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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9章 将功折罪

    正堂。

    杜先生沉默坐于厅堂下首方位,面色清淡,一言不发。

    在她身后则是青年社一众人等,各个脸色难看,目光不时扫过坐在上首的三位道门宗师,以及数位站立在他们身后的道门弟子。

    更远处的门外,一队对青年社卫士早已火枪在手,围聚在周遭目光炯炯的观察着正堂内的形势,只待堂内有丝毫异动,他们将毫不犹豫的冲进来。

    很明显,这里的气氛并不太好。

    有紧张气息在空气中弥漫,随时可能剑拔弩张。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久,自从道门人再次登门,便已经是这样。

    “鹃儿,外面的形势想必你也应该明白,如今蛮子大部兵马就在门外,只待一声令下,便将立刻兵锋所指,将你这里夷为平地,他们此刻还未动手,你莫非以为是他们怕了你这些乌合之众不成?”洪震乃是黄庭府宗师,目视着青年社一众人等毫不掩饰的敌意,他心里很憋屈,沉着脸开口。

    杜先生身后一众人闻言,脸色当即便是越发难看。

    尤其是杜府管家,早已怒急,此刻闻言,再也不顾及什么宗师不宗师,长辈不长辈,直接一瞪眼,手指洪震鼻尖,愤怒道:“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咱们还是靠着你们保护不成?真是不知所谓,若非你们这些人,杜先生岂会被围困于此?洪震,你好歹也是被称为德高望重的武道宗师,没想到你功夫不怎样,把这张脸不要了,倒是可以无敌于世!”

    “区区蝼蚁竟敢对本座大放厥词,找死!”如此大辱,洪震当即须发劲舞,大怒之下,身形化作残影,便要一巴掌拍死了这管家。

    “砰!”一声茶杯落地的脆响。

    管家身形陡然后退,杜先生已站在他面前,直面洪震掌风,目光冰冷。

    洪震骤然急顿身形,掌风震的杜先生衣炔飘飘,却终是没敢落下,面色铁青的望着就在面前站的笔直,双眸冰冷望着自己的杜先生。

    “怎么?不是要杀人吗?你动手啊!”杜先生面色清冷,声音平静。

    洪震面色青红交加,但目光一扫门外刹那之间便一眼望不到头的人马,以及他们手中横指的火枪,深吸一口气,一甩衣袖,负手转身,口中冷哼道:“杜鹃,你受山门恩德,却一再忤逆师长,本座本当对你施以惩戒,以正门风,但念及掌教师兄吩咐,会亲自处理此事,本座便暂且饶你一回,望你好自为之!”

    话一说完,他大步流星,重新回到座位落座。

    “杜先生!”管家面色怒急而通红,在杜先生身后,声音中带着深沉怒意,低沉请示道。

    如今此地已乃险峻万分之地,外有蛮子围聚,内有道门人手,杜先生的安全已经岌岌可危了,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死一博,全力护杜先生突围。

    身为一省之巨头的管家,岂是一般小混混可比,当真发起狠来了,岂能被洪震吓住?

    杜先生面色却并无太大变化,眼中却一闪,但还是微微抬了抬手。

    “是!”管家只能应命,转过身对着门外之人挥了挥手。

    一众人手,目中凶光毕露的盯着洪震,慢慢退开,再次恢复刚才局面。

    杜先生负手转身,就立于厅堂之中央地界,目视远方,轻声开口道了一句:“天亮了。”

    声音不大,却令满室中人,面色都不得不变。

    道门中的那几位宗师更是立刻眼神波荡,面色沉骏下来。

    杜先生转身,目光再次放在三位宗师身上,声音依然不大:“诸位,天亮了,你们也该走了。”

    “鹃儿!”这一次,是刘世元开口,只见他面色深沉,眸光却很亮:“你虽然并非出身我上清山,但我与你师尊交好,也曾听他数次提起过你,每每都赞你天资聪敏过人,乃不可多得之才。”

    杜先生闻言,并不出声,只是淡漠看着刘世元。

    得不到半点回应,刘世元也没法发作,只能忍着怒意,继续道:“之前你可能与山门之间生了些误会,但我相信,以你师尊的道行定不会看错人,今日我等来此……”

    “我明白,你们来这里,是因为遇到了危险,所以来我这里寻求保护,希望在道门援兵赶到之前,能够用我手下的人命为你们拖住明王,以保得残命,然后再将我一脚踢开,去承担抵抗国朝明王的罪名。”刘世元的话并没说完,杜先生便已经替他说下去了。

    静!

    刹那间,三位宗师便是修为高深,也是忍不住胡须乱颤。

    太直接了,简直丝毫颜面都不留。

    “刘世元、洪震、张连江。”杜先生并不管他们的反应,目光依然清淡,嘴里很自然的直呼三位宗师的名字:“三位,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道门宗师境,你们都惹不起明王,我又如何能挡的住?天已经亮了,你们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你们还是请吧,我这小庙招待不了你们这帮贵客,如今我已经和蛮子开战了,危机四伏,所以,我无心他顾,不可能再添强敌自寻死路,若你们一定要逼我,那便是不给我留活路。”

    说到这里,杜先生眼神陡然一抹杀意狂闪:“若当真如此,那便休怪我不念多年香火情!”

    声音落下,也是最后通牒。

    青年社一众大佬轰然抬步,来到杜先生身后站立,门外火枪手也顷刻夺门而入,很明显,真要分生死了。

    三位宗师面皮抽搐不定,他们当然不怕这里的人手,身为宗师境这些许人手,他们还是能来去自如的。

    只是一旦出了这个门,那他们要面对的就复杂了。

    天已经亮了,他们未照明王吩咐行事,对明王,他们根本就不敢揣测其秉性,是否会什么也不顾,当即便拿了他们头颅?

    在明珠除了青年社,他们并没有势力,哪里能防到明王行踪?

    蛮子那边更不用说,如今恐怕也正防着他们,坐在青年社不出去,在蛮子控制之内,还好,一旦出了门,恐怕稍有动静,蛮子就忍不住要向他们下手。

    三位宗师对视一眼,眸光均是冷意泛滥。

    刘世元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杜先生,声音低沉了下来:“杜鹃,你要想清楚,有我道门在,便是你最强大的后盾,无论是怎样的危机,我道门自保你平安,然而若是今日我等出了这个门,那你则不但会被数万蛮子倾力围剿,陷入必死之境,即便你侥幸还生,也将会背上欺师叛道的恶名,并且将会被我道门不遗余力的清理门户,记住,不是黄庭府,而是包括我上清山在内的整个道门。”

    不得不说,这威胁的确很给力。

    几乎就彻底断了杜先生的生路,其中威势不但惊住杜先生,就连杜先生身边的人,也同样面色狂变。

    蛮子围剿,大伙最终不敌,大不了隐姓埋名再寻出路,然而道门一旦发布必杀令,那将天下勇武之士,群起而攻之……

    唯有杜先生面色不变,她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变,依然那么稳:“这天还没变,依然是大夏立旗,我青年社血战明珠,国不灭,我不灭。”

    说罢,她侧身:“其他地方我管不着,也管不了,但在明珠,自今日起,但有与蛮子走在一起者,皆是我必杀之敌,诸位好自为之!”

    三位宗师闻言,再次对视一眼,皆心中明了,杜鹃心意已决,不会改变了。

    只见刘世元微微点了点头,他身边就坐的洪震陡然身形跃起,长臂一展,玄光大放,直奔杜先生而去。

    “小心!”

    “好胆!”

    “保护杜先生!”

    之顷刻间,便是咆哮四起,众人面色狂变。

    然而,最终根本来不及,三位宗师既然敢坐在这里,被众人持枪相对,就自有把握。

    此刻惊起,未待众人声音落地,杜先生便已经落入他手中,只见他双目蹬起,浑身气劲狂舞,身边一众人被震的倒退,他狂喝一声:“谁敢动手?”

    无数人狂奔,挤满整座厅堂,虎视眈眈望着道门数人,却当真无一人再敢轻动。

    管家面色急怒交加,大喝道:“洪震,放了杜先生,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就凭你们,也想杀老夫?不自量力!”洪震此刻气劲勃发,端的恐怖,手掌掐住杜先生的喉咙:“杜鹃,你身为黄庭府弟子,竟敢背叛师门,当真以为凭着你手下这些人就能在我等面前作威作福?哼,若非不忍你误入歧途,故而一再给你机会,你如何能活到此刻?而你竟不知悔改,还敢一再辱及师长,实乃罪大恶疾……”

    杜先生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一遭,被洪震所挟持,她并未吃惊,也未反抗,只是眼中却有一抹低沉升起,到底还是如此。

    眸光抬起,看向管家,她眼神平静,嘴角轻轻动作:“杀!”

