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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全文阅读

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天下第一医馆全文阅读

第1章 洞房前被打死的明王

    是夜!

    繁星点点,一轮弯月当空。

    柔和的月光倾洒在池塘里,泛起阵阵柔光,朦朦胧胧间,又倒影出一片柳绿花红。

    这是一间格局雅致的小院,亭台楼阁,草花石塑,相得益彰。

    今日这间小院应该特别喜庆,抬头便可见大红的喜稠挽成同心结,高挂门栏之间,随着秋风荡漾,红的鲜艳。

    低头也可见,长长的红地毯铺出很长。

    还有一张张红色桌椅,仍然摆放在院子里,还来不及撤走。

    甚至整间院子中,那白日欢庆时的酒香都依然弥漫。

    随处可见,都充满了喜庆气氛。

    相信任何人一望便知,这家定是有人在今日新婚燕尔!

    然而,若仔细一瞧,却又有些反常。

    这新婚夜里,此间小院之中,不见歌舞欢腾,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数不清有多少兵士,正身背武装,在月光下庄严而立,警惕四方。

    一股凝重的杀气油然而生……

    毫无疑问,今天这场本该喜庆的婚宴上,出现了意外。

    就在兵士严密护卫的中心点,有一间同样被一张张“喜”字剪纸,点缀的极为喜庆的阁楼。

    房门紧闭,但却有昏黄的灯光,从窗口映射而出。

    屋内。

    首先可见的是一盏造型极为古旧的吊灯,随着一根黑色的电线牵引,垂吊在半空中。

    一个身穿中山装,气势极为威严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灯光下,深深皱着眉头,他眼里有着一抹抹复杂的情绪在狂闪。

    很显然,他心神并不安宁。

    而就在他目光尽头,有一张床。

    床边是一位年纪不轻,身穿白色道袍,显得有些仙风道骨的老者,正半闭着眼睛,在替床上的人诊脉。

    那是一个还身穿着大红喜袍,面向清秀,年约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子。

    毫无疑问,就凭他身上穿着喜袍,便清晰无误的表明了,他便是今天这场婚宴的新郎。

    只是,骇人的却是,这位新郎,此刻竟面色苍白若纸,气若游丝,紧闭着双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仿若已没了生息!

    一片沉静中,老者缓缓放开了新郎的手,那一直等待的中年男子,立刻上前一步,语气紧张急切朝着老者问道:“张丹师,如何?”

    老者抬眼,眸中凝重,微微沉吟之后,轻轻摇头,眉峰紧皱,语气深沉道:“不妙!”

    中年男子眸子顿时心中一沉,眼眸急缩,但随即又连忙开口:“可有性命之忧?”

    老者没有说话,而是再次偏头打量了一会那面若白纸的青年,随即躬身,将青年男子上衣解开。

    顿时只见青年胸口之上,竟有一个乌黑掌印清晰显现,极为骇人。

    中年男子,目光盯着那乌黑掌印,面色明显阴沉了下来,缓缓沉重开口:“明王绝不能死!”

    老者却是回眸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轻声道:“心脉重创,生机渺茫!”

    中年男子深吸口气,眼中似有无数情绪交织,好似在算计什么,良久,他才最终却沉声道:“至少……现在不能死!”

    “老夫必当尽力一试!”老者闻言轻叹,说完,从怀里掏出银针,开始在青年胸膛下针。

    中年男子面色沉重至极,转身离远几步,来到窗子边,仰头望向天穹,眼中无尽担忧。

    时间缓缓流逝,屋内再次陷入紧张而沉重的气氛之中。

    “嗯?不好!”突然,那施针老者出声,语气有些急促。

    中年男子浑身一颤,豁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老者身边:“怎样?”

    说着,目光急忙直射床上青年男子胸口。

    随即立马脸色铁青一片,他目光尽头,那青年男子嘴角一抹鲜血溢出,胸口已明显没了起伏。

    但老者却没有答话,骤然伸出右手,面色凝重的覆盖在青年胸口那乌黑掌印之上。

    恐怖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他那手掌覆盖之处,竟缓缓升起了丝丝白雾。

    白雾虽淡,却真真实实显现,这简直犹如神迹。

    而那中年男子,却并不为此精奇,目光死死的盯着青年男子,握紧拳头,嘴里喃喃道:“明王绝不能死!”

    老者一边运功,做最后的努力,心底却是已经明了,药医不死之人,明王生机已断,魂飞魄散,谁又能有手段真从阎王手里夺人。

    此刻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

    恍惚间。

    墨白突然只觉一股钻心剧痛突然从胸口袭来,随即遍布全身,犹如万蚁噬心之难受。

    他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便面对这剧烈痛楚,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却是:“难道就连死了也都不得解脱?”

    没人能给他答案,那痛楚却越发加剧,越来越清晰!

    墨白有些难以承受,想要痛叫出声来释放。

    但下意识的,他却想要咬紧牙关,和曾经多少次经历痛楚时一样,独自默默承受就好。

    不过,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了,还没等他调动自己坚韧的神经来抵挡痛楚,便又突然只觉胸口一股汹涌的血气在狂涌。

    随即完全无法抑制的直冲喉咙而上。

    “哼!”墨白闷哼一声,陡然睁开了眼睛,似有两道人影在眼前,但此刻他已无力细看,鲜血便已张口喷出……

    血光四溅,令人望而惊心。

    墨白刚刚睁开的眼睛,又缓缓闭合,似有无尽虚弱向他袭来……

    但一贯坚韧的意志,却是强撑着并没有失去意识!

    耳边似乎有声音传来,墨白却无力睁眼看是谁在说话。

    “这……”

    “没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老者和中年男子两人,都有下意识的惊诧。

    竟然真的活了?

    老者缓缓收回右手,眼神盯着那重新开始墨白那起伏的胸口,眼中一抹古怪闪过:“刚才,莫非……是看错了?”

    而中年男子,却是刹那便反应了过来,脸上有喜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满是紧张道:“张丹师,快看看情况!”

    老者已无需他提醒,便已再次握住了墨白的手,细细诊脉。

    顷刻,老者面色又缓缓沉了下来,轻声一叹,放开了墨白的手,再次摇头,沉声一叹道:“虽然缓过了这口气,但上清山的人确实下了死手,这掌力直冲心肺,伤势太重,恐怕……”

    中年男子闻言,刚刚舒缓的脸上,又是一阵难看,缓缓道:“若是百年前,上清山岂敢如此猖狂,竟公然对我皇室下杀手……”

    说到这儿,却是脸色又一阵无奈,声音低沉下去:“如今我国朝内忧外患,陛下虽励精图治,欲重振山河,但局面疮痍,唯有步步为营,攘外必先安内。如今正值陛下荡平内患之重要时刻,还需上清山等山门助力。此时此刻,实在不宜和上清山彻底决裂,否则,局势将更为艰难。张丹师,明王绝不能死在上清山手中,否则为保皇室尊严,陛下将不得不与上清山翻脸,所以张丹师还请务必保住明王性命!”

    老者闻言,脸色也是微微一暗,他虽未入国朝为政,但如今形势,他也不会完全不知。

    心头也不禁有些唏嘘,纵横天下五百余年,强大到令四方仰首称臣的大夏皇朝,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上清山的确实力强大,但若是当年天下,它若敢反乱,国朝数十万大军挥手间便可荡平了它。

    然而如今天下,皇室式微,外有强敌犯境,屡屡挑衅,侵占我疆土,内有重臣擅权,还有狼子野心之辈,妄想做那谋逆之事,改天换地!诸侯更是听调不听宣,以至于区区上清山,这原本依靠国朝提供资源以供清修的宗门,居然也敢藐视国朝皇室!

    竟然公然大闹明王新婚之夜,悍然出手,丝毫不留情面的要置明王于死地。

    奈何,皇室却束手束脚,不敢大动干戈……

    老者轻叹一声,心底却知道江总长对自己说这番话的意思,是担忧自己不尽全力。

    目光望向中年男子,郑重道:“张总长请放心,我张家世受皇恩,虽是修行中人,但国朝有命,我定不负皇恩。但明王生机已绝,如今受我一缕真气,虽然暂时护住其性命,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张总长,也就是这位中年男子闻言,默然片刻,却还是摇头,沉声道:“张丹师,明王的生死实在事关重大,您必须确保他还能活上一段时日。如今看来,林氏恐怕真早有不臣之心,有借其女与上清山联姻之意。此次上清山虽然派人出手大闹婚宴,但林氏女终究与明王已拜过天地,明证法籍,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所以只要明王还活着,林氏女就算拜入上清山,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上清山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与林氏联姻,否则这天下骂名,他们如何承担?所以不论如何,明王都必须能够继续活着!请您想尽一切办法,只要能保其性命,陛下定会重赏!”

    老者嘴角苦笑,他知道张总长说的是事实,的确,明王性命如此重要,若能保住,定然大功一件,陛下定会重赏,亏损些元气,也绝对值得,但是他却只能摇头无奈道:“张总长,药医不死之人,如今明王生机确实已绝,真气虽可保他一时之元气,但并非真能救他性命,纵使老夫用尽这一身修为,也得他身体能够受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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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睁眼,就只能活三天!

    “明王最多还能撑多久?”张总长脸色更为难看了,他看得出,张丹师并未说谎。

    “虽无法断言,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必然打不过一月光景!”老者微微沉吟道。

    “一个月?”张总长眉心紧皱,一个月显然是不够的。

    “这还是最乐观的情况!”老者低声叹息。

    张总长目光一扫那依然面无人色的墨白,眼中又是疯狂闪烁起来,良久之后,他眼神微微一定,突然又开口问道:“张丹师,既然如此,那这一个月中,明王可否能坐得车马?”

    老者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明王这情况,就如风中火烛,只要稍有动静,恐怕便……”

    张总长闻言,深沉一叹:“这可如何是好?”

    “倒是有一种法子,能让明王暂时恢复生机,不过……”老者见张总长愁眉不展,不知其为何让明王起身活动,但却突然沉吟道。

    “哦?张丹师有办法?快请说!”张总长陡然目光亮起,直视老者。

    老者微顿,开口道:“明王生机虽然已经断绝,但却可用药石催发其全部剩余生命潜力,保其一时无恙……”

    说到这儿,老者微微有些为难,但却不得不说道:“但,明王恐怕便只得三日之命!”

    说白了,这便相当于人为创造的回光返照。

    “三日?”张总长嘴角喃喃,低头思索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目光微微一定:“情况已经如此,也别无他法了。张丹师,还请您暂且留在此地,照看明王,我还需即刻回禀陛下!”

    ……

    剧烈的疼痛,依然在持续袭击墨白的神经,但他却始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若陷入了深沉昏迷中。

    但当房间里那两人出门之后,屋内再次陷入寂静之后,他的眼皮却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又一下!

    最后缓缓睁开,一双清亮透彻却又超出年纪沉稳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出现在了这片空间。

    眼中有些许茫然,但却并没有刚刚醒来的恍惚,清醒的过分。

    很明显,他清醒过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事实上,当他那口血喷出之后,他虽然虚弱至极,昏昏欲睡,但却强忍着,硬撑了过来。

    虽然,昏迷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因为可以逃避那胸口那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但他却是选择了忍受,但因为耳中所听到的那番话,他一直并未睁眼,并且无论怎样难受,他未哼过一声,未皱一下眉头。

    甚至连呼吸都被他努力压制到昏迷状态。

    这很难做到,并非是能力问题,而是这需要的精神意志实在骇人!

    但墨白,做到了,那两人直到离开房间,都并未发现异常。

    墨白清澈的眸光,静静转动,开始打量这屋内环境。

    虽然早已有了预料,但当真正看到这里并不是自己最后所住的那间处处洁白的医院vip高级病房时,眼眸之中还是没能闪过一阵惊诧。

    但他好像天生就比一般人更淡然,眸光中又缓缓恢复平和,

    继续打量。

    一处无比陌生,到处都是红色装饰的房间。

    他忍着剧痛,轻轻摆动脑袋,看着床上的红色纱帐!

    方桌上的瓷器杯碟!

    那一看便造价不菲,但款式无比老旧的木质门窗!

    最后目光定格在那盏被一根黑色电线牵引垂下,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吊灯。

    “民国……”他眼眸里略微疑惑了一下之后,嘴唇似乎轻轻开阖了一下,但并没有声音传出。

    墨白曾度三十年华,而有半数光阴,是长居深山古刹!

    闲来无事之时,除了翻遍医经,武经之外,也诵读不少古籍经典。

    不敢说对各朝历史了如指掌,但墨白相信,自己比大多数人都要熟悉一些。

    这装饰风格,无需深谙历史,只要常看电视,都会感觉熟悉!

    没错,就是民国时期,特有风格!

    “陛下,皇朝……”

    但只是刹那,墨白眼里一闪,嘴唇再次轻轻开阖。

    想到刚才的对话,墨白又否认民国!

    会是清末?

    清末的确乱世风云,皇权式微,有这般装饰也正常。

    但墨白随即便再次否定,不可能是清末,清朝没有一位皇子被封明王!

    眼里继续思索着对话中的上清山、明王大婚之夜、林氏之女、联姻……

    墨白虽然眸光清澈的狠,但他显然是极为聪慧之辈。

    仅凭这些关联,虽然没能在记忆中找到熟悉的年代,但他却已经能够推测出一些大概。

    “乱世渐起,皇权式微,有林氏一族,或许生出不臣之心,想要借女儿联姻实力强大的上清山,却被皇室识破想法,或者只是想要敲打一下林氏,正一正皇室的威严,所以为林氏之女和明王赐婚。”

    “而上清山知道这件事后,为林氏做主,在大婚之夜愤而将明王打成重伤垂死!”

    墨白心里闪过这段话,可随机眉头却似乎轻轻皱了一下,似有哪儿不对。

    不应该啊,如果真是这样,上清山岂不是完全无视皇家威严……

    不对,不对,皇家既然还要顾全颜面,上清山也必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定是其中有能遮掩的理由。

    “林氏女被带去了上清山?”墨白突然又记起这句话,还有“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这其中还有事,林氏女并非被带去联姻的,她和上清山应该并不止联姻,可能还有某种牵扯,所以上清山才能为她出头。

    墨白缺乏资料,暂时无法分清全部事实,不过,他也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想到了林氏女,和大婚之后,他眼眸里突然泛起了微波。

    竟突然闭上眼睛,眉头也轻轻皱起,似在努力做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眸子,那一直淡然而安静的眸光之中,竟出现了某好好似恼火般的光芒。

    “明王……我结婚了,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心底流过这么一句话。

    ……

    这好在是没人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在这种环境之中,他居然还有心情去琢磨那林氏女长什么样。

    不太合适吧……

    令人无语。

    你既然有心情追究这个,怎么不想想,最切实的问题,你正承受痛苦折磨,而且很可能只有三日之命!

