆众人身边。

    除了刘掌柜之外,医馆其他人看着持刀而来的遮面人,也同样吓的在发抖。

    但随着一人横刀劈向刘掌柜,刘掌柜无伤,身上绳索却已斩断之后,众人才总算确定,是救他们的人。

    当所有人绳索被斩断,人群中又突然窜出些许拉着黄包车的遮面人。

    刘掌柜并不迟疑,招呼一个个仍然受惊过度的医馆大夫学徒上车。

    很快,他们便已被车拉走,现场独留这些遮面男子,站立这面血场,等待着那些头颅摆放。

    铁雄持刀在手,来到那被斩杀的小将面前,鞋尖沾血,踏步间留下了一排血字。

    待一切做完,铁雄抬眼望了一下这整条长街上一个个望着自己这边的人群,转身朝着一处胡同口身形电闪而去。

    其他遮面男子,并未跟随,拾起一柄炳一枪未放的火枪,朝着四面八方,身形闪烁,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切犹如梦幻。

    随着他们离去,色彩才再次在人们心头鲜明。

    很多人目光怔怔的盯着那地上犹如金子塔一般的头颅,眼底的情绪,难以描述。

    有无尽的恐惧,也有无尽的畅快。

    不能杀的旗国人……就在他们总部门口不远的地方,被所有人亲眼所见斩了头颅,摆成京观!

    “蛮子兵被杀了?”不知是谁终于颤抖着说了一句。

    “蛮子兵被杀了!”也有人仿佛长出了心中一口恶气,重复了一句。

第184章 五个月前的惨案

    一家家商铺的店门突然开始框框作响,那是在关门。

    又有一个个小贩,担起身上的担子便开始狂奔。

    再然后满街人群奔逃而去。

    他们如以往一般第一反应还是逃跑,但或许又已经有了不同。

    “杀!杀!杀!”

    无法知道,到底是谁胆大竟然留在现场去看了那排血字。

    三个意思清晰明了的血杀大字,很快在人们中间流传开来,越来越远。

    人心很复杂,一点燎原之火,便可点亮苍穹。

    ……

    蛮子兵来了,狗腿子也来了,很快便封锁了整条长街。

    京观前,血字前。

    一个老者站定,目光死死定在那三个“杀”字上面,然后面色犹如上了染料一般。

    “宗师大人……”有一将领上前行礼,似欲开口讲述情况。

    没错,来人正是崔朝远。

    顷刻间数十蛮子兵被杀,未曾放响一枪,出手之人已无需怀疑,定是能人异士。

    崔朝远来了解情况,但也就只是看了一眼,不待那将领说完,他却是陡然间,紧握拳头,目光惊起眺望四方,随即丝毫不做犹豫的腾身而起,不做丝毫停留的直接朝着山卫所奔去。

    “呃……”蛮子兵将愕然望着这一幕,良久才回神。

    目光再次一望那仍然摆着的京观,面色又陡然难看起来,沉声呵斥道:“快快收敛诸位勇士的尸骨,请英魂回家!”

    “是!”一众蛮子兵应道。

    京观被卸下,那将领回过头来目光凶气爆射,眼望着寂静长街上那一间间店铺,手握上了剑柄,“唰”的一下持剑在手,指向前方,口中怒喝道:“我们要为牺牲的勇士们报仇……”

    他想要屠街!

    “砰!”一声脆响,他剑柄被一只手握住。

    “谁!”面色大怒之下,他回头看向身边,却又陡然一顿:“宗师大人……”

    崔朝远面色难看至极,却仍是深吸一口气:“我们的对手不简单,不能轻举妄动,等待韩大人命令!”

    说完,其又身形一闪,再次飞奔而去。

    …………………………

    ……

    “能确定是他们干的?”杜先生手中的茶已经凉了,眼中的波动才终于得以缓缓平息,深吸一口气,看着杜府管家,沉声问道。

    “不能确定,但这些人的确救了医馆中那一众人,那医馆里的掌柜等人也并未反抗就被他们带走。”管家汇报道。

    杜先生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有查到踪迹吗?”

    “没有,他们并未一起走,四面八方各自快速离去,我们的人跟上了其中几个,却都跟丢了,只有那些拉车人跟上了,只是……”管家有些无奈道。

    杜先生转头看向他,眼神微凝:“被发现了。”

    “是,跟了一段路,就被突然闪出来的遮面人拦下,不过并未和我们的人为难,只是不允许我们查探他们的踪迹!”管家点头道。

    杜先生呼吸一顿,又缓缓平息,她已经确定,定是白长青的人不错,若是其他人,恐怕不会留这个情面。

    只是直到此时,她都还是心中复杂,在明珠,连她也不敢和蛮子兵公然翻脸,然而,一个五年前她曾亲眼所见无权无势的瘦弱少年,如今却……

    深吸口气,杜先生望向窗外:“有关白长青的情况,可曾查出些什么异常之处?”

    “我们仔细调阅了他来到明珠之后的一切资料,在今天之前,他一直都只是一个名声较大的大夫而已,与明珠省的各方权贵皆有交情。这些年来他露面不多,除非是棘手病症,或者一些权贵关系请他亲自应诊,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杜先生沉默,她并不意外,白长青既然暗中有着如此势力,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那么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查探出来。

    “不过,今日这一战后,我们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五个月前的那桩惊人血案,凶手应该便是他们。”管家迟疑了一下,却又说道。

    “五个月前?”杜先生一顿,眼中思绪闪过,却随即陡然转身,眼神剧烈波动:“你是说那一夜之间被斩杀的五十一颗蛮子头颅?”

    提起此事,管家也是不由深吸一口气道:“正是,今日那些蛮子兵头颅也被摆成了京观,并且地上也如当时一样留下了血杀大字。”

    ………………

    ……

    山卫所。

    “又是他们!”愤怒的咆哮声,响彻韩在寇的办公室。

    崔朝远目光复杂的看着因愤怒而失态的韩在寇,沉默不语。

    咆哮声久久才平息,韩在寇终于又慢慢平静了下来,但仍然满脸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该死,区区一间医馆,竟敢与我大旗皇国为敌,杀我勇士,通通该死。”

    说完,又是怒不可遏的一拳击打在办公桌上,朝着门外怒喝道:“来人!”

    很快门就被推开,下属待命。

    “马上给我查,动用全部人手,用最快的速度务必给我将白长青抓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快去!”韩在寇声音里是无穷的杀意。

    “是!”

    门再次被关上,韩在寇胸脯起伏剧烈。

    如此怒意,于他极为少见。

    但这一次,他却当真是不得不怒,脑海中又回忆起,他来明珠上任以来,最憋屈的一次经历。

    那还是刚刚拿下明珠城,他进驻明珠,为了快速稳定这座城市,他快刀斩乱麻,要用杀伐镇压这座城市一切敢反抗的人。

    很多旗国人走上街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凡有反抗的,立马就施行血腥镇压,一时间整个明珠处处惨案。

    对旗国来说效果也很明显,他们旗国人高人一等,无论如何也惹不得的观念,很快便随着一次次杀伐根植在明珠人的心中。

    那时候,就连青年社这本土最厉害的势力,也不敢动他们旗国人一根汗毛,可见他们用血洗的威严有多么可怕。

    但韩在寇却没想到,就在他认为明珠人已经彻底惧了他们威严的时候,却出了事。

    因为几个蛮子兵灭了一个裁缝铺的门,竟然引起了报复,比他们旗国人的手段,还要血腥的报复。

    一人之命,十人偿!

    裁缝铺里,刘老三一家,五人被数名蛮子兵虐杀!

    当夜,有人出手,五十一颗蛮子兵的头颅,被斩下,摆成了京观,地上一个偌大的血色杀字,静静的印刻在一众尸体旁。

    多了一颗头颅!

    却乃是韩在寇的参谋,也是他的养子,更是他女儿的未婚夫,是他从旗国带来准备亲力培养的。

    却犹如示威一般,就这般被杀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无法忍耐。

    但此事重大,他还是只能一面封锁消息,不让此事真相扩散,五十一颗头颅被斩,若传出去,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在明珠旗国威严将被亵渎,引起更多人效仿。

    同时他亲下严令,加急查找坐下此案的凶手,并且刘老三所在的那条街道,他决定血洗用来作为回应。

    但还没等他实施,派出的队伍还未到达那条街区,其身边一副官的人头便已先行送到了山卫所,并且留下书信,其中言语霸道至极,胆敢踏入那条街区闹事,下一次,送来的便是他的人头。

    耻辱!

    天大的耻辱!

    他堂堂旗国大将,又岂会受威胁而怕死?

    但他却不能不考虑,自己的性命是要为国开疆扩土的,怎能因杀几个贱民而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所以为了大旗皇国的事业,他决定暂时隐忍。

    偃旗息鼓,却是加紧查探,但却始终没有这伙人的踪迹。

    只能得知这伙人实力不凡,并且在明珠应该有很大势力,所以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曾一度怀疑青年社杜先生。

    这也造成了他更加坚定了要除掉杜先生的信念。

    可结果不但让他沉默,宗师出手,失败了,反而还闹出来一个武道宗师,这让他不得不将情况上报,但据可靠情报,道门并未有宗师来明珠。

    “大人,您最近如果没有要事,还请务必不要随意外出!”崔朝远不管其他,沉声说道。

    韩在寇一番发泄,总算是顺畅了一些,但一听此话,却是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他知道崔朝远说的是那封书信,再敢踏入那条街区闹事,便取他人头。

    这一次,他动了那条街上的医馆,还恐怕正好便是那曾给他留言之人。

    虽然,也有可能对方只是因为他动了那条街区的人所以报复,并非那间医馆之人,但结合上午传来的消息,他几乎可以确定,那间医馆有问题。

    甚至极有可能,当初的事,就是他们干的。

    目光又沉凝起来,想到他们连道门的人都敢杀,还真不能怀疑他们的胆子,抬起头望向崔朝远,沉声道:“崔宗师,难道有您在身边,他们还能对我的安全造成威胁不成?”

    崔朝远又何尝不难堪,但却不得不提醒道:“那次去杀杜先生,所遇武道宗师,正好也在那条街区附近,我们不得不防……”

    想起那一夜,连面都未曾见到就被对方击伤的事实,就算丢脸,他也不得不慎重,不过到底还是无法放低身价:“而且如今大夏道门中人将至,情况很复杂,大人,您的安全至关重要,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韩在寇眼神明灭,半晌终于还是坐了下来,眯起眼,杀意毕露道:“也罢,区区医馆,既然已经露了行迹,那明珠就定将再无他藏身之处,倒是大夏道门,此次倒要看看他们如何交代?”

    “大人何意?若真是那间医馆干的,那今天的事应该和道门并无关系才对。”崔朝远不解。

    “未必,这区区小手段就想摆脱关系?休想!”

第185章 影响

    光天化日之下,一队蛮子兵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街头,摆成京观,用将领的血写下杀字,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在早已被蛮子用杀伐震慑的明珠这绝非小事。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能像上次一样封锁住消息,当时在场的人太多了,因惧怕蛮子报复,而逃往四面八方去的人也太多了,别说蛮子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是敢,他们也没办法真的将人都杀绝。

    众口流传之下,这一轰动的消息就仿佛长了翅膀一般,用最快的速度,在民间各个角落里流传。

    实际上刚开始还没有那么轰动,虽然消息在快速流传,但这种消息实际上在明珠民间也并不少见。

    国朝派来的英雄在哪里杀了多少蛮子……

    南方势力多少人又一次英武不屈的血战蛮子……

    道门得道之士,心中怜悯民间悲苦,腾身而起,手执三尺青锋,与雨露之间奔腾,白衣不染血,却杀的异邦禽兽人头片片……

    真的,这种传说不但不少,简直可谓是多到数不清。

    每一次流传都令人激动而又振奋,但随着时日的流逝,人们却不得不发现,蛮子的势力越来越大,敢于反抗他们的越来越少,逐渐,再多的消息也无法打破他们心底对蛮子的恐惧。

    “蛮子,惹不得,一旦招惹则有灭门之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观念,在众多英雄传说中,依然根植到了人们心底。

    其实啊,并不复杂。

    再多的传说,也终究是传说。

    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蛮子从这些传说中表现出有丝毫惧意,也没有看到蛮子有丝毫收敛,所以他们的生活依然只能是在一日日的黑暗,光明仿佛越来越远。

    然而这一次……

    “踏!踏!踏……”

    “快,给我搜!”

    “你敢造谣,给我打!”

    “全部蹲下!”

    “别跑!”

    ……

    一队队蛮子兵,风风火火,手持着火枪带着他们一贯以来的震撼之威严走上了街头。

    数不清的狗腿子们也开始风风火火的四处制造紧张气氛。

    蛮子的反应很快,他们第一时间摆出了最不可置疑的态度,他们绝不容忍威严遭到挑衅。

    他们大规模的震慑这明珠每一处角落,要镇压每一个人心底可能升起的胆气。

    但,他们恐怕无法想到。

    这一次,当民间百姓,耳边还回响着那传闻,眼中却看着他们如此大张旗鼓时,内心中开始隐隐升起的那一团火热。

    有人依然蹲在地上,不敢抬头。

    有人躲在门缝里,小心的朝外张望。

    有人被远方枪响,吓的慑慑发抖。

    但若是仔细看,他们蹲下的身子略微在颤抖,他们在门缝旁与家人紧紧相拥,他们在枪声下握紧拳头激动莫名。

    “看来,这回是真的出事了!”

    “狗日的蛮子,闹这么凶,错不了,那些英雄肯定杀了他们大官……”

    “你们听说没,那些英雄来无影去无踪,这不是第一次杀蛮子了,每一次都会用留下杀字,那可是用血写的,红的吓人……”

    “好,好,杀的好。瞧见没有,这帮狗.日的禽兽也被吓破了胆……”

    “孩他娘,家里还有酒吗,我想整两口!”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在这一次的恐怖中,他们感觉没有那么黑暗了。

    即便他们依然恐惧,依然再蛮子面前低头,但他们眼中终于有了一抹久违的光亮在升起。

    他们终于看到了,蛮子,也怕了。

    他们终于等到了,这片天空下,还有着能够保护他们的人。

    ……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今日是值得激动而又振奋的。

    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悲哀而又委屈的。

    明珠虽然沦陷了,但这里却从未停止过热闹。

    称之为大夏情报集散中心,绝不夸张。

    这里依然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最大的军事、武器、情报、金钱交易。

    每一分钟,这里的一个微小动静,都可能影响到战局的某个方面,甚至是大的走向。

    各国都在这片战乱之地,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动不休。

    大夏就更为复杂了。

    国朝、南方势力、各大军阀、道门、甚至江湖社团都隐藏在这片地域纠缠不休。

    没有硝烟的战场,一向复杂,每时每刻都有人无声无息的死去,也每时每刻都有人无声无息的冒出来。

    今日,对这些人来说,原本应该和往日一样,继续在黑暗之中走着钢丝。

    但,意外就这么来了。

    蛮子突然发了疯!

    他们突然之间投入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对各方情报组织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毁灭性打击。

    一时间,风声鹤泣,各大势力损失惨重!

    说实话,他们真的觉得很冤枉。

    这突然的变故,实在是没有给他们时间去反应,便迎来了最大程度上的扫荡。

    事实上,这就是一场没有准备的斗争,黑暗中也同样应该有着他们自己的节奏,情报斗争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放长线钓大鱼,这是情报斗争中永远少不了的手段。

    有时候,我知道你发现了我,却仍然可以凭借各自的手段和底气而继续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周旋。

    但今日,很无语!

    蛮子发疯了,韩在寇怒上心头,下了严令,要扫荡明珠。

    下面各大机构顷刻间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压力,哪里还管什么放长线钓大鱼,各个担忧办事不力被吃了挂落。

    这不,管他.妈的,查到的就抓,至于抓了之后,会不会断了什么线索,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就这般,那杀人的医馆,没什么踪迹,可尼玛,情报系统却是混乱一片,一时间,真的难以说清,这一场仗谁赢了。

    或许也都输了。

    总之,先不说旗国这一举对长远来看影响如何,单只说各大势力却肯定是愤怒的。

    辛辛苦苦安插在明珠的人手,突然之间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这肯定开心不起来。

    而也正因此,这件事造成的影响终于开始持续扩大。

    或者说,这是多年之后,明王终于又一次的走到了舞台之上。

    因为,这此事件之中有个关键人物,谁都无法忽略。

    “明王妃?”金碧辉煌的国朝皇宫,依然如往日般耸立,在这平京城内,它似乎永远威严四射。

    只是此时,这座宫殿的主人,曾经威震天下的至尊,也在这难熬的岁月中花白了头发,眉心的皱纹也深刻了许多。

    不过还好,他的眼神中虽然不可避免的有着疲惫,但其中那威压四海的光芒却还在绽放。

    他坐在御书房里,微垂着头,面色沉凝的念叨着一个名字:“林素音……”

    在他下首,站着一个男子,听着林素音三个字,低着头的眼神中却有着几分沧桑与复杂。

    他是张邦立!