    喉咙被卡住,声音很小。

    但此时此刻,她是焦点,再小的声音,这一刻也险的那么震耳。

    管家眼红了,但也并未太过吃惊,陡然狂吼一声:“杜先生有令,杀……”

    “你敢!”另一边,始终坐着未动的刘世元,面色黑到了极致,撕破脸皮擒了杜鹃都还是留不下来的话,那又何须如此?

    他站起身来,浑身气势更甚洪震,口中雷音呼啸:“杜鹃,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并不欲与你为难,你当知我等若真要杀你,根本无需等到此刻。如今,你就算鱼死网破,就凭你手下这些人也留不下我等,何必做无谓之争,只要老老实实听从吩咐,待明珠事了,便算你将功折罪……”

    “哦?将功折罪?可是要取了我的人头?”他话音未落,突然门外一道清朗声音淡淡传来。

第210章 证道拳师!

    声音清朗,却让刘世元的雷啸之音就此噎在了喉咙之中。

    几乎刹那整个房间所有人都如遭电击,浑身一颤,随即勃然色变。

    刘世元的额头,冷汗瞬间留下。

    洪震浑身骤然一僵,卡住杜先生脖子的手愈发用力,令杜先生脸色顷刻通红。

    一众道门弟子,忘不了这各声音,本来心中就曾有畏惧,此刻更是一个个下意识的靠拢在刘世元身边,浑身轻颤。

    那本已疯狂的管家闻声,有一愣,但随即便是目光骤然暴睁,口中大喝:“让开,都让开!”

    他的大喝声惊醒了所有人,洪震更是浑身一颤,拧着杜先生,便闪身退回刘世元身边。

    门口通道让开,一身青色长袍的墨白,身后跟随者两名灰衣遮面人,缓步走进正堂之内,他眸光清澈打量了一下现场,然后轻声道了一句:“都在这里啊!”

    说完,负手而行,绕过一众手持火枪,目光中满是敬畏盯着他的青年社人手,直奔主位而去。

    刘世元三人,几乎下意识的便闪身让开身形,不敢直面于他。

    墨白也不管他们的动作,来到主位坐下,身后跟随的两名黑衣人,则随侍左右,目光盯着全场。

    其中一人突然开口:“殿下亲临,尔等还敢放肆?”

    “嗯?”这样的开场白,令青年社一众大佬骤然有些发楞。

    老实说,雄霸明珠多年,真不知道贵人亲临,又该有什么反应。

    然还是那名管家反应最快,望着墨白陡然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伏首磕头:“小的拜见明王殿下!”

    跪礼,在当今时代,早已不用,皇宫中臣子都只行拱手弯腰的拜礼。

    更何况是明王亲临而不是至尊亲临,这礼太大了。

    不过,行了这般大礼,倒也称不上错,墨白眸光一动,已了然此人心思。

    说到底,也是为了他救杜先生而已。

    “拜见明王殿下!”有人带头,而且是杜先生手下管家,其他人不管愿不愿意,习不习惯,也总得有样学样,更何况明王之恐怖,昨晚过后,早已传遍明珠。

    那是比这三位宗师还要恐怖不知多少的实力,就这数位宗师他们便难以对付,更何况明王?

    只是有些许人,曾得白长青诊治过,心中稍有些许不自然而已。

    “无需多礼,都起来吧!”墨白并不等一边道门中人行礼,便已开口道。

    “谢殿下!”

    管家并未起身,再次一拜:“明王殿下,小的恳请您做主,我杜府今日进了恶客数人,强行破府而入,更猖狂至极的挟持我家小姐性命,请殿下为我等主持公道。”

    “本王知道了!”墨白点点头,声音并不高。

    又抬头,望向满室中人:“无关人等,都下去吧!”

    一众人额头冒汗,不知如何是好,杜先生还被挟持呢?

    虽然已经跪拜了,但说实话,君君臣臣的这些东西,还是没有自己手中的实力更放心啊……

    还是这名管家,眼神转动,他非常清楚,要救杜先生,靠府上之人不行,府上的人,只能用来鱼死网破。

    不做犹豫,对他来说,自然是杜先生性命最为重要,甚至重要过青年社,不做犹豫,连忙挥退满殿之人。

    很快,整间厅堂又如之前一般,所有手下都退出了门外。

    管家不再多言,退到了一边,眼神担忧的望向依然被挟持的杜先生。

    而此时此刻,眼见着明王如此威势而来,更丝毫不将他们当一回事的气势,刘世元等人心脏都在砰砰跳。

    但却仍自勉强镇定,刘世元眼中闪烁,当先躬身而下行礼:“殿下!”

    墨白闻声回头,看向刘世元,声音清朗:“本王刚才听你说让杜薇薇将功折罪,可是拿本王的人头来将功,不知本王这颗头颅,能值多少功劳?”

    刘世元不由自主一颤:“殿下误会,绝无此事,杜薇薇道号杜鹃,乃是道门黄庭府门下之徒,其犯师门门规……”

    “哦?那你是谁?”墨白打断。

    “我……”刘世元开口。

    “上清山,如果我记的不错的话,你是上清山的人,怎么?黄庭府的门规,是弟子犯错,就要向你上清山将功折罪?”墨白声音疑惑。

    “这……”

    “殿下!”墨白身边带来的一人开口又打断了刘世元,墨白朝他看去,只听他道:“殿下,道门一百零八山,乃国朝分封,各大山门不论地位高低,皆只能受国朝兼职,不容内部兼并,各山门主事皆须向国朝提请,由国朝认命才可掌事。他们也只能向国朝负责,若擅自逾越,插手其他山门内政,甚至兼并结党,则可视为有谋反之嫌。”

    这一番话,当真是令人意外。

    无论是刘世元,还是杜先生府上中人,都有些楞,这大帽子扣的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关键是,这究竟什么意思?

    明王应当是为昨日的话来杀人的,而此刻,还用找什么借口?

    而且这借口也找的忒顺利了吧,分分钟就定了个谋反之罪。

    “哦,倒是个好借口,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墨白点了点头,声音依然那么清朗,不带火气。

    “是!”然而,就在他话音一落,却陡然只见他身边那两人顷刻身影模糊。

    刘世元骤然抬头,眼中当即狂闪,开口叫道:“殿下,还请息怒……”

    然话语未完,便只见那两道身影手中已现寒光,耀眼的气劲自他们手中长剑悍然勃发,形成一米多长剑气,已向他凶悍袭来。

    “师者……”刘世元根本来不及在多想其他,已然飞身闪避。

    身边洪震与张姓师者,也是悚然而惊,知道明王过来,便麻烦大了,但却也未想到,明王居然动手的如此干脆。

    张姓师者想也未想便闪身而上,支援刘世元。

    而洪震却挟持着杜先生,额头冷汗直冒,不敢过去接战,只能惊骇的望着墨白,心中颤抖不定。

    明王才是最恐怖的敌人,他还没有动手……

    洪震不敢动,他死死挟持着杜先生,脑海中有杂念在闪,听闻曾有宗师救过杜鹃姓名,又曾听闻白长青极为敬重杜先生……

    那边两两对战,墨白斜瞥了一眼情况。

    手下两人,对战刘世元与张连江,刘世元倒是好手,虽手中未执剑器,倒也打的不弱。

    他手下之人,功力明显逊色,但战法凌厉,又有剑器在手,倒也不落下风。

    他们之间分胜败,很明显不是一时半刻。

    墨白站起身来,看了洪震一眼,洪震悚然而惊,手中下意识的用力,杜先生脸上刹那通红。

    洪震太过惊惧,但终于,他还是见到墨白身形动了。

    他脸色大变,一把将杜先生挡在身前,并同时身形疾退……

    然而,下一刻。

    “轰!”一道轰鸣传来,洪震心中一震,豁然抬头。

    “师叔……”一声惊喝传来,又戛然而止。

    “殿下!不可……”刘世元和张连江也是奋力一击,骤然摆脱站圈,呲目欲裂的死死望着刹那之间,两名弟子被明王斩杀。

    伴随着他们的声音,墨白豁然抬头,一双眸子不知何时已冰冷,抬步之间,犹如从地狱走来的杀神,就在他们面前,出拳:“砰!”

    第三人!死!

    墨白的眸光仍然看着刘世元与张连江,没有丝毫动静。

    刘世元和张连江两人死死咬着牙齿,却只能打颤,这一刻,竟连冲上来的勇气都没有。

    “师叔……”

    “师伯……”

    “救我们!”

    还剩下四名弟子,慌忙退至他们身边,慑慑发抖。

    墨白从洪震身前走过,嘴里终于再次出声了:“本王说过的话,自然兑现!”