    当然他会想的。

    眼神再次安静下来:“张总长想让我出行,如果没有料错,应该是想把我光明正大的派到哪儿去,然后就此失踪,这样我没法确定是死是活,也就不用为了皇家尊严而和上清山拼命,也可以继续吊着林氏之女,不得二嫁。嗯,这办法还真可行!”

    看得出,他实在是聪慧的紧。

    仅仅从那只言片语的谈话之中,他心中竟已经明了了这么多事。

    虽然还不能确定是否属实,但这也着实不易了。

    光这反应速度,便可知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有的格局!

    “听张总管的说法,我那父皇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性格坚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忍了这口气,让我吃了那激发潜力,回光返照的药石……嗯,我还能活三天!”

    墨白眸中的思绪,渐渐平息,有些出神。

    不管是神情,还是眼神都并没有太大波动!

    很明显,他真的有些古怪。

    正常人,遇到他这样的境遇,绝不该是这样安静的反应。

    就算能够轻易接受,也绝不可能将事关自己性命的事,放到最后再想,而且最后还神游物外了,仿佛并不为生命而担忧。

    然而,他就这么做了,眼中逐渐开始出现一些如“梦幻泡影”般的影像!

    他似乎……是在回忆!

    回忆一段栩栩如生的人生。

第三章 这人生,如此操蛋

    只论投胎这活儿的手艺的话,遍访世间,恐怕还真没多少人敢和墨白比肩。

    纵然“明王”这单凭称呼,便可想到,定是贵不可言的身份,也真不能给墨白多少震撼。

    甚至根本就不能在心底激起多大涟漪。

    不是他淡泊名利,而是就看家世的话,墨白前世虽名不敢称王,但真论起来,却还真未必比不上一个皇室庶子!

    何况,还是一个在乱世中,已经风雨飘摇的皇室庶子!

    不过啊,光会投胎这手艺,很明显是不够的啊。

    就像“明王”他也很会投胎了,算是贵不可言。

    可却在洞房花烛夜,走上人生巅峰的当口,却突然就被人给揍死了,还死的很惨……

    但墨白也不能笑话他,毕竟论悲惨,他同样也未必就比明王幸之……

    ……

    高楼大厦直冲云巅,钢铁洪流飞速奔驰!

    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这和平盛世,歌舞升平,生在权贵之家,便真可谓注定了一世雍容!

    可是,命格虽好,墨白却无福消受。

    先天体弱,生来病绝!

    不及享一日人间乐事,便开始在痛苦中煎熬,未能下地,便在家人的怀抱里,千山万水遍访名医。

    最终,却束手无策,甚至连病因都无法查探出,就眼看着过不了周岁!

    而唯一的希望,却令至亲洒泪不忍。

    但,最终却也没有办法,不得不抱着绝望中的最后一点亮光,将他送到了恩师身边。

    从此,他别了这繁花似锦的红尘盛世……

    一日日,一年年,山流水转,年华经纶!

    寒冬酷暑时节,墨白安坐居于名山古刹,习练医经武技,吞吐日月之精华,以求保命。

    春花秋月,泥土芬芳,便随师父行走于山林荒野,采摘稀有之珍药,调体度命!

    冬去春来,眨眼三十载!

    那权威惊世,那富贵如云,竟似乎与命格贵不可言的他,再没有了什么关系。

    从少年到青年,他清苦而平和,虽病痛一次比一次难熬,但他却从未想过要放弃。

    尽管师父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你会好的!”

    师父只是对他说“命数天定,虽强求不得,但人不可不争!”

    这句话,他认同,并且真的做到了极致。

    在没有希望的岁月中,他一次次度过那难以忍受的病痛折磨,最终于不可能之间,竟争得了三十光阴!

    其实,就算没有这句话,他也没有想过放弃。

    就算像他这般活着,死,或者是一种幸福。

    但他也并非没有留恋,虽常年不在父母家人身边,但他每当身体稍稍硬朗,回家之时,家人眼里那深沉的怜爱以及欢喜……

    他割舍不了,多陪一天总是好的。

    数十年间,虽然确实凄苦,但他其实并不悲观。相反,他的一生,极少会有怨天尤人的时候,反而,还很乐观。

    这或许是从小居于钟灵景秀之地,所养出来的淡然之气,也可能是曾随师父赴名山时,一位高僧曾对他说过一句话的影响。

    “今生苦渡,是为前世还债,也为来生积福!”也许真是环境所致,墨白的确需要一些支撑,他愿意相信这句话。

    信仰,有时候真的能够给人强大的力量,至此,他不但活着,还活的极为充实。

    数十载光阴之中,他与天奔命,闲来之时,也学的一生本领,其中又尤以医术为甚,这源于他自己的病痛,也源于他为来生积福的信念。

    说来可叹,生命之火在风中摇曳,却尚处幼龄,便已拿脉开方,替世人度恶疾。

    至他二十之龄,师父便已无需出山,直到仙逝,均再未出手。

    而这十数年间,他真可谓活人无数,积得深厚福报!

    这一生,也不算虚度了。

    但说实话,在闭眼之前,他心里还是有点遗憾的。

    他纵使看淡了生死,但从小到大,却也并非没有想过繁华!

    他也时常思考,甚至会有冲动,若身体条件稍好一些,他也很想行走于繁华闹市之间,看看这人世繁华。

    最好还能有一段令人心动的旷世情缘,在这人间轰轰烈烈走上一遭……

    那样该多好啊!

    但,他终究至死也未能入红尘。

    “今生苦渡,是为前世还债,也为来生积福!”

    这句话,是他一辈子很重要的信仰支撑,也是他闭眼之前,虽然平静,但依然向往。

    ……………………

    ……

    光影缓缓淡去,墨白静静的躺在床上发呆,好一会之后,他眸光才再次清澈。

    前尘俗世,不管愿不愿意,都已远去。

    还好,他本就淡然。

    微微侧目,眼睛里开始灵光波动,他偏头,望向了门口。

    似乎在静静的感受着门外的动静。

    稍远处,似乎不时有脚步声在青石板上踏响,很沉重。

    墨白静静倾听,分不清那是什么人,因为他并不知道外面有兵士在执勤。

    不过,他好像也并不去深思,他只在乎,外面的人会不会靠近。

    “踏踏踏……”脚步声时有时无,但似乎总在一片区域活动,并没有靠近的迹象。

    墨白眸光微闪,脑海中又记起那位被留在这里看护他的张丹师。

    但墨白却记得他曾给自己度气,延续心火,若没有猜错,此刻那位应该就在附近调息,恢复元气,暂时应该不会过来。

    “就算真过来也无妨……”墨白又想到。

    随即,墨白眼皮轻动,眸子慢慢闭上,胸口依然疼的剧烈,但墨白却并不出声,他在细细感应自己的身体。

    “有血气在微弱波动,胸口部位疼痛中,有丝丝暖意护持……”

    眸子再次睁开,几乎没有犹豫,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

    “嗯!”一声低到了极点,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闷声响起,那是痛楚在强烈加剧。

    墨白额头,瞬间便布满汗水,那双清澈的眸子也开始泛起丝丝血丝。

    而他,却只是那一道极微弱的动静之后,便牙关紧咬,再不发一声。

    他用尽全力,依然缓慢的弯起自己的手臂,看他模样,似乎想要撑在床上,坐起身来。

    张丹师曾说过,此刻的他就像风中的火苗,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多余的动作,而熄灭。

    但他明显没有顾及这句话。

    或许还记得,但他要坐起来的意念,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

    汗如雨下,床单全部湿透,仿佛浑身的元气,也正随着汗水的排出,而倾泻。

    张丹师真的没有乱说,墨白试图坐起,他那脆弱的心脉,似乎就像一张蜘蛛网,随时可能裂开。

    无法想象的疼痛,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剧烈,仿佛要超出人所能承受。

    的确实际上已经超出了,换一个人恐怕早已虚脱晕倒,等待死亡。

    痛苦,或许很多人都能承受,但却很少有人,能够主动去承受更大的痛苦。

    但墨白就可以!

    三十年的光阴中,没有人能够想象他是怎样一年年度过的。

    他最终成功的盘膝坐了起来。。

    虽然他呼吸已经困难,头脑昏沉欲睡,眼皮耷拉,脸色彻底煞白,再不含一丝血色,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但他并没有倒下,并且还活着。

    强韧的神经,努力用最后的生气,抬起那无力的胳膊,竟碰触胸口,按压。

    “哼!”又是一道闷哼,声响依然不大。

    或许是墨白已无力去强撑,又或许是他已发不出多大声音。

    但,这一声闷哼之后,他的脸上又有了一丝血色,眼睛再次睁开,尽管已完全血红。

    他太狠了,他清楚自己的状态,此时此刻只有更剧烈的痛楚,才能救他的命。

    只要精神之火不灭,他才有机会,再次争渡那前世在苦海中挣扎三十年来的今天。

    红尘啊!

    旷世情缘啊!

    林氏之女啊!

    墨白眼中波光嶙峋,然而这一刻,恐怕再也没有人能笑话他,到了此刻,竟还贪图这些有的没的。

    此刻,只能对他赋予敬意,他用最坚韧的意志,最纯粹的欲念在支撑自己的生命。

    或许他真的太纯粹了,并不复杂,他淡然,却又清清楚楚自己想要什么。

    瞳孔中,似有一朵火苗,微弱,却终于慢慢定了下来,不再摇摆!

    墨白浑身已快虚脱,双眸中一片血红,但却缓缓有了清澈光芒亮起。

    “呼……”墨白忍着疼痛,轻轻吐出一口微弱气息,再次打量了一眼屋内陌生的摆设。

    脑海中又回荡起了那句话:“今生苦渡,是为前世还债,也为来生积福!”

    微微仰头,墨白看着那盏昏黄灯光,灯光模糊了他的瞳孔,他开始正视自己苦苦争来的这一世!

    “新婚夜被打的重伤垂死,老婆可能还要被抢走!”

    “浑身剧痛,比前世还要痛楚万分!”

    “身份尊贵,有亲爹在,但感情方面恐怕就……极有可能,很快他亲爹就会放弃他的性命,甚至还有可能亲自下令斩杀!”

    “最关键的是,就算是这么痛苦的人生,可能……也只有三天了!”

    还想不到太多,但就只是这些,似乎已经能够给墨白一个大致的印象了。

    他这两世还真是命格都贵的狠啊……

    “大师果然修为高深莫测,不曾诓我,我苦渡一生,真修来了福报……”墨白盘膝而坐,双手置于膝盖前,强烈的痛楚中,他苍白的脸上,竟缓缓露出了一抹极为温润的笑意,眸光中那么平和,仿佛看向了诸天之上:“只是这福报……真是如此他妈.的操蛋啊!”

    眸子缓缓闭上,双手置于膝盖,五根手指组成一朵莲花。

    呼吸渐渐放慢,不多时,似有一层淡淡柔光在他口鼻之间流转。

第四章 登堂入室,梅道师

    昏黄的路灯下,那空无一人的青石板道上,一辆造型古朴的汽车一路奔行。

    并不多时,前方车灯就已映照出一座规模庞大的宫殿群。

    金砖红瓦,雕龙玉柱,一眼望去,便令人心生敬畏!

    然而车内的人,却似乎无心欣赏,速度依然不减,直接朝着那高大的宫门驶去。

    当车子过来,立即有执勤的兵士,快步踏出,伸手拦截,一人喝道:“停车!”

    不过车子却并没有遵照,只是稍稍放缓速度,便有一个脑袋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头来,不待兵士问话,便直接开口沉声道:“速速开门!”

    两名兵士凝目一看,立即面色一正,庄严敬礼:“是,张总长!”

    随即不敢怠慢,立刻开门。

    车子眼看着就要驶过两名立正的兵士,进入宫院。

    张总长目光中却又突然一顿,抬起头沉声道:“等等!”

    司机立即刹车,两名兵士,心中一紧,越发站直,目不斜视。

    却只见张总长再次探出头来,凝眉沉声问道:“之前可曾有人进宫?”

    两名兵士一顿,其中一名兵士立即答道:“上清山冲玄道师和林大人在十分钟之前刚刚进宫!”

    “走!”张总长眼中阴沉一闪,没再二话,直接对着司机急声道。

    轰隆隆……

    一路庭院深深,原本这宫墙之内,是不允许跑车的,毕竟这里面住着的全是贵人。

    岂能被这铁疙瘩的咆哮声所惊扰,这是大不敬!

    但是,此刻张总长却来不及去顾忌这些,他心急如焚!

    当墨白的情况确定之后,他便已经给宫里通过电话汇报了情况,但这么重要的事情,岂是电话中一句两句能够说的明白?

    所以他是必须得亲自回来一趟的,本欲赶在上清宫来人之前和陛下商量一番。

    却不想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

    此刻,他远眺远方那间平常早已安宁的大殿里,此刻的灯火通明,心中很担忧里面的情况。

    “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车子停下了,司机回过头来:“总长,到了!”

    张总长再次眺望,还在前方百多米远的宫殿,心中无奈。

    他恨不得能马上飞过去,但是车子却只能停在这里,已经是极限了,不得再上前一步。

    皇家,自有皇家的威仪,规矩!

    “呼!”长长吐出一口气,也不再多想,一把拉开车门,也顾不得礼仪了,大步朝着大殿而行。

    只身行走在这宫殿之中,月光朦胧间,张总长眼望着那一砖一瓦,感受着这皇宫的巍峨气派,心底不禁有几分恍惚,怅然!

    “自圣祖皇帝立马横刀,以盖世之威,平定天下乱世,立国号大夏以来,数百年里,这坐皇宫是何等威严?”

    “遥想当年,圣祖爷,先成帝、武帝等数位大帝,高坐金銮宝殿,一声令下,天下随之而动,四方豪雄莫敢不从的盛景,何等气魄?”

    一阵微风出来,张总长感觉到一丝凉意,伸手抹了抹头顶的汗珠,眼中复杂万分,最后却只得轻声一叹,继续快步朝着大殿而去。

    想再多也没用,如今的现实便是,陛下之子被区区一上清山当众打的垂死,他这皇家之宫廷总长,却要力劝陛下忍住滔天之怒,以保局势维稳!