    当年明王一事中曾一败涂地的张邦立。

    当年因为明王,影响了太多人,也死了太多人。

    林华耀反了!

    太子死了!

    国朝乱了!

    而他这事件中心的人物,却依然站在这里。

    微微抬头,他的面色也已不复当年,苍老,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苍老与沉寂。

    仿佛一个已经多年未见阳光,沉眠于黑暗之中,饱受煎熬的老者一般,浑身上下透露的气质不再是当年那无法遮掩的锐气,而是深沉的内敛。

    此刻,他不再是国朝总长,而是当朝陛下定武帝隐于暗中的情报头子。

    “陛下,此次事发突然,起因于天下论道,明王妃被旗国宗师崔朝远一箭射中……”张邦立并不对定武帝口中的明王妃发表任何意见,他简洁而又明朗的将整件事情经过叙述。

    虽然定武帝口称林素音,但张邦立却依然只能称呼明王妃。

    林素音中箭之事,定武帝在当时就已经知情,但此时也并未打断张邦立的叙述,只是沉默的听着。

    “明王妃留下治疗,旗国却紧随而至,企图以保护道门年轻一辈的名义拿下明王妃,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分析,旗国此举应该是想要借机在明王妃的名节上做文章,离间道门与林华耀的关系……”

    张邦立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

    定武帝坐在上方,眼中微微闪动,握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用力撰紧。

    旗国又哪里只是离间道门与林华耀。

    试图羞辱的又何尝没有国朝,他们用夏匪的称号,来定义那间医馆。

    夏匪是什么?

    夏匪即是国朝在明珠活动的人手,夏匪侮辱了明王妃,这何其阴毒?

    不但让国朝难以承受羞辱,更让南方势力将和国朝更加不死不休,整个大夏朝局越发混乱。

    张邦立,见陛下没有出声,才继续道:“但最终他们扑空了,那间医馆早有准备,不但明王妃不见踪影,那间医馆中曾出现的势力也都消失无踪,并且紧随其后,便雷霆反击,三十余遮面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街斩了一队旗国兵头颅,一个不留,摆成京观,并留下三个杀字……这种手段,曾在五个月前用过一次,那一次甚至杀了韩在寇的义子,最终以至于韩在寇怒而下令,扫荡明珠,我情报系统损失不小,只得暂时保持静默!”

    听完了一切,定武帝略微沉吟之后,却并没有详细问其他,而是关注到了其他方向:“南方和上清山那边什么反应?”

第186章 她真的走了

    “上清山两名师者境在明王妃伤后,第一时间加急出发,已于下午五点赶至明珠,还未与道门年轻子弟会和,便被请去了山卫所,不但拒不承认恶意伤了王妃,反而旗国要求道门对今日旗国兵被斩之事给出交代,双方各执一词,不欢而散。”张邦立沉声说道。

    定武帝点点头,轻声道:“道门这边可曾增派人手?”

    张邦立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门增派了四名人手赶赴明珠,又增派了不少人,但其中却只有四名师者,其他皆是外交之人,依然没有打算与旗国翻脸。”

    “哼,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定武帝语气中终于带了怒意,但对这个结果到底是有了心理准备,一抬头:“林奸那边呢?他什么反应?”

    “据可靠情报,事发第一时间,林奸已经派出两名宗师境秘密赶赴明珠,同时电令明珠方面,不惜一切代价搜寻王妃下落。”张邦立沉声道。

    定武帝眼眸微凝,站起身来,负手踱了几步,嘴里沉声道:“道门不想打,林奸一直和稀泥,还借此不但离间我等与道门的关系。哼,这一次,他女儿置身于险地,旗国正大张旗鼓要对他女儿下手,道门软弱,不敢硬扛,我倒要看看他林华耀如何自处,还能不能继续和稀泥。”

    “陛下,明王妃如今下落不明,我们……”张邦立低头轻声道。

    定武帝脚步一顿,又沉默下来,但最终还是吐出一个字:“救!”

    张邦立躬身:“是!”

    他很清楚,陛下心中,对明王妃根本就没有一丝认同。只不过不愿林素音与上清山联姻,才忍着没有明王妃明旨赶出宗室罢了。

    而且明王妃只要还在上清山得到重视,那么就是道门与林系之间在天下势力眼中联系紧密的明证。

    这些年,国朝不止一次的想要了明王妃的命,只是没能做到而已。

    但即便在如何,那也是之前。

    如今国战爆发,明王妃反倒成了他们之间将来重新合作的纽带,为了大局,明王妃反而不能出事。

    而且就算这些不管,国朝也不可能任由明王妃真的在外面出事,而不闻不问,否则伤的是皇家威严。

    ……………………

    ……

    明珠省已经乱了一些日子了。

    蛮子兵众罕见的持续多日在明珠戒严,任何风吹倒动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整个明珠可谓是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怕是一只鸟儿都得经过他们身份识别才能飞过。

    同时又有青年社无数人手,遍布大街小巷,与旗国兵互相戒备着找寻共同目标。

    然而,已经一连数日,却连半点成果都无。

    医馆一众人等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就此无了根底。

    压抑的气氛弥漫整座城市。

    “砰!”山卫所,韩在寇一巴掌拍在桌上,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众山卫所官员怒不可遏:“已经三天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是!”底下一众人等低头躬身,任凭他训斥。

    “滚,都给我滚,再给你们一天时间,要是还没有消息,你们全都自行向天皇谢罪!”大骂了一番,但最终韩在寇才平静了一些,坐下身来喘着粗气。

    “是!”一众人等不敢反驳,擦着冷汗快速出门而去。

    崔朝远坐在办公室一边,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并不发表意见。

    他明白,这些人已经知道了身份,却严查三日都没有结果,这让韩在寇越发警惕。

    部队不可能一直全城戒严,而一旦放松下来,凭这些人的本事,恐怕韩在寇的安全真的可能得不到保证,头顶悬着一把看不见的刀,他如何能安稳?

    所以崔朝远如今只能寸步不离的贴身保护韩在寇。

    “咚咚!”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进来!”韩在寇怒火未消,语气有些爆裂。

    “大人,大夏道门宗师来了!”

    韩在寇脸上当即便是一沉,但目光流转,最终还是道:“知道了,请他们去会客室等着。”

    “是!”

    下属出门。

    韩在寇沉着脸站起身来,看向崔朝远道:“大夏道门坚决否认那见医馆与他们有关系,宗师大人,您怎么看?”

    “这不好说,大夏道门结构与我旗国不同,他们传承久远,复杂。修武之辈并不局限于道门子弟,民间也遍地都是,不过据情报来看,那一日出现在医馆中的众多人士,以及那黄衣姑娘,年纪都不大,却有着深厚修为,这种情况一般都只会出现在道门,民间应该没有资源培养。”崔朝远凝眉,不过说到这里,却又道:“不过,这事确实有些奇怪,当日那些人曾与上清山梅真人之孙梅志峰为难,又曾杀了黄庭府的一个宗师亲传弟子,这很奇怪,若是道门中人,应当不可能敢这么做。”

    “哼,大夏人最是狡猾,一个弟子而已,死则死矣,死的又不是梅志峰。他们未必不是故意做戏给咱们看,想在谈判之中给咱们压力,又让咱们抓不到把柄。”韩在寇却眯着眼沉声道。

    崔朝远其实并不认可这个观点,但他也拿不准真是这样,所以只是点点头并不吭声。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韩在寇却是又道。

    “嗯?什么可能?”崔朝远抬头。

    韩在寇来回踱步,眼里很是深邃:“五个月前,就敢对咱们的人下杀手,寻常江湖势力,绝不敢如此嚣张。而且观他们行事作风,动手果断、凶狠、张狂。这说明他们在心底便不惧咱们再明珠的威势,这说明他们背后有着强大的靠山,能够让他们有自信和咱们为敌。”

    “大人是说他们是大夏国朝的人?”崔朝远听懂了,沉声道。

    “不错,如果不是道门中人,就一定是国朝秘密培养的人手。他们动手的时机时分巧妙,故意选在道门与我等谈判的时候动手,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的动机。”韩在寇眼中更加深邃了。

    “嗯?”崔朝远一顿,他有些搞不懂了,连声问道:“大人,您既然怀疑是国朝要破坏咱们谈判,那您为何……”

    韩在寇微微沉默,摇了摇头却道:“只是猜测,这件事很复杂。有可能是国朝,但同样也有可能是道门故意让我误认为是国朝派来的人。”

    崔朝远有些晕,不过还是绕明白了。

    道门可能是故意假扮国朝的人行事,实际上还是为了给他们压力,让他们明白,国朝在强烈干涉,所以道门来此谈判的机会不容易,若旗国不抓住机会妥协,或者下一次就再无机会了。

    韩在寇明显也还没有考虑清楚其中具体,但却沉声道:“反正不管是道门还是国朝的人,这批人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剿灭了,否则,将后患无穷。首先今后在战场上,道门依然可以活跃,到时只要咱们抓不到明证,他们就可以解释为是国朝的人,这对我们是相当不利的。”

    崔朝远心中一震,忙点头道:“不错,大人此言确实紧要,若是如此,必将对我官兵安全造成巨大威胁,扰乱军心。”

    韩在寇点头:“所以这一次我不管那白长青等人究竟是何身份,都必须让道门来负责,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们给我们交代,逼着他们亲手将那些人交给我们,这才能杜绝后患。我倒是希望那些人真是国朝派来的秘密人手,他们只要对付了那些人,就和大夏国朝越发决裂。”

    崔朝远:“若真是国朝派来的人,咱们都能猜到,他们也不可能一无所知,可他们却并未对他们说,这说明他们并不想和大夏国朝决裂,咱们这般逼迫,他们会就范吗?”

    韩在寇冷笑一声,摇头道:“他们既然来谈判,就证明他们怕了,既然如今他们惧我兵威,我们便不怕他们不从。”

    崔朝远沉默不言,他并不认为道门真的会向大夏国朝的人下手,他很清楚修行中人背靠的是国家,真要彻底翻了脸,修行中人就没有容身之地。

    “大人,就算他们肯就范,但如今他们也没查到这些人藏在哪里。”

    韩在寇眼里却是杀意暴涨:“找不到,就让他们自己出来。”

    “您是想要……”崔朝远眼眸瞬间凝重。

    “不是说,杀一个就用十个我勇士偿命吗?还要拿我人头吗?好,他们以为当真能吓到我大旗皇国的勇士吗?我倒是担心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

    ……

    这间宅子不大,可屹立在这里,却是幽静而又安稳。

    自始至终,外面的风波仿佛就没有波及到这里。

    曾有蛮子兵众以及狗腿子,就在这里来来去去,但很奇怪,始终没有人去查一查这间宅子,仿佛他们都从没怀疑过这间宅子一般。

    郑玲珑带着几分紧张,小心的望着凉亭里那个独自静坐的身影,心跳加快。

    来到近前,身边青年上前一步:“小爷,郑姑娘来了!”

    独自静坐的墨白,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目光望了一眼站在凉亭外怯生生的郑玲珑。

    郑玲珑低下头朝着墨白行礼,脸色微红道:“白公子!”

    墨白站起身来回礼,轻声道:“郑姑娘,请过来坐吧!”

    两人坐下,墨白微微一笑道:“姑娘可饮酒?”

    郑玲珑有些局促,捏着衣角,红着脸摇头:“不,不会!”

    墨白抬头,对着一旁青年道:“小九,去准备一壶茶来!”

    “是!”青年点头,恭敬应是,而退去。

    待他走远,墨白一边收敛着桌上的酒具,一边笑道:“其实我以前身体不好,也一直不喝酒的。”

    郑玲珑微微瞥了一眼墨白,轻声道:“听陈伯说,公子医术天下无双,想必公子如今一定无恙了!”

    “陈老哥过誉了!”墨白摇头一笑,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郑玲珑:“郑姑娘,这些日子,委屈你和令尊了,可还住的安稳?”

    “公子千万不能这么说,公子救了我们父女,才以至于受到连累,玲珑心中甚是不安!”郑玲珑忙摇头道。

    “姑娘不必如此想,此事非受你们所连累……”墨白摇头,见她又要开口,随即只得笑道:“近些日子,外面不太太平,恐怕姑娘还得与令尊再委屈几日。听说姑娘今日来找我,是因为你大哥之事?”

    “是的,公子,家父本来是欲携大哥来寻公子治病,可路上……”提起大哥,郑玲珑便眼中含泪:“这一连过去多日,家父与玲珑心中实在担忧,但知公子事忙……”

    ……

    就在凉亭上方,便是主宅。

    宁儿手里端着药盘,走进房间。

    目光朝着窗口的茶几望去,却微微一顿,连忙打量屋内。

    当看见床边的一块蒲团之上,静坐的白衣人影之后,才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却仍然朝着那窗口望了一眼,心道:“娘娘不是总坐在窗口茶几上的吗,怎么将蒲团移到床边了?”

    这么想着,却仍是走进屋内,将药盘放下,又回去关好房门,才走到林素音身边,静静等着。

    不一会,果然林素音便睁了眼。

    宁儿连忙对正在运功的林素音道:“姑娘,您的药煎好了!”

    “好。”林素音点点头,主动站起身来到桌旁端起了药汤。

    和之前相比,她的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皮肤光泽有力,整个人行走坐卧,也再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只是那只被箭射伤的左肩,却仍然还有着包扎,看起来应该并未完全痊愈。

    “姑娘,小爷说了,您明日就无需再服汤药了,只需再修养数日,涂些金疮药,等伤口愈合就好。”宁儿站在一旁道。

    林素音放下药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目光又望向药盘中的一个小小丹丸,微微沉默。

    “姑娘,您就服了这丹丸吧,真的没有坏处的,我每个月也都会吃几颗的,小爷说了,此丹吃了,能够温养血脉,还能清除丹毒,可以让您加快恢复的。”宁儿再一次劝说道。

    林素音当然知道没有坏处,当日她曾被墨白强制服下过一颗,之后来到这里,又曾服下过一颗。

    虽然不知此丹何名,但却知其效果,此乃温血活脉之圣品,更兼具温养真气之效,服之炼化,更是能隐隐感觉自己真气运行较往日更为通畅,有浑身轻松之感。

    便是在上清山,她也未曾服食过如此药丹,绝非凡品,珍贵非常。

    但她却依然如前几日一般,并不动那粒丹丸便起身站起,抬头对着宁儿轻声说了一句:“不用了。”

    说罢,站起身来,重新回到那蒲团上坐下,开始运功疗伤。

    宁儿目光扫了一眼那粒丹丸,又看看林素音,最终还是只能收起药盘,她也没有办法。

    小爷说了,随便她用不用。

    正欲端起药盘出门而去,却突然只闻一阵风处理,宁儿转头望去,只见窗子开着:“呀,起风了!”

    说罢,就赶紧去关窗。

    而静坐在蒲团上的林素音,此刻却抬起头看了一眼那窗子,没有说话。

    宁儿关窗,然而一垂眼,却发现凉亭中,一女子正与六爷相对而坐,在谈话。

    这本正常,但宁儿却是突然一顿,又回头看向林素音,却间林素音已然闭目修行。

    她再回头,看看这茶几,平时,娘娘都是坐在这里,窗外有阳光,坐在这里会舒服许多,而今日却突然移了位置。

    宁儿眼神微转,又看看楼下,那位姑娘已经站起身来正向六爷告辞。

    宁儿关上窗子,嘴里道:“姑娘,那位小姐她家父亲受了刀伤,就在前几日来寻我们家小爷看病的……”

    林素音闭着眼,但那双柳眉却微微动了一下,又自平静。

    “她已经走了,您可以坐到窗口去了!”宁儿又道。

    林素音睁开了眼看向宁儿。

    “她真的走了……”宁儿指着窗外道。

    林素音再次闭上眼:“我就坐在这里!”