    刘世元面色白到了极致,他死死盯着墨白的眼睛,终于明了,今日不会再有丝毫缓和,但仍然求饶:“殿下,相信您清楚,您的吩咐,我等不敢违抗……我等自然不是您的对手,但我上清山还有真人在,我道门之中更有无数好手,还请殿下三思!”

    言外之意,他们没遵令,是师门的意思,若杀他们,便是和他们师门彻底决裂。

    墨白脚步微顿,却转头看向了洪震:“阿九自本王少年时便伴随身边随侍,忠心耿耿,又得本王五年亲传,方能有今日之造化。你堂堂宗师境,不思为国杀敌,竟在他为国效力之时,痛下杀手。本王恨不能当场将你五马分尸,正是念及国势艰难,方忍之又忍,给你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洪震不敢再与明王对视,只颤抖道:“殿下,我不知道……”

    墨白却并未让他再说下去,而是又看向了刘世元:“上清山?你可还记得当年本王大婚之时所受的那一掌?更有甚者,号称真人嫡孙的梅志峰,居然妄图染指王妃清白,如此大辱,本王纵然匹夫之勇,也当对尔等杀之而后快。更何况本王身份何等尊贵,安能受此极尽欺辱?不想本王未杀上门去,尔等居然敢欺上门来,先是闹我医馆,飞扬跋扈,继而又不知国恨家仇,与蛮子勾搭成奸,可是见本王忍之又忍,便当本王真惧了你上清山真人之威?”

    道门一众人等呼吸粗重。

    明王所言俱是事实,无从反驳。

    真要反驳,也只有一句话,谁让你隐藏如此之深?谁让你是少年宗师?你若是一个庸俗凡人,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三思!”墨白抬起双臂,一双铁拳足以开金裂石:“尔等以为受国难所连累,不愿身涉险境杀伐,却不知,若非国难当头,我何须忍尔等至今日?”

    说到这里,他抬头:“本王本不喜杀人,但奈何,心中杀念却与日剧增,也好,尔等既然想试试本王的锋芒,本王还真求之不得!”

    声音落,他身如云动,昨夜都不曾亮起的师者玄光,此刻却在他一双铁拳上骤然绽放耀眼金光。

    心魔!

    铁雄有!

    他又何尝没有?

    多年憋屈,起于道门,起于上清山。

    今日,拳出,证拳师位!

第211章 宗师喋血

    话音毕,墨白亲自出手。

    未管挟持住杜先生的洪震,他脚步一踏,青石铺就的地面咔嚓一声龟裂开来,与此同时,他身形腾空而起,犹若离弦只箭,以一敌二杀向刘世元与张连江两位道门宗师。

    墨白带着无边杀气,亲自动手了。

    刘世元和张连江,虽同为宗师境,可互相依靠,但这一刻,还是悚然大惊,面对出手虽少,但战绩骄人的明王,别说他们,这世间任何一宗师与他生死相向,心神都难以把持。

    眼见事已至此,明王是铁了心要杀人,刘世元心下一片冰凉,他眼皮极跳,脸色看似一片慌乱,身形连连飞退,并嘴里大啸出声急道:“殿下息怒,且住手,容我解释……”

    然,话虽如此说,他后退闪避时,一双手掌却已然抬起,迎着墨白袭来的铁拳轰然击出。

    几乎在他挥掌之时,在他一侧同样勃然色变的张连江,也是牙关一咬,脸上青光一闪,从墨白侧面一掌袭来。

    交手只在一瞬间,若墨白当真听了刘世元的话,在这一刻收敛功力,那恐怕就要吃大亏了。

    不过这点小伎俩,显然对墨白无用,甚至就连跟随他而来的两名遮面人都并未为之动容,反而心中冷笑着,同时身形闪烁,直奔其他几名道家弟子而去。

    别人不知道,他们最清楚不过,刘世元这点小伎俩,想欺六爷恐怕是太过异想天开了,六爷虽然出手不多,但论及实战经验,他们还从未见过比六爷更恐怖之人。

    果然,任凭刘世元做作,墨白眼神丝毫不动,深邃若星。

    刘世元不知道,张连江不知道,甚至连墨白手下的两名师者都不知道。

    此刻的墨白不止在杀人,还在悟道!

    前世今生,第一次证道!

    刘世元掌风凌厉,张连江势若万钧,均乃师者多年的好手,自然不可能是枉得虚名,此刻明知再无退路,他们下手再不留情,再不顾什么明王不明王,或许倒没想过能对明王一击必杀,但却明白,这一掌若能建功,伤的明王,便有机会逃出此地,保得性命。

    他们可谓是倾尽了全力,眼见墨白不闪不避,便要硬抗,他们心中彷徨之际,又同时猛咬牙关,浑身真力再次爆发,整个人都变的光芒耀眼,气劲鼓荡之间,周围桌椅物事蹦碎飞离,可见这一击之恐怖。

    就在他们气势最盛之时,就在以一敌二,拳掌交接之时,墨白眸子微眯,浑身磅礴气血轰然勃发,双腿骤然停滞,身形后仰,整个人仿若凝成了一张绷紧的弓。

    只见他眸子豁然张开,清秀的面目突然变得狂风,张口咆哮一声:“虎……”

    啸声高昂,震的殿宇摇晃。

    也令满殿之人,气血激荡。

    所有人在这一啸之间,豁然回望,随即不自觉的浑身大震。

    “什么?”就连刘世元和张连江,在这蓄势待发的一击之下变的狰狞的面孔,都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面色顷刻煞白,整个人犹如失魂一般。

    “不可能!”另一边挟持着杜先生的洪震,更是陡然瞪大双眸,手臂颤抖狂喝出声。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头猛虎!

    没错,墨白在间不容发之间,身形后仰,双拳收回再击出之时,他拳劲透体而出所勃发的金光之中,伴随着他一声长啸,竟有凶虎凭空凝形!

    虎,万兽之王,凶气盖世,人力莫能及也!

    “吼……”

    一声仿若自远古传来的虎啸声,在这一刻震断了乾坤,破了满殿宗师心境。

    唯有墨白身若满弓之箭,伴随着虎啸,一头乌黑发丝飞扬于空,铁拳已伴随虎爪飞腾而出!

    “轰!”

    一声巨响,震慑长空。

    满殿木屑飞尘在空中盘旋,叮当落地。

    堂中渐寂寥。

    所有人的呼吸都紧缩在胸膛,不敢放肆,只能呆呆望着那沐浴鲜血,负手而立的身影。

    “真……”有呛血的声音虚弱传来。

    墨白略显苍白的脸色,凝目望向他身前三米之外的一处已经塌陷的地面。

    所有还能站着的人,也跟着转移目光看向那儿。

    那是刘世元。

    天下莫敢对其不敬的道门魁首,上清山的武道宗师,刘世元。

    他躺在塌陷的青石地板之中,已经塌陷的胸腔还有着微弱的起伏。

    宗师的生命力,果然强大,一望可知,他心脏已碎裂,却仍自未死,反而努力想要抬起头来再看一眼墨白。

    但终究是做不到了,胸腔的起伏越来越弱,口中有微弱声音在寂静的大堂之中,不断重复:“真……真……真……”

    他话说不完,但也无需他说完。

    墨白缓缓转身,目光看向了最后一名宗师,洪震!

    他一言未发,洪震却已失魂落魄,强大的宗师心境,在这一刻竟似荡然无存,他仿佛有些呆滞,那只卡住杜先生脖子的手,已然无力垂下。

    杜先生还是清醒的,但这一刻,她望着那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的清秀面孔,眸中也满是震撼,惊疑之中,她竟忘了赶紧逃离洪震。

    墨白回眸看向那两名跟随他持剑而来的师者,眸光微凝,轻声道:“杀!”

    他的声音,惊醒了两名手下。

    两人浑身一颤,却仍是对视了一眼之后,向对方确认刚才那一切不是梦境之后,才开始行动。

    “噗!”

    “师叔,救命!”

    “师伯……”

    仅剩的几名弟子疯狂的求救声响起,让这正堂中再次恢复了活力。

    但无论如何,却再也不复刚才的气势。

    仿佛墨白这凝形一击过后,便已经改变了什么东西,所有的亡命挣扎都变成了徒劳。

    “杜先生,快跑!”管家从地上爬起,满身狼狈,他被刚才宗师对决的气劲所伤,此刻自仿若废墟的餐桌烂椅中爬起,一眼便望见场中局面,但他最关注的永远是杜先生的安全。

    杜薇薇到底是人间上位者,多年掌权令她心智坚硬,虽被墨白所慑,但仍是能够醒来,甚至她恢复心神还早于宗师洪震。

    刹那间,身形急闪,脱离洪震掌控。

    再回头,却见洪震仍然无所异动,只是满脸虚汗的站在原地,眼神惶恐。

    “我没事!”杜先生轻声道了一句,随即沉默着再次看向了墨白。

    她脑海虽已清明,但这一刻,却不得不回想初次见到这青年,不,少年,那时墨白年纪还小。

    初次见墨白时,他很虚弱,在齐府被要求收身,也只能忍辱。

    而今日,再见面,他已是明王,已是……可逍遥世间之无上真人!