    台阶数九,张总长顾不得辛苦,终于来到了大殿门前。

    有兵士持械而立,目光看向了他。

    “通禀陛下,张邦立求见!”张总长率先开口道。

    “陛下早有吩咐,张总长快请进!”正有传令官出得门来,见他立刻恭敬言道。

    张总长也没心情和他客套,只是点头,随即整了整衣衫,快步随他进殿。

    入得殿内,他立即便感觉到一股沉凝的气氛扑面而来,一扫殿内诸人,顿时眸中一凝。

    首先入眼的当然便是高坐上方龙椅之上,身穿金丝华袍,让热一望便可知其尊贵的中年男子。

    毫无疑问,这一位,必然便是当今陛下了。

    再看陛下下方约莫四五米的三步台阶之下,此刻还有数人,有站有坐!

    其中有三人站着,首先让张总长目光注视的是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多岁,身穿一套与张总长款式想同的中山装,微微躬身对着陛下而立的中年男子。

    之所以先注意他,因为这位正是那明王岳父,身居国朝户部主司钱粮的一品大员的林华耀!

    而他身边还有两人,一人身材高大,侧身而立,面色庄严,正是主司刑部的骆逢春。

    再有一人,却是看似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得倒是气宇轩昂,他并未站在两人身边,反而是站在右手边两位静静坐在那儿,穿着一身长袍,胸前绣着上清二字的两人身后。

    张邦立并不关注那年轻人,目光瞟过那两位,眼中顿时一缩。

    “竟然不止冲玄道师,连梅道师也来了?”

    张邦立心头一紧,冲玄道师倒也罢了,他乃上清山驻京城外事总管,发生了这么大事,上清山上一时来不及派人过来,必然是他出面。

    但那另一位,却是一位女子,看上去约莫只有三十上下,风姿绝世。

    可张邦立却识得她,此人身份可不简单,乃是上清掌教真人梅青山爱女,梅云清!

    虽年过四十,但却也已登堂入室,证道师之位,在修道界,名头响亮的狠。

    张邦立,暗暗吸了一口气,心头更是谨慎起来,梅道师来了,那便是真正代表了上清山的意志了,若当真双方碰撞起来,极有可能会真的决裂。

    “陛下!”殿内气氛肃然,张邦立上前几步,与林华耀并列,微微躬身行礼。

    自八年前,在新思想的冲击之下,宫廷也已免了跪拜之礼,而行叩礼。

    并非叩首,而是双手前伸握掌拳,低头躬身,以示敬畏!

    当今皇帝陛下,名墨山河,号定武!

    光听名号,便可知他志向深远,为平定山河而为君!

    此时定武皇帝面色深沉,散发着惶惶之威,目光一扫殿内诸人,才缓缓开口对张邦立道:“张总长,免礼!”

    “谢陛下!”张邦立平身,目不斜视看向定武皇帝。

    他不知先前都发生了什么,已经谈到了什么地步,所以想从定武皇帝脸上看出一些东西。

    定武皇帝面色森严,眸中满是威严,倒没等张邦立看出什么,便从龙椅上一把站起身来,他身材高大,站起身来之后,倒越显惶惶之威,只见他上前两步,站在台阶边上,沉声对张邦立问道:“我皇儿可还安好?”

    他这般作态,再加上此言一出,殿内诸人,包括冲玄道师,都是心中一紧,目光连连看向张邦立。

    很明显,陛下这幅模样,已显现其有多关心六皇子明王的安危。

    倒有一人目光中闪过一道阴沉之色,便是梅道师,梅云清也看向了张邦立,但目光之中却与其他人不同,有强烈的厌恶与愤恨闪过。

    张邦立听得陛下问话,顿时心中一松,心知还没有翻脸,顿时面色做哀悼态:“陛下,明王伤势颇重,情况严峻至极,恐怕……”

第五章 明王那离奇的身世

    张邦立话音一落,这大殿内的气氛,便仿佛冰河降临,骤然之间转冷。

    很明显,他这般语气,作态,即便话没有说完,也定然不可能是什么好结果。

    众人心头下沉。

    而大殿上方的定武帝,则是眸光陡然抬起,怒视上清山二位道师,再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一声冷哼:“哼!”

    冲玄道师当即就是脸色一紧,在定武帝森然杀气之下,他也坐不住了。

    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直接冲着张邦立急声问道:“张总管,你可曾确实探查清楚,明王当真有性命之忧?”

    他也紧张了,其实国朝顾忌重重,不愿与上清山翻脸,是因为不愿让本就没落的皇室再少一助力,添一大敌!

    而上清山,又何曾愿意真和皇室背离?就算皇室如今风雨飘摇,但毕竟还高坐金龙宝座,天下至尊位!

    一旦真正背离的话,他们能讨的了什么好处?

    此时他不禁目光瞟了一眼那安坐在那儿,听闻明王可能不妙,却还依然无动于衷的梅道师,心下不由暗叹,这梅道师实在太过气盛了,怎么能公然下杀手?真当皇室是泥捏的不成?

    但有意见是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毕竟人家梅道师身份不一样,做了也就做了,还得他来想办法善后。

    此时此刻,并不止他紧张,殿内其他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心中剧跳起来。

    专司刑责的骆大人在事发后,第一时间拿下了那两个上清山法师,如今就被他看押着。

    他不能不怕,如果明王真有事,陛下必然震怒,而他只能将那两人重处极刑。

    可如今眼看天下要乱了,这群侠以武犯禁的上清山高人,又怎说的准,他们不敢找他寻仇?

    就连明王岳父,林华耀也是脸色不禁一白,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上清山居然会下杀手,直接就要了明王性命。

    一旦没了缓和余地,不管皇室动不动得上清山,首先自己这已经成为陛下眼中沙子的存在,是绝对好过不了的。

    只有那站在两位道师身后的那年轻人,听闻这个消息,却是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似乎很满意。

    所有目光都无比紧张的落在了张邦立身上,张邦立眼角却扫了一眼陛下,这才转而看向冲玄道师,语气之中强烈愤概道:“冲玄道师这话怎么说的?莫非上清山,还真希望明王有性命之忧不成?”

    此言一出,殿内诸人呼吸顿时一滞,随即便是陡然松懈许多。

    几人盯着张邦立,眼里同时升起不满,心中皆暗骂:“王八蛋,明王既然没死,你这欲言又止,做那幅姿态作甚?”

    “明王究竟如何?”林华耀真听到明王没死,心里微微放松的同时,又是一阵复杂,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邦立斜瞥他一眼,声音中带着揶揄:“林大人大可放心,明王的确伤势严重,但经张丹师不息耗费元气,倾力救治之下,已暂无性命之忧。”

    我放心?

    林华耀感觉心里堵得慌,眼神盯着张邦立那张脸,恨不得立马脱下鞋子,狠狠一巴掌将他扇到九霄云外去。

    老子恨不得那小子早些去死,可是这也只能想想,目光望了一眼陛下那依然森严的脸,他不得不干笑一声:“明王无忧,真是万幸,万幸啊……”

    冲玄道长与骆大人两人也是同时狠狠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死,那就有缓和的余地。

    而那梅云清听到明王没死,却是目光中愕然一闪,她眼角升起一抹愠怒,余光一扫身后站立的那面色俊朗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人也似乎愣了愣,随即嘴唇抽搐了一下,低下头去,眼里一片阴云密布。

    没人管他。

    张邦立又目视定武帝,声音转而沉重:“陛下,明王虽已可保性命无忧,但伤势之重,仍然令人触目惊心,至今仍然深度昏迷之中……”

    这一次,倒没人为他的话惊惧了,反而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要谈条件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骆逢春,骆大人眼里神光一闪,此时却站出来,冲定武帝行礼,沉声开口道:“陛下,明王重伤,上清山必须为此负责!”

    冲玄道师闻言,立刻便是朝着定武帝打了个道家揖法,语气和煦道:“陛下但请放心,我上清山定会全力以赴救治明王殿下。”

    定武帝站在上方,依然面色森然,听着他们两人的话,却并未开口。

    张邦立目光转向冲玄道师:“冲玄道师,这话说的可真是轻松,全力救治明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竟在新婚之夜被贵山弟子强闯打成重伤,上清山是想如此轻易了事,当作从没有发生过一样吗?”

    冲玄道师脸色一厄,不过也早有心理准备,微微沉吟,便开口道:“陛下,此次我门下法师虽是因误会与明王冲突,以至于误伤明王。但我上清山一向门规森严,此次误伤明王的门徒,必将会被门规严惩,以正法纪。”

    张邦立脸上青气一闪,肺都要气炸了。

    对明王下了杀手,居然只给这么个交代,你上清山门徒比明王身份还尊贵不成?

    他来不及向冲玄道师发怒,立刻目光看向陛下,担心陛下忍不住怒火。

    还好,陛下脸色依然沉凝,却并未有发火迹象,并没有回应冲玄道师,反而对着林华耀,缓缓沉声道:“林大人,你可知道明王旧事?”

    听陛下问明王旧事,殿内国朝数人,皆是一愣之后,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而冲玄道师和梅云清,以及他身后年轻人却是不解,三人看着屋内诸人面色,对视一眼,不明就里,这明王还有什么旧事?

    最后只得将目光投向林华耀。

    林华耀没想到陛下会突然问他,想起这事,他心底便愤概万分,但却又不得不答:“回禀陛下,十七年前,陛下游江南……”

    随着他的讲述,上清山冲玄道师三人,却不由得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原来,当年定武帝还未登基,携王妃出游,却不想在途中,王妃却有了生孕。

    当时还没有今日的交通便利,为保皇室血脉安平,定武帝便暂时驻足江南,岂料到了临产之际,却恰巧遭遇兵祸。

    王妃受惊,最终总算早产下王子,但定武帝身为皇子,不得不领兵镇压。

    可事发仓促,援兵救援不及,定武帝身陷重围,所幸亲卫用命,当然在林华耀口中是定武帝英勇盖世,最终逃出重围,但身后追兵连连,王子幼小,不经波折。

    定武帝无奈之下,将王子寄养民间,本欲安平后寻回,但怎料待援兵赶至,定武帝挥斥方遒,镇压叛乱之后,欲寻王子,却发现因兵荒马乱,当时寄养人家,竟已不见踪影。

    至此,定武帝只得安排人遍访,还好当时为寻回,留有信物和刺青。

    可岂料一连便是十多年过去,始终没有音信,而定武帝也已登基为帝,诞下皇儿公主也不少。

    一来二去,就连定武帝自己都忘了这事的时候,突然两年前派往民间的人竟传来消息,寻到了皇子。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岂能不要,立刻便经过严密侦查之后,确认了皇子身份,终于将失散十四年之久的皇子迎回!

    至此,国朝内多了一位六皇子墨白,封号明王。

第六章 君臣论,明王价值

    “想不到这明王,竟还有这般离奇身世!”上清山三人,听完林华耀的讲述,不由得对望一眼,皆是意外的狠。

    但紧接着冲玄道师,心中便是一顿,脸色也是狂抽两下,心中暗道:“这下是越发麻烦了!”

    他眼神一瞅殿中国朝诸人,很明显大家都是一副早就知情的模样,冲玄岂还能不知,这段话其实就是说给上清山这边人听的。

    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这明王不是普通皇子,那是在定武帝心中其实是非同一般的,人家流落民间十数年才寻回来的皇子,怎么可能不心疼?可偏偏还没享福,就在大婚之夜差点被你上清山给干死,这该是何等的揪心之怒啊……

    果然,不待他细细琢磨该如何善了,便只见定武帝竟收起了从他们进来大殿之后便阴沉的面色,露出了几分悲悯,声音哀叹:“皇儿天命荣耀,本应在朕膝下成长,但却因朕之故,流落民间十数年,受尽困苦。为君父,朕……甚是惭愧。”

    冲玄道师眼皮狂跳几下,越发头疼,说实话,他还真信了陛下的话。

    因为皇子中能在十六岁就封王的并不多,敢情并非只是为与林氏之女联姻,还有这份感情因素在啊,老子疼爱自己儿子,谁能说不信?

    “陛下但且宽心,明王得归陛下身前,自是有福之人,定有天佑之……”要说如果不是站在上清山一边,冲玄道师还说不准会同情定武帝,但此刻却还是不得不连忙开口,想要安抚。

    可冲玄才刚刚开口,话没说完,便只听一道声音陡然打断了他,高声而起喝道:“陛下!”

    冲玄不由自主的停下话语,却是眉头一皱,很是不悦的看向开口之人。

    果然,正是那极为讨厌的张邦立。

    此刻只见他骤然跨前一步,双手抱拳出班,对着定武帝深深一躬而下,再抬起头来,双目紧已泛泪光,端得是悲悯无比。冲玄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有火也没法发出。

    只听张邦立哀声道:“陛下切不可自愧,天下人皆知陛下以仁德治天下,对寻常百姓均是宽仁有加,又岂会不爱嫡出皇子?虽国事繁重,陛下却一直心心念念,十四年之久从未放弃迎六皇子归朝,此等深慈厚爱,足可感天动地!”

    说到这里,张邦立更是情到深处,再次深深一躬,颤抖着念出了那一句好些年都没有用过的词汇:“吾皇万岁!”

    不得不说,这句唱词真的好多年都没有用过了,就连骆逢春和林华耀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到底是久经阵仗的同志了,眼看着那张邦立深深一躬不起,两人也没有办法,无需商量便默契的同时躬身,唱道:“吾皇万岁!”

    大殿中静了,静极了!

    突然之间就搞出了这么一幕,冲玄此时面皮已经开始狂抽了,他站在当场,只觉得尴尬无比。

    人家君臣之间,那君辱臣死的场面那么悲戚,他们总不能就硬挺挺装作没看见吧。

    冲玄极为无奈的目光一扫梅道师,使了个眼色。

    这时候也不用提醒,这摆明了的,怎么着咱们这边也得摆个姿态啊。

    梅道师虽已年近四十,但身姿面貌却当真仍清丽的紧,一双风眸微闪似有些不愿,但最终却还是站起身来,随着冲玄一起打了个道家揖法,却不出声。

    不过自有冲玄道:“陛下仁德,天必佑之!”

    定武帝这才眼中悲痛略扫,微微抬手对着下方一众行礼的众人道:“都平身吧!”

    看定武帝模样,似乎怒气稍歇,冲玄心道,绝不能让这气氛延续下去,否则到时候恐怕赔偿的代价会很难接受。

    连忙开口道:“陛下……”

    “陛下!”然而,话才开口,却又只听张邦立再次抢言!