第187章 血洗

    何记酒楼门口靠窗的位置,这些年来一直摆着一张长案。

    长案边上则有一张座椅,上方则是一把大伞遮阳。

    住在附近的一些人,望着这些摆设,应该还能记起,五年前的那个秋天,天气还很热,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节,曾有一个弱冠少年,手持着一块嚣张的招牌,便坐在这里开张行医了……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一眨眼已是多年过去,那少年早已不再坐在这里,而这些桌椅却是被保留了下来,任凭时光变迁,它们经久屹立。

    陈掌柜手握着一炳鸡毛掸子,拂去桌椅上因为狂风卷来的一些尘埃,这些摆设的故事,他要比其他人记得更清楚一些。

    当初,墨白离开了这里,前往对面坐堂。

    那时酒楼里小二曾请示过他,是不是要撤了这些摆设,当时他对墨白其实了解的并不深,曾想到墨白虽然去了对面,但也未必就能待的长久。

    那朱医师、吴掌柜皆不是省油的灯,墨白到底还年轻,说不准,过不了几日,就又得回来,若是将这些撤了,到时墨白当真在那医馆待不下去了,到时回来了再想摆上,怕是会很尴尬。

    所以啊,他便索性将这些都留着,万一墨白真回来了,想要继续在这里行医,也能方便些,不至于太过难堪。

    可很让他意外,没想到墨白不但没有回来,还不过几日,便已声名大涨,在明珠杏林闯下了偌大名头。

    一时间,坊间多有谈论其传奇。

    故事之中,自然也少不了这副他曾坐过的桌椅,很多慕名而来求医者,都时常会在本地人的指引下,很是好奇的过来看一看这少年神医曾经的落脚处。

    这一来二去的,陈掌柜倒也觉得有趣,想着也就将这桌椅保留了下来,一则为墨白增添些传奇意味,二则也能成为他们之间忘年交的一段见证。

    陈掌柜回忆着这些片段,也不自禁的为当年旧事而感觉有趣,但嘴角笑容才刚刚翘起,却又僵硬。

    缓缓抬头,看向对面医馆那紧闭的大门上两张显眼的封条,他眼里的笑意消失殆尽。

    将鸡毛掸子扔在案几上,沉默着在椅子上坐下,望着对面许久都未出声。

    自从当日事发后,他便再未来过酒楼,直到今日,他才第一次过来。

    年关将近,酒楼里的许多事情,也确实需要他亲自来处理一下,不能总不露面。

    今日,又到了一年一度对账总结的日子,这对酒楼来说是大事,所以他考虑了一下,事发至今已经一个星期了,酒楼里一直倒还安稳,并未有人来找过麻烦,如今眼看着形势也松懈了一些,想必他应该不会招惹什么麻烦,所以便亲自过来了。

    忙了一上午,到了此时午饭时间,也还算风平浪静,他也安心了一些,可当看着对面关门的医馆,他心中却还是沉重的狠,这一次白老弟怕是没有那么轻松啊。

    “咦,老陈?”

    耳旁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陈掌柜被打断了思绪,回过头来,却只见乃是附近一间绸缎铺的许掌柜的,多日未见得他身影,此刻面色有些惊讶的朝着他走来。

    陈掌柜从椅子上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朝着许掌柜拱了拱手:“许掌柜,近来可好?”

    “唉,您瞧瞧这世道,能好的了么……”许掌柜走到近前,拱手还礼,嘴里却苦笑道。

    两人寒暄了一番,许掌柜便也在这大伞下坐了下来。

    “老陈,这些日子都未见你过来,没出什么事吧?”许掌柜回头瞅了一眼对面关门的医馆,又瞅瞅附近,声音压低问道。

    “没事,劳您挂念了,这不年纪大了,最近染了些风寒,便在家里修养了几日。”陈掌柜微微摇头笑道。

    “原来如此,当日这医馆出事后,我们还真担心你是受了牵连,没出事就好啊。”许掌柜闻言,大松了一口气。

    “唉,那日突然得到消息,也是将我吓的够呛,担心惹了祸端,所以索性也便没有再出门。”老陈抬眼望了一眼对面,也是苦笑叹息道。

    许掌柜点点头,又低声问道:“老陈,对面突然就惹下了这祸端,你可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陈掌柜摇头,面色凝重道:“不知道啊,这医馆在咱们街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能想到会突然招了这灾祸……”

    许掌柜闻言,又看了看周围,声音更是压低:“有传闻说,他们乃是国朝派来的卧底……”

    “这怎么可能,何人胡言乱语?”陈掌柜当即脸上大惊失色,话一出,却又连忙压低声音:“老许,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一个不好,就是要招惹灭门大祸的……”

    许掌柜点点头,却仍是道:“这事恐怕还真说不准,听说当日那些遮面人杀的蛮子血流成河,那是一个活口都不留啊,现在都在传,这些人其实乃是国朝秘密派来的高手。当日他们杀人就是为了救下刘掌柜等人,你想想,这刘掌柜等人能简单吗?”

    “谣言,这绝对的谣言,老许,这医馆不是开了一年两年了,刘掌柜等人和咱们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他们在这医馆里做事的时候,那蛮子可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怎么就成了国朝派来的卧底了?这完全是无中生有啊……”老陈一脸坚定道。

    “唉,是不是谣言咱们不知道,总之啊,对面这一回沾上了这惊天大事,怕是难得善了了,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你可要千万要上心,切记莫要再与对面有什么牵连,否则怕是就不得脱皮……”

    许掌柜告辞后,陈掌柜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知道许掌柜是好意,这些年来,谁都知道他与对面交好,若是当真招惹上了通匪的事情,那就事大了。

    陈掌柜心底越发沉重,之前他还真不知道,那日的杀伐竟然是已经与白老弟挂上了钩,甚至都满大街的开始传闻了。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医馆,只觉得心凉。

    这医馆,怕是再也不可能有重开的机会了。

    夏匪不夏匪其实不并知道,也并不关心。

    但关键是他很清楚当日那震惊明珠的大事,却的确是白老弟做下来的。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肯定,必然是白老弟的手段。

    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对别人来说或许不敢想象,但对白老弟而言,却未必,他虽然不知道墨白的具体底细,但却比别人更清楚一点,白老弟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许多时候,他没有去刨根究底的探查,墨白也并未对他说过具体,但他有一双眼睛,他能看见许多事。

    在战前,明珠省形势便复杂,地下社团影响方方面面,就连他这块挂着二爷金字招牌的店面,都有时会受到骚扰,而对面却始终那么平静,从没出过事。

    战后更是惊人,他清楚记得战事爆发之前,二爷退走明珠,大片产业来不及处理,白老弟却突然找上门来,让他带话,愿意接手二爷的产业。

    当时,他震惊极了,可最终结果却是,白老弟当真接手了二爷的大笔产业。

    他的财力与魄力,都让陈掌柜无法想象,也让他越发明白,墨白的实力绝不止这一间小小医馆。

    这间何记酒楼并未换招牌,但实际上如今却已不是二爷的产业,而是他陈掌柜自己的酒楼,墨白送给他的,他犹记得当时,自己还是六神无主,白老弟却对他说,可以继续经营,若有事他会帮忙处理。

    就这般,陈掌柜依然是这间酒楼的掌柜,并且在最黑暗的日子里得以安然度过,直到刘老三灭门案,没有人告诉陈掌柜传闻中曾有人为刘老三报仇的事情是谁做的。

    但陈掌柜却很肯定,那一晚出手的人与白老弟有关系。

    桩桩件件,所有的一切,让他在这乱世里得以稍微安心,也让他明白自己这个忘年交,不简单,极不简单。

    但,无论如何,他也并没有想到,墨白居然会突然明目张胆的与蛮子干了起来,这实在太过惊悚了,无论墨白暗地里的能力有多大,也不可能和蛮子正面相对,连国朝都不能,白老弟又如何?

    刘老三那一次,白老弟虽然也杀了蛮子,但他也不敢没有暴露。

    可这一次……

    陈掌柜手臂有些微颤,他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脸色很白,实际上在听闻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想到这一次不一样了,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或许白老弟有把握,有办法让蛮子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

    陈掌柜来到酒楼,实际上又如何不是在证明自己的猜想,自己没事,或许那情况就没那么糟糕。

    但如今,陈掌柜微微闭眼,呼吸急促,他知道,一切已经是最坏的局面,他需要担心的是,白老弟能不能活得性命?

    “嘶……”深吸口气,他强制镇定,转身朝着酒楼走去,他觉得自己应该马上离开,不能侥幸,这么大的事,为了抓捕白老弟,蛮子绝不会放过一切可能。

    这一刻,他明白风头并未过去,而是随时可能遭劫。

    不止自己,连自己的家人,都必须马上安排隐匿,不只是怕祸事牵连,更害怕因为自己连累了白老弟。

    “快,快,将这条街给我封了……”

    “医馆附近店铺里的人全部给我拿下!”

    “反抗者……杀!”

    然而,他还未走进酒楼,就突然只听一阵喧嚣声由远及近。

    连忙抬眼望去,街道上突然混乱起来,陈掌柜心中一颤,便只见一队对蛮子兵正持着火枪在街上横冲直撞着,朝这边快速袭来。

    “糟了!”入眼皆是蛮子兵,陈掌柜心中当即便是一沉。

    本来欲往酒楼而去的身形也骤然一顿,眼神急速开始在混乱的街道上打量,想要找寻逃离的机会。

    “砰!”然而,才刚刚如此想,便只听一声轰鸣巨响传来。

    陈掌柜豁然抬头冲枪响处望去,当时呲目欲裂,只见就在不远处一个小贩推着小推车,已经倒在了地上正在哀嚎,而就在他身后一个蛮子兵手中的火枪还在冒烟。

    “竟然如此毫无顾忌的就开枪杀人?”陈掌柜额头冒出冷汗。

    “噗呲!”还不止!

    三个蛮子兵在小贩倒地后,更是快步奔到他面前,火枪上的刺刀毫不犹豫的就在所有人眼中,狠狠刺进了小贩的身体……

    “啊……”

    “杀人了……”

    有惊惧的尖叫声当即响起,场面更加混乱起来,有人害怕的趴在了地上,而有人却受惊过甚,只知亡命狂奔。

    “杀!”坐在马上的将领,拔出了手中剑,望着四处奔逃的百姓,冰冷道。

    “砰!”

    “砰砰……”

    ……

    陈掌柜手脚冰凉的看着一个个亡命奔逃的人影,顷刻间在枪响声中伴着血花飞溅而倒下,他眼睛红了。

    这是屠杀!

    没有任何顾忌的,对街上的人屠杀。

    “掌柜的,快,快进来!”一道惶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二冲了出来,一把拉住陈掌柜的衣襟将他拉近了酒楼。

    “快关门!”有人叫道。

    其实无需吩咐,立马便有小二慌张的去关门,这是每一次蛮子来后,他们最先的反应,避祸!

    然而陈掌柜心中却是一阵阵的发冷,他知道,这一次关门恐怕起不到作用。

    “砰!”

    事实上,也正如他所想的那般一样,又是一声轰鸣传来,正在关门的小二手中还握着门板,人却缓缓仰面倒下。

    “阿辉!”有人惊恐的一声大喝,便要冲过去。

    “全都不准动!趴下,谁动,杀!”门外却有蛮子兵已经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

    “趴下,全都趴下!”陈掌柜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红着眼睛,对着酒楼里一众人挥手大声喝道。

    “砰!”然而,他的动作太大了,却让蛮子兵以为他要反抗,抬手就是一枪击中了他的右肩。

    “掌柜的……”

    有手下人惊叫。

    “砰!”

    惊叫戛然而止,陈掌柜肩头剧痛,呼吸越来越粗重,中枪了!

    “我中枪了!”陈掌柜脚步踉跄几下,嘴角血液溢出,刹那间感觉自己浑身力气被抽离,心脏一阵阵的紧缩。

    “趴下,别……别反抗……”眼前发黑,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身体,嘴里最后念叨着这句话,轰然倒下,就此失去了声息。

第188章 决裂

    这一场杀伐来的太过突然,从蛮子兵入了明珠之后,已经有很久在没有如此大规模的杀伐了。

    就在今日,这个下午,他们再次释放了凶性,要肆无忌惮的杀人。

    顷刻间,血便染红了街道。

    蛮子兵凶残的屠杀着受惊的人们,但凡看到站起的身影,便是毫不犹豫的射杀。

    当枪声停歇,整条街道上死寂一片,所有人都或趴,或仰的倒在地上。

    站着的只有蛮子兵,趴下的全是明珠百姓。

    蛮子兵的将领,骑着大马,手握着长剑,目视八方,再无一个百姓敢站起来,死的无声无息,活的颤颤发抖,他很满意。

    仰头大喝道:“全都给我听着,敢于反抗我大旗皇国的人,下场只有一个,死!”

    没有人敢应答,现场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有蛮子兵从各家店里推着一个个身影出来,有人快步过来汇报:“长官,各家店铺里的人已全部抓到!”

    “带走!”将领喝道。

    马蹄声响,脚步狂踏,他们踩着血水离去,地面上趴伏人等,却无一敢抬头,只剩下慑慑发抖的身影在咬着牙流泪。

    寂静的长街,良久无人敢站起。

    “踏踏……”当不知何处的沉重脚步声传来时,现场才慢慢有了动静。

    哭!

    是的,最先的动静是哭声,哭声连成一片……

    何记酒楼。

    三个人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个黑巾遮面的人,露出来的眼睛已然通红,他咬着牙齿从趴伏的人群中站起走进酒楼,蹲下身子,在三人的鼻息试探。

    当来到陈掌柜身边试探时,手突然一顿,随即毫不犹豫的一把将陈掌柜的外衣扯掉,直接穿在另外一个具尸体上,背起那尸体撒腿便跑。

    外面有人已经坐起抱着身边的人痛哭,对于背着尸体狂奔的人,有人抬起了头,看到了他遮面的黑巾。

    然而,却没有人有反应,任凭他狂奔。

    “砰砰砰……”趴伏在地上的人群中,突然有十数道身影一跃而起,原本被他们压在身下的火枪也举了起来,对着那狂奔的人便是一阵疾射。

    那狂奔的人身形一颤,但紧接着却是更加快速的闪进了一条胡同,身后追兵疾驰,远方大队人马的沸腾再次响起。

    再一次传来的枪声,再次令整条街上没死的人趴在地上。

    长街再次寂静起来,一直到天色昏暗……

    ……………………

    ……

    杜家。

    厅堂之上,一片死寂。

    梅志峰等人无不面色惊惶,手脚发凉,呼吸粗重至极。

    坐在主位上的杜先生,缓缓扶着椅子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管家面前,她那张清丽的脸泛着异样的通红:“传令,青年社全体集结……”

    “鹃儿!”只是杜先生话还未说完,门口却有一道看起来六十几许的男子身影缓缓走来。

    此人神情严肃,面貌威严,一看便非普通人。

    屋内所有人全部朝着门口看去,随即包括梅志峰在内,皆是立刻起身行礼,口称:“洪宗师!”

    杜先生也抬眼望向了他,同样还是行礼:“师伯!”

    杜先生也是出身黄庭府,此人正是黄庭府的武道宗师,洪宗师!

    也是小刀的授业恩师,此番因小刀之死,亲自下了明珠。

    “嗯!”洪震踏步进来,直接走到主位坐下,目光一扫诸人,最后落在杜先生身上,眼神里却有几分冷淡:“此事我等已知情,自有我等长辈做主,莫要轻举妄动。”

    “是!”梅志峰等人自无意见,当即便是躬身应道。

    而杜先生却是未曾附和众人,她知道洪震的话是对自己说的,抬手再次朝着洪震行礼,声音低沉开口问到:“师伯,我明珠百姓受此惨无人道的屠杀,不知师叔伯们打算如何处理?”

    这话一出,满场顿时一窒,全部看向杜先生。

    很明显,杜先生这是在逼问长辈,很大胆无礼。

    洪震眸光当即便严厉起来,盯着杜先生更是冷淡,威严。

    “杜师妹,长辈们自有分数……”梅志峰更是立马眉头一皱,转身面对站在场中央的杜先生严厉道。

    “梅师兄,我没问你,闭嘴!”杜先生却是一转头,声音冰冷,那双向来清丽的眸光,也锐利到令人心惊。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杜先生如此对待,梅志峰面子上过不去,腾的迈出一步,脸色铁青的对着杜先生喝道。

    “鹃儿!”洪震更是皱眉开口,语气冷漠:“给梅师兄道歉!”

    杜先生很清楚洪震对自己态度冷漠的原因,事实上,这些天,道门数位师者陆续过来之后,对她都并不友好,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而这一位洪震,虽是她师门长辈,但因为小刀之死,也对她冷漠起来,更是有恨意。

    杜先生很清楚,若非在明珠自己还有青年社,她受到的待遇还会更差。

    不过此时,她心头已被那场屠杀震怒,也无心再考虑这些,看着洪震,依然问道:“师伯,还请告知,师叔伯们究竟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梅志峰脸色更加难看,显然杜先生没有丝毫将他放在眼里,要知道便是洪震也不得对他无礼啊。

    此番来明珠已经够憋屈了,但洪震在场,他沉着脸没有发作。

    “放肆!”洪震当然不可能容杜先生如此无礼,声音沉凝下来。

    “师伯,非弟子放肆,而是蛮子凶残,入我明珠以来,对我明珠人动则打杀,每一日皆有百姓受难,势必人强,我明珠人只能忍着,只要能够活着,哪怕再卑微。可如今,他们居然公然屠我百姓,非一人,两人,非一家,两家,而是整条街道,这不是战场,被杀的也不是手持兵戈的兵士,如此纵兵行凶,此事绝不能再忍?”杜先生深吸一口气,对着洪震道。

    “那你又待如何?”洪震面色沉了。

    杜先生对着洪震再次行礼,语气凌厉出声道:“自是血债血偿,弟子恳请诸位师门长辈为今日死难之百姓讨个公道!”

    “混账!休要胡言。”洪震眼眸一瞪,拍手落在茶几上怒道:“我道门此番下山,正是为了止戈而来,岂能小不忍而乱大谋,图一时之痛快?”