    眼神飘转,数名天下人敬仰,如皇宫都可不拜的道门精英子弟,已被手起刀落……

    而墨白做下了这惊世骇俗之事,却只是负手,转身离开,来到杜先生身边,停步,并未再如之前那般行礼,却是轻声道:“杜先生,抱歉,打扰了!”

    杜先生望着他身后再起的杀伐,那是道门此番下山的最后一名宗师,也是杜薇薇的师门长辈,在做垂死挣扎。

    再看他依然如曾经一般苍白清秀的面孔,眼神波动,却还是与她身旁的管家一起躬身一礼:“拜见明王殿下!”

    “告辞!”墨白并未有与他多说的意思,轻声道了一句,便径直离去。

    杜先生直起身来,听着他的脚步声,看着前方洪震在两名师者的围攻下,已然注定了结局。

    他心智被慑,早已没了之前的威势,只如惊弓之鸟,在做垂死挣扎。

    最终!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真人?绝不可能……噗!”一声悲愤吼叫传来,杜先生在那血光喷洒时闭目。

    管家眼望着两名师者,将三名宗师的头颅斩下,提在手中,踩着鲜血向着他们走来,脸色还是不免发白:“杜先生……”

    杜薇薇睁眼,看向那两名师者。

    “杜先生!”两人躬身行礼。

    杜薇薇目视着两人,若是以前,她能坦然受之。

    在明珠,何人不向她礼敬。

    然而,此刻,却是两名手提着师门长辈首级的宗师向她恭敬行礼。

    杜薇薇侧身让过,躬身还礼:“杜某谢过两位大人相救之恩!”

    两人起身,其中一遮面人目视杜先生开口:“杜先生,蛮子倾踏明珠以来,您坚韧不屈,始终与贼寇相斗争,昨夜更是不顾安危,大义行事。我明王府对您和青年社的作为表示钦佩,同时承诺,若今后您有难,我明王府绝不袖手旁观。”

    “明珠是杜某的家,所作所为皆责无旁贷,杜某谢过殿下恩德,不过我社生死,却不敢劳烦殿下过问!”杜先生沉声道。

    遮面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开口之人道:“之前迫于形势,多有冒犯,还请杜先生见谅!”

    杜先生拱了拱手,没有出声。

    两人提着三位宗师头颅,转身离去。

    杜先生目视着他们离去,良久未动。

    “杜先生,昨夜谍报所附近,有近七千我社人马参与大战,其中多数人手执火器……”管家也望着他们的背影,待他们离去,才眼神突转开口道。

    “我知道!”杜先生点点头,刚才那两人最后一句话,明显就是为昨日这件事做解释。

    青年社是她的根基,被渗透了,她岂能不上心?

    “此事就此作罢!”杜先生最终沉声道。

    “那……”管家点点头,却发出疑问声。

    “该查的还是要查,无论怎样,要做到心中有数,否则有一日,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杜先生凝眉道。

    “殿下那边会不会不满?”管家有些为难,又继续道:“如今我们得罪了蛮子,又得罪了道门,若是再与殿下那边生怨,就真的危险了。”

    “不能靠别人,我们的根本还在青年社。暗中清查吧,明王这些年不动则已,一鸣惊人,其既然敢露面,必然还有后手,我们青年社恐怕会有不少他的暗手在内,先不要轻举妄动,只要做到心中有数就行了。”杜先生摇头道。

    “是!”管家应命。

    “今后咱们的处境将更加艰难了……走,先离开这里。”杜先生最后望了一眼那宗师喋血之地,深吸一口气道。

    这里是不能待了,蛮子随时可能攻伐。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震撼消息来报。

    “蛮子撤兵了,山卫所遭袭……”

第212章 将头颅送到皇宫

    山卫所。

    “冤枉,长官,冤枉……”

    “我对皇国绝对忠心耿耿,我为皇国立过汉马功劳啊,真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长官,别杀我,别杀我……”

    “砰!砰!砰!”

    一声声鬼哭狼嚎,自这里响起。

    又伴随着一声声无情的枪响而停滞,已经整整一上午了,这里的杀伐始终都在血腥进行。

    一条条人命不停被收割,仿佛没有尽头。

    终于,在正午时分,最后一道枪响过后,这里的枪响才总算安宁了下来。

    可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却仍然在蔓延,反而越来越重。

    一队队的蛮子兵持枪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本就是旗国人还好,只是暂时拘押受审,而那些卖国之人,却是惨了。

    一整个上午,被严刑审讯,最终无论审出了什么,都是一颗枪子……

    山卫所在经历一场从入侵明珠以来,从未有过的大变。

    而一切的源头,在于山卫所主官韩在寇,在今晨于山卫所被武道高手刺杀身亡!

    “说!”韩在寇的办公室中,此刻主位上坐着的已经不再是韩在寇,而是一个浑身杀气,手执剑柄,身着军装的魁梧汉子。

    “报告大帅,所有夏人都已全部正法。”一名军官走上前来汇报。

    原来此人竟是明珠驻兵的主帅金在成,韩在寇身亡之后,他火速接管了山卫所。

    金在成面色若寒冰,转过头来,目视着仍然躺在地上胸口被利刃刺穿的韩在寇,沉声道:“可查到什么?”

    “昨夜我皇国宗师大人崔朝远被大夏明王所杀,韩大人征调在明珠的旗国法士暂时护卫,等待皇国再派宗师来人,却不想凶手伪装成我旗国修行法士,混入山卫所来,今晨八点整,有疑似宗师级修行者突袭山卫所,混乱之时,这名法士护送韩大人撤往安全地带,抵达保卫室之后,趁我军士驻守在外,凶手趁韩大人不备,突然刺杀……后来凶手逃亡时,被我军士乱枪打死。”军官汇报道。

    金在成目光从韩在寇身上抬起:“伪装成我国修行人士?怎么伪装?”

    “昨晚,夏朝明王扰乱明珠,曾派人大肆杀伐我旗国人士,我旗国本有数名修行界法士在明珠,但因昨晚之事,独剩一人幸免,昨夜宗师大人陨落的匆忙,韩大人紧急调人,未能细致查探,凶手又精通易容术,故而得逞。”

    蛮子的能力自然是不弱的,才一会儿,已经将事情调查了**不离十。

    “未能调查细致?”金在成嘴角一抹冷笑浮现,眼中杀机四起:“给我查,所有参与调派此人的人手通通给我杀了!”

    这一次明显便涉及到他们旗国自己人了。

    但军官却仍是丝毫不带犹豫的直接行礼道:“是!”

    说完,立刻出门,很快门外又是一阵枪声响起。

    金在成缓缓在椅子上坐下,眼中杀意仍然沸腾。

    事情很明显了,昨夜崔朝远被杀,今日派人潜伏刺杀韩在寇,定然是有关联的。

    金在成不会想不到,这事绝对与昨晚露面的明王有关。

    “明王……”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口中念叨这个名字,嘴角冷笑沸腾:“来人!”

    “是!”门口立刻脚步声起,又是一名执甲军士。

    金在成站起身来,沉声喝道:“传我命令,黑鹰军一大队,二大队……全军出击,给我将那白长青曾接触过的人,全部杀绝,一个不留……”

    “嘟嘟嘟嘟……”话没说完,桌上那部红色电话却轰然作响。

    金在成声音一顿,眸光一抹厌烦闪过,将手中的匕首骤然砸在桌子上,同时对着站在门口候命的士兵挥了挥手。

    士兵出门,他才接起了电话:“我是金在成!”

    电话接了许久。

    没有人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感觉到金在成浑身的杀气却是越来越烈:“大人,我早就说过,对大夏,只能杀,杀,杀,战场上要杀,百姓也要杀……”

    “不将他们杀怕,韩在寇就是迂腐,他落到如今的下场,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吗?”

    “什么混乱,谁敢反抗杀了便是……”

    “我已经下令,要血洗明珠,我旗国威严不容冒犯……”

    “撤我的职……你敢!”

    “我定会亲自向陛下进言……轰!”

    金在寇愤怒至极的挂断电话,眼中冷意森然:“一群腐朽,懦弱,该死的老东西……”

    口中冰冷怒骂,但最终,他却仍然只能压下怒气,再次大声喝道:“来人!”

    “在!”

    “传我命令,明珠即刻戒严,警惕各方暗谍闹事,大力侦查明王墨白,一旦发现线索,立刻向我汇报!”

    “是!”