    “……”冲玄纵是修道中人,此刻也真是一口浊气在心头发堵,目光死死盯着张邦立,眸中有丝丝火焰在眼中沉浮。。

    但终究是受脸皮所限,没有强行和张邦立争话,毕竟他们上清山一项自恃清高,岂能和下臣争宠?

    可张邦立却好似视而不见般,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之态。

    就如川剧变脸般,他刚才那脸上的悲苦之情,竟顷刻间一扫而空,转瞬间变得气势沉凝:“陛下,六皇子虽在民间长大,但到底是天皇贵胄之身,天性仁孝且德才兼备,满朝文武无不盛赞有加,刚满十六,便得陛下亲封明王,只待大婚之后,便可为国朝尽忠,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说到这里,冲玄道师目光陡然瞪大,如果先前说明王对陛下来说不一样,他还是相信的。

    可你张邦立竟然想说,明王德才兼备,仁孝有加?

    “无量你个天尊,开什么玩笑,就明王那德行,整个平京城谁人不知,文不成,武不就,更是道德败坏,整日里走鸡斗狗,无恶不作,堪堪一个顽劣备至的废物点心……”冲玄道师一身浑厚真气都止不住的开始沸腾了,胡子更是无风自翘,心里愤恨不已。

    冲玄有些受不住,其实此刻有人比他更是怒火膨胀,甚至连脸色都已维持不住的涨红。

    林华耀能够做到一品大员,面不行于色几乎是最基本的素质,但此时,他却真实心头大怒,压制不住。

    先前让他说明王旧事,他话其实没说完。

    这位明王接回来之后,国朝却才发现这位已经在民间给废了,不但文武德才丝毫没有,更关键的是一遭富贵之下,竟荒唐到极为令人发指的地步。

    短短两年时间,便在这平京城里窗下偌大纨绔名声。

    其实反正这位只是无脑之辈,荒唐嬉戏而已,对他这等大员来说,也还真犯不上去关注,操心明王的前途。

    可偏偏这小子就在十日之前,不知哪来的天大胆,竟于一次宴会上做出禽兽之事,轻薄了她林家去赴宴的天之骄女,而也正是因为鉴于此事,才有了今晚的大婚,这才破坏了他的大计。

    林华耀如何能不怒?如果真是一个稍稍有成的皇子,他也不至于如此愤怒,偏偏是这废物一般的六皇子,就算啥都不考虑,单单考虑女儿的将来,林华耀便是牙齿都恨不得咬碎……

    此时他低着头,听着张邦立盛赞那该死的东西,眼角余光却是一瞟上方定武帝,他不是傻子,那明王突然之间对自己女儿做出如此禽兽之事,绝非偶然!

    而一旁骆逢春则眼观鼻,鼻观心,不声不响。

    只有梅道师却是眉头微皱,她虽不了解那明王,但却就在不久前便听闻过这小子有多么混账,是弄错了?不过眨眼之间,眼中疑惑便已消失:“有什么所谓,他纵是再出色,动了我上清山的人,也该死!”

    而她身后那年轻人却是眼里一抹不屑闪过,明王?什么东西?

    殿中,不管诸人如何想,也没有人会说张邦立满口胡言,当着皇帝老子的面,难道你还去骂他儿子荒唐废物?

    其实到了这里,大伙心中已经都有数了,皇室已经率先亮出了底线。

    明王不但是陛下最心爱的儿子,甚至作为君父来说,还对其有愧!

    除此之外,明王还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社稷之才,听那意思甚至有为储君的潜质,这何等尊贵非常?

    冲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心底已经有数了,定武帝果然还是不想和上清山彻底翻脸的。

    他始终含怒不发,并没有当面爆发出来,而且此刻他们君臣上演这一出,其实就是在摆条件,给出了和谈的态度。

    只是国朝到底为至尊,当然不可能明面上要求赔偿,而是要上清宗上门请罪,国朝再念在其曾经的功劳,和此刻的诚恳态度,而高抬贵手!

    冲玄眉目沉凝,到了这时候,再说废话便是不识趣了,可是如何赔偿此次明王受伤事件,却必须得慎重,多了上清山肯定不愿意。

    可少了也不行啊,那便是在一再羞辱定武帝了,定武帝能忍下这天大的怒火,愿意和谈,虽然明面上看不出啥,但暗地里已经是忍死了血。

    你若还敢继续羞辱,那就是逼着国朝怒起了……

    冲玄道师心中一叹,快速衡量代价,最终眼眸无奈一定,上前一步,要为明王这条命出价了!

第七章 梅道师,殿前终伏首!

    金銮宝殿,惶惶之威!

    曾几何时,这张龙椅镇万里方圆,坐在其上之人,可称天下至尊!

    所言所虑之事,无不可令天下震荡,人世沉浮。

    然而,今晚这间大殿里灯火通明,定武帝高坐龙椅之上,身上金龙依然耀眼腾空,可却目光炯炯的等待着那用儿子的命,皇室的尊严换来的补偿!

    下首诸人,此刻无不屏气凝神,目光紧紧盯着那冲玄道师,竖起了耳朵,要看上清山会拿出怎样的代价。

    就连刚才一番作态的张邦立,此刻也绝没有再打断冲玄道师的意思,目光死死盯着冲玄。

    这天家之无情,政治之肮脏,着实可见一斑!

    冲玄道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向着定武帝再次一道揖法,随即却是身躯直立,手中浮沉轻轻一晃,握于胸前,目视定武帝朗声开口:“陛下,明王婚宴之上,为我上清山门下法师所误伤之事后,我山门掌教梅真人对此慎重关切,本应亲自前来向陛下请罪,但因路远,无法即刻到来,故第一时间命其女梅云清,梅道师代表其立即进宫向陛下请罪,还望陛下恕罪!”

    话音落下,冲玄道师侧身。

    而此时殿中诸人,也同时凝眸看向那一直没有开口的梅道师。

    就连定武帝也垂眸而下,眸中威严稍稍收敛。

    不管上清山掌教是否真欲亲自前来,也不管是否真心请罪。

    但上清山这番姿态定武帝还是满意的,毕竟他是国朝是至尊,颜面是必须保存的。

    众人目光下,梅云清依然淡然自若,缓缓起身,因道法有成驻颜有术,身姿依然轻盈多姿,即便只是一身道袍,也让人无法不侧目。

    她不慌不忙的前行,脚步没有半丝慌乱,待到得冲玄身边,这才抬头看向定武帝,凤眸之内,即便觐见至尊,却依然光芒清冷,并不怯懦而回避,淡然一礼,声音清淡:“陛下万福,上清山梅云清代掌教向陛下礼敬!”

    礼敬?

    这个词让殿中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缩紧,刚才冲玄口中说的可是请罪!

    定武帝眸光之中悍然威严一闪,直视那下方淡然而立的女道师。

    殿中其他人也同时心中一顿,担心节外生枝,不过还好,一旁冲玄道师却是见势连忙接口:“陛下恕罪,梅道师常年身居山门,甚少接触世间,言语不周,还请陛下宽宏!”

    殿内一片安寂,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在场诸人谁不是久经世事的老狐狸,目光只要一扫那梅道师,立刻便能清楚,这梅道师虽看似清淡,但实际上却是浑身傲气完全遮掩不住。

    根本并非什么言语不周,而是她就好像已真的得道升仙,将这尘世间一切繁华权贵半点不放在眼中一般。

    但心里知道,却所有人都只是屏气凝神,半点不敢出声,就连张邦立都紧闭嘴巴,没有敢再开口呵斥。

    他心中万分紧张的盯着定武帝,担忧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忍不住火气。

    之所以会如此,只因为这梅云清可不比冲玄道师,在当今乱世已现的情况下,上清山这等奇人异士众多的修道山门,向来都是霸主们极为拉拢的对象。

    梅云清身为道门大派上清山掌教梅青山,这位国境内道法绝颠的真人之女,本身亦是天资绝世,不到四十便已登堂入室,超脱法师之境,证得道师之位。

    不论是在道门还是在国朝之内,均是身份贵重不凡,在这金銮宝殿中也可有一席,能安然而坐。

    对待冲玄可随意很多,但对待梅云清,则必须考虑到那犹如道门领袖一般的真人梅青山。

    其实正因为她如此不凡,所以能有此傲气倒也不足为怪了,但她或许真的太小瞧人间大帝了。

    定武帝眸子威严四射紧盯着梅云清,最后却是眼神一缓,似不在意般道:“当年见到你,还只二八年华,却不想今日再见,你已道法有成,不错!”

    “呼……”殿中诸人和冲玄道师同时松了一口气。

    定武帝这话,明显是说,不跟她一个晚辈计较,就当她不谙世事好了。

    然而,梅云清似也真的不谙世事,性子似乎较为干脆,也并不愿多做纠缠,竟不待冲玄再次开口,她便目光清淡的直言开口道:“陛下,明王一事,我上清山现已查明原委,需向陛下呈秉!”

    定武帝目光突然一转看向冲玄,冲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尴尬,也不知是否真的没有提前和梅道师商量清楚。

    很明显啊,此时那原因究竟为何,国朝岂可能一无所知?

    你上清山还真敢无缘无故就将国朝亲王,当今陛下亲子给在婚宴上打死不成?

    定武帝眸中越发深邃了,又看向梅云清,嘴角竟在这种时候出现了一抹笑意,声音也和煦下来,轻声道:“好,好!好!”

    连续三声好字,犹如滔天雷电在大殿中轰然爆射,殿内所有人,无不心弦剧震。

    包括梅道师在内,她此刻离定武帝很近,在定武帝那双深邃眸子之下,同样第一次感觉到了那莫大威严,也有了丝丝压力。

    “不知朕皇儿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上清山,竟令得你上清山修道之门,也勃然而大怒,欲将朕亲封明王当场击杀?”定武帝的声音越发和煦了。

    轰!

    殿中所有人同时面色苍白,冲玄更是再也顾不住自己的道门姿态,竟躬身拱手,连连叫道:“陛下息怒,息怒……我上清山绝不敢有此意,只是误会,误会…”

    “无妨,无妨,朕治理天下,靠法度行事,若皇家有罪,莫说是朕之皇儿,即便是朕,也必然伏法认罪。今日你们且放心大胆的说,若真是朕失德,这金龙宝座,朕不坐便是,可好?”然而定武帝却再未宽宏,语调不变,最后竟真的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陛下息怒!”殿下诸臣,顿时长身躬下,同时开口唱道。

    稍顿,又有不远处,再次传来齐声唱和:“陛下息怒!”

    声音连绵,竟一时间仿佛在偌大宫禁之内,皆唱和,为陛下平怒气。

    殿宇深深,红砖金瓦,那威严就此在这天下间缓缓回荡不休。

    “踏踏踏……”

    又有脚步声突然之间急促而起,随之四面八方似都有爆喝而出:“大胆!”

    声若雷,势若虎,威还未至,便已令人心惊剧颤!

    冲玄道师额头之上突然冷汗密布,连声请饶:“陛下息怒,息怒……”

    而那原本淡然而立的梅道师,此刻那双风眸之中,也是刹那间波翻浪卷。

    她面容姣好,此刻却也一抹红润渗出,感觉着面前这天下至尊,只是站起身来怒意一卷,便可令这人间天翻地覆般的场景,她的道心已被撼动。

    那身长袍开始无风自动,那是身上那滚滚真气不由自主的竟开始运转。

    但也只是一瞬间,她的气息便已宁静,浑身气势也刹那静止。

    她清晰的感觉到,就在这宫殿之中,陡然之间数道气机锁定在机身上,令她压力倍增。

    而随即更有一道滔天般的重压直奔她心神,压得她真气都无法运行,这种感觉她不陌生,那是真人之境的上师对她注目了。

    她面色彻底变了,这一刻,再看向那天下至尊,她才真正明白何为天下至尊!

    “陛下息怒,小道无知,冒犯了陛下,请陛下……降罪!”梅云清面色绯红,咬着嘴唇,最终低下了头。

第八章 无上宝药,归元丹

    殿中诸人,均是额头冒着冷汗,这位天下至尊只要还高坐龙椅一天,便仍然是天下最可怕的存在,谁也不能质疑。

    纵使有千般顾忌,可也绝不能任人而辱,若一旦他真的不顾这万里江山,只求心中怒气一展……别的不敢说,但绝不是上清山区区山门便能抗衡的。

    这小道梅云清太过放肆,不知她父亲就算亲来,也绝不敢如此莽撞!

    定武帝高站上首无声,他眸子静静盯着那低头的梅云清,好一会之后,才轻声道:“罢了!”

    “谢陛下宽宏!”冲玄浑身已被冷汗打湿,心中暗道:“老道险些就见了天尊……”

    而殿中诸人也同样是大出一口长气,道理上来看大家都认为陛下绝不会乱来,但谁又能确保?毕竟天家威严不可测!

    随着定武帝身形坐下,那滔天的威势,也刹那收敛起来,梅云清也只觉身上一松,低着的头,眼中明眸之中屈辱一闪,深吸口气,没再吭声。

    “陛下,我上清山为明王之事,深感罪孽深重,唯恐陛下雄威俯视,特受掌教之令,第一时间进宫向陛下请罪,但请陛下暂且宽仁,容我上清山为此罪孽挽救一二,掌教亲令,务必以明王殿下安危为重,但凡有需,上清山必全力配合皇家!”冲玄不敢再让梅云清开口,这一次主动连气都不揣,便是干脆利落的一阵认罪。

    很明显,这一次,冲玄的态度干脆了许多,连那始终淡淡的矜持也卸了下来。

    其实啊,这国朝虽然式微了,但也还真没到你上清山就能视若无物的时候,既然做错了事,本就该是如此态度,反正在至尊面前,言语上服软其实也并不丢人,何必要硬顶?

    可梅云清此刻听着冲玄如此一番话语,却是牙齿紧咬,似很难承受一般。

    冲玄注意到了,但却不敢再依附她了,否则恐怕长生梦,今日便要断在此地了,低头等待定武帝开口。

    定武帝垂眸冲玄,淡声道:“皇儿安危,自有朕为其做主!”

    这话也不知道是信不过上清山,还是说国朝自有能人为其医治!

    冲玄当然也没有意见,真若是定武帝命他们医治,若出个好歹,那越发是大麻烦了,再不犹豫,连声道:“我山门掌教真人经数年苦功,于日前成功炼制一炉归元丹,成丹九枚……”

    冲玄道师话还没有说完,便只听一声惊呼:“归元丹,九枚?”