    “师伯,若蛮子做下此番天地不容之事,都无需付出丝毫代价,那他们还有何惧,还谈何止戈?”杜先生逼问道。

    一再被顶撞,早就对杜先生心有怨意的洪震当真怒了。

    挥手间手中青色光芒暴起,劲气透体而发,直奔杜先生而去,杜先生当即身形踉跄两步,嘴角一缕鲜血益处。

    “你敢!”管家见状,却是脸色大变,一声大喝:“来人……”

    门外当即脚步骇人,顷刻间便是人马集结,冲进屋内,将杜先生护在身后,一只只火枪对准屋内所有人。

    “杜师妹,你想干什么?”

    “当着洪宗师的面,你要欺师灭祖吗?”

    “还不让人退下!”

    “大胆!”

    梅志峰一众晚辈皆是咆哮起来。全部横剑朝着洪震那边闪去。

    ……

    杜先生嘴角溢血,宗师含怒出手,虽未下杀手,但也非杜先生能够抵抗,这一击杜先生并不好受。

    “杜先生!您怎么样?”管家扶着杜先生,面色焦急道。

    杜先生深吸一口气,擦了擦嘴角的血液,再次走上前来,一抬手:“全都退下!”

    “杜先生……”管家担忧这些人还下手。

    “退下!”杜先生沉声道。

    “是!”持着火枪的黑衣汉子们当即退下。

    高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面色发黑的洪震,面对这些人怡然不惧,事实上这么近的距离,纵是人再多一倍也无法留下他,但见杜先生让他们退下了,面色还是稍稍和缓了一些道:“鹃儿,首先你要搞清楚,蛮子此番如此如此大动干戈,并非无因,今日这些百姓枉死,乃是因医馆中那群恶徒嚣张狂妄所致。他们杀了数十个蛮子兵,蛮子又岂能不报复?这就是逞一时意气的结果,若是咱们还继续胡来,那只会造成更多的百姓丧命。现在咱们最应该做的便是尽快找出这帮人,一来救出你林师妹,二来惩治了他们不让他们继续行恶,这才是正道。”

    说到这里,其眼神又是冷漠下来:“蛮子驻兵五万精兵,足可敌大夏二十万兵,你以为就凭你手下这些乌合之众,能做什么?莫要以为蛮子真的惧你,之所以他们容你至今,那是因为你背后有道门站着。”

    “洪宗师说的是,那白长青等人为祸苍生,惹了事就当起缩头乌龟,连累百姓受此大难,该当千刀万剐才是!”梅志峰再次站了出来,语气阴沉道。

    “正是,杜师妹切莫如那帮恶徒一般行事,要顾全大局才是。”

    “我等道门此番深入险境,所图意义深远,岂能半途而废,至天下苍生于不顾?杜师妹好生糊涂。”

    ……

    杜先生并不理会其他人刮噪,只是盯着洪震,好半晌才道:“这么说,这惨剧,诸位师叔伯是打算坐视了?”

    “休要再无理取闹,已经说过了,我等自会处理此事,你好生派人寻找那白长青下落便是,这已经七日光景了,至今没半点头绪,你还是好好操心这件事吧!”洪震眼神冷漠,沉声道。

    杜先生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缓缓挺直身形:“洪宗师!”

    “嗯?”洪震眉目一凝。

    其他人也是眼皮微调,都注意到了她没称师伯。

    杜先生垂下眸子:“道门不管此事,明珠生我养我,我却不能不管。既然如此,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当年黄庭府恩情,我多年来倾力回馈,今日我又再受您一掌,从此后也算是两清了。从今日开始,我杜鹃退出黄庭府,不再归属道门,我的所作所为,自有我自己负责,与黄庭府,与道门再无一丝关系,从此生死自负。”

    杜先生声音不高,却是令场中彻底寂寥。

    洪震一把站起,面色刹那铁青,气势骇人:“你……要背叛师门?”

    一众道门弟子也是眼神爆瞪,太不可思议了。

    她说什么?

    主动退出道门,这太荒谬了,道门身份之尊贵,居然有人要主动退出?

    杜先生面对宗师气势,面色有些苍白,但却负起了手,挺起了胸,语音丝毫不弱:“洪宗师,我一未做有愧黄庭府之事,二未败坏黄庭府声名,三未转投他门,何谈背叛师门。缘起缘灭,既无愧于心,如何退不得师门?若黄庭府坚持我乃背叛师门,那也随意,想清理门户,我随时恭候,只不过再相见,就勿怪我出手无情!”

    “放肆!”洪震大怒,又要当场出手。

    杜先生同样浑身气势,顷刻间暴涨,不但未退,反而更进一步,眼中电闪,凝视洪震:“洪震,你想此刻与我分生死吗?”

    全场皆寂!

    梅志峰等人看着怒目相对的两人,心神惊颤,怎么也没料到,杜先生居然如此疯狂,威胁一个宗师!

    然而,最终令他们心中剧跳的却是洪震却是铁青着脸,真没敢出手。

    声音冰冷愤怒道:“杜鹃,你真当这些人能够留下本宗师不成?”

    “但崔朝远要杀我,都只能用暗杀的手段,你若有胆,大可试一试!”杜先生眼眸冷锐。

    崔朝远,武道宗师中前列人物,洪震面色彻底发黑,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崔朝远的对手。

    “好,好,好!我黄庭府没想到竟收了一个白眼狼,你要退山门可以,上清山梅道师之徒林素音受困,你有责任,我徒儿小刀之死,你更是责无旁贷,这些事……”洪震最终还是没敢动手,但却威胁道。

    “够了,我奉劝尔等一句,好聚好散,退出黄庭府,是承当年恩义,若黄庭府当真不准,我倒不怕背上师门劣徒的名声。可黄庭府,甚至整个道门有胆承认我是道门弟子吗?”杜先生目光在洪震以及梅志峰等一众人脸上扫过,声音冷锐。

    洪震脸色更黑,他明白意思,杜先生要对蛮子出手,到最后,他们还是不敢受杜先生牵连。

    梅志峰等人自然也想的明白,皆是脸色难堪。

    “至于拿大义压我?我连五万蛮子兵都无惧,还惧尔等栽赃?该我负的责任我负,不该我负的,谁也别想安到我头上,但凡要来拿我性命的,只要不怕死,尽管来,管家,送客!”杜先生目光在洪震以及梅志峰等一众人脸上扫过,随即一摆衣袖,直接转身出门。

第189章 一掌

    这间厅堂相较之前那间要大许多,厅堂正中央一张长桌,直入尽头。

    目光一扫,这张长桌怕是不下七八米,桌子两列一面摆放着九张椅子,从门口一直排到厅堂尽头主位。

    这格局一看便知,应该是一间议事厅。

    此刻这间议事厅很安静,只有杜先生一个人坐在桌子尽头主位,面色沉凝。

    门口有声响传来,原来正是刚才那位管家,只见他快步来到杜先生身边,看了一眼脸色显苍白的杜先生,躬身道:““杜先生!”

    “嗯。”杜先生闻声抬头,看向门外,凝眉道:“没出什么事吧?”

    “在我们这儿,他们还不敢放肆,只是刚才他们临走前,洪震还出言威胁我们……”管家脸色十分不好看。

    “咳咳!”杜先生眉峰更紧,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面色潮红一闪,嘴角轻声咳嗽了一下。

    “杜先生,您怎么样……”管家见她模样,脸色一变,伸手欲扶。

    杜先生摆摆手,缓缓站定转身,负手而立,抬头看向头顶之上“青年社”三个大字沉默。

    “杜先生,观他们模样,怕是不会息事宁人,肯定会找咱们麻烦,要不要……”管家见得杜先生伤势,眼中冷光闪烁。

    杜先生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

    如今在黄庭府眼中她就已经是背叛师门的叛徒,他们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别看道门忌惮旗国人,面对他们如此大肆屠我百姓,都能不管。

    可对于清理门户这等关系到他们名山威严的事,他们却绝对不会漠视。

    但还是缓缓摇头道:“洪震乃是武道宗师,如果真的生死相拼,我们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而且那群年轻一辈更是麻烦,各个身份都不凡,若是真的动了手,整个道门都将立刻倾巢而出对付我们!我们不比白长青,除了那间医馆,再没有任何牵累,可以随时隐匿。青年社遍布明珠,想要逼出我们,他们有的是办法。”

    管家闻言,又只得沉默下去。

    蛮子忌惮杜先生,那是因为他们不想明珠被杜先生搞乱,所以投鼠忌器。

    而道门却未必了,管家对他们的性子也不陌生,当初小刀便是明证,除了杜先生,整个青年社就没人被他放在眼里。

    他们为达目的,可不会在乎明珠乱不乱,若真是那般局面,就不妙了。

    “罢了,随他们去吧,暂时没有时间理会他们。”杜先生不再想这事,虽然翻脸了,但也还不至于让黄庭府真的就立刻大举来袭,转过身来,目光看着门外,再次凌厉起来:“蛮子此番肆无忌惮屠我长街,我们不能无动于衷。传我亲令,召青年社十二堂堂主、六区主事立刻来此议事,”

    “是!”管家先是躬身应下,却是并未马上动身离开,直起身来,脸色却是有些犹豫道:“杜先生,如今您已和道门反目,难说他们会不会顷刻报复,我们当务之急是先妥善处理此事,蛮子那边是不是从长计议……”

    他希望杜先生冷静,不要冲动之下,陷入险境。

    杜先生眼中却如刀锋般锐利,坚定道:“国朝走了、官兵走了,如今明珠只剩下我们青年社,如果连我们也不能让他们明白明珠还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那明日被屠的就是两条街,三条街。”

    说到这里,杜先生看向管家:“没得选择,国朝走了,官兵走了、权贵走了,这里只剩下我们自己,没有人会来帮我们,只能我们自己出手。所以这一次,哪怕是青年社打残了,也必须要让蛮子付出血的代价,再也不敢肆无忌惮的举起屠刀。你要记住,只要明珠不死,青年社就不会倒。”

    管家深吸口气:“是!”

    ……………………

    ……

    明珠真的只剩下青年社了吗?

    不管是不是,也确实不会有人记得,明珠的王是明王!

    太阳西斜。

    宅子里,还如之前一般安静。

    只是此时的静,却让人心头莫名发悸!

    房间里的一袭白衣,原本在练功的林素音,此刻也已睁开眼睛,心底莫名的有些不安。

    她感觉到空气都似乎变的很沉重,让人呼吸吃力。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站起了身来,一步步朝着窗口走去,仿佛是有着直觉,她觉得一切异常,就来自于窗外。

    当然,也有着直觉,推开窗或许就能见到那人。

    她有些犹豫,先前见得明王与那位小姐对坐饮茶的一幕后,她并不想再看到这些。

    站在窗口,回头看了一眼门廊,门口并没有动静。

    平常这时,宁儿已经过来送饭,而今日,宁儿出门后,就再未归来。

    缓缓吐出一口气,这莫名压抑的气氛,确实很令人不安,她将窗子推开了。

    朝外望去,果然,她没有料错。

    一眼便望见了那人正远远的站立在楼下。

    林素音下意识的便想关上窗子,可是却又一顿,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

    墨白沉默着站在楼下一动不动,阿九、宁儿、以及一众青年人环绕在他身边。

    在他们身前,有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有一人,那人一动不动。

    担架旁也有一人,看服侍黑色短装,与院中众青年汉子相似,他跪在地上,弯着腰,头贴着地。

    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默的令人害怕。

    墨白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身边的阿九早已红了眼睛,宁儿更是泪流不止。

    四周一众汉子则是咬着牙,红着眼,拳头紧握。

    “阿九!”良久,墨白的声音轻轻响起。

    “六爷!”阿九躬身抱拳。

    “一共死了多少人?”墨白抬起头,望向天空。

    “一百一十九人!”阿九砰的一声跪倒在地,眼中终于泪水横淌。

    “呜呜……”宁儿再也忍不住了也跪倒在地大哭起来。

    四周一众汉子更是顷刻间单膝跪地,沉默不言。

    窗口,林素音没法听清远处的声音,但这一幕,却是令她心中莫名一跳:“出事了吗?”

    “一百一十九人……”夕阳下,墨白轻轻抬起了手:“还等什么?”

    “是!”一众汉子腾的起身,瞬息之间,浑身杀气有如光柱暴涨,

    夕阳坠下,狂风突然啸卷,随即云层翻滚,天空变色。

    林素音抬头,变天了!

    墨白终于转身,直到此时,才发现他那张脸,竟然又再次有如当初,初来明珠时那般无光,眼神里更是情绪褪尽。

    他抬起头,看到了窗口的林素音。

    林素音低头,关窗。

    墨白低下头,抬起手:“所有人,出发!”

    “是!”一众汉子,毫不犹豫,刹那间身形闪烁腾挪,飞奔而去。

    现场就剩下四个人,阿九、宁儿、以及跪地的汉子和墨白。

    墨白看向跪地之人:“不怪你,起来!”

    跪地之人,缓缓直起腰,眼中泪红似血,颤抖道:“六爷,属下就在现场……”

    墨白沉默顷刻:“活着比死更难,去吧!”

    “是!”跪地之人起身,转身而去,然而几步之后,却又转身跪倒,冲着墨白三叩首。

    墨白望着他,微微闭眼,却并未再开口。

    那人重新起身,身形腾起,在云层遮挡天空,雨点降落的那一瞬间,向着远方飞纵,他的身上是无边的锐气在勃发……

    “六爷,张展他……”阿九望着那背影,眼中泪混杂着磅礴而降的雨水,口中喃喃。

    墨白睁眼,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没有出声,只是那双眼中却更是如墨般漆黑,转头看向宁儿:“你也去!”

    大哭的宁儿一顿。

    “六爷……”阿九却是刹那反应过来,连忙叩首:“六爷,宁儿她……”

    “今日死难百姓皆受本王所累,本王上下,人人以血祭奠。”雨水滑过墨白脸庞,却无法柔软他的轮廓,他的声音罕见之残酷。

    “六爷!宁儿,宁儿她……”阿九身躯颤抖,还要恳求,宁儿虽有武艺,可从未真正生死杀伐。

    “砰!”墨白一脚狠踹在阿九身上,阿九身形飞起十数米远,跌落地上,顾不上疼痛,就要再爬起跪倒,可墨白的声音却令他脸色刹那雪败:“不想做本王的人,就给本王滚!”

    “六爷息怒,息怒……”阿九拼命叩首。

    “阿九!”宁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朝着阿九看去,随即又朝着墨白磕头哭道:“六爷,我去,我这就去杀蛮子,为街坊报仇……”

    墨白转身,抬头看向林素音的窗子,随即沉着脸走进了阁楼。

    他身后,阿九和宁儿转身飞奔而去。

    “踏!踏!踏!”

    脚步声传来,已经重新坐在蒲团上的林素音,心头剧烈一跳。

    这脚步声,不是宁儿。

    她默默垂下目光,等待门口动静。

    房间里并未掌灯,窗外的天色灰暗,所以光线并不好。

    但推开门的墨白还是很清楚的看见了那盘坐于蒲团上的安静身影。

    这是自从来到这间小院,墨白第一次走进这间宅子。

    他缓步走到林素音身边。

    湿漉漉的水滴,滴到林素音眼前,林素音依然沉默的坐着不动。

    墨白也没有说话的意思,直接一掌印在她肩头。

    “哼!”林素音当即一声闷哼,随即骤然抬头看向墨白:“你……”

    墨白一言不发,就在她愤怒的眼神下,一步步转身离去。

    直到,再无声响,林素音身上那一瞬间的酸麻感才稍稍收敛,她无力的站起身来,却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床上。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男人突然跑过来,一言不发的给她一掌……

    她努力盘膝坐在床上,想要调息,可浑身真气却仿若被重石镇压,毫无动静。

    再睁眼看向那未关的门,她咬着牙沉默。

第190章 雨夜的杀戮

    黑夜里,雨水倾盆。

    本就无人的大街小巷,越发凄冷了。

    一把大黑伞下,墨白独自行走在这条长街之上,目光扫过每一片区域。

    其实此刻,他已经看不到什么了,不是因为天已黑,视线不清,而是白日那场惨烈杀伐所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清理过了。

    尸体没了,那曾留下的血迹,也因为这场大雨的降临,而冲刷干净。

    没有了痕迹,对墨白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并非是为了寻找蛮子杀人的证据而来。

    墨白缓缓前行,不时他会在某家店铺前停下脚步,静默片刻,随后继续前行。

    若是有经历过下午那场杀伐的人注意到墨白的行为,定然会察觉到,他每一次停下脚步的店铺里都曾有人在今日遇难……

    是的,墨白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年多。

    今日遇难之人,很多他都熟悉。

    有一些曾来他的医馆看过病,他也曾穿过这些人做的衣服、卖的蔬菜水果。

    印象并不模糊,静默在那儿,脑海中每一个人的脸都那么清晰可见。

    驻足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他便走到了街口。

    雨水漂泊声中,似有杂乱脚步在响起,墨白并没有在意,他在街口转身,又一次面对长街,黑色雨伞下,他躬下了身子。

    正好不知从哪儿射来的一束灯光,映照出了他在雨中,面对长街三鞠躬的画面。

    “不准动!”