    终于,他还是没敢大开杀戒,只能忍了。

    对夏政策,旗国也分两派。

    尤其是对于已掌控地区,鹰派主张严刑镇压,可抽调更多兵马如战场,速战速决。

    而鸽派却主张稳扎稳打,保持稳定局面,营造和平假象的同时,为前方战场提供政治与军事资源。

    其实说白了,还是出于利益。

    鹰派大多军人,他们一心立功,只想攻城略地,至于治理那是主政官员的事。

    而鸽派,大多文臣,他们不愿鹰派坐大,同时若步伐太快,他们在后方根本没法稳定,出了问题是他们的责任。

    而且,对于战争的认识也各不相同,鸽派认为没有可能很快结束,必须稳扎稳打更有利。

    而自古以来,文臣永远掌权,地位高于武将,这也是金在成最终不得不屈服的原因。

    对于鸽派来说,杀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明王,若能擒下明王,那对这场战争的局势将会极为有利。

    “大帅!”

    金在成仍自怒火膨胀,却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金在成抬头,只见身前不知何时,已站了一名年纪约七十许的老者,在向他行礼。

    金在成眼神一动,竟站起身来,还礼道:“叔父!”

    叔父?

    已过古稀之龄的金怀友眼神微动,这是他第二次听金在成称呼他叔父。

    第一次在今日早晨,韩在寇的死讯传来之时。

    他也姓金,若按照辈分来讲,倒真是金在成的叔父,只是虽然都姓金,却其实并非一家人。

    金在成所在的金家乃是在整个旗国都赫赫有名的家族,而金怀有却不过一小家族之人,若非入了修行界,这一辈子恐怕连金在成的面都见不到。

    之前金在成对他倒也客气的狠,毕竟是宗师,即便金在成已是一方大帅,也不能不敬。

    但倒不至于有如今这般郑重,金怀有知道原因,那是韩在寇的死讯让金在成担心了。

    韩在寇因宗师不在身旁,便立马被刺杀……

    “大帅,我已查探过现场!”金怀有沉声道。

    “哦,可有什么发现?叔父请坐下说!”金在成立刻伸手示意其坐下说。

    金怀有拱手谢过,面色沉凝了一些道:“凶手的确乃是修行界人士,而且修为不俗,如此年纪便有这份修为者,在夏朝道门当也不至于乃是无名之辈,相信很快便会查探出身份来源。”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其实也没办法,人都死了,除了查探出是否修行界人士又还能查出什么来?

    金在成点点头,也不反驳,继续道:“那今晨袭击我山卫所的人马呢?不知叔父可曾看出端倪,他们是何来历?”

    说起这个,金怀有的面色变凝重许多,沉声道:“未曾交手,很难断定来历,我仔细查探了我兵士遇难者的尸体,的确有气劲透体而出冲击的痕迹,恐怕来者修为的确已入师者境,而且修为极为恐怖……”

    金在成的面色陡然下沉,眸光不断闪动,突然,他喃喃开口:“在明珠的师者,除了道门,便只有明王势力,道门三位师者还在青年社,莫非……明王如此胆大,居然敢亲自来过山卫所?”

    而与他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门外一声大喝:“报告!”

    金在成抬头:“进来!”

    一名军官快步跑进来,声音中带着急切:“大帅,刚刚收到消息,刺杀韩大人的凶手是道门三位宗师……”

    “什么?”金在寇和金怀有同时一愣。

    ………………………………

    ……

    “金在成,旗国鼎鼎大名的金氏门阀之后,靠山强硬,同时又是旗**方赫赫有名的战将,乃是朝堂上主站派代表性人物,入侵明珠时,他所率领的旗国黑鹰军曾大肆屠杀俘虏与平民,导致两名宗师大打出手,同归于尽。”

    “因此事,在明珠沦陷后,他没能继续在战场上作战,而是驻守在明珠与韩在寇搭档。他生性噬杀,朝堂之上鹰派代表性人物,在此次入侵大夏的战争中,他曾立下无上功勋,打得陈可战望风而逃那一战,便是他做为主帅,他常驻军中,有众兵马环绕,身边又有旗国久负盛名的老宗师金怀有在侧,想要刺杀极为艰难。”

    “韩在寇死了之后,他已经立即接手山卫所,同时第一时间下令杀了所有在山卫所卖命的叛国之贼,同时驻守明珠的数万蛮兵倾巢而出,戒严明珠,正全力缉拿我们……”

    宅院。

    一间密室之中,墨白盘膝而坐,调息着元气。

    他身边陆寻义依然遮面,正在汇报着山卫所如今的情况。

    良久,墨白才睁眼,面上的苍白褪去了一些,眸中些许朦胧散开,长长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此人战场上或许是把好手,但在地方上,他比之韩在寇却还是不如的,此事过后,他并未大肆屠杀泄愤,非其本性,可见旗国上层并未让他全权做主,有着制约,想必不久之后,必然会有人来接替韩在寇的位置,他在这位置上坐不了多久,暂时可以不用管他,消息放出去了吗?”

    陆寻义闻言,连忙点头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三位宗师仗剑高歌阵斩韩在寇的事迹已经第一时间宣传,在青年社的大力配合之下,如今明珠省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消息。”

    墨白点点头起身,负手出门。

    陆寻义知道他关心什么,继续道:“国朝和林华耀那边在明珠的探子也已经第一时间发明码向全国通报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墨白脚步微顿:“什么反应?”

    “暂时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陆寻义想了想,用了来得及这个词。

    墨白回头看向他,想了想也是,恐怕是需要一段时间接受。

    想了想,墨白道:“将三位宗师的头颅送到国朝至尊宝殿上去吧,他们应该都想看一看。”

第213章 不用等他了

    难得的雨过天晴。

    在这正午时分,墨白独立院中,任由金色阳光挥洒,如薄被覆盖己身。

    陆寻义还站在他身后,并未马上离去,他还有事要请示:“殿下,道门一众人等抗命,包括三名宗师在内,都已被咱们正法,如今仅剩梅志峰还活着,被拘押在此,恐怕还需及早处理为妙。”

    “梅志峰!”墨白仰头微眯着眸子,望着天空垂射的金色光线,轻声呢喃了一句。

    见墨白并没有马上拿意见,陆寻义等在一旁,低头沉默,并不催促。

    他知道要处置梅志峰,相当棘手。

    此番道门诸人虽然通传天下的死法是英勇就义,但实际上这也就只是摆在明面上的说法罢了。

    事实上,但凡有点实力,能雄视一方的势力阶层,谁会真的相信这无稽之谈。

    恐怕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对明王亲赴青年社,铁血正法一众道门精英的事实了如指掌了。

    没有人会不明白,明王这是在立威。

    他用毫不遮掩的态度,在告诉天下人,谁敢藐视他的亲令,他就敢果断杀伐!

    即便是在乱世中,高高在上,各方势力都只能拉拢,不敢得罪的一众道门精英,他也毫不容情,没有丝毫顾忌的说斩便斩!

    消失数年,他一朝现于世间,没有虚张声势,没有大肆宣言。

    他只在一日夜间,用实际行动,在告诉天下人他是谁,他有怎样的立场,怎样的实力,又有怎样的胆量。

    对外,斩蛮敌数千,又斩宗师一人!

    对内,他强势无比,直言道门叛国,更下亲令,道门不证清白,他便斩尽杀绝!

    之后,不过半夜光景,道门三宗师,数精英弟子,当真被正法明珠……

    毫无疑问,风雨飘摇的国朝,从今日起,将出现一个出乎意料,无惧一切,敢杀伐果断的强势人物。

    ……

    不用说,恐怕很多人都不会希望见到这样一个强势明王的出现,他将会被很多势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此番震撼之后,他必将成为众矢之的,或明面上国内无人敢惹,但暗地里的明枪暗箭,将会数不胜数,他今后的每一步都将在万丈悬崖之上走钢丝!

    墨白做出立威的决定之后,就不会不知道自己今后面临的处境,但很明显,他依然做了,他的决心不可谓不大。

    然而,事却还未完,还有一个梅志峰!

    三位宗师之命,的确震撼人心,足够立威了,可梅志峰无疑在身份上比宗师还要敏感。

    若此番连他也杀了,那这世间恐怕再无人敢漠视他的决心与胆量。

    而若是独留他不杀,此番立威虽依然不能让人小视,但毫无疑问,却会让外人认为墨白终究是惧了真人之威……

    事情显而易见,利弊也清晰的狠,但陆寻义却只是沉默等着墨白做决定,并不出声。

    原因很简单,他是真人嫡孙,杀之,则与真人成仇!

    墨白仰头望着阳光,轻声道:“先等等吧,真人不易,不能轻辱之,梅志峰毕竟是他的孙儿,若当真被我已叛国之罪正法……”

    陆寻义并不反驳,点头应命,却又问道:“若上清山依托国朝所要梅志峰,我等又该如何?”