    原来正是那张邦立,此刻明显惊愣。

    没有人去质疑他在大呼小怪,实际上,此刻殿内其他诸人也皆是呼吸微微急促了一刹,眸光死死盯着冲玄。

    就连高坐上方的定武帝也没忍住眸光一闪,显然是即便高居帝位的他,此刻也心绪微微震动。

    冲玄和梅云清两人都是道家中人,修为高深,屋内众人的反应,自然是落在了眼里。

    梅云清见此一幕,似乎刚才眼中的屈辱被洗去,那傲气再次涌上明眸,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静静而立,脸色恢复淡然。

    不过此刻没有人去关注她了,所有目光都定在冲玄身上,却只见冲玄神色肃然,点头道:“正是道家无上之宝药,归元丹。此丹道师位服之可修为精进,法师服之更是可抵数年苦功,证得道师之位!即便是常人服之,亦可洗涤根骨,去病消灾,甚至可立时筑基的无上圣药!”

    随着冲玄的声音,殿内刹那间宁静下来,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息已消失殆尽。

    其实在场诸人哪还需要他来介绍,归元丹之功效,以他们的身份自然是知道的,虽无冲玄所说的这般夸张,服之便可证道师之位,又或常人可立时筑基,但却是真正可助道家人士修为,常人延年益寿的圣药。

    此丹皇家就有珍藏,上清山等山门也曾进贡过,虽然稀少,但却也曾见过,真正让殿中人心动的是,上清山竟一次愿意拿出九枚之数,这可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无法让人不心动。

    修道之路,虽然还从未见真正长生之人,但长生之梦,却是人就会有的,但凡有一丝希望,无论道家还是常人,均会为之舍千金而求得到!

    定武皇帝眼中有明显变化,但却到底是帝者,没有马上便急不可耐的开口。

    冲玄健壮,便是立马一脸唏嘘叹道:“此丹如今存世稀少,我上清山一门集全门之功,不惜大量资源,数年方才成丹一炉,其中过程是在艰辛……然,此次我上清山上下惊悉我山门弟子误伤明王殿下,我上清山上下深感惶恐,愿将九粒宝丹全数进献陛下,以为明王调养之用,恳请陛下念在我上清山诚心赎罪的份上,网开一面,轻饶罪责!”

    冲玄说的这么艰难,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关键是这番话却说的好听。

    定武帝看着冲玄,心中电闪,的确,九枚归元丹,已经足以挽回皇家面子了,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对式微的皇室来说,这已经绰绰有余,他一时间倒是有些意外,上清山如何会这么干脆,大方?

    沉吟片刻,他面色终于缓了过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轻声吟道:“上清山一直以来为国朝颇立功勋,朕心中亦是当之为国朝柱石,皇儿此次遭上清山所伤,想必也定不是上清山有意而为之,若重惩倒显得朕只辩亲疏,无视忠诚,也罢,也罢!”

    呼……

    随着定武帝出声,这事便算是了结了,殿中数位皆是长松了一口气,而张邦立心中则心中感慨:“本以为此事不容善终,却不想竟有此结果,一位明王竟换得九枚归元丹……值此乱世之中,倒真无法置评值与不值?”

    其实啊,看他模样便知道,在他心里肯定是值得,甚至明王根本就不值这个价!

    殿内气氛宽松起来,却不想那梅云清又是陡然要做幺蛾子,只见她昂首挺胸,冲着陛下一个揖法,显然便要开口。

    众人目光立马一顿,高坐上首的定武帝也是刹那凝眸,然而,梅云清身边的冲玄却是抢先一步,左跨上前,立刻道:“谢陛下宽仁!”

    所有人都看出来,冲玄是在阻拦梅云清开口。

    殿中又静逸下来,梅云清却终究是没有再作妖,在冲玄那一丝不让的姿态下,终于也一躬身:“谢陛下宽仁!”

    定武帝眸子深深看了一眼冲玄,站起身来沉声道:“都退下吧!”

    临走之际却是目光在张邦立身上轻轻一扫,张邦立微微躬身。

第九章 张丹师,为明王配药!

    “冲玄师兄!”刚刚出得大殿之门,梅云清便看向冲玄,她身边那年轻人也是目光有些阴沉。

    冲玄却是并没有先出声回应她,而是快走一步追上骆逢春,见礼道:“骆大人……”

    两人说了什么梅云清没靠近去听,但也知道定是那两名上清门徒之事。

    她身后的年轻人却是终于第一次开口了,他面貌俊朗轩逸,此刻开口却是有一股愤然之意:“姑妈,这定武帝也太过欺人,简直不将我上清山放在眼里!”

    口称姑妈,到想不到他竟是掌教梅青山的孙儿。

    梅云清听他开口,眼中也有难堪和愤然一闪而过,但随即便平息,见冲玄回来,她没多言,只是道:“我心中自有分数!”

    冲玄再次回到梅云清身边,却是面色凝重了些,沉声道:“师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刚才不是说话的时机。”

    梅云清眸光一凝,抬头:“师兄,这次咱们拿出九枚归元丹可不真是给那畜生疗伤的!”

    她口中的畜生自然便是明王殿下了,听她意思,似乎这九枚归元丹,还是有条件的。

    冲玄瞥她一眼,站在这皇宫门口,竟没有丝毫收敛,但却不好深言教训,只是道:“师妹放心,师兄心里有数……”

    正说着便见张邦立走出殿来,冲玄打了个眼色,连忙凑过去:“张大人留步……”

    张邦立并不吃惊,这些老狐狸,岂有简单之辈,看梅云清最后欲开口的模样便知道,肯定有事。

    有些事可以私下商量,但却不能当着至尊面说,定武帝也是要脸面的,在明面上,你这归元丹就是赔罪用的,容不得你还提条件来交易!

    但暗地里嘛,张邦立这不是来了吗?

    一行数人,在张邦立的带领下离开,显然是去谈那私底下的事去了。

    ……

    已是黎明时分。

    定武帝却依然未睡,他站在窗口目视着辉煌宫殿群,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身后张邦立躬身而立,此刻正沉声道:“林氏之女,素音,天资国色,更是坊间传闻其有凤凰之命。在一月前,梅云清路经平京,京城各族均派子弟前往,有拜师之意。而梅云清却独独看中了林素音,只是当时梅云清受同道之邀,赴西山做客,未来得及收徒,原本准备归来之时便带她前往上清山。林大人并未将此事大张旗鼓传出。却不想林氏女在梅道师赶回来之前,竟与明王“情投意合”,被陛下赐婚于明王。林大人不得拒绝,却火速将此事通传上清山,梅道师得闻此事,便速速通知上清山来人“交涉”,故……”

    所谓的林大人未大张旗鼓,其实就是怕皇家阻挠,破坏。

    又有情投意合,便是那明王强制轻薄了林氏素音!

    再有交涉,明王便被交涉的差点死了。

    张邦立将此事,用尽量委婉的语言在陛下面前陈述,实际上当初之所以将林素音配与六皇子,还真不是因为这些事,主要是那句凤凰之命。

    林华耀为人老奸巨猾,和各方均有纠缠,对国朝看似忠臣,却心有异数,她女儿被传凤凰之命,引得皇子们争相蜂拥,值此乱世之际,国朝愈发不稳。

    定武帝一为敲打皇子们,又为敲打林华耀,故将林氏素音许配于最不成器的六皇子……

    而谁知道,却碰巧挖出了这许多隐秘。

    “而且除此之外,其中还另有因缘,虽上清山未明言,但恐怕上清山真有与林氏联姻之意。梅真人亲孙,梅志峰随梅云清见过林素音之后,便已起意与林素音结缘,只待林素音拜师之后……”

    张邦立说到这儿,其实有些事就明白了,为何这一次上青山反应如此之大,你皇室实在是太过了,在这乱世,梅真人身份也同样尊贵,他亲孙已经有意的情况下,你皇室竟然拦路一刀,岂能不怒?

    “皇儿如此,当真是上清山的意思?”定武帝眼眸狂闪。

    张邦立却连忙摇头:“定然不是,上清山定不敢做此叛逆之事,欲置明王于死地,那两人乃梅志峰所派来,恐怕乃是梅志峰年轻气盛,自作主张。”

    之所以不是定语,主要是这事不好深查,查的越深,越于当前局势无益。

    定武帝没再出声,而张邦立却接着道:“上清山的意思便是恳求陛下,能够同意林氏女依然拜师上清山。”

    先前梅云清要开口的便是这件事,而此时此刻,那九枚归元丹的真正用途也清晰了,并非是为了明王。

    虽然张邦立语气委婉,但定武帝还是心中忍不住大怒,皇儿一条命,居然如此没有被上清山看在眼中,反而为了一个林素音拿出九枚归元丹。

    定武帝强自抑制住自己的怒气,最终却还是平静下来:“你怎么想?”

    张邦立微微抬头,瞥了一眼陛下的背影,有些话,他不当说,但此时此刻,却也不能不说:“陛下,明王的身体恐难持久……林氏女当真若留在明王身边,也极为不妥。”

    定武帝不出声,他自然能明白,明王只有三日之命,若想保住颜面不被世人所知,是为上清山所杀,自然不能被人知晓,他的死讯,而林氏女留在明王身边,又怎能隐瞒住?

    张邦立再道:“明王身份尊贵,陛下为乱世而隐忍剧痛,但岂能真正放过这些乱臣贼子。上清山既要林素音,陛下不妨借此再谋些利益,林素音给他们便是,但能否保住林素音的命,那就无关我国朝之事了!”

    此话一出,可见其阴狠,竟似不但明王要死,林素音这明王妃也不能活。

    定武帝眉梢稍稍扬起,转头看向张邦立,张邦立却是微微低头再小声道:“陛下,明王绝不能白死,三日之后……如此,林家乱我皇朝,可诛之!”

    “唉……”定武帝眼眸中光华电闪,最后一声长叹:“明日让我皇儿进宫来陪陪皇后吧!”

    张邦立深深一躬,缓缓退出房间。

    至此,明王的命和林素音的命,便在这交易中被注定了。

    然而,此时此刻,却谁也想不到,因为一个六皇子被刺,而引发的今晚这一番谈话,影响竟如此之深远。

    改变了太多,甚至在历史中留下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精彩篇章!

    当然,现在一切还是平静的,

    天色将明时,作为事件中心的明王,并不知道发生在金銮大殿,因为他而引发的一切。

    他闭目盘膝,宝相庄严,当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来临,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门口已有了脚步声传来之时,

    墨白眼眸中虽依然暗淡,但却似有光华电闪,更显清澈而明亮,又刹那凝眸似有思绪一闪而过:“张丹师这一缕真气……不够啊!”

    眼神一扫门口,并不迟疑,他随即躺下,身形虽仍显困顿艰难,但相比先前起身时,很明显,已有了一丝好转,至少直到他躺下,再未痛到哼出声来。

    呼吸慢慢凝滞,脸色依然苍白,他一动不动,仿若没有生息。

    “吱呀!”大门发出一声轻响,一道脚步声而来,是那张丹师。

    他先听了明王呼吸,又拿起脉搏,凝眸片刻,却是眼神陡然一紧,面色稍白口中喃喃:“怎会如此,我那一缕真气,足可暂保他气息不断,可这生息……唉!”

    一声轻叹,张丹师无奈摇头,明王已经回天乏术啊。

    但没办法,他再次揭开明王衣衫,伸手覆盖其胸膛,不一会,便有汗珠在他脸上浮现。

    良久,见明王呼吸稍稍强横,才脸色发白的收手叹道:“看这情况,我先前太过乐观了,别说一月,恐怕连旬日过不了啊,也不知道陛下如何决断?”

    他的声音传至墨白耳中,墨白却没有半息动静。

    张丹师却没有再离开,就在房间里,盘膝而坐,不多时,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

    张丹师随即睁眼,看向外间,果然门被推开,张总长出现在门口。

    张丹师心头一松:“若真是在旬日之内,总由我度气,我这一身修为还真搞不好得废了!”

    “张丹师,配药吧!”张总长走到床前,看了看明王,片刻,缓缓轻声道。

第十章 明王痛呼,本王胸口疼!

    “当真要配药……”张丹师其实刚才就正在想着这事,张总长离开之前,必定不会是随口而言。

    但此刻真听到张邦立开口下令他为明王配药,张丹师心里却还是不免一震。不由得面上便是立刻迟疑了几分,无比慎重道:“张总长,在老夫看来,明王生机的确已渺茫,但医道一途,这世间能人异士者却着实甚多。这世间垂死之人却逃过一劫之事,也并不罕有,老夫虽无能为力,但明王却未必就真的没了转机,可如若此药一下,那恐怕就……”

    张总长闻言,缓缓回过头来,看向张丹师,似已看透他心中所想一般,轻声一叹道:“张丹师无需妄自菲薄,连您都已束手无策,明王又哪里还有生机可言,明王与其如此残喘,倒不如争得几日太平,承欢君父、母后膝下,倒也能安心来去。”

    张丹师目光一扫那床上面如金纸的明王,心中暗叹:“这明王若知此事,恐怕是不会乐得安心啊!”

    不过,实际上他也情愿早点了解此事,否则,真耗尽一身修为替明王度命,他自然是不愿的。

    只是话需分说明白罢了,明王到底是陛下亲子,身份尊贵,让他配药,他不慎重一番,岂不显得对皇室明王之命太过轻忽,姿态已经做过了,便沉重点头道:“可有陛下亲令?”

    张邦立当即取出陛下亲令,交予张丹师,又脸色一肃,朝着宫禁方向一拱手,很是沉痛道:“明王乃陛下亲子,舐犊情深,但如今国朝纷乱,稍有风吹草动,说不得便是天下大乱,我等下臣本该为陛下分忧,鞠躬尽瘁,然如今陛下却不得不为万万百姓安危计,忍痛作此决定,实乃我等下臣不容饶恕之罪孽……”

    说到这儿,他冲着宫禁含泪深深一拜!

    张丹师自也是一脸沉痛,一个道家揖法,弯腰躬下。

    两人均是一脸无颜存世,主辱臣死般模样。

    顷刻,张总长起身,面容稍整,望向张丹师又道:“陛下仁厚,不怪罪我等,却还将此重责托付你我,我等定不能有负皇恩!”