    “上,抓住他!”

    街口两边,突然跑出了大队人马,雨水下身着雨衣,举着火枪,爆喝着向墨白靠近。

    听其口音,不用问便知道,正是那让明珠闻风丧胆的蛮子兵。

    无法判断具体人数,但灯光下,稍稍打量,恐怕也不下二三十之数,很明显他们一直埋伏在此,就等着可疑之人的出现。

    在蛮子兵的包围下,墨白三鞠躬完毕,站直了身体,静立在原地。

    黑色大闪遮住了他的头脸,包围他的蛮子兵看不到他的神情。

    大雨中,数十名蛮子兵距离他已经不过五六米的距离,数十只火枪前面闪着寒光的刺刀,正冰冷的对着他的身体。

    “放下伞,蹲下,趴在地上!”四名蛮子兵,快步上前,将刺刀顶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嘴里大声命令道。

    墨白慢慢举高自己手中的伞,他的脸一点点的暴露在灯光下。

    “你是……白长青?”四名蛮子正紧紧盯着他,此刻看着灯光下那张年轻的脸,其中一人反应极快,顷刻间惊呼出声。

    “白长青?”

    “什么?他是白长青!”

    原本肃穆的气氛,当即哄闹起来,那四名兵士后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更是一把冲上前来,摘掉了自己头上那有些遮挡视线的帽子,眼神激动的朝着墨白望来。

    只是当他正想看清这年轻人的长相时,却发现那把大黑伞不知为何,从空中飘落,正好向着他飘来,伞面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很愤怒,一挥手拨开伞面,便怔住了,在他面前,那人影已经绕过了他四名手下,走到了他面前,正静静看着他。

    莫名的一种错觉升起,好像这人影,似乎本来就站在他对面,从未移动过一般。

    这一刻,他忘了他要看对方是不是长官下令务必抓住的那个白长青,而是目光下意识的越过这个人影,看向那四名兵士,口中怒喝道:“混账,谁让你们放他过来的……呃!”

    他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喉咙却突然僵硬了,眼前的人影也已经消失,他带着几分茫然的扭头朝着左右看去。

    却突然感觉脖子一痛,伸手捂住脖子,有热气在手中流淌,抬起手,鲜红的液体顺着雨水流淌而下。

    他的眼神终于开始惊恐,嘴张开要大叫,却发现呼吸开始吃力了。

    支撑身体的力气也仿佛在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一瞬间被抽离,“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也是在这时,他视线模糊间看到眼前自己的那四名手下,正轰然倒下,他张大了嘴,这一刻他想要回头,回头看一看……

    “砰!”又一声脆响,他趴到在地,身躯抽搐,不过他也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在最后一刻,他艰难转身,看到了他身后的情况。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的视线里,却看到的是,一个打着黑伞的背影,在缓缓前行。

    他的身后,是一具具穿着雨衣的旗国兵,早已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这军官竟然都不曾听到丝毫打斗的声音。

    他眼里的惊恐无限扩大,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那背影抬起手,但很快,手垂下。

    这场杀伐,他成了最后一个死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见证了那个背影有多么恐怖的人,只是很遗憾,他却永远也没机会,去向他的战友长官讲述他的心情,提醒他们要小心戒备,只能死不瞑目,将自己最后的惊恐用眼神留在这世界上。

    只是他并没能发现,其实他身边倒地的战友全都和他一样,所有尸体都没能闭眼,并且那双眼睛最后的朝向均是朝着那长街,那白日他们曾杀大肆杀伐平民的地方……

    “噼里啪啦……”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血水缓缓染红这片区域,又慢慢随着水流消失不见。

    他们带来的灯光依然还亮着,映照着他们的尸体。

    只是很奇怪,即便他们死的如此明显,却很久都没有人过来发现他们的死。

    ……

    “砰!砰……”

    墨白打着伞,一路在黑暗中前行。

    初时还好,大雨下的长街很安静,并不见什么喧嚣。

    可随着夜色溅深,他耳边开始不时响起火枪轰鸣,以及道道口哨声惊响四方。

    “站住……”

    “砰!”

    又是一条胡同口传出动静。

    大雨中脚程同样极快的墨白,身形突然一顿,凝神朝着胡同口正飞快朝着自己这边奔来的数道身影望去。

    前方两个黑衣汉子身手很是矫健,正朝着自己这边亡命奔来,而在他们身后正有七八名蛮子兵,整在后面紧追不舍,并且不时射击。

    “在那里,快!”

    “站住!”

    “砰!”

    ……

    “噗通!”

    “二哥,快,快起来!”

    “老三,老子不行了,你自己跑吧。”

    “要走一起走,我背你跑!”

    “不行,老三,咱们这次杀的不是狗腿子,是正儿八经的旗国蛮子,这是捅破了天的大事。老子无家无口,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而已。你不一样,上有爹娘,下有儿女,拖家带口的,你就是尸体落在他们手上,也要连累你家里,赶紧跑吧,朝着江岸跑,最后要是实在跑不了,就揣着石头跳江……”

    “二哥……”

    “老三,他们追来了,你赶紧跑,老子还能替你挡上一阵。要是你小子能活着回去,最好再多生两个小子,过继给老子一个,逢年过节的也能给老子上柱香……”

    两个黑衣汉子,逃窜至墨白所在不远处的一条胡同,正要拐进去,其中一人却是突然跌到在地,另一人,将他拖进墙角,有了这番对话。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离他们数米之遥的一间门廊下面站着一个人。

    墨白目光一瞥他们手中还紧握着的两把斧子,应该是江湖人士。

    又听到他们说杀了蛮子,墨白还是身形一闪,站在了他们身边:“青年社?”

    “嗯?谁?”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两个汉子均是脸色大变,当即便是扬起斧子,那老三更是被刚才那一番话听的心惊,知道自己绝不能被拿下,激动之下想也没想便是一斧子朝着声音处飞去。

    墨白黑伞稍稍抬起,手掌探出,轻易接住了斧子,随手扔在那老三身前,嘴里再次开口:“你们是青年社的?听你说杀了蛮子?”

    虽然天色很黑,但飞出去的斧子,眨眼间便重新落到自己面前,外面追兵,脚步已经越来越近,呼喝声大涨,前方又遇强敌吗两人额头冷汗直冒,心中沉到了谷底。

    见他们不吱声,墨白也不再多问,径直朝着蛮子方向而去。

    两人紧握着斧子,心跳加速,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打伞的身影,从他们身边走过,有声音传来:“向西跑,如果你们速度快些,应该能暂时避开蛮子。”

    “嗯?”两人一顿,那身影却已经走出了胡同。

    “二哥,他什么意思?”老三额头冷汗滴下,有些琢磨不定。

    老二也是摸不着头脑,但不管怎样对方没有对付他们,醒过神来,又连忙道:“老三,别管那么多,你快走!”

    而也就在这时,外面也传来了声音:“站住!”

    “打伞的……”

    “什么?”

    “快,杀了他!”

    两人屏息凝神间,就只听外面突然一阵沸腾,然后连续几声闷响传来,便安静了下来。

    有脚步声走远,外面再无动静,两人心跳如雷,终于还是倚着墙角,伸出头颅来张望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两人心神大震,就在不远处,七八具尸体乱七八糟横陈一地。

    只是顷刻间啊,连枪都没响!

    这太过恐怖!

    “好恐怖的高手!”老二深吸口气,身体微颤,又突然眼神一顿,惊声道:“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帮人。”

    “谁?二哥,你认识他?”老三当即一震,连声问道。

    “肯定是那帮遮面人,除了他们,没人有这么厉害,也没人敢这么干脆的杀蛮子!”老二时分肯定道。

    四方街屠了蛮子兵队伍后,这群遮面人在江湖人之间,自然是多被提起的。

    老三一听,也是立刻反应过来,点头道:“对,今天蛮子屠街,他们一定也出来报复了!”

    “走,咱们快走,蛮子被杀了这么多人,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大乱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死里逃生,不宜久留,老二回过神来,盯着那些蛮子尸体道:“老二,咱们快走。”

    老三点点头,却是先冲出去,从蛮子尸体上捡起几把火枪,挂在胸前,又拿起一把递给老二道:“二哥,给。”

    老二接过了,嘴里发狠道:“管他.妈的,先活下来再说,咱们走。”

    两人最终放弃了向江岸跑的计划,而是选择了向西跑。

    这一跑却是令他们心惊肉跳,只因为这一路行来,他们又发现了有蛮子兵的尸体,足有十来个人,就那般安静的倒在地上。

    这让他们头皮有些发麻,他们只是杀了一个旗国蛮子而已,就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此刻,这些可都是蛮子兵啊。

    他们没法统计,这条路上,究竟有多少蛮子被杀了。

    看这尸体,分明便是今晚一个巡逻的小分队,就这样被杀了,而且看样子还没有被人发现,两人有些后悔,往这边跑真有活路吗?

    他们已经预感到,不久之后,待蛮子发现这里的情况,西区恐怕将会恐怖到爆炸……

    两人欲哭无泪,但没有办法,这时候他们已经不敢到处乱窜了。

    “咱们就在这先躲起来,这阵子都不要露面了。”终于逃到了一个窝点的时候,老二颤抖道。

    “要不要将那打伞人的事情传回去?”老三看着自己斧头道。

    “这么大的事,上面应该早就知道了!”

    …………………………

    ……

    事实上,这两人并不知道,在他们躲起来的时候,西区这边发生的情况,青年社那边还真不知道。

    没有人能比他们两个知道的更早。

    如果他们能够更细心一些,就会发现,地上那些尸体,几乎全部都还尚有余温。

    这么冷的天气,在雨水下淋着,尚有余温,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墨白杀他们的时间,和遇见他们的时间,间隔并不大。

    直到他们躲起来之后,西区这边有蛮子被杀的消息,才终于被发现了,并且此事很快就向着四面八方传去,因为找到的尸体,远远不止十几具……

    大队蛮子兵开始集结,西区的夜晚开始更加恐怖。

    只不过,那青年社两人担心的西区会爆炸,却并没有发生。

    事实上,对蛮子来说,蛮子兵死了的确是大事。

    可当并不止西区,整个明珠,这一晚,蛮子就仿佛陷入了无尽恐怖一般,到处都在死人的时候,也就无所谓哪里更严重一些了。

    引蛇出洞!

    韩在寇的目的达到了,但或许引出的并不是蛇!

第191章 死在山卫所的张展

    山卫所。

    雨夜下,灯火通明。

    院门口站岗的士兵,在雨水中站的笔直,手握着火枪,睁着眼警惕四方动静。

    一旦有人员进出,无不得接受他们最细致的查验,确认无误后才能得以通过。

    院子里,一盏巨大探照灯摇摆,不时映照出底下一队队身着雨衣,手握着火枪,正无缝交叉巡逻的士兵。

    很明显,相比往日,今晚的防卫措施要更加严密了。

    事实上,并非是今晚才这样,从白日里那场杀伐开始,这里的防卫就已经升级了。

    蛮子也并非只是一味猖狂,他们也很清楚他们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们在为可能到来的报复,而做着最充分的准备。

    其实应该是不会有人会蠢到跑到山卫所来送死的,但谁又说的准呢。

    就像之前也没有人认为,在如今的明珠,还有人敢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们的兵士下手一样,可结果呢,用头颅被摆成京观,地上用他们旗国人的血留下了挑衅的“杀”字。

    面对这种悍匪,就算是一向猖狂的蛮子,也不敢掉以轻心,不得不做尽量周全的准备。

    当然,山卫所的工作人员,在心底还是并不会太担心这里的安全,他们更多的目光还是放在了外界。

    从那场屠杀开始,他们就严密的关注着明珠各个角落的动静,随时等待着那群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冒出头来,施以雷霆打击。

    真正的准备并非是放在了这里,而是放在了外面那些更可能会引来报复的地方。

    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山卫所的所有人都极为迫切抓获那群胆敢与他们大旗皇国为敌的悍匪,这不止是雪耻报仇,更是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安全受到威胁。

    耗费这么大的精力,都拿这些人没有办法,那一旦这群及其危险的反抗分子再行凶,下一次被斩掉的头颅,谁知道会不会是自己?

    所以今晚,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

    扎好了口袋,就期待着这些该死的反抗分子早点露面。

    山卫所主官韩在寇也在等着,而且,他比手下人要更为迫切。

    已经事发一个星期了,他的压力其实很大,不仅仅是要给那些被杀的军人一个交代,同样他必须要保证那些生活在明珠城的旗国人的安全。

    否则,会是无尽的政治压力向他袭来。

    此刻,包括韩在寇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等,甚至在希望这群反抗分子会不会吓破了胆。

    不负众望,在刚刚入夜的时候,他们终于等来了想要的动静。

    南区一家旗国人经营的商铺遭遇了袭击,夜色下,突然出现数条人影,手持利刃冲进商铺,极其迅速的斩杀了店中所有人,并且嚣张的一把火点燃了店铺。

    大雨也浇不灭被火油点燃的商铺,这么大的动静,顷刻间便被传到了山卫所。

    接到消息的韩在寇,心底最先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欣喜,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敢来。

    当即下令,早已在各处做着充分准备的蛮子兵,立马一扑而上,去迎接那群已经入坑的目标。

    韩在寇知道,这还没有完,今晚绝对不可能安静。不过,他很期待,冒头的越多越好,只要露出的行迹越来越多,他就有能力将他们全挖出来,一个不留。

    只是有时候,幸福总是来的太突然。

    “长官,南区长亭街哨口,我旗国十名巡逻兵士被上百人围杀,我支援部队赶至,最终我方死伤七名士兵,对方当场击毙二十三人,余人逃窜,正在追击……”

    “东区,长宇先生别墅遭上百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突然袭击,事发时长宇先生正在为其子举办生日宴会,数十名旗国人前往祝贺……”

    “北区,旗国投资的元茂服装厂起火,四名旗国人被困,我部队正在参与救火……”

    “情报处曾干事家中遭遇持枪悍匪突袭,其妻儿被绑架……”

    “吴江码头暴乱,数百人冲击码头……”

    “租界一间会所爆炸……”

    “西区一间钱庄被抢……“

    “我们山卫所马场遭投毒……”

    “驻兵本部附近发生爆炸,梁将军打来电话……”

    ……

    “混账!”韩在寇镇定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冲着正络绎不绝跑来他这里汇报情况的爆喝道:“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这是他要等的消息吗?

    连山卫所马场被投毒这种事都出来了?

    “我们查过了,闹事的是……青年社!”见他发怒,有人脸色发白,战战兢兢道。

    其实还用他说吗?

    韩在寇还能不知道这些人是青年社?

    除了青年社,明珠还有谁能有这份能量,顷刻间让这座城市处处硝烟?

    “砰!”韩在寇又是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随即盯住一人狠狠道:“青年社突然暴乱,为什么我们没能预警?”

    “这……”那人额头冷汗直冒,颤颤巍巍道:“刚刚得到消息,此次暴乱,是青年社杜先生直接对青年社十二堂主秘令,并且十二堂主均被扣押在青年社本部……”

    听他的意思,似乎十二堂主之中也已经有了他们的内线。

    只是即便如此,韩在寇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杜先生此举毫无疑问是已经有了防范,甚至早已经知道十二堂主中,有人出了问题。

    “该死,该死!”韩在寇大怒,也不知是在骂那情报部的人,还是在骂杜先生,来回踱了两步,他陡然抬头,目光却是看向崔朝远:“宗师大人,请您走一趟,杜鹃是黄庭府的人,若是他们不立即制止青年社的暴乱,并且马上给我们交代,那我们将视他们此举为大夏道门向我大旗皇国宣战,必将予以最激烈的反击,让他们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崔朝远神色一正,却没有迟疑,立刻躬身道:“是,大人放心,我这就去!”

    他很清楚,此番大人之所以没有防备到青年社,正是因为道门和谈之事。

    完全没想到道门居然如此大胆,竟敢一面谈判,一面公然挑战,此事关系重大,他不敢耽搁,当即前往会议室。

    此刻,会议室里正有一道门宗师在此,为了白日的事情来交涉。

    待崔宗师离去,韩在寇胸脯起伏,眸中凶光闪烁不定,他的愤怒惊天,若是没有道门谈判,他怎么可能如此大意的行屠街之事?

    如今准备要动的目标没有露面,却惹下了如此大乱,他能想象到这局面将对他造成多大影响。

    心中杀意爆发,恨不得立刻调兵灭了所有在明珠的道门子弟报仇雪恨,但终究是又深吸口气,忍下了愤怒。

    实际上,道门不想参战,他们又何尝希望大夏道门参战?

    他也不敢真的就和大夏道门彻底翻脸,不过,虽然如此,他却不会暴露自己的心思,毫不犹豫的让崔朝远去表达自己坚定的态度,他有把握,道门方面必然不敢翻脸,青年社还得让他们去镇压。

    微微低头,手中双拳紧握,咬着牙齿嘴里喃喃:“青年社,杜鹃……”

    这一次,他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必须要了杜鹃的命。

    微微闭眼,再睁开,他满面冷光的再次看向一众战战兢兢的下属道:“白长青的人呢?有没有动静?”