    并非胡乱猜测,十有**,上清山会请求国朝保证梅志峰的安全,而国朝……恐怕不会拒绝。

    到那时,国朝传令让明王护送道门英勇之士梅志峰回山,明王又应不应命?

    此事倒是提醒了明王,此番之后,国朝恐怕会有多番计较用于他身上。

    并非不愿还朝,而是如今的国朝,已经彻底腐朽,想凭他们一正乾坤,可能性几近于无。

    还朝之后,恐怕不但不能做事,还会陷入夺嫡之中,难以脱身。

    阳光下,墨白闭上了眸子:“你亲自带道门一众首级上京,处理国朝杂事,若上清山,仍然作祟,你帮我带话给梅真人!”

    “嗯?”陆寻义一楞:“带话梅真人?”

    墨白睁眼,负手望天际白云:“圣人以神道设教保境安民,奸贼以神道聚众左道乱政。为正,长青当为护法,若为邪,我则以令孙之头颅下生死战书!”

    “战书……”陆寻义浑身一颤,眸光骇然。

    …………………………………………

    …………

    院中很安静,整整一日夜的疲惫过后,到此时,墨白才总算能稍得安宁。

    陆寻义已经走了,会为早已沸腾的世界,再次带来怎样的滔天骇浪,他心里并无太多激动,只需等待便是。

    此时,他独自一人,低头望着自己那双拳头,拳头握紧,有有丝丝金光在阳光下绽放。

    却并不见上午在杜府之时,曾出现的化形真影!

    “真人……”墨白眼眸微微闪动,口中呢喃,最终却慢慢摇头:“虽然真人还远,也总算有了一丝自保之力!”

    他当然还不是真人,只是拳师而已,只不过五年细心雕琢的拳师,却非当世宗师可同日而语。

    拳头散开,光影淡去。

    墨白负手身后,仰头望向了那间开窗的阁楼。

    眼神微微波动,还是提起了脚步朝楼上走去。

    刚才提起梅志峰,他才记起来,阁楼上还有一个人。

    让郑玲珑回去后,他去杀道家中人,倒也没有再安排人去照顾她。

    房中安静。

    林素音依然靠在床头,从郑玲珑说下去请示墨白再未上来开始,她便没有再动过。

    被墨白一掌封了经脉,浑身酸软,根本无力移动。

    而且从昨日下午至此刻,她连半点水米都未近,此刻嘴唇明显有些干枯,但面色却不知何故,有些许艳红。

    听得门外有终于又脚步声传来,林素音微闭的眸子睁开,却又低垂,紧咬着牙齿,没有转头去看。

    墨白在房门口微顿脚步,眼神看了一眼床头一动不动的白衣身影,微微沉默,才抬起脚步走进房间。

    没有马上靠近,而是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沉默喝了起来。

    看到林素音,又想起了她父亲,林华耀。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察觉到林素音的呼吸明显有些异常,很短促。

    也是他修为深厚,否则隔这么远,还真未必听得出来。

    眸光微动,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起身来到她跟前,低头望去,只见她面色有些许潮红,眸光低垂,呼吸倒是因他走进而放缓了,看似平静,但眉心却明显隐隐跳动。

    身为医者,墨白一看便知此乃三急难忍之态。

    见她如此模样,墨白也不知有多长时间了,不过,心底却也并没有什么动容,这宅子并非平日常住的宅子,并没有备多少女佣。

    如今整座宅子,除了郑玲珑也就是宁儿,墨白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去找一个专人来伺候她。

    抬起手,一拉她的手臂,便要给她解脉。

    林素音抬起了头,眸光带着清冷看着拉住她手臂的墨白并未出声。

    墨白直接将她从床头拉至坐起,然后身形一动,已坐在她背后,手掌一扬,就要向她后背穴位拍去。

    然,不知为何,他手掌又是一顿,眸光动了动,再次站起身来,来到窗口看了看窗外,一片宁静。

    随即转身,又来回走了几步,目光抬起又看向正看着他的林素音。

    墨白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即快步走到她身旁,双臂一抄,已将她抱起。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林素音终于色变了,但却无力反抗,口中大声道。

    “刮噪!”墨白冷声喝道。

    直接将她抱到相聚并不太远的一间卧房之内,然后一脚踢开一个暗室,未等林素音反应过来,墨白已转身出门。

    门被带上,随即这暗室里灯光点亮。

    林素音咬着牙齿,目光一动,随即身躯陡然颤颤,面色刹那羞红一片。

    毛巾,水盆,水桶……

    很明显,这间暗室的格局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个人就能分辨,这是洗浴之所。

    眸光低垂,只见就在自己所坐的凳子下面,便有一只便桶……

    毫无疑问,这一刻,便是林素音也再难保持心中平静。

    她一抬头,张嘴便欲喝骂那登徒子。

    但最终张着嘴,却终是发不出声音。

    眼中羞恼至极,但人有三急,便是道家之人又如何,一样控制不了。

    身躯无力,尽力抬起软软的手臂,拉过腰带……

    …………………………

    ……

    良久。

    墨白将衣衫勉强“齐整”的林素音抱出来,仍在床上,二话不说便一掌印在她后背。

    “哼!”林素音一声闷哼,骤然浑身一震,一震酥麻过后,终于再次恢复了知觉。

    原本满腔的怒意,却因为刚才那一幕,此时硬是不得发作,只死死低着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墨白负手背对她站在窗口,沉声道:“你应该还在等着你梅师兄来救你出去吧!”

    林素音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他背影,随即又垂下眸子,清冷道:“在这里,我没有能力反抗,如果你觉得这种恶毒的讽刺能够让你高兴,那随你!”

    “呵……”墨白冷笑一声,转身背靠着窗口,看向面色清冷的她:“你想太多了,梅公子的事迹我也不是今日才有所耳闻,都已经五年了……”

    林素音深吸一口气,眸光更沉。

    她听得懂,都五年了,现在才否认,太晚了。

    墨白起身,向门口走去:“不过,你也不用再抱太大指望,恐怕他是救不了你的,现在他更想救的应该是他自己。”

    说到这儿,他在门口顿了顿:“你还是去看一看吧,或许,过了今日,你们便再难有机会见面了。”

    “嗯?”林素音终于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看向墨白站在门口的背影:“你什么意思?”

    而墨白却已经转身离去。

第214章 仇人见面

    “他什么意思?见梅师兄?去哪儿见?”

    林素音独自站在空旷的房间里,望着那扇敞开的大门,眼眸慢慢凝神。

    她并不傻,只是从墨白口中提及梅志峰,让她没办法不多想罢了。

    但眼见墨白话音,似乎并不完全是讽刺,难道……

    “等等!”林素音神色骤变,身形一动,便冲出了门外。

    左右张望,却哪里还有墨白的身影,这一刻林素音也不多想,便快速朝着楼下而去。

    楼下门口,有两名青年正在守卫,闻得声响,立刻看向楼梯。

    望着两名守卫,林素音身形当即一窒,面色一沉,眼中闪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被抓来的,根本不能在这儿随意走动。

    然而,就在她停步不前,眼神复杂之时,却突然只见那两名青年,面朝她躬身而下,行礼道:“王妃娘娘!”

    嗯?

    林素音一怔,随即心中骤然一紧,这一刻,便是多年修道如她,此刻也难以自持。

    王妃!

    多年未有听到的称呼,终于还是在今天被人在她耳边叫响。

    好半晌,她才微微闭眸,面色逐渐平静下来,再睁眼,缓步朝着两名青年走去,来到他们面前两米处便站定,眸光低垂,轻声道:“能否麻烦两位帮我通报一声,我有事要见……你们殿下!”

    两名青年起身,其中一名道:“殿下临走前交代,娘娘若是要去地牢,可自行前往。”

    地牢?

    林素音眼中又是一紧,果然,梅师兄已经陷入明王府中。

    这几日,外面又发生了什么?

    “既然如此,能否请阁下帮忙带路!”林素音压下心绪,开口道。

    “不敢,娘娘有事尽管吩咐属下便是!”那守卫青年又是一躬,随即直起身来道:“娘娘,请这边来!”

    这还是林素音自来到此处后,第一次下楼。

    今日阳光很好,风并不大,虽此刻已是午后近黄昏,但阳光照射在身上,却依然令人极为舒服。

    林素音跟随着守卫前往地牢,一路上并不见人烟往来。

    “娘娘!”地牢门口依然有人守卫,见到林素音的身影,同样躬身行礼。

    林素音依然眼睑低垂,对这些人的礼节,沉默回应。

    然而,心中却是有着彷徨,她知道,终于还是到了要面对“明王妃”这身份的时候。

    实际上,从认出明王开始,她就有了准备,迟早要面对这一天。

    只是思考了这么长时间,却仍然不知如何面对。

    她还没有证真人位,自然无法随性逍遥!