    “请张总长放心,老夫这就去配药,定不负天家重责!”张丹师一个揖法。

    “好,所需药材已由宫中秘密调度至明王府,就拜托张丹师,务必保住明王三日之命!”张邦立最后道。

    片刻后,望着张丹师离去的背影,张邦立眼中光芒闪烁,嘴里喃喃:“此事隐秘,这张丹师……”

    然而稍顿,又不由苦涩摇头:“这张丹师看来也并非迂腐之人,既然敢做这般之事,想必也定是有着保命之后手……也罢,吾皇既派他前来,必然是能保其忠诚。”

    说罢,张总长没有再看向床上之人,眼中光芒微闪之后,出门而去,想必是向宫中汇报去了。

    ………………………………

    ………………

    当一切平静,墨白睁开眸子,相较先前,他明显精神又好了许多,若是那出门而去的张丹师见到这一幕,必然会大惊失色。

    他刚刚才探过明王的情况,已是生死飘摇,还让他不得不再次大耗元气为其保得一口生机,怎么可能会有此一幕?

    不过,他自然是不知道,墨白若非是为了他的元气,也无需“昏迷”到此刻,眼看便到了生死交关之时。

    这一次,墨白脸色虽仍然显得平静,但那双眼眸中,却明显相较之前有了思绪泛滥。

    “纵使我说我能活,我那老子也绝不会信,反而会因为我已知情,而心生嫌隙,说不得为了他那伟岸形象,强逼我喝了那药……”墨白眼中电闪。

    以他如今的情况,纵然是他自己调养,也并非是短时间之内便能真的无恙。

    他摇摇头,也来不及去想这事了,目前最重要的便是该如何应对。

    眼中再次一道道光芒掠过,他一世医道,不可称绝顶,倒也可称传奇。

    那张丹师所谓的“回光返照”的方子,他心中一闪,便可知数十个。

    即便已来到这里,他还暂时不知具体环境,但万变不离其宗,这些丹方,必然是包含大量虎狼生发之药,以秘方配伍。

    而以他如今虚弱至如此情况的身体,若真吃了这药,耗尽潜力,结果可想而知。

    “按照刚才打坐时感应到的灵气浓度,明显要比地球好了太多,强制炼化……”墨白心中暗道。

    但他也知道,这绝不可能,心中思索着要不要冒险一搏,就赌一赌自己能否炼化?

    但转瞬之间便否定了:“若是能多给我年许时间,纵使这药力凶猛,倒也未必就惧之,可如今,已是风中残烛,赌不得!”

    他对自己的医术,是极为自信的,前世,地球五千年医道文明,又是何其昌盛?

    虽许多传承已在历史长河之中隐匿,但他恩师即便在地球末法,都踏足真人之境,身份极其不凡,曾走遍名山古刹,得众古世家尊敬,因此,博取了众家之所长,在医道上,已可称绝颠。

    而,墨白虽年纪不大,却天赋显著,更因心思纯粹,不敢谈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但也绝对可称圣手。

    他不知道当世环境究竟如何,但张丹师对他的情况束手无策,只能用真气为他保一口浊气不坠,墨白便心中有数了,若放在地球,这般伤势虽也无人能保他痊愈,但那却并非指不知如何救治,而是受限于空有药方,灵药却已绝迹,无奈而已。

    但即便如此,不用真气度命,也有许多高人能保他性命暂时不死,想他前世,乃是先天病绝,阳气不继,乃必死之征,都勉力撑得三十年华之久,便可知一般。

    “呼……”墨白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中狂闪:“没法探知张丹师所用方药如何,药又是必吃的,但却有一万能灵药,无论何方,都必可中和其药性,为我博得一线生机。而且……若我所虑得当,当世灵气浓度如此之剧,张丹师所用之药,必然珍贵异常,这些药性对于我来说,也的确不无作用!”

    但眼眸又是思绪一闪,说到底,现在自己动作不了,就是有想法,也必须有人来助。

    “必须得试一试,实在不行,我就真不吃这药,你们也总不能立时就给我一刀吧?若真是如此,老子也没什么说的,反正再苦的命都度过了,又有何惧?可只要给老子时间,总能另寻良机!”墨白眸光一定,再不彷徨。

    “啊……”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便是一声惨叫,无比痛苦的自他嘴里骤然发出。

    声音虽然虚弱,但却也足以让门外的人听见,并且心中一紧。

    果然,只是稍稍一顿,便只听门外骤然一声大呼:“不好,是殿下,快进去看看!”

    随即便是脚步声乱起,门立马便是被一把推开,只见数名兵士已夺门而入,目光警惕万分的直视屋内场景。

    可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又只听到床上传来无比凄惨的痛呼:“啊……来人,本王胸口好疼!”

第十一章 阿九至,口称六爷!

    惨叫凄凄,只让得几名入内的兵士,当场便是眼皮直跳,根本不敢犹疑,确定了屋内并无外来危险之后,立刻朝着床上看去。

    也就在众人望过去的一眼,却恰好正见那床上人影仰头便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床上纱帐之上的鲜红,便已让众兵士当场脸色剧变。

    “殿下……”当场便有一名看似领头的兵士,一声大叫,朝着床边狂飙过去。

    只见,刚才惨叫森然的明王,此刻却是已经面无人色,双目中满是惊恐的望着那纱帐上自己吐出来的鲜血,身体还一阵抽搐。

    毫无疑问,纵使不是医师,那兵士一见之下,也能清晰感受到,明王已快不行了。

    “明王殿下,明王殿下……”那兵士只觉浑身一股冷汗从心底爆发,又不敢去碰明王殿下,只得大呼了几声。

    但明王哪里还有反应,连痛呼似乎都已无力,只是嘴角在张合不定。

    “快,快去叫丹师,明王,明王危矣……”兵士终于反应过来,陡然回头,颤抖着身体,冲着门口一声狂吼。

    ……

    明王危矣!

    这四个字,足以让这明王府刹那之间稳定不在。

    明王身份太过尊贵了,一旦真的危了,那么在这里守卫的兵士,也是绝对讨不了好的,至少现在的待遇是从此别想了。

    在这依然还未摆脱封建的时代,不存在无辜这个说法。

    兵士们并不懂那么多顾忌,消息很快就开始随着那苍白着脸,惶然奔跑着去寻丹师的兵士而传播。

    “快,丹师呢?”

    “这边,这边,快!”

    “快去禀报上官,明王危矣……”

    寂静不再,嘈杂而起。

    而除了兵士之外,更惊惧的毫无疑问便是明王府中之人了,这一晚,明王府被管制,但又有谁敢真正睡觉。

    当嘈杂而起,多少人便是浑身发冷,有人受不住惊吓,当场便是跪地,祈求老天,保明王平安。

    并非多么关心,而是其中有很多人,还属于王府家奴呢!

    一个护卫主子不力的罪名,即使现在不兴株连了,但皇家岂能不将怒火发在他们身上?

    而在明王府中,却当真是有真的关怀明王之人。

    此时,一间杂房之中,有一个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少年,听着外面的惊呼,他突然从屋里一跃而起,脸上泪痕满面的大呼一声:“六爷……”

    随着声音,他已不顾禁令,一把冲出了房间,啥也不顾的直冲明王所在跑去。

    “六爷,您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少年浑身灰色麻布衣衫,脚踩平底布鞋,一路哭嚎着奔跑。

    不多远,他就被兵士发现了,但此时兵士们人心不稳,所有人的心神都在还没来的丹师身上,一个个东张西望,场面有些混乱,竟然没有阻止这个哭嚎着的少年。

    反而看到他哭的如此凄惨,一时间所有人都心乱如麻!

    “站住!”而随着临近,却有人还记得职责,呵斥而去。

    “六爷,六爷,您不能有事啊……”少年却惨嚎着强冲,他那模样实在是太过凄惨。

    这下,旁边有兵士不由得颤声道:“难道明王,明王已经……”

    此言一出,正准备拦截的人心神顿时一震,面色更白,而那少年已经跑过了他们的守卫。

    后面兵士,见少年被前面放行,也一时间也搞不清楚什么情况,竟也真的不再阻拦。

    这少年就这般奇迹般的真的在重重守卫之间,冲到了明王帐下。

    帐下那兵士头领还在,正紧张万分的盯着明王的气息,额头冷汗直冒的时候,却听身后脚步踉跄,传来一个稚嫩的哭声:“六爷,六爷,我是阿九啊……”

    “大胆!谁让你进来的?”兵士头领正自紧张到极点的时候,却见这么个人跑过来,顿时劈脸喝道。

    更一转身,便是一脚踹去。

    “轰……”一声脆响,那少年硬是被这一脚踹的飞起,重重落地之后,嘴角竟已见血迹,可见这一脚之凶猛。

    “咳咳咳……”那少年一时间竟爬不起来,疯狂咳嗽,嘴角竟有血丝,但涕泪横流之际,仍然嘴角冒出丝丝声音:“六爷,您不能死啊!”

    床上墨白原本那满是惊恐的眸子之中,顿时一抹精光闪过,一偏头,正好见那少年咳嗽之间,虽站不起身,却依然要向这边爬来。

    “来人,给我……”那兵士头领大怒,便要叫人处决了他。

    “阿九……”然而,墨白那虚弱的声音却突然响在了他的耳边,顿时他来不及管这少年,连忙朝着床上看去。

    “六爷,阿九在这,您没死,您没死……”那少年似也听到了这声,又痛苦大叫一声。

    “明王殿下,您撑住,丹师马上就来,您一定撑住……”那兵士头领也关不了阿九了,嘴里紧张万分的念叨道。

    墨白没有心情管他,刚才阿九进来之后,发生的所有情节,在他脑海电闪而过。

    眼中有光亮一闪而逝,瞳孔又开始扩散了,而门口此时正好也有急促脚步身传来。

    正是张丹师头上冒着细汗赶来,他还没进门,正好碰到同样面色巨变的张总长一同赶到。

    “先看明王!”两人来不及见礼,张总长便是一声低喝。

    张丹师也不多说,虽年纪已大,但脚步一动间,竟比张总长速度还快许多,顷刻便进屋到了床前。

    一眼便望到了纱帐上新添的血迹,脸色再沉,也无需再探明王情况,二话不说便是运起全功,再次为明王续命。

    张总长赶到床榻前时,张丹师头顶已开始冒着丝丝白雾。

    “长官!”兵士将领,连忙敬礼!

    “怎么回事?”张总长脸色难看,却并未大声,放低声音,低喝道。

    “刚才,卑职正在门外守卫候命……”他欲汇报。

    然而张总长却是一挥手,目光瞟了一眼正在运功的张丹师,又细看了一眼那已若死人的明王,又转头一望外边的嘈杂,心头暗怒沉声道:“跟我来!”

    这里有张丹师在,他也帮不上忙,而且看张丹师模样,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外间绝对要控制住,绝不容消息泄露出去。

    而这时,那阿九,却是无人管了。

    他慢慢蜷缩到角落里,强忍着胸口的痛楚,流着泪,跪倒地上,双手作揖祈求老天。

    很快,外面又安静下来,而屋里,张丹师却是不一会便已浑身湿透,脸色煞白。

    当张总长再次进来时,目光终于扫向了那跪在地上作揖的阿九,眉头顿时就是紧皱,正要开口呵斥:“你……”

    却陡然只听一道听起来虚弱,但却极为难受的咳嗽声传来,打断了他。

    张总长顿时侧头,正好只见,张丹师缓缓收功,而床上那明王却是在咳嗽。

    再不多想,连忙奔至近前:“张丹师如何?”

    而张丹师形似虚脱壮,却仍强撑着握起明王手臂,不及调息,便开始诊脉。

    顷刻,放开了手,对着张总长微微点头道:“暂时无大碍了!”

    张总长眉心的汗珠落下,可见他也紧张万分,点点头正欲说什么,却听床上传来:“啊,本王痛啊……”

    声音虚弱,张总长却是眼神一闪,和张丹师对视一眼道:“有劳丹师!”

    张丹师自然明白这是让他赶紧配药,不能耽搁。

    “张总长!”张丹师轻声道,却并没有说话,张总长明白,点点头。

    并未去管床上呼痛的明王,两人出得门来。

    而墨白却是在他们出门的顷刻间,突然眼神一顿,直射向阿九,冲着他招了招手。

    阿九跪在地上,一直望着明王那边,见刚才还在痛呼的明王,突然之间做出这么一幕,竟有些呆愣。

    不过,当看到墨白那眼神,还是很快爬起来,朝着墨白奔去:“六爷,您没……”

    话没说完,却只见墨白眼神严厉,冲他摆手。

    随即墨白眼神一扫门外,只见天际刚刚发白,而那两人明显不愿谈话,让他听见,所以稍稍走远了些。

    隐隐间,还是有依稀谈话声传来,却听不清楚声音。

    墨白不用想也知道,经过这一幕,自己身边恐怕是绝不会再离开人了。

    而唯一的机会,就是在这间隙之间,交代阿九。

    虽没有完全把握,但阿九的到来说实话,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比他先前无奈中筹谋的要好许多。

    而且这阿九进来后的一幕幕,无不在诉说他是自己人,这已经给了墨白一些底气,接下来就是不了解阿九是否机灵了。

    “阿九,本王有要事交代你去办,必不能让他人得知,能做到吗?”

    阿九还有些呆愣,六爷的变化实在太大。

    墨白也顾不得此刻他的状态,没有其他办法,挥了挥手让他附耳过来。

    “没时间多说,听着……”

第十二章 都是奸臣,废物!

    “怎会突然如此,竟连一时半刻都无法保证?”张总长脸色慎重到了极点,目光凝重,直视张丹师,那眼底深处有着隐晦的愤怒一闪而过。

    先前张丹师曾下过诊断,明王应还可续命些时日,却突然出现刚才那一幕,差点便误了陛下大事。

    “按道理本不应如此……”张丹师此刻也是眉头紧皱,眼中有不解,口中喃喃了一句。不过此刻,也顾不得去想这些了,对着张总长沉声道:“明王如今已是完全靠老夫强度元气续命,虽从脉象看来,足以强撑一时半刻,但明王到底生机已绝,意外随时可能发生,所以为防万一,还请张总长从此刻起,务必派人小心看护,在老夫回来之前,但有任何不妥,请立刻知会老夫!”

    张邦立眼见刚才那一幕发生,其实不用张丹师交代,也会这么做,此时也没办法去追究张丹师先前的诊断,他也确实怕了,点头应许道:“好,张丹师也请务必抓紧时间,否则恐夜长梦多!”