    他没有忘记今晚的目标,青年社那边有道门介入之后,应该会很快解决,对这威胁到自己性命的白长青,他却不会忘记,也不会半途而废。

    “目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到报告,有他们这伙人参与的痕迹。只是外面现在一片大乱,我们也无法确定。”下属头上冷汗直流,却不得不实话实说。

    毕竟白长青的人各个身手高强,他们行事作风与青年社人多势众一拥而上的做法不同,这也是用来鉴别他们是否参与的因素,到目前为止,所接到的报告几乎全是青年社的人在闹事。

    “混蛋!”韩在寇操起桌上的茶杯便狠狠朝着开口之人砸去。

    “是!”此人被茶杯砸中头颅,鲜血当即横淌,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反而立即躬身赔罪。

    韩在寇再次闭眼,舒缓了一下情绪,才再次开口道:“谍报所那边有动静吗?”

    “暂时还没有接到报告,我们依然在高度戒备,只要他们一出现,我们将立刻围歼!”被砸之人再次开口坚定道。

    “呼……”韩在寇眼中怒意盎然,谍报所,便是他为白长青这伙人准备的笼子。

    在那条街上,他抓了不少人,没有带来山卫所,就关在谍报所中审讯,便是给那伙人救人的机会。

    韩在寇烦躁的坐下,心中郁闷非常。

    “报……”突然,门口又传来一声请示。

    韩在寇抬眼:“进!”

    “长官,西区发现大量我巡逻兵士尸体……”来人面色紧张道。

    “嗯?”韩在寇眼眸当即蹬起,声音顷刻间又有了愤怒之意:“什么叫大量?”

    “据统计,目前找到的尸体已超过八十人!”来人声音中的惊惧还在继续。

    “什么?”

    “八十人?”

    “混账!”

    韩在寇还没开口,原本站在他下方的几名下属就豁然抬头,神情大变。

    蛮子八十士兵,这是什么概念?

    这里没有人能够接受,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死了八十个士兵。

    “你说什么?”韩在寇的声音也沉到了极点。

    “就在刚才不久前,换防的士兵发现有巡逻兵被杀……”

    经过就简单了,巡逻分队今晚的换防本来已经很勤便,一个小时便有一班,并且还是交叉换班。

    一般来说就算出了事,他们也可以哨声作为求援应急。

    再加上今夜大雨,本来便冷,准备换防的士兵,都是到了点再换,并没有到处窜。

    没有人会想到,居然就这般不声不响的会死了这么多人。

    等到接班的人,发现原本的小分队没了,马上警惕起来,待见到尸体,大惊之下,立即吹号,一查之下,居然在这短短一小时之内,有八十个以上的士兵消失。

    “沿着消失士兵的路线紧急侦查,最后发现,就在那条街口,我们埋伏的二十六名士兵,已全部遇难,伤口全在颈部,背利器一击致命……”

    办公室里安静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急速起伏,韩在寇声音也有了颤音:“全是一击致命,没有一个人反抗?”

    “没有,我们检查了所有人的枪械,没有一人开枪,应该都是在一瞬间被杀,大多数人致死都没有闭上眼睛。”来人声音中也开始有着惊恐流出。

    “是他们,就是他们!”韩在寇脸色顿时潮红,抬起头来:“是他们出现了,白长青的人果然出来了。”

    无需多疑,他几乎第一时间就肯定了这个猜测。

    只是这时他已经没有了欣喜,八十条旗国兵的性命,在战场上能力敌数百大夏兵,能开疆扩土,而此刻,他们却就这么死了,毫无声息的死了。

    韩在寇的心在收缩,如此代价,他心寒。

    “报……”

    还未等他平息内心波动,门口又传来一声急报,办公室内诸人,几乎顷刻浑身一颤,全部抬头,韩在寇颤抖:“进!”

    “报,东区我旗国居地,潜入七名悍匪疯狂冲杀我在夏民众,敌人武道高强,我兵众将其包围,其仍悍然反抗,最终被我全歼。”

    “全歼?”韩在寇神情当即一震:“可有活口?”

    在场所有人也是立刻心神绷紧,总算听到了好消息。

    “没有,军方汇报这七名悍匪实在凶悍,顷刻间便屠我民众九十一人,被包围之后,竟仍然誓死突围,他们武道高强,被重兵围剿扔杀我兵众六十余人……”

    韩在寇等人的脸色再次白了,又是百多人:“你说……他们只有七个人?”

    “是,七人,被我军全歼,尸体正在运来。”

    韩在寇身形微颤,心中刚才的那一抹振奋,刹那消失无踪。

    一比二十的战损,他还能振奋吗?

    手脚开始冰凉,他的胡须颤抖不定,心中一阵阵的紧缩。

    “报,长官,南区多处巡逻兵遭遇武道高手暗杀,敌人人数不详,目前我方已有近百名巡逻兵几乎在同一时间遇难……”

    “报……”

    一条条消息冰冷传来,办公室中所有人的头皮都在发麻。

    青年社闹事的消息,此刻都被甩在了脑后。

    不是青年社闹的不恐怖,而是他们的恐怖并非如此直接体现,他们搞暗杀,搞绑架,搞暴乱,远远没有这一条条蛮子兵的性命来的刺激。

    才多久,上报来的就不知有了几百条性命,他们今日才杀了多少平民?

    这般直接而又恐怖的报复,如何能不令这一众始作俑者心神不宁?

    “他们,共有多少人?”韩在寇搓了搓麻木的脸,眼睛已经红了,此刻他心中不止是怒,还有惊。

    怎么觉得,这些人的势力似乎远超自己的想象,就仿佛如青年社一般,他们也能够做到遍地开花。

    并且比青年社更恐怖,自己好像,惹出的不是一只蝼蚁,而是一头大象!

    “敌袭……”

    “砰砰砰!”

    已被惊的一片寂然的办公室里,所有人突然一惊,连忙朝着窗口望去。

    韩在寇更是下意识的一颤:“发生什么事?”

    身后数名下属立刻出门:“来人,来人,保护长官……”

    很快数名精锐立刻冲进来,护在韩在寇面前。

    而又只是顷刻,崔朝远的身形便是急闪而入,来到韩在寇身边,声音急切:“大人,有人闯山卫所,您务必小心!”

    哪里还用他说,门外枪声此起彼伏。

    韩在寇原本就苍白的脸,越发如纸,这一刻那封曾送到他手上信中,对他的威胁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

    “他们真的敢……”韩在寇嘴唇颤抖,无声念叨。

    没错,楼下的枪声已经证明,他们真的敢来取他头颅。

    不久,枪声静止了。

    有嘈杂惊起:“快,快将他带过来!”

    脚步声大起,局面持续混乱。

    崔朝远上前一步站在窗口眺目而望,随即立刻回头:“大人,战斗结束了,来人已被击毙!”

    “来了多少人,快,带过来!”韩在寇立刻抬头,急声道。

    来了多少人?

    很快。

    一排尸体摆放在他面前。

    在崔朝远的陪同下,韩在寇紧握着拳头,朝着一众尸体看去。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目光在一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崔朝远脸上。

    崔朝远脸色同样难看,但却不得不对着韩在寇点了点头。

    韩在寇身形一晃,再次低头,死死的咬着牙齿,眸中惊恐光芒交织不定。

    他看到了什么?

    一排十数具尸体,却只有一名黑衣人。

    其他均是他手下的兵众。

    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强闯他山卫所的人,居然只有一个,而在这重兵围困下,居然仍然有十多名兵士被杀。

    韩在寇盯着那张还显年轻的脸看了半晌,最终挥了挥手:“抬走,核实身份!”

    地上的黑衣人,没有遮面,暂时山卫所的人还难以知道,这人名叫张展!

    那对着墨白三叩首后,毅然离去的张展。

    他在蛮子屠杀时就在那条街上,当时他趴在地上,没有反抗。

    而此刻,他一个人杀到了山卫所,最终,死在了这里。

    “谍报所立即增兵!”韩在寇沉沉吐出一口气,对着等候命令的一众下属沉声道。

    “谍报所?”有下属重复念道。

    此刻这些人分赴四方,并没有往谍报所聚集的动向,他们在亡命报复,并不是为了救人。

    但最终,没有人敢不遵韩在寇的命令。

    下属离去,房间里就剩下韩在寇与崔朝远。

    “大人,道门那边说,黄庭府今日下午便已将杜鹃逐出师门,她的所作所为与道门无关。”崔朝远看着面色苍白沉默的韩在寇,终是说道。

    “逐出师门?无关?”韩在寇骤然瞪大他那双通红的眸子:“推的倒是干净,好,好,我倒要看看如何无关?”

第192章 有骨气的道门

    夜幕下的明珠城,处处硝烟、杀机凛冽。

    这对山卫所来说,其实并不应该意外,因为这本来便是他们处心积虑,为了灭掉白长青这只并不强大的老鼠,而一手导演出来的局面。

    并不强大的老鼠!

    没错,尽管白长青确实牙尖嘴利,咬人则带血,让他很肉疼,让他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但即便如此,在他眼中,与同样隐藏在明珠城暗地里的国朝分子、军阀分子、青年社这些动则便可以动摇明珠省安定局面的反抗势力相比,白长青真的只能算是一只小老鼠。

    对付这只老鼠,根本就无需太多顾忌,只要找出来,然后狠狠一榔头敲死便行。

    至于敲不死?

    在精心编织了笼子,数万雄兵严阵以待的情况下,会有这种可能吗?

    身为山卫所主官的韩在寇很忙,绝不可能浪费宝贵的时间,去思考这种愚蠢而又无聊的问题。

    所以,对他来说,麻烦的只是如何将这只小老鼠从阴暗角落里挖出来?

    只要他们出来了,韩在寇便可以安枕无忧的准备明日的庆功宴了。

    他运筹帷幄,用一场残忍的杀戮,设下了陷阱。

    很成功,这只狂妄而又愚不可及的老鼠,果然被激怒,不用他们再费尽功夫寻找,就主动那难以寻觅的阴暗角落里跳了出来,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直接跳进了他们早已扎好的网口中。

    很漂亮!

    完美!

    韩在寇应该自傲,这时候应该含在轻蔑的微笑,眼中透露深邃的智慧之光,轻描淡写之间,开始准备他的一石二鸟之计。

    这些老鼠不是很有几分武力吗,那就很有可能在抓捕的过程中造成一些伤亡啊。

    这可不行,他们大旗皇国的勇士太珍贵了,怎么能损失在这群卑微的老鼠手上,这绝对不行,就算只伤了一个都划不来。

    还好,大夏道门不是还有诸多高人在吗?

    对付这群狂妄的老鼠,他们这些人该有多么合适啊!

    他只需高坐钓鱼台,观赏一副狗咬狗的局面,或许,还可以顺便思索一下,明日应该如何面向全世界好好表彰一下,今晚为了明珠的和平,而不惜性命亲赴战场,英勇镇压那些穷凶极恶,危害四方的暴力反抗分子的诸位道门精英。

    漂亮!

    完美!!

    ……………………

    在一众兵士陪同下,疾步前往会见道门宗师的韩在寇,脑海里难以自抑的闪过自己之前的完美筹划,呼吸却越发粗重了。

    心悸、羞恼、愤怒、无尽的负面情绪向他袭来,让他感觉自己憋屈的快要爆炸一般难受。

    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错了?

    怎么可能,他那么惊艳的计划都还未彻底展开,就已经付出如此不可承受的代价?

    辛苦维持了半年多才稳定下来的明珠城,在今夜又再次一片混乱……

    数百条蛮子兵的性命,就这般无声无息的陨落在他的计划中……

    一个人,区区一个人,就敢杀到重兵守卫的山卫所来取他性命,并且死战不退。

    坚定,张展所表达的即便是死也要杀他韩在寇的坚定信念,连他都无法质疑。

    为什么?

    只是一只老鼠,一只敢冒头就能摁死的老鼠……

    韩在寇的心中骤然又是一抹凉意袭来,这一刻,他不能感觉到凉意。

    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在心悸。

    这只老鼠,似乎……

    似乎真的可能不是伸手就能摁死的,西区百名旗国精锐死的无声无息,南区百名巡逻兵又几乎在同一时间死亡,这不是一人两人能够做到的,十人二十人也不行,就算是高手,也得数以百计,甚至千计,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除此之外,四面八方还有无数的小队伍,在不计生死的疯狂袭杀每一个能够见到的旗国人。

    “一间医馆!”韩在寇死死咬住了牙齿。

    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着一点,韩在寇轻敌了。

    这绝不仅仅只是一少部分某方势力的精锐,只是凭借武力暂时逞威风而已。

    他们的实力与势力,让韩在寇震惊,一瞬间,韩在寇对他们的忌惮,甚至已经超过了对青年社的忌惮。

    他很难置信,自己掌控了半年的城市中,居然除了青年社,居然还有着一头从不为人所知的猛虎存在。

    “大人,到了!”崔朝远闻听着韩在寇粗重的呼吸,见他已然到了会议室,仍然没有回神过来,便轻声提醒道。

    韩在寇脚步一顿,目光抬起,双眸中仿佛有着熊熊火焰在疯狂燃烧,直接一挥手,声音粗重道:“进!”

    “是!”两名兵士闻令上前,一把推开两扇大门。

    们打开的一瞬间,韩在寇身边原本静立的兵士,立刻持枪在手,迅疾冲入会议室中。

    紧接着便是数道大喝声惊起。

    “全都不准动!”

    “趴下!”

    …………………………………………………………

    ………………………………

    会议室中,六名坐在椅子上,有老有少,头上都梳着道髻的道门中人,望着突然冲进来,气势汹汹的枪指自己一方人的蛮子兵们,有刹那的惊愕。

    但紧接着,却是对视一眼,其中一看起来约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更是豁然站起身来,目视一众蛮子兵声音高昂道:“你们想干什么?”

    其余众人脸色皆寒,但望着一众兵士手中的枪,却是隐忍着并没有发作,只是眼神死死的盯着一众士兵身后的门外。

    能够来此的修为都不低,虽然只有一位宗师在场,但其他人也非泛泛,均早已察觉门外的韩在寇与崔朝远。

    一众蛮子兵并不理会六名道门修士,他们握着枪对准诸人,但却并没有真的动手,只是气势上威吓。

    很明显,这是一个表达态度的下马威。

    略微僵持。

    坐在最上方椅子上的一个看面容约六十来岁,但神色却精神抖擞,眼中神光湛湛的老者,面色冷淡的开口了:“崔宗师,看这阵仗,莫非是想留下老夫?”

    他没有找韩在寇,而是对着门外的崔朝远说话。

    很有意思,其实这是一块遮羞布,堂堂大夏道门怎么可能和外敌媾和?

    人家此来是双方修行界,根据千古传承来友好交流的,跟旗国官方可没什么关系。

    只是大夏要这个体面,而旗国却未必给,此刻崔朝远便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在韩在寇身边,等候韩在寇做主。

    韩在寇面色冷凝,眼神锋利,负手昂头,抬脚上前。

    听到身后脚步声,围成半圈枪对道门诸人的士兵立刻向两边整齐退开一条通道。

    韩在寇的身影露出,背着手一步步走入会议室中,崔朝远紧随在侧,目光警惕。

    道门一众人的视线也自然落在了韩在寇的身上,一众人修为皆是不浅,一眼便能感知此人,此时那急速流窜的气血。

    很明显,韩在寇此时是真正处在暴怒之中,并非是故作姿态,这让道门六人心中真正一凛,皆是紧了紧心神。

    “你以为我不敢留下你?”韩在寇站在一众道门修士对面,目中凶光毕露,在这一众人身上一个个打量,最后目光落在那宗师身上,眼中更冰冷。

    “咔!”他话音一落,那十数名战士手中的火枪更是立刻上膛,会议室里的气氛顷刻间紧张到了极致。

    来真的?

    六名道门修士,有人眉头微跳。

    不过那宗师却是还镇定,实际上也无需担忧,若真想动手杀他们,韩在寇必然不会离他们如此近。

    否则即便崔朝远在身边,也难以保证他就能在几名修士的誓死突围中保得安全。

    “呵呵,既然敢来此,我又岂会怕死。只是杀我固然是不难,可我道门却并不是无人,阁下可想清楚了吗?”这老宗师神情淡定,依然平静说道。

    不得不说,道门众人,常年风餐饮露,的确仙风道骨,气派非常。

    “哈哈哈……”只是面对他这番不软不硬的说辞,韩在寇却是哈哈大笑。

    笑声中完全不加掩饰的嚣张与不屑,让一众道门修士脸色顷刻难看,就连那宗师深邃的眸子里也开始波动,身为宗师走到哪里不受尊敬,就是入了大夏国朝皇宫,国朝帝者也以礼相待,如今却被人如此蔑视,如何能不动怒。

    韩在寇不管他是否动怒,大笑声一收,陡然上前一步,一拍桌子,轰然震响间,他气势汹汹怒声喝道:“来人啊,给我全部拿下,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是!”一众兵士立刻大喝一声,持枪逼近,同时口中大喝道:“全部趴下!”