    当年事早已铸就,如今更是早已物是人非,再回首之时,恩怨纠缠早已不是那么简单。

    ……

    多年清修,所得自在,在这一刻却还是陷入了纠结之中。

    地牢并不深远,那老道依然垂坐于地牢门口,见得林素音身影到来,眼中一愣。

    站起身来,虽然本来便遮面,但却仍然下意识的低了低头颅。

    那青年守卫上前一步,对老道躬身行礼道:“大人,王妃娘娘过来了!”

    老道闻言,眼中微微一闪,这才上前对着林素音行礼:“老道不知是娘娘驾临,失礼之处,还请娘娘包涵!”

    林素音听那青年称他为大人,又见他遮面,不免在这老道身上多打量了几眼,只见其虽遮面,但头顶豁然扎着道髻。

    而且这老道所持礼节与之前诸人不同,其他人是躬身而下,执上下尊卑礼,而这老道却只是身形微微前倾,双手互扣,做的是道家人士对世俗权贵的问候礼法。

    道家之人?

    林素音心中闪过一抹疑惑,但此时却并非深究之时,却还是还了一个道家礼,轻声开口道:“阁下,不知上清山弟子梅志峰可就在这地牢之中?”

    老道这才起身,依然低着头道:“是,梅志峰正关押在此处,老道正是奉殿下之命在此镇守,娘娘可有吩咐?”

    “我想进去看看!”林素音缓缓吐出一口气,直言道。

    老道却是微微沉吟起来,心中有些纳闷,王妃怎么突然来了,铁雄那家伙可还关在里面呢。

    不过眸光微瞥,只见刚才送王妃来的那青年,已然退至一边,明显没有阻止的意思,心中明白定是殿下的意思。

    既然如此,他也无需多虑,反正他就在门口,保证王妃的安全还是没有问题的。

    “是,娘娘请!”老道伸手示意,随即上前替王妃推开了里面那扇门,但目光一看到那依然背对着梅志峰盘坐的铁雄,他还是严肃提醒道:“铁雄,娘娘驾到,还不相迎?”

    铁雄?

    林素音是记得这个名字的,而且脑海中也突然回忆起当初医馆中那个遮面汉子,宁儿口中的大哥。

    没有多想,林素音深吸口气,走上前来,眸光抬起朝着里面看去。

    只需一眼,便是瞳孔皱缩。

    那墙角深处,一个狼狈身影正满含惊恐的朝着这边望来。

    此时的梅志峰一身白衣被血水、雨水、泥水浸泡,早已乌漆嘛黑,不成样子。

    又披头散发,满脸彷徨惊惧,缩在墙角慑慑发抖,这哪里还有当初的英俊潇洒?

    “师妹……”此刻,他也正看着门外,见得仪态端正的林素音就这般完好的站在门口,他整个人明显一怔,随即口中喃喃。

    下一刻,只听他一声大喝,骤然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激动叫道:“师妹,林师妹,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我,救救我……”

    他双手张开贴着身后的墙壁,硬是没敢上前一步,背靠着墙壁激动无比,冲着林素音求救。

    身为真人嫡孙的他,无论何时总是傲气非常,什么时候有过如此模样,连已然有了心理准备的林素音,在这一刻都恍惚。

    “师兄?”林素音终于回过神来,口中称呼一声,便抬脚欲过去。

    然而,脚步刚起,却又陡然一顿,眸光刹那惊转,望向突然拦住自己的男子。

    铁雄。

    铁雄一双眸子盯着林素音,红光直闪,铁拳紧握,身躯微微发抖。

    老道还未退出房间,若是在之前他能见此一幕,说不得任凭铁雄冒犯了王妃再说。

    但如今,他就在跟前,却是不敢使小心思,当即凝神喝道:“铁雄,王妃驾临,还不行礼?”

    “关门!”就在这般情形之下,却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老道一怔,回头望去,却不知道何时,墨白的身影就在门口不远处,他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里面铁雄与林素音。

    “是!”老道眼皮狂跳几下,最终还是转身关上了门,任由铁雄与王妃对峙。

    “殿下!”老道放轻脚步,来到墨白身前行礼。

    墨白眸光深邃,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轻声道了一句:“你先出去吧。”

    “是!”

    有明王亲自站在门口,老道知道出不了事,不过离开之时,却是心中满腹疑惑。

    不知殿下为何会突然让明王妃过来,甚至还未提前通知他避开。

    他心神微转,想起王妃见到自己的反应,很明显,定会有所怀疑自己的身份。

    老道看了一眼平静的明王,完全不知道明王究竟在做什么?

    ……

    墨白转身背对门口,负手而立,眼眸越发深邃起来。

    多年心结,不能再拖下去了,何去何从,就今日定下吧!

    地牢之中。

    墨白的出现,不止惊动了老道。

    同样惊动了林素音与铁雄。

    林素音回头看向已经关上的门,门外墨白的气息,她却还能感应到。

    再转头望向那已经低下了头的铁雄,她眉头微皱,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铁雄刚才那冲自己而来的浓郁杀气,她却不会感觉不到,稍稍沉默过后,她看了一眼被铁雄站起而惊的再不敢出声,却仍然望着自己的梅志峰,回过头来看向铁雄,轻声开口了:“你是宁儿的哥哥铁雄吧?”

    铁雄今日眼见宁儿主动赴死的一幕,彻底点燃了他心中多年的恐惧与杀意,虽然被墨白一掌打醒,但梅志峰就在身后,那站起身来便可杀之的冲动,却实在难以压制。

    已在此地静坐良久,他都无法恢复正常心智,而就在此时,林素音,这个在他心中仇恨多年的女人,站在了早就杀意徘徊的他面前。

    刚才,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忍不住了,但墨白的声音却响了。

    铁雄低着头,眼眶通红,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当初宁儿满身鞭痕的惨状,他死死咬着牙齿,拳头握紧又放松,终于,他紧闭双眸,再睁开,抬起头来,直接看向了门外。

    门外无声。

    铁雄目光重新落到林素音身上,终于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丝丝沙哑:“铁雄叩见王妃娘娘!”

    林素音紧皱着眉头,望着这个满身杀气的男人,杀气都还未收敛干净,却又躬身向自己下拜,她实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也就在这一刻,那居于墙角的梅志峰眼见铁雄向林素音跪下,眼中一怔之后,却是陡然大亮,连忙一声大叫:“师妹,此人凶悍,他要杀我,快将他赶走……”

    林素音闻声,正欲抬头,然而却是陡然只见眼前那跪地的身影一闪,已向着梅志峰冲去,她豁然色变,娇喝一声:“住手……”

第215章 问

    眼见铁雄突然暴起,身形杀向梅志峰。

    林素音也顾不得其他,身形电闪便追上铁雄阻止。

    然而,却终是慢了一步。

    她虽天资出众,但到底修行还短,不过五年而已。

    而且本身伤势也还未痊愈,哪里拦得住铁雄,铁雄此时暴起,已是红了眼,根本不顾身后林素音,骤然一拳直击梅志峰胸腹。

    梅志峰想要闪开,但他根本闪不开,只听一声巨鸣:“轰!”

    梅志峰眼眸骤然暴突,身形飞起,鲜血喷洒于空,闭目落地。

    已是不知身死。

    铁雄含恨一击,太重!

    林素音晚了一步,花容变色,绕开铁雄,直奔梅志峰,先是拦在他面前,目视铁雄。

    却见铁雄一击之后,喘着粗气,双臂颤抖,没有再攻击。

    她也顾不得太多,连忙蹲下,一探梅志峰气息,已是呼吸微弱。

    她脸色发白,这一刻,她也无法分辨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或许很多。

    梅志峰是真人嫡孙,他若死了,将会影响太大。

    林素音,当即抬头,朝着门外焦急叫道:“墨白,梅志峰快不行了,赶快救人!”

    门外。

    墨白负手而立,一动不动。

    但他那双眸子,却是在铁雄一击之后,明显黯淡了一丝。

    随他去吧!

    他如果定了抉择,墨白也不拦了,铁雄不是一般手下,多年共患难,情义早深厚。

    随他去吧!

    门外无动静,林素音瞳孔一缩再缩,她终于知道外面那男人胆子有多大,他是真的可以看着梅志峰死在这里。

    林素音眸光暗了,望着昏迷的梅志峰,她站起身来,防范铁雄,她能做的实在太少。

    铁雄这一拳已忍耐太久。

    杀意得以纾解,铁雄嗡嗡作响的脑袋稍稍清明,他拳头松开。

    微低抬头,他再次看向王妃,终是没有动手,再次单膝跪地:“娘娘,属下有一事相询!”