    “张总长说的是,还有,明王如今已醒来,伤痛袭身之下,必然会剧痛难忍,虽有老夫一口元气为其镇压,但要忍下痛楚,也仍需心志坚定,而观明王……所以还需小心安抚,万勿不能令其心绪大起大落!”

    张邦立望着张丹师快步而去,眨眼间便不见得背影,长长吐出一口气。

    眼神思绪微闪,随手招来兵士,下令派人看护明王,这才转身朝着房间内走去。

    还未进门,便只听到房间内传来一道痛苦,而又气急败坏的声音。

    “哎呦,疼啊,疼死本王了……”

    “狗东西,竟敢行刺本王,本王誓要将你们千刀万剐……”

    “阿九,还不快扶本王起来,本王要去见父皇……”

    ……

    张邦立嘴角不由狠狠一抽,随即又是面色微紧,张丹师有交代,要让他平静,心绪不能大起大落。

    想到这里,连忙大步而进,然而,却是陡然一愣。

    却见明王竟是真的正在被那小厮扶起来,却似乎引动了伤处,此刻顿时一声痛呼:“啊……”

    这声痛叫,真犹如杀猪一般,震撼了张邦立的心悬。

    “混账!”张邦立心中大怒之下,想也没想便是一声怒喝:“来人,将这小厮给我拖出去……”

    他的声音还没有说完,却见那明王满头大汗之下,眼里泪光嶙峋,五官因为痛楚已挤压到了一块,但却在一见他之下,却是立马气急败坏,大呼:“张邦立,你来的正好,嘶……快,快去通禀父皇,有人行刺本王……”

    这声音断断续续,其间痛呼不断,让张邦立的心也跟随着七上八下,连忙快走几步来到明王身前,安抚道:“殿下万勿激动,陛下已经得知此事,已第一时间捉拿凶犯……”

    “好,好,本王这就去让父皇诛其九族……阿九,快扶本王起来!”明王大叫。

    阿九在一旁,眼里不时出现阵阵茫然,但却还是习惯性的要遵明王令行事。

    “慢!”张邦立一声急喝:“明王殿下,请稍安勿躁,陛下雷霆震怒,正在严刑审讯凶徒,特交代明王殿下,务必安心养伤,稍后便会立刻派人来接您进宫!”

    明王听此一言,这才稍顿,却坐在床上,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痛楚,涕泪横流不断,口中虚弱道:“痛啊,好痛啊,你,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去啊,快去让丹师来为本王止痛……”

    张邦立经历过太多大事,但此事遇到这么个货,也着实是头上冷汗不断,深怕这家伙,突然之间便倒下身亡:“好,好,明王勿怒,我这就去,这就去!”

    眼神又看了一眼那站在一旁的少年阿九,心道,不能让他留在这里,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真将明王扶下床来……

    可正欲出声,却只听明王又冲他骂道:“你没长眼睛吗,这里全是血……还不赶紧收拾!”

    阿九望着明王,不等张邦立开口,立刻躬身:“是,六爷,小的这就去!”

    说完便直朝外面跑去。张邦立见这一幕,倒也不敢阻拦,又对明王道:“明王殿下,我命人扶您躺下……”

    “滚!”然明王却大怒:“还不去找丹师,你是想让本王疼死吗?”

    张邦立面色一黑,再不多言,只得由着他去,看他还能骂人,想必一时半刻问题不大。

    却不想身后有传来明王虚弱的骂声:“狗东西,都是奸臣,都想害本王,待本王面见父皇……”

    张邦立背对着明王嘴角狂抽,却只得佯装并未听见,出得门来,对兵士沉声道:“好生照料明王!”

    “是!”兵士应道,随即进屋。

    却不想还没走远,便又听到屋内传来咒骂:“废物,一群废物,竟让本王受伤,该杀,该杀……”

    “殿下息怒……”又兵士声音恭敬!

    “哎呦……滚,都给本王滚!”

    ……

    房间里,几名兵士静静守在稍远处。

    虽然明王一直咒骂,但他们自然也不敢离开,而还好最后明王似乎也骂累了,慢慢停了下来。

    只是此时令兵士们,紧张中又有几分古怪的是,不知不觉,明王竟盘膝坐在床上,如道家人一般,开始了打坐。

    没听说明王修道啊?

    兵士们心中想着这个,但却也没人去深究,他们只要明王不吵不闹,不出问题便行了。

    除了他们之外,则还有一个人,不时进进出出,那便是阿九。

    他在收拾房间,明王吩咐的,也没有人再敢阻止他。

    倒是有他还有些好处,那便是此人可以靠近明王身边,切实明白明王的具体情况。

    若没有他,还真麻烦,毕竟明王此刻也不骂了,不哭了,无声无息的坐在床上,虽然头是抬着的,但谁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突然之间便脑袋一歪,去了!

    有了他,至少可以近距离知道明王呼吸如何?

    墨白就在这般情况下,开始了打坐,他也是不得已,从张丹师那里得到的两股元气,他没有时间去等,必须要赶紧炼化,为自己增强生机。

    不过还好,他咋咋呼呼的一番搅闹之后,却无人再敢过问他的事。

    时间便是这般延续下去,直到,阿九又一次端着一个脸盆进来房间,替墨白擦拭床边的时候,轻轻敲了一下床沿。

    这并没有引起兵士们的注意,但是打坐中的墨白,却是眼皮陡然一跳,双目微微眯起一条缝,正好只见阿九面色仍有些不安的朝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墨白眼中顿时精光一闪,但却没有任何动作。

    阿九则望着明王,心中愈发狂跳了两下,随即还是躬下身子继续擦地。

    而守卫的兵士并未察觉这一幕,依然盯着床上的明王,却不想那明王好好的,竟是突然之间,身形一歪,就倒在了床上。

    这一幕太过突然,令所有兵士都不容反应,还是阿九陡然一声高叫:“六爷!”

    随着他的声音,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殿下……”

    “怎么回事?”

    “快过去看看!”

    众人立马跑上前来查探。

    这一次虽没有了先前的慌乱,但却仍然令几名兵士心中剧震。

    而在众人交口之间,阿九却是惊道:“六爷昏倒了,快去寻丹师!”

    嘴里说着话,身形却是已经朝着门外跑去了,在场兵士此刻心里紧张,倒也没有去追究这少年,怎会有如此快的反应。

    更是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他如何知道丹师在何处?

第十三章 阿九试药,明王识其忠!

    距离墨白所在房间并不算太远的一间僻静大殿之中,此刻正药香弥漫。

    一身长袍的张丹师盘膝静坐炉前,目光盯着炉上那正在炉火下徐徐翻腾的药罐。

    不时拿起羽扇轻轻摇晃,便只见那火光骤然旺盛许多。

    原本像煎药这样的粗活儿,自然是不用他亲自动手的,然而,今日事关天家大事,明王的情况几经反复,只弄得他都无法拿的准了。

    再不敢出任何差错,所以从取药,辩质,再到分量,以及最后的这文武火的控制,他皆是不敢大意。

    当眼看着此药就快功成,他那一直微皱的眉头,才轻轻放松了一些。

    然而,却是突然眼中又是一紧,豁然抬头看向门口方向,便只见一个麻衣少年郎脚步踉跄,踹着粗气,面色惶恐不安的朝他跑来。

    张丹师目光微微一凝,脑海中骤然一闪,便忆起先前在明王房间时,曾见过这少年一面,似乃明王府下人。

    “丹……丹师大人……六,六爷他……”来人慌张,喘着粗气。

    张丹师面色当即便是一变,二话不说手掌轻轻在地上一拍,人已直立而起,不待那少年近前,便已开口急声问道:“可是明王有恙?”

    “六,六爷不,不行了,请丹师……”少年郎声音颤抖紧张,话说不完。

    张丹师心头本就未安心过,今日之事已古怪至极,以他医道多年,也着实不解。

    先前为明王大耗元气,纵是真是垂死之人,也当暂缓口气,而这明王却一而再,再而三出乎他的意料。

    若是平时非得查究个根底,但此时却哪里有时间去细究。

    明王生死,事关重大,若出了什么差错,他是担不起责任的,只得先处理再说。

    身形当即便是一闪,人已速度飞快的到了门外,根本不像年至古稀的老人。

    然而,就在他欲闪身而去的当口,身形却又是微微一顿,回过头来目光一扫那药罐,急声道:“你就留在这里,为我炉中添火,再煎十分钟,若我还未归来,则将药罐取下,小心送至房间!若有差错,必拿你是问!”

    话音落,人便已远去。

    说实话,此举是有些冒失的,毕竟事关明王生死,谁知道这小小少年会不会在这药中动手脚?

    但,此时张丹师却是不敢耽搁半刻,首先要保的是明王之命,若明王已有了差错,这药又还有何用?

    而且也是他先前见这小小少年在明王房间跪地祈求上天,保明王之命,还是有些信任的。

    随着他身影远去,少年眼中闪动着浓浓紧张之色,看向那药罐。又深吸一口气,他稳住自己,一步步来到药罐边,目光挣扎了两下,嘴里喃喃细语,却听不清再说什么。

    但很明显能看出他内心中的彷徨与紧张,稍作犹豫之后,却是只见他抬起头,眼神朝着门口张望了一下。

    竟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皮袋,颤抖的受打开这皮袋,竟见热气在缓缓升腾。

    他心中狂跳,然而耳边却似乎又响起了六爷的声音:“取野生大枣九枚,煎开,去残渣,取药水趁热置入药罐中,切记,万万不可留丝毫残渣!”

    “六爷……”阿九眼中猛然一定,一把揭开药罐盖子,将皮袋中的药水全部倒入药罐之中。

    热气蒸腾,沸水滚滚。

    阿九盖上盖子,颤抖着坐下身形,虽然最终做了这事,但心中却始终狂跳不休。

    面色苍白的拿起手边木材,添火……

    张丹师交代十分钟取药,但却就在阿九加完药水,便只听脚步声轰隆隆而来。

    阿九心中一震,立刻抬头,却只见一队兵士正快速奔涌进门,目光中满是冷凝的看向阿九。

    阿九不敢出声,便蹲在炉火边,带着几分惊惧盯着他们。

    而那些兵士,目光一扫现场,见这少年郎乖乖蹲在这生火,倒也没说什么,便是守在这里,依然由他添火。

    张丹师到底谨慎,来到明王房间,稍做探查,便是立马吩咐兵士赶来护药。

    随即便再次开始为明王度气,心中哀鸣:“老夫今日定将元气大损……”

    ……

    当明王再次悠悠醒转,却是眼中生气暗淡,似还有些迷糊,嘴唇张合,却并没有多大声音发出。

    张邦立早已赶来,见明王情况越发不行了,他心底也越来越沉。

    直到张丹师收功,张邦立看向张丹师那脸上血色褪尽的模样,嘴唇微动,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而张丹师却主动朝他点了点头,以示放心。

    “长官,药已送来!”门口一道禀报声响起。

    “快快端来!”张邦立看向丹师,张丹师立刻道。

    热气滚滚的药罐由几名兵士护在中央,送进屋内,而阿九也低着头跟在兵士身边。

    张丹师长吸一口气,拖着疲惫的步伐,揭开药罐,眼神细细一观,又闻了闻药香,眉头轻轻一顿。

    而就在他有这动作的时候,床上那浑浑噩噩的墨白眼中却是一抹精光刹那一闪。

    但好在那张丹师突然只觉头昏脑胀,身形向后踉跄了一步,被身边张邦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问道:“张丹师,您怎么样?”

    “不碍事,只是一时元气大耗……”张丹师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摇摇头,又接着道:“赶紧将药倒出,送予明王热服!”

    床上墨白眼神一瞟阿九,却见阿九正脸色煞白,显然承受过大惊吓。

    他心中微定,眼神再次恢复浑噩壮!

    不一会,便自有人小心将药倒出,张丹师亲自端着药,欲送予明王服下,但突然又回过头来盯着阿九,微顿道:“再倒一碗,给他服下!”

    这突然一幕,令得室内所有人一愣,张邦立眼神微微一顿,随即便是目光中精芒四射直朝着阿九射去。

    却见这少年郎,正浑身颤抖不休,眼中惊恐莫名。

    他脸色阴沉,随即沉声道:“照做!”

    兵士们自然不敢反对,又倒出些许药水,本也不多了,还混合着些许残渣,递给阿九,眸光锐利的盯着他,冷声道:“喝!”

    阿九此时只觉自己浑身发麻,头脑发懵,到底年岁不大,镇定不下来。

    而此时床上的墨白心跳也骤然快了一分,趁所有人不备,又盯了阿九一眼,但阿九此刻却根本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药碗。

    不过片刻,墨白便是放下心来,只见阿九伸出颤抖的手,端起药碗,脸色虽惊惧,却是二话不说,一口喝下。

    “咳咳咳……”喝的太急,还让他呛住,咳嗽不停,却不敢吐出,连药渣都强制吞了下去。

    墨白眸子深处,这一次有一抹柔和闪过,随即再次浑然!

    “张丹师?”张邦立死死盯着阿九,片刻后,才眼里一抹疑惑闪过,看向张丹师开口问道。

    张丹师面色倒还平和,缓缓对阿九道:“过来!”

    阿九依然是满脸惊惧的看了一眼众人,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丹,丹师大人!”

    “什么感觉?”张丹师轻声问道。

    “热,很热……”阿九稍顿,老实说道。

    张丹师细细看了看他脸色,又道:“伸出手来。”

    阿九不敢拒绝,伸手出来,任其把脉,心中确实害怕极了。

    但张丹师细细查探,只觉其脉搏如雷,身上血气奔涌……正是这虎狼之药生发之象!

    心头微定,不再理他,对着张邦立道:“可服!”

    张邦立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挥了挥手,顿时阿九便被拉到了一边,和大家一起看向那正缓缓服药的明王。

第十四章 张丹师,心思灵巧!

    一碗将彻底挥发明王全部生机的汤药,就在一众人眼中,被那仿若未知的明王一口口吞服而下。

    张邦立站在一旁,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服药的明王,不敢有半点轻忽,心中更是紧张不已,就怕又突然出点什么意外。

    不过,显然他多虑了,服药过程显然极其顺利,明王虽然看似精神浑噩,但似乎也知这灵药能缓解其痛苦,所以也不顾良药苦口,连一点汤汁都没有浪费,便将一整碗汤药极其配合的喝完。

    “呼!”眼看着明王喝尽最后一口,张邦立额头已现汗珠,不自觉的吐出一口长气。

    而此时张丹师也正好回头,两人眼神对碰了一下之后,张总长一转头,目光看向那一众兵士沉声开口道:“你们出去候命!”