    崔朝远顷刻间闪身到韩在寇身前,快速后退,防范一众道门修士狗急跳墙。

    同时门外也顷刻间响起无数脚步声与呼喝声,一时间杀气骤然沸腾。

    来真的?而包括宗师在内的所有道门修士脸色皆是变了,

    所有修士全部站了起来,快速围拢成一团。

    而那道门宗师则是目光盯着崔朝远身后的韩在寇,眼中闪动,但又刹那平息,显然没有把握顷刻间拿下韩在寇。

    “且慢!”宗师身边的一名五十余岁的男子,看着逼近的蛮子兵,连忙一抬手喝道。

    但兵士根本不听他号令,他只好对着正退出门外的韩在寇大叫道:“韩大人,我道门一向与世无争,此番主动前来明珠,更是诚意备至,韩大人难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我等下手,此刻,我上清山梅真人以及其余三山真人阁下,都在遥视此处……”

    韩在寇闻言脚步突然一顿,崔朝远当即又让开身形,只见韩在寇不待他说完,便更是冷锐道:“哼,诚意?今日你黄庭府旗下势力,青年社,公然挑衅,明目张胆的大肆破坏明珠的繁荣安定,更卑鄙无耻的残忍杀害我皇国百姓以及兵士,更有你道门精锐势力,白长青一伙人,此刻正公然在我明珠省对抗我大旗皇国,仗着道门本领,大肆杀伐我兵士与百姓……尔等的诚意就是如此炫耀尔等的本领吗?真是岂有此理,我大旗皇国数百万精兵所向披靡,整个大夏国朝都在我兵锋之下慑慑发抖,原本念在尔等向来与世无争,却不想而等竟敢欺我皇国,真以为我威武皇国难道还惧你大夏道门强盛吗?”

    说到这里,韩在寇眼眸爆瞪,狂吼一声:“还等什么?”

    “韩大人,这是误会……”道门一众人脸色咻的铁青,这黑锅背的,那上清山的中年人连忙再次开口阻拦。

    “崔宗师,拿下了这帮人之后,立刻整兵,即刻拿下所有来到明珠的道门人士。杀我子民就视为对我开战,可格杀勿论!”韩在寇不待他说完,就更是显得越发愤怒了。

    “韩大人,此事真乃是无中生有,我等绝不认此栽赃,先前便已说过,青年社已非我道门势力,杜鹃更是已被黄庭府除籍,其所作所为与我道门无丝毫关联,而那白长青一伙人就更无从说起了,其不但杀了我道门众人,更是抓了我上清山梅真人的徒孙……韩大人,你可要明辨是非,杀我等容易,可莫要中了心怀异鬼之人的挑破离间之计。”那中年人张口急言,一番话声情并茂流利之极。

    “挑破离间,真当本官好欺吗?七天前,你道门数位年轻后辈还曾与青年社一起并肩作战,杀我兵士,这些日子尔等更是日日与青年社为伍,怎么此刻嘴一张,就不是一家人了?那白长青等人更是各个道家正宗,尔等也是说不认就不认,这便是尔等所说的诚意,真是欺人太甚,我大旗皇国安能受此耻辱?”韩在寇依然铁青着脸,丝毫没有放松之意。

    然而此刻,那群原本逼近的兵士,却是放慢了脚步。

    “老夫来做保,杜鹃的确已非黄庭府弟子,而那白长青等人也绝非我道门中人”那宗师眼见气氛僵持,语气落地有声道。

    很明显,他是将自己的高人形象看的太重,认为自己说出的话,应该很有分量,可以一锤定音。

    然而,韩在寇岂会理他这些,冷笑一声:“你做保,你拿什么做保,我大旗皇国子民,兵士的性命何等尊贵,就凭你一句话可以做保?”

    “你……”宗师怒极,一再收齐,很是难忍,但形势比人强,只得不再看他,而是看他身边的崔朝远:“崔宗师,老夫的话可能做保?”

    都是道门的,都有宗师威严。

    可崔朝远却是答道:“吕宗师,话不要说的太满,白长青那伙人的手段,我曾亲眼见识过,怕是来历不浅。”

    未正面回答,但意思已经足够明了,来历不浅,除了道门还能是什么来历。

    宗师一怒,而他身边那中年人却赶紧抢声道:“此事当真与我等无关,青年社杜鹃,原本的确乃黄庭府弟子,但其勾结白长青害我道门黄庭府弟子性命,更让上清山门徒失陷白长青手中。我道门本欲将其拿下遣返山门受审,却不料其胆大包天居然不服管教,故而黄庭府已将其除籍,不日黄庭府必将亲自清理门户。至于那白长青,这几日阁下想必也见到了,我等也在追询他的踪迹,以期救下我师侄。”

    说到这儿,此人目光瞥了一眼那些已然停步的兵士,神色微转继续道:“韩大人,事实就是如此,若是阁下一定要颠倒黑白,那我等修道中人,也不惧区区生死之事。但是我必须要负责任提醒阁下,千古以来,我道门经历世事变迁,却始终不断传承,至如今,我道门更是有真人坐镇,更不惧人间祸端。只是我等修道,乃求心性平和,不欲多添杀戮,故而才欲止戈,我上清山梅真人更是将其亲孙派往明珠,足可见其诚意,话已至此,既然来了明珠,我等便早已有所准备,是战是和,悉听尊便!”

    这一番话,倒是气势非常,只不过若是大夏人此刻在此听到,恐怕就要愤怒至极了。

    天下兴亡,生灵苦难,一句不欲多添杀戮,便大义凛然的逃避了责任,将多年来供养他们的人间给抛弃,更是暗含梅志峰一人的性命之重,重过天下百姓……

    “宗师大人,你怎么看?”韩在寇盯着一众道门修士半晌,却仍是不放松,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崔朝远。

    崔朝远当即躬身道:“大人,此事一时难辨真伪,观诸位同道言行,似有其理。青年社与黄庭府之事,是否清理门户,稍缓自见,而那白长青等人,却着实并不简单,绝非民间所能有的修行势力,此事……不好说。”

    “崔宗师!”那中年人闻言,目光一挑又要开口。

    崔宗师却直接回头,语气淡漠道:“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却可败你道门黄庭府宗师弟子,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一乃是尔等做戏,那女子根本无此能力……”

    “崔宗师,黄庭府洪震宗师也乃武道宗师,其坐下弟子已然身死,用做戏来形容,是否有些过分了。”那中年人倒不惧崔朝远的宗师威严。

    毕竟上清山出身的,自有一份底气。

    “哦,那便是那女子确有能为,你我皆是修行中人,那请阁下说说看,一十六七岁的女子能有这般本事,是怎么回事?”

    那中年人脸色一沉,微顿才道:“此事,我等自在调查,也不乏乃是民间高人调教出来的弟子。”

    “哼,民间高人?那恐怕不止一位高人,其武道出众,得武道高人调教,其修为深厚,又需丹师辅妙丹相助,其更得有完整道法传承,方能如此近境。”崔朝远淡淡道。

    不止一位高人,那不就是道门了吗?

    这次就连中年人也实在无言在反驳,但此刻他们六人却皆是心中烦闷,此事着实搞不清楚,事实上他们也在追查:“如今未有人赃,更无明证,一切皆只是无中生有的猜测,用这般猜测来做准,恐怕不合适。”

    “未有人赃?”韩在寇沉默片刻,终于再次开口了,他的杀意却仍然未有收敛:“好,可以。如今,这群贼逆就在外面,已然是我瓮中之鳖,今晚,我就给尔等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嗯?”一众道门修士一顿,皆是看在韩在寇,分析他这话的意思。

    其实根本不用分析,很明显了,让他们去对付那群人。

    “韩大人,你此话何意?”懂了意思,但那中年人却还是沉着脸问道。

    “不是你们的人是吧,未有人赃是吧,他们也是你们捉拿的凶犯是吧,该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了。我大旗皇国从来都是正义之师,向来出师有名,绝非滥杀无辜之辈,是战是和,就由你们看着办!”韩在寇眼中依然寒意深沉,目光炯炯盯着诸位,大有一言不合,就立刻动手之意。

    崔宗师也在一旁沉声道:“诸位,我等皆是修行同道,都不欲多添杀戮,诸位若不愿,那便在下代劳。但老夫真心不希望那白长青就擒之后会牵连到诸位,若真如此,怕是我等说不得只能兵戎相见,再难以太平了。”

    那中年人眼中骤然一闪,其他数人也皆是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那抹防范。

    若是真由这伙人捏造证据,到时道门还真解释不清楚,恐怕对于谈判不利,要吃大亏。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若是不去,那林素音的下落,旗国绝对不会安好心。

    想到这里,那中年人心中暗骂,好卑鄙的蛮子,这是要陷他们于不义啊。

    帮着旗国人而战的后果可想而知,中年人目光瞥了一眼身边那宗师,那宗师并未表态,中年人又沉吟片刻,终于还是道:“已经发现那伙贼逆,那是最好不过,其人杀我道门弟子,又强行拘押我山门中人,罪大恶极,我等自是要缉拿尔等,调查事实,这便不劳贵国操心了。”

    韩在寇闻言,冷笑一声:“好,那我倒是要看一看,千古以来名传于世的道门究竟有何手段。”

    说完转身便出门,崔朝远则是一叹,随即也跟在护在韩在寇身边离去。

    一众兵士自是立马护卫在侧跟上,剑拔弩张的形势刹那收敛。

    但道门一众人等,却是望着一众背影,脸色难看。

    ps:大章!

第193章 急智

    “驾、驾……”

    雨夜下,数匹快马疾驰,不一会,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楼上办公室里,韩在寇负手站在窗前,看着道门一众人离去的身影,眼中光芒仍然极冷。

    很明显,虽然他已经成功逼道门就范,让他们去自相残杀,但即便接下来的事他做的再完美,恐怕也难以折抵数百旗国子民和旗国兵牺牲的罪责。

    任何一个朝堂,都绝不可能避免派系相争,大夏国朝如此,旗国朝堂当然也如是。

    作为这场关乎两国国运的战争中,第一座被攻克的重要城池,明珠城的主官位置归属,在旗国朝堂之上,当然也曾有过激烈征伐。

    韩在寇一系虽然赢了,他得到了这个可以让他在开疆扩土的战役里飞黄腾达,名震历史的重要机会固然很幸运,但同时又何尝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履薄冰。

    旗国朝堂里,正有着无数人虎视眈眈,包不得他犯错,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拉下马来。

    韩在寇眼中愈发阴郁,一个白长青,根本就无法为这次的严重损失做出交代……

    恐怕用不了多久,强势的问责便要来了。

    “报告长官,本部来电……”

    才刚刚想到这里,门口便已响起汇报,韩在寇豁然转身,果然,一旦抓到了机会,他们绝不会容情。

    该来的还是来了。

    韩在寇目中暗藏愤怒,但紧接着又立刻隐忍,来到办公桌前,沉声道:“接进来!”

    “是!”门口下属立刻应命。

    韩在寇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我是韩在寇!”

    “是!”

    “大人,是,请容我解释……”

    “大人,绝对不是这样,这是污蔑,大人绝不能质疑我对皇国,对天皇陛下的忠诚……”

    “是,您教训的对,请大人息怒……”

    一旁,崔朝远目视着韩在寇在与对面通话中,那不时红白交杂的脸,心头不由叹息。

    他一直跟在韩在寇身边,可谓是看着他如何苦心安排,尽职尽责的在为天皇陛下工作,今日的事,当真是怪不到他头上啊。

    但如今却只能低着头,接受着朝堂那边的强烈问责,甚至在质疑他对皇国的忠诚。

    崔朝远心中感叹,但他却不会开口说什么,也不可能去帮韩在寇证明什么,他的职责只是保护韩在寇的安全,不可能参政。

    “是,您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稍后,我必将会给您呈上一份详细报告!大旗皇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韩在寇站直身躯大声道。

    说完,他缓缓挂断了电话,站在那儿胸脯不住起伏,眼中情绪交织不休,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却又突然一抬头,惊声道:“不对!”

    “大人,怎么了?”一边崔朝远被他突然的举动弄的骤然一惊。

    韩在寇脸色刹那急切,但随即又镇定下来,看向崔朝远一拱手道:“宗师大人,本官有一事拜托阁下!”

    “大人但说无妨!”眼见韩在寇如此郑重,崔朝远立刻正色还礼道。

    “请您立刻出发追踪大夏道门,务必紧紧盯住他们一举一动。”韩在寇面色郑重。

    “追踪道门?”崔朝远一楞,随即面露难色道:“大人,如今局势不稳,就在刚才还有胆大之徒胆敢杀到山卫所来,这种时候,我怎能擅离您身边?”

    他的责任是保护韩在寇的安全,说到这里,又不解问道:“大人是在担心道门心怀不轨,会帮助白长青那伙人吗?”

    “不,本官是在担心他们杀人灭口!”韩在寇眼中闪烁道。

    “杀人灭口?”崔朝远能够修到宗师境,智慧自然是通达的,但此刻还是没听懂,杀人灭口?是指杀白长青那伙人?

    “大人的意思是……”崔朝远真的有些懵了!

    “宗师大人,是本官大意了,差点上了道门这群小人的当,白长青今日所表现的实力,绝非泛泛,他身边聚有大批高手,可以断定他与道门之间绝对有着牵连,不是道门自己的人,便是国朝的人。”韩在寇说着脸色就难看下来。

    但崔朝远还是没有听懂,这本来就是明摆着的事,如今逼着道门去杀白长青,不就是让他们狗咬狗吗?怎么就上了道门的当了?

    不待他问,韩在寇已经继续开口恨声道:“白长青他们一伙人如今已经是我们瓮中之鳖,是注定要被我们捉拿归案,因为道门的人一直声称要追拿白长青,逼问林素音的下落,在误导本官,让本官以为他们不会立刻下杀手,是有拿活口审讯的机会。可实际上,若白长青真是一条大鱼的话,那道门就绝对不会让咱们有机会拿活口,不是助他逃脱,就是杀人灭口,如今咱们重兵围困,帮他逃走的可能性极小,直接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韩在寇说到这里,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即继续道:“白长青等重要头目死不得,必须捉拿归案。他们的身份事关重大,若是道门自己的人,那便证明道门早已存心与我等为敌,谈判不过假意麻痹,那咱们便必须立马知会各军团长官,定要防范他们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向我们将领动手。”

    听到这里,崔朝远当即眼眸一凝,谨慎了起来。

    “若不是道门自己人,那便可能是国朝隐藏在明珠的一股大势力,那我们就更要挖出来,必须搞清楚他们是如何隐藏下来的,在明珠又还有多少秘密,若是不搞清楚,这必将对我们掌控明珠稳定,甚至整个战事都有着巨大威胁。”崔朝远皱眉沉声道。

    脸色再次一正,望向崔朝远道:“宗师大人,白长青团伙的重要头目不能死,务必抓活口,所以还请您立刻前往追踪,不管他们是铤而走险帮助白长青逃亡,还是想要杀白长青一伙人灭口,相信只要有您在,一定能够阻止,如今在明珠也只有您有实力于乱中处置危机,达到目的。”

    崔朝远心中也慎重了起来,但他总觉得这件事哪里有着古怪,突然一顿,想到了根本问题。

    道门并非是主动参与进去的啊,是被你韩大人逼过去的,如今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抬头望向韩大人,却见韩大人脸色慎重无比,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有一个最佳的处置方案一般,他治好开口提醒道:“大人,既然有此隐患,那么是不是派人将那道门一众人等召回,我们直接派兵对付百场那一伙人就行,这样,不管道门有着什么心思,咱们不让他们动,他们也只能看着不敢动。”

    很明显,崔朝远还是不想离开韩在寇身边,毕竟他最大的责任是保护韩在寇的安全,若韩在寇出事了,他是要负责的,虽然在山卫所里,应该出不了事,但谁又说得准?

    韩在寇闻言,却是想都未想,便直接摆手:“不行,不能召回他们!”

    “额……”崔朝远闻言哑口,你说了这么多,怎么就不能召回?

    “崔宗师,白长青这伙人实力不浅,我兵士已然伤亡惨重,若强行攻伐,恐怕还不知有多少兵士为之牺牲……”韩在寇却眼神里一抹悲色流转,声音低沉下来。

    这个理由,崔朝远算是无语了。

    也明白了白长青是必须要对付的,但又不想再增添后果,否则若是附和这位的猜测还好,若是一切根本就只是猜测而已,白长青根本没什么太大的根底,那这位怕是就真交代不了了。

    韩在寇却又道:“宗师大人可曾想过,不管道门心思如何诡异,只要他们肯动手,这就是一次大好机会。一来让他们自己对付自己人,若白长青是道门众人,则定会为之心寒,我等抓获其后,将更容易挖出秘密。”

    “若白长青是国朝中人,那就再好不过,道门动了手,此举就算不能借此将道门彻底推到大夏的对立面,也绝对可以让他们与国朝的裂痕更深,这将更加坚定道门不为国朝出战的决心。”

    说到这儿,韩在寇眼中陡然深邃起来,望着崔朝远的眸光中,似乎有着无尽的星点在闪烁:“宗师大人,此事关系重大,这一次就拜托您了,至于我的安全,您不必挂心,和明珠的稳定以及皇国的大业相比,区区生死,又有何道哉。若非没有您的勇武之力,我恨不得亲赴战场,为皇国尽忠!”

    话都到了这个地步,崔朝远还能说什么?

    只是,此刻他也算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韩在寇或许先前并非真的大意了,而是突然改变了主意。

    恐怕刚才这一番话,等白长青归案之后,便是他拿来对上面的说辞。

    至于白长青的真实情况,慢慢审吧,这么严重的情况,审个一年半载,他的身份到底有没有诡异,实际上也就不重要了。

    韩大人这是在为了那已经造成的后果在做出补救,甚至,崔朝远心中怀疑,韩在寇甚至会将这变成一项大功劳。

    崔朝远心中不得不服韩在寇的老辣,顷刻间便从打击中站了起来,随机应变的本领实在厉害,即便他看出来了这些,也没办法反抗,只能遵命而去,甚至心中还隐隐希望,韩在寇真有本事,能将这件事变成一项大功……

    只是,他或许想的太多了,他忘了在几个月前,曾与一武道宗师在黑暗中对决时,心中的震撼。

    又一匹马,疾驰而去。

    雨夜下的城市越发热闹了,道门、旗国,皆有师者现世人间。

    师者,高高在上,地位尊贵,他们仗剑四方,踏遍山河都怡然不惧。

    可又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其实数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在京城外郊,就有一位师者,在一个少年拳下伏尸。

第194章 你们竟敢卖国

    “快,快,你们几个,快灭火!”

    “那边,其他人跟我追!”

    “砰,砰……”

    远处又一栋别墅浓烟四起,火光熊熊。

    倾天而降的大雨也无法阻止火势的蔓延,大队蛮子兵的身影早已涌了出来,快速奔赴火场,奔跑声、枪声、喊杀声随着火势而惊响,这一块区域彻底热闹。

    墨白撑着黑伞,隐藏暗处,前方的混乱他并没有参与。

    无需太过细致的打探,他就已经明了,在今晚,出来报复的并不只有他手下的人,青年社也出来了。

    而且比他的声势更大,几乎全城暴动。

    纵横明珠数十年的青年社,一旦完全展露了他的实力,绝对是可以令任何人都头疼的存在。

    他们或许没有能力去战场上冲锋陷阵,但论及破坏稳定,与在黑暗中烧杀抢掠的疯狂能力,却是无人能够比拟。

    他们几乎在各个角落暴动,没有一处安宁。

    像这种情况,墨白在这一路上,几乎随处可见。

    到处都是蛮子兵在追捕这些地头蛇的画面。

    说实话,在之前,墨白确实没有料到,青年社会突然如此决绝的和蛮子彻底翻脸,走上你死我活的对立面。

    并非是怀疑杜先生的立场和气魄。

    事实上,在这明珠省,杜先生绝对是墨白少数很尊敬的人之一。

    她坐拥着令蛮子忌惮的青年社,虽然没有明面硬抗蛮子的威势,就连蛮子针对暗杀于她,她也没敢拿一个旗国人的性命来报复。

    但毫无疑问的是,她却至始至终,都不弯脊梁,反抗不了,也绝不为虎作伥的态度,很令人钦佩。

    要知道在这乱世中,多少曾闻名遐迩的名士,又或者英雄盖世的奇男子都最终屈服在蛮子的淫威之下,低下了头颅,甚至最终助纣为虐。

    就连那手握重兵,名震四方的上将陈可战都不敢抗衡蛮子的淫威,不敢接敌。

    杜先生一个女子,虽看似柔弱,但却能始终不屈服,单只凭这态度,就已经足够世上太多男子汗颜。

    包括墨白自己,他身为明珠真正的王,在战后都只能暗藏锋芒,没有如杜先生那般始终直面压力。

    可即便如此,墨白也还是没想到,杜先生今晚居然会如此决绝,一改往常只是不配合,却也不敢招惹的态度,直接和蛮子撕破脸皮,开战了。

    这一路上,墨白亲眼所见,青年社的人和蛮子兵真刀真枪的厮杀,你死我活!

    而这个决定,所会造成的后果将是,她手中那盘踞了明珠数十年的青年社,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彻底灰飞烟灭,消失在历史中。

    而她本人,也将再不是威名赫赫的杜先生,而是一个即将被蛮子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丧家之犬。

    她这份决定,墨白意外而又钦佩。

    “砰砰……”

    前方在枪战。

    墨白虽未靠近,但他的耳力已经能够听出来,蛮子已经追上了青年社的人,展开了枪战。

    撑着那把大黑伞,隐身于黑暗无人处,墨白望着雨幕沉默。

    他知道放了这把火的人,一旦被蛮子的大部队咬上了,恐怕结局不会好。

    可他最终却还是,没有参与进前方的战场,转身抬起脚步消失在了黑暗中。

    并非是因为前方即将赴死的并非是他的人,所以他不管。

    而是因为,即便他管,又能如何?

    面对蛮子兵已经集结的大部队,即便是道家真人亲自下山而来,又能如何?

    如果力拼,或许可多杀几个人,但最终结果也只能喋血!

    今晚,注定是要死人的,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就算是宁儿和阿九,也很有可能在今晚喋血。

    在这已经被蛮子控制的城池之中,但凡想要奋起反抗,那死亡就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当然,有些人可以死,有些人却不能死。

    比如墨白,就没准备死。

    比如杜先生,墨白也要保她不死。

    而其他人……

    或许这很残酷,但在这场战役中,墨白和杜先生这种领导者,活着永远比死去更有价值。

    他们还需要继续活着成为蛮子的心腹之患,以遏制蛮子猖狂的脚步,让他们忌惮,再不敢如此大肆屠杀。

    ……

    墨白撑着黑伞疾行,他继续着自己的路,奔赴自己的战场。

    “去那边看看!”

    “不能放跑他们!”

    ……

    又有声响自前方而来,墨白身形在雨中微闪,已隐于暗中。

    面色平静的看着,远处又有大批蛮子兵,正扛着枪在附近搜查。

    而就在他前方,也有一个十来人的小队,正迎面走来。

    墨白望着这十人小队,却没有如之前般让路避开,而是伸手入怀,默默等待他们到来。

    顷刻后,眼望着他们与远方的兵马距离稍远,眼中冷光一闪,手臂在黑暗中扬起。

    “砰砰……”对面的蛮子兵,还未发现他的身影,便已砰砰无声倒下……

    他身形电闪,来到这些尸体身边,脚步威震,地上的水花飞溅,脚步几具尸体已然震起,他踢腿而出,顷刻间,十来道蛮子兵尸体便已向街边飞去。

    他身形再闪,竟快过这些尸体飞跃的速度,手中大伞收起,在数具尸体身上点去,令他们落地之时,声响轻过雨落声。

    十来个蛮子兵,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人间。

    远处依然呼喝不停的蛮子,丝毫没有察觉,就在他们不远处,战友已殒命。

    待一会后,察觉不对,找到尸体的时候,那凶手已袅然无踪,独留下一众愤怒而又惊恐的眼神。

    在这雨幕遮掩,四处混乱的夜晚,对墨白来说,虽然抗衡不了大部队,但想要寻机杀人并非难事。

    这也正是他今晚出山的目的,放弃了救那些该救的人,只为了杀更多该死的人。

    一路行来,他的背后也早已浮尸不知多少,但他也很清楚,机会已经越来越少。

    不过,他也不介意,能杀则杀。

    杀不了,也没关系。

    凭他一个人,杀不完的。

    也不是今晚凭着多杀几人就可以扭转这明珠局面的,但没有关系,杀人是报仇,也是震慑。

    还有一个战场有他杀人的机会,有他报仇的机会,也有他震慑的机会。

    那里才是他拼命的战场。

    谍报所!

    不错,正是那韩在寇为他安排的赴死之地。

    那里关押着白日里从众多商铺人员的机构,韩在寇认为他会为了救人而去。

    他也准备过去,只是,或许不是为了救人,而只单纯的为了踏入陷阱……

    ……

    看得出,如今的墨白,真的与当初睁眼时,有了太多的不同。

    犹记得当初,他睁眼皆是杀机四伏,放眼皆仇人。

    上清山、王妃、定武帝,几乎人人皆图他性命。

    可即便那般情况,当时他也从未此生杀意,只想为活命而挣扎,最多也只是想跳出牢笼,不与他们纠缠而已。

    甚至在那拳毙道师的夜里,他杀人也是被逼无奈。

    那时,他心性很慈悲,人性的美好在这乱世中显的极其亮眼。

    来到了明珠后,便不同了,他真实的生活在这个乱世中,一无所有的在挣扎中度命。

    最后终于千方百计主动开始杀人,长刀会多人性命,朱医师的性命……

    而到了如今,此刻,他的双手真的早已满是血腥,他心性也似乎没有了以前的慈悲,反而冷漠的惊人。

    可以说这些年来他救的人,远远不及他杀过的人,甚至都不及他今夜亲手杀过的人。

    而他放弃去救的人,又要远超他所杀的人!

    作为一个医者,这还有他曾经的坚持吗?

    有他生命至上的信仰吗?

    ……

    墨白的脚步依然沉稳,眼神也那么清明。

    很明显,他没有半点彷徨,没有一丝的自我否定。

    他不但不像入了魔,反而好似已经近道,心性更加光明。

    他这般坦荡,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变,对正道的坚持,依然是那般坚定,对苦难的心性依然是那般慈悲。

    “活着,比死去艰难!”

    “杀人,比救人艰难!”

    “放弃救人,比坚持救人艰难!”

    “做这乱世中身处龙潭虎穴的明王,比做乱世的医者艰难!”

    ………………………………

    ……

    宁儿飞手一个铃铛射出,伴随着铃铛声响,一个蛮子刹那持枪回头,但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在响。

    那飞来铃铛已经割断了他的脖子,手中火枪落地,瞪大眼睛,捂住了脖子,却已阻挡不了那血迹染红他的手掌。

    在他轰然倒下之前,他身边的两个同行者刹那间便要举枪朝着铃铛飞来黑暗处射击,但一缕剑光过后,两人倒地。

    他们身后阿九此时略显狼狈的身影出现,看了看三人,随即一闪,向着铃铛飞来处而去。

    铃铛使的力道极为巧妙,杀人后沿弧线飞回,落入宁儿手中。

    阿九望着握紧那染血铃铛,面色仍显苍白的宁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自小到大,宁儿从未杀过人。

    虽然她小时候就见惯了血腥,但那比不了真正动手杀人。

    杀人,并非那么容易就能接受的。

    即使杀的是敌人。

    今晚,宁儿已经杀了十多个蛮子,但她还是不适。

    “走吧!”阿九走上前,将她手中紧紧握着的铃铛取下,轻声道:“这一片蛮子兵都已经成群结队,咱们诱敌动手的机会不多了,前面就是谍报所,六爷应该快到了,咱们走吧。”

    宁儿点点头,虽然脸色苍白,但自从出来了,却并未哭闹,一直很听话。

    又看了一眼那伏尸的地方,随着阿九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宁儿却突然浑身一紧,手一把抓住正欲离去的阿九,却没有出声,只是目光紧张的从那尸体身上抬起,望向远方。

    “嗯?”阿九一顿,回头看向宁儿,见她异常,立刻谨慎起来,同样看向了远方黑暗处,却并没发现丝毫端倪。

    “怎么了?”阿九小心移动脚步,挡在宁儿前面,同时低声问道。

    “那里好像有人……”宁儿死死抓着阿九的手臂,明显紧张。

    阿九浑身肌肉骤然紧缩,眼神直射宁儿看着的方向。

    好像有人?

    他心中顷刻间万分紧张起来,几乎刹那间便有不好的预感临头袭来,因为他始终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之处。

    但他知道这时候宁儿绝不可能开玩笑,宁儿虽然实战少,但修为却一直比他要高。

    高手!

    只能是高手!

    为何隐藏?

    是六爷不放心跟来了吗?

    还是其他人?

    是敌是友?

    “走!”心念电转,阿九几乎片刻就做出了决定,拉住宁儿便要闪身而去。

    宁儿很听话,从出来就一直听阿九的,他说走,尽管宁儿对那里隐藏的人,感觉到惊慌,但还是马上跟随他跑。

    “你竟然能够发现老夫?”

    然而两人才刚刚跨出身形,一道浑厚的声音便仿佛在耳边响起一样。

    “别管他,跑!”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阿九便是一声断喝,丝毫不带犹豫的要带着宁儿跑。

    听声音,他就知道麻烦了,并非自己人,而是一个陌生人。

    “跑?在老夫面前,你们还想跑?”

    伴随着声音,一道身影已拦在他们前面,还未看清是谁,便有一道劲风带着红光骤然袭来。

    “不好,宗师!”阿九脸色大变,片刻间,几乎想也未想,便一拳挥出,迎接那劲风的同时,更是放开一直拉着宁儿的手,口中急喝道:“宁儿快跑!”

    宁儿脸色也早已变了,前面的人太过危险,一路来她都听阿九的话,听到阿九的身影,她转身就直朝着后方施展身形,如燕子轻纵,这一刻,她身上的铃铛甚至都没了响声,速度快到了极致。

    “噗……”然而,身后突然传来的口吐鲜血声,令她浑身一震:“阿九!”

    飞纵间,一回头,却只见阿九根本未跟上来,此刻竟身形腾飞而起,随即轰然落地。

    “阿九!”宁儿大惊失色,一声惊叫,转身又要奔回。

    “宁儿你快走,我拦住他。”阿九落地,浑身惊颤,但第一件事却是抬头看向宁儿,口中淌着血,却大叫。

    “哼,拦住老夫,不自量力,说,你们是谁,在何处修得这身修为?”那浑厚的声音似乎对他不屑一顾,对逃跑的宁儿也无所谓,负手间,一步步朝着阿九走来。

    “快跑啊,去找小爷!”阿九对身后的声音无动于衷,他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面对宗师,他无力抵抗。

    宁儿想要活命,也唯有找到小爷才行。

    再次冲着宁儿一声大吼,随后手掌拍地,身形再次跃起,然后想也未想的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又迅如闪电的取出一根金针,果断朝着自己胸口处,直接插了进去……

    “不……”宁儿被阿九一声惊喝,打断了身形,一时间不知是走是留,但突然见到阿九服下丹丸,又插入金针,顿时吓的惊叫起来:“不要,阿九,不能……”

    阿九眼神肉眼可见的变红,身形暴涨,却直直朝着宁儿冲了过去,速度竟远超先前。

    其身后宗师眼见他突然之间生龙活虎,倒是有些惊疑不定,挨了自己一掌,居然还能动弹?

    “有些门道!不过,在老夫面前,还想逃?”嘴里沉哼一声,这宗师身形电闪追去。

    阿九根本不管他,却是迎面与宁儿相对的一刹那,便一把伸手揽过宁儿身体,口中大喝一声:“走,去找小爷……来救我!”

    后面三个字,明显是硬加上去的。

    紧接着,宁儿便被他如弯弓射箭一般,直直抛向了远方。

    然后豁然转身,迎着那已经追来的宗师,一拳击出:“轰!”

    “什么?”那宗师原本一脸冷漠,但怎料拳接处,一股浩然巨力袭来,一时不慎,竟令他浑身一震,身形被阿九击飞,气血都在大震。

    “不可能!”眼神爆瞪,望着那同样在他拳劲之下,嘴角再次溢血倒退,却未倒下的阿九,满是不可置信大声惊喝道。

    “老匹夫,受死!”然而更不可能的事发生了,那青年居然仿若根本无事一般,更加劲猛的朝他冲来。

    远处,宁儿被阿九抛飞,在空中身形腾挪,终于稳住身形,但眼见阿九狂暴冲向那宗师的一幕,却是泪水横流,花容变色。

    “轰!”两人再次硬接一拳,随即阿九更加狂暴的冲上去攻击,还伴随着爆喝:“快走!”

    “找小爷!”宁儿红着眼,望着阿九的狂暴,突然记起了这句话,再也不犹豫,身形更加快捷的朝着远方奔去。

    但,又只是顷刻间,她眼中一紧,身形在空中如燕翻飞,一道剑光从她发丝掠过……

    “哼,小贱婢,还想逃?”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你们!”宁儿身形倒退落地,望着眼前人惊道。

    “小贱婢,不想死就快说,我林师妹在哪儿?”几道人影从黑暗中闪出身形,各个执剑眼神凌厉的盯着宁儿。

    其中一青年人正是梅志峰,此刻手中剑指宁儿。

    而在远处更有着蛮子兵正朝这边狂奔。

    看看蛮子兵,再看看这些根本不惧蛮子到来的道门子弟,宁儿终于明白那宗师是哪来的,目光愤恨至极,大怒道:“不要脸,你们竟敢卖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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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介绍: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