    “是!”兵士们立刻应答,随即便转身出门,连阿九也一起带了出去。

    随着门关上,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看护床上的明王。

    两人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目光都依然紧紧盯着床上的墨白。

    只见,墨白服完药之后,哼哼唧唧了两下,便缓缓闭上了眼睛,似熟睡过去。

    “张丹师,如何?”张邦立微微躬下身子,在张丹师身边轻声招呼了一句。

    “总长还请少待片刻,我再为明王一观!”张丹师回头,轻轻点头,嘴唇轻动,声音微小道。

    张总长只得按捺住性子,又盯着明王看了几眼之后,轻轻挪动脚步,来到窗前,看着外面已经大亮的天色,静静等待。

    约莫半个钟头之后,突然后面传来一道轻微声响,张邦立当即回头,却只见那一直静静盘膝坐在床前未动的张丹师,突然有了动作,已拿起明王手臂为其诊脉。

    “踏……”张邦立心头顿时一跳,立刻便朝着床头而去。

    然而心绪紧张,第一步的声响有些大,只见那张丹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张邦立不由得脸上一热,似乎的确太沉不住气了。

    当即稳住心绪,放轻脚步,轻手轻脚的来到床前。

    但即便再怎么稳住自己的情绪,他还是无法不将目光第一时间望向床上的明王。

    却只是这一眼,便令他心中当即大喜。

    原来,此刻在他眼中,明王那张原本苍白若纸,毫无人色的脸上,此刻竟浮现了丝丝红润。

    那之前微弱的呼吸,此刻也明显平稳了下来。

    虽仍然不比正常人那般气色,但却明显不再是刚才那随时可能断气的垂死模样。

    “当真是灵丹妙药!”张总长心中不由为那碗汤药大赞一句,但目光一眺那仍然闭目面色深沉为明王诊脉的张丹师后,连忙屏息静气的继续等待。

    这一次,张丹师诊脉时间似格外的长,这让张邦立心头又是开始浮想联翩:“莫非又有什么不妥了?”

    就当他已忍不住要出声的时候,张丹师终于睁开了眼睛。

    但却似乎并不知道他身边的张邦立究竟有多么着急一般,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眉头紧皱的盯着明王那张已好看许多的脸。

    “张丹师,究竟如何?”张邦立被他这副模样搞的心中七上八下,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张丹师神情微微一怔,似这才记起旁边还有一人般,连忙看向张总长,抱歉一笑,随即微微伸手示意出去谈。

    张邦立忍住心头的急迫,目光看了一眼床上的明王,点点头,两人同时出去。

    到得门口,张邦立又一顿道:“可还需安排人看护?”

    “无碍,不打扰明王为好!”张丹师摇头。

    听到张丹师这句话,张邦立眼神顿时便是一亮,很明显,情况肯定还是有好转的。

    随即,一转头,目光威严看向守在门口的兵士,吩咐道:“保持安静,不许任何人打扰明王休息!”

    “是!”

    张邦立这才和张丹师,在附近寻一静室,相继而入。

    房间里,当两人离开,再次寂然下来!

    那闭目的墨白,却是豁然睁开眼睛,几乎半点不带犹豫的起身盘膝而坐,眼里一道精光闪过,嘴角已是一抹鲜红溢出。

    “这张丹师倒也并非浪得虚名!”墨白缓缓伸手抹去嘴角那一抹血迹,眼中微闪:“虽已让阿九参了一味灵药,以中和药性,压制其骏猛,若一般人服下,已不会有大碍。但我这千疮百孔的身体却仍然不敢承受,刚才无奈之下调用不多的内息强制压制住药性,这张丹师必然是察觉到了古怪之处!”

    墨白嘴角的血迹,正是因为他逞强调用刚刚从张丹师那里得到之后,还未炼化完全的元气压制药性所自伤。

    “不过,不管如何,他也定然探查不到缘由,只是恐怕……”墨白眼中微凝:“恐怕留给我的时间更短了。不过也算值得,最起码不会真的三日便亡!”

    想到这里,墨白眸中慢慢平静下来,缓缓闭目,再次,双手捏莲花印,开始调息!

    ……

    “两日?”张邦立脸色再次阴沉下来,盯着张丹师声音低沉至极。

    张丹师在他目光之下,纵使一把年纪了,又修道多年,此刻也脸色不由泛红,一而再,再而三的达不到目标,总出意外,确实有负自己医道圣手的名声!

    但又能奈何,不由得带着几分尴尬,眼神一闪道:“上清山人那一掌,恐怕还有歹毒暗藏其中,所以明王的伤势一再恶化,这是上清山人下定决心要置其于死地,老夫先前也未料到上清山名门正派,竟如此阴毒……”

    没办法,只能往上清山身上推。

    果然说到这个,张邦立的面色便是一阵复杂,随即慢慢平静下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多说已无益。

    如今最重要的,反而是张丹师这两日之说能否真正达成,想到这里,张邦立开口道:“可能确保明王两日之命?”

    张丹师脸色微微一顿,略微思索,一时间竟都不敢打包票,而是含糊道:“老夫已尽全力,若不出意外,明王应可撑至明日晚间无碍!”

    张邦立嘴角一抽,眼里一阵暗怒:“他妈.的,你这老东西,说话有准吗?一眨眼变成明日晚间了,今日都已经过了大半日了,到明日晚间,哪里还剩两日?”

    深吸口气,张邦立强压心头怒火,又开口道:“明王是否确保在这时间段内,行动无恙?”

    这一次张丹师倒是没有多做迟疑,点头道:“若不出意外,不会有事!”

    “不出意外?”张邦立看着他,微微闭眼,嘴角轻语。

    张丹师心里其实也是日了狗,行了一辈子的医,自成名之后,还真的甚少有这种完全没把握的时候。

    但这不是玩笑,说大话,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只能往保险了说:“张总长,老夫已尽全力,实在是明王生机……”

    “可还有其他手段,能确保明王不出事?”张邦立已不想再跟他罗嗦,时间有限,他必须马上安排。

    张丹师脸色微顿,心中微微一闪:“明王已经服药,已注定耗尽元气,纵使再想真气度命,都绝无可能,哪里还能有其他办法?”

    但话到嘴边,却是又想道:“这张总长已对我怒起,如今明王这情况,可以说是由我判断失误之故,若此时我完全无计可施,若真出了事,恐怕张总长会为了推卸责任,在陛下那儿狠狠参我一本!”

    想到这儿,他面色微微一变,做思索状,很快便开口道:“张总长,道家有一丹药名曰“归元丹”最是补给元气,明王若能再加此丹护养,定可保两日之内无恙!“

    “归元丹?”张邦立整个人陡然一愣。

    “没错,正是归元丹!”张丹师毫不犹豫点头,心中却是暗道:“明王已注定牺牲,皇家岂可能将如此珍贵之丹药用于他身上,你们不给他,便怪不到我身上来了!”

    张邦立面色又是数变,的确,这丹药太珍贵了,赐给明王?

    心底不由摇头,再次深吸口气,站起身来道:“张丹师稍待片刻,我这就去向陛下汇报情况!”

    “张总长慢走!”张丹师起身送道。

    见他身影远去,张丹师沉沉吐出一口气,不由摇头叹道:“此次当真是悲哉,如今看来,天家重奖,只怕是水中望月,若是明王撑不过这两日,我恐怕便不止这一身修为损耗甚巨,还麻烦甚多啊……”

第十五章 医者,仁心仁术!

    房间内。

    墨白宝相庄严盘坐,呼吸悠远富有节奏。

    随着呼吸,不时脸上闪过一道道红色光泽,那是血气在喷涌!

    他没有时间理会外面的一切动静,沉下心来,潜心运气疏导炼化刚刚服下的那一碗大补之药。

    时间缓缓而逝,当外间再次传来脚步声的时候,阳光已缓缓西斜!

    墨白也在此时睁眼,眸中似有一道金芒一闪而逝!

    随即,手中五指微微一动,那莲花已散去,手臂自两边绕圈,最后至于胸前,缓缓而下。

    “呼……”一口浊气吐出很远,他胸口的雷动,渐渐平息,眸光收敛。

    当他收功,门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眸中思绪微闪,墨白散开盘膝姿势,却并未再次伪装昏迷,而是身体就近靠向床柱,静静的看着门外,心中有念头升起:“如果没猜错的话,张丹师肯定不敢再保证我还有三日之命,此时宫里应该是迫不及待要做出安排,要送走我了!”

    想到这个,他眼里一抹无奈升起,此刻对他来说最需要的当然是静养,疗伤:“见机行事吧!”

    并未有人敲门,门便已经被推开。

    墨白定睛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那张邦立与张丹师二人联袂踏入房间。

    当两人一抬头,看向那正目光炯炯看向自己二人的墨白时,都不由得一愣。

    不过很快张邦立,便是稍稍躬身,表示礼敬后便开口道:“明王殿下,您终于醒了!”

    墨白眼神在他身上一晃,心底轻声一叹,脸上又只得再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声音还显虚弱道:“张总长,你不是说父皇要接我进宫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人?”

    张邦立一听墨白话语清晰,虽然声音还显虚弱,但却明显和先前已大有不同,也并未再喊痛。

    顿时他脸上便是一抹笑意浮现道:“殿下,陛下已经传令,令我接您进宫,待张丹师为您诊脉过后,我们就可以动身!”

    “果然!”墨白心下更是对自己的猜测确认下来。微微一顿,他眼神瞟了一眼那张丹师,眼里一闪,随即仍然是那幅不耐烦的样子道:“那还不快点!”

    张总长对着张丹师点点头,张丹师立刻便上前对墨白笑道:“还请殿下伸出左手!”

    他并未对墨白行礼,只是话语尊敬而已,毕竟是医道圣手,又是道家中人,这并不为过。

    墨白点点头,倒也没有多事,伸手给他诊脉。

    张丹师微微凝神,开始为墨白诊脉,张邦立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紧张无比的盯着张丹师诊脉的手。

    “嗯?”突然,张丹师陡然一道惊咦声响起。

    张邦立心头骤然一跳,差点便脱口而出问情况,但目光一扫明王,却硬是忍住了。

    只是手心里却已是汗水湿滑。

    而那张丹师却是抬起头,目光开始细细打量墨白脸色。

    墨白靠在床柱上,任由张丹师打量,嘴里却轻声问道:“丹师,我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是不是没事了?”

    张丹师骤然听他开口,神色有片刻呆愣,但却是眼皮微微跳了两下之后,却是微微一笑,并不出声,随即沉下目光,继续诊脉。

    而他没有见到就在他低头那一刻,墨白眼中陡然闪过了一抹阴沉。

    这是墨白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心中起了愤然。

    他可以肯定,张丹师定然已经查探出他并非已无药可救之辈,但他的神色告诉墨白,恐怕他不会将这情况如实说出来。

    墨白先前抓紧时间炼化药力,为的便是身体能够尽快有些转机,希望能够让皇家知道,他还有救,不一定非要去死不可。

    这无疑是对他的处境来说,最稳妥的办法。

    好一会之后张丹师才松开手,面色和煦的一笑,对着墨白道:“殿下,您已无大碍,只是还请修心养性,不可大喜大怒!”

    墨白微微垂下的眸子中,阴沉划开,似锐利了些,稍稍抬头,墨白盯着张丹师,轻声道:“张丹师,你可曾真的探查清楚了?”

    张丹师正站起身,突然听得墨白一问,不由得微微一顿,目光一扫墨白。

    却见墨白仍然是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要说有什么不对,便是那双眼睛似乎和刚才略有不同,似有一丝逼人锐气在闪动。

    这让他心头不由悸动了一下,但细细一看,却又发现墨白依然是那幅不爽的表情。

    他心道:“今日损耗元气过甚,以致心神不稳……”

    微微一笑,冲着墨白道:“明王放心,老道绝不敢怠慢,可是明王还感觉哪里不舒服?”

    听张丹师一问,张邦立站在一旁,也是同样目光一紧。

    墨白默默看着他,最终缓缓垂下了目光,从靠背上坐起:“我浑身都不舒服,好像快死了一样。”

    张丹师还没开口,张邦立连忙道:“明王切不可胡思乱想,张丹师乃医道圣手,定不会有错,明王且安心。”

    “圣手不敢当,不过明王确可安心,经老夫用药,确实已无大碍,待数日后,恢复了元气,便自会大好!”张丹师也笑道。

    墨白目光又在他身上定了一眼,随即却并未再多说,也是呵呵一笑道:“好,本王信你,医者德为重,仁心仁术,想必丹师定不敢拿本王性命开玩笑!”

    “呵呵……”张丹师眼皮微微一跳,抚了抚胡须。

    张邦立见此,连忙为张丹师化解尴尬,忙声道:“殿下既已无忧,还请即刻启程,面见陛下!”

    墨白不再多看张丹师,冲着张邦立叱道:“知道着急,还不去叫阿九来为本王宽衣!”

    张邦立一愣,随即心头止不住的腻味:“陛下都没这般使唤过我,真是不当人子。”

    但此时此刻,自然不会多生枝节,强忍着嘴角的抽搐点头道:“好,殿下稍待!”

    说着和张丹师两人出门。

    望着张丹师的背影出门,墨白眼中已是一片厉色,先前张丹师为他配药,他明知此药服下,会是什么后果,也并没有对张丹师有什么意见,毕竟他的确生机已断,张丹师虽未出良方,但此举,也并不算是真的害他性命,毕竟他的确情况已不妙,而且做主的也不是张丹师。

    然而此时此刻,自己明明一缕生机已现,若潜心用药,未必就没有痊愈可能,以张丹师的本事,绝不至于归为死类!

    但张丹师的神色,却让墨白知道,不必再抱幻想,张丹师绝不会将情况说出来。

    原因墨白甚至都可以想到,只因他身上出现太多意外,张丹师不愿再为他废心,所以宁愿送他上死路!

    医者,无德,术有何用?

    墨白眼里厉色缓缓散开,再次吐出一口浊气,平静下来,且待来日吧!

    又垂下了眸子,心里开始思索如今的处境,如今自己一无所有,也没办法告诉皇帝陛下,自己其实不会死,他会信墨白而不信张丹师?

    结果很明显,所以如果真这么做了,那么只会让他们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看透了内情!

    后果很明显,现在这仅有的自由都立即会失去,到时候不想走,也会被逼着走,那样更惨,再没有半点筹谋的余地。

    微微眯起眸子,墨白开始深思破局之道,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合计完整方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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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介绍: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