    林素音望着铁雄再次跪倒,眸光紧缩,但终是忍住了一切心绪,她知道墨白就在门外,他没有出声,那自己就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说!”林素音拦在梅志峰面前沉声道。

    “当年殿下大婚之日,殿下遭上清山来人刺杀,重伤在床,明王府戒严,您当时被迁往北郊林园。我有一妹,名宁儿,随您身边伺候!”铁雄低着头,声音沙哑响起。

    林素音早就察觉这铁雄对自己杀意深沉,但却不想,他却突然提起了当年旧事。

    很多事她没有忘,或者说,就算修一辈子道,已经发生的事,也已经发生了,注定留在她心底。

    “是有此事!”林素音点头承认。

    铁雄深吸口气,声音越发低沉:“只两日后,殿下得令赴明珠,曾传信北郊,请北郊林园将宁儿送还殿下身边伺候……”

    “嗯?”听她说到这儿,林素音突然眉头一皱,她觉得哪儿不对,当年似乎并非如此:“你说王府曾传信让我将宁儿送回?”

    铁雄一顿,抬头,眸中已是一片深沉:“不错,直到天明,王爷车架启程,也不见宁儿被送回。”

    “此事或有误会,当年宁儿的确在我身边,但我并未接到将她送回明王府的令旨,后来你们启程后,我见宁儿还小,既然回不得王府,便准备将她带在身边,但宁儿却哭闹,执意要回王府,所以我才命人送其追赶你们。”林素音微微沉默,回忆当年旧事,沉声说道。

    若说其他不记得,但宁儿她确实记得,因当年宁儿还是个小孩儿,却非要回去那登徒子身边,这事让她印象深刻。

    这件事,宁儿自然曾说过。

    但当年她太小,不知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而此时见林素音也是这般说法,门外墨白眼眸微微波动了一下,又随即平静。

    无论是墨白还是铁雄,此刻都没办法搞清楚其中究竟。

    当年事暗地里有太多阴谋,林素音所言真假,很难分辨。

    铁雄微顿,他继续道:“那娘娘可知,宁儿是如何送回来的?”

    林素音点头:“你什么意思?”

    林素音并不傻,从一开始铁雄对自己满是杀意,又提起宁儿,她就知道很有可能当年宁儿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但就在不久之前他,她也曾见宁儿安然无恙长大。

    铁雄抬头,眸光中再次红光闪烁,浑身杀意骤然暴涨,却又死死压抑,声音低沉到了极致:“宁儿在北郊,被污蔑偷盗娘娘金钗,被娘娘身边侍女环儿,亲自带四名您府中壮妇施以鞭刑,她才不过十岁,却整整被鞭打了半个时辰之久,送回王府之时,已奄奄一息……”

    铁雄一双铁拳再次握紧,他目中含泪,声音停了,呼吸却仿佛已经抑制,他只是盯着林素音一动不动。

    有最紧张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升起。

    仿佛只需下一刻,那纠缠数年的恩恩怨怨将爆发开来,用最炙热的方式燃烧。

    林素音感觉到了铁雄此刻压抑到了极点的气息,但她却沉默着半晌都未开口。

    铁雄低下了头:“您贴身婢女环儿,曾对宁儿言道此事乃是娘娘亲自下令,对宁儿施鞭刑,本应极刑处死,但念及宁儿还小,故而网开一面,留她一条残命!”

    林素音眼中有愠怒在闪烁,但很快又平息,目光落在了铁雄身上,:“环儿说的?”

    铁雄低头不言,重复了一句:“属下斗胆,请娘娘告知,当年娘娘是否曾下此令?”

    林素音微微闭目,脑海再次回忆当年,她令环儿将宁儿带走,追赶墨白马车,之后,环儿曾回来禀报,已将宁儿送回。

    她睁眼,再次看向铁雄,很明显,铁雄一身杀气,绝非作假。

    那这中间,明显有着许多事,她还不知道。

    包括明王府要接宁儿回去之事,宁儿岂能有如此大胆,居然敢暗中做下这么多事。

    她脸色微微发白,心中沉下,她已经想到这些事,定然有林家的手脚在内,甚至还可能有上清山的手笔在其中。

    想起当年宁儿相貌,不过一稚龄女孩而已……

    “此事,我今日方知,但其中内情究竟如何,却还需查证,若我还有机会见得环儿,定会严查此事,若在我手下的确发生过这事,那我自需负责。”林素音眼睑低垂,沉声道。

    铁雄闻言,头低的更深了。

    地牢里安静下来,林素音没动,不管这事真假,她此时都无力去反抗,只能被动接受。

    正如她所说,就算此刻要寻她报仇也可。

    但终于,铁雄还是双膝跪地,叩首:“属下今日冒犯王妃,罪该万死!”

    “起来!”门外,一直未出声的墨白终于开口了。

    铁雄身躯一震,最终起身,与林素音一起看向那扇缓缓开启的门。

    墨白就站在门口,眸光深深的定在铁雄身上,缓缓开口道:“你跟我来!”

    说完,墨白转身离去。

    铁雄低着头跟上,刚才的气势已完全泄掉。

    而林素音站在地牢中,看着脚步的梅志峰,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然过得一会,门口脚步声再响,却见那老道再次出现在门口,冲她行礼道:“王妃娘娘,晚餐已准备好了。”

    林素音深吸口气,望向老道:“还请阁下告知,除我梅师兄外,可还有其他道门中人被羁押在此?”

    老道眼中露出一抹为难之色,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素音却道:“阁下也是道门中人,当知我师兄身份,他身边人绝不会坐视他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如今他既然已经深陷囫囵,那他身边之人想必也定难幸免。”

    老道终于还是点头道:“道门一众人等胆大妄为,藐视殿下亲令,除梅志峰外,余人皆已于今日上午被殿下亲手正法!”

    “什么?”林素音心中陡然狂震:“什么叫正法?”

    老道低头,还能什么叫正法?

    ……

    凉亭中。

    墨白负手而立。

    铁雄站在他身后,两人都未开口。

    “怎么不杀?”良久,墨白才轻声问道。

    铁雄闻言,看向墨白后背,终还是跪下,闭目道:“六爷,铁雄罪无可赦!”

    墨白转身望向他,声音很平静:“无罪!你杀了梅志峰也好,杀了王妃也好,都无罪!”

    铁雄低头,沉默没有出声。

    事实上,若刚才王妃说的确是她下令,或者辩解当年为何对宁儿施刑罚,他已经决定要秉持一口热血,在今日彻底了断恩仇了。

    他的性子其实很硬,是有过杀心,他便不会作态说不敢,即便他听出来了,墨白口中的称呼是王妃,而不是林素音,他也不在墨白面前隐瞒或者狡辩。

    “起来吧!”墨白轻声道。

    铁雄并不起,低头垂首,低沉道:“铁雄愿请罪责!”

    他不起来,墨白也不强求,来到石凳上坐下,端起一杯茶,微微沉吟道:“自当年离京,转眼便是多年,你我之间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多年来我们几番生死与共,相互扶持才走到了今日,这份情谊,我心中没忘!”

    铁雄浑身一抖,头伏下:“是我让您失望了!”

第216章 谈

    失望?

    墨白眼神有波动,却终是慢慢摇了摇头。

    他放下茶杯,微微沉吟,转头看向跪地伏首的铁雄:“的确有些失望,但却并非因你不遵我命令。”

    铁雄闻言,抬头看向墨白。

    墨白伸手拿起茶壶,又取出一只茶杯,放于侧位,将其甄满,轻声开口道:“过来坐!”

    铁雄抬头,望着墨白替他甄的那杯茶,眼神却是骤然波动,这一刻竟硬是不敢起身。

    墨白回头,看着他苍白而又惨然的面孔,微微摇了摇头:“这是茶,不是离别酒!”

    话音刚落,就只见铁雄眸光陡然一晃,随之亮起,看向墨白:“六爷,我……”

    “过来坐吧,有些话,我很早便想与你谈,只是……”墨白说着又一顿,微微摇了摇头,端起手中茶,喝了一口:“算了,说来话长,起来吧,坐下谈!”

    铁雄总算是放下了心中惶恐,在明王身边已经五年。

    这五年,他早已彻底归属于明王府,这里便是他的家,如何能接受以王府罪臣的身份被赶出去?

    他心中杀意滔天,然而却硬是背对梅志峰而坐强忍杀意,不是怕被明王责罚,而是不愿,不愿多年恩义,就此于今日了断。

    正如墨白所说,他们两人之间,并不是简单的主仆之别,共患难过,都对彼此有莫大情义在。

    “是!”铁雄起身,对着墨白一礼,终还是在墨白身边坐下了。

    墨白并未对他请茶,待他稍稍平复心绪,才轻声开口道:“我明知你与王妃之间的恩怨,却依然去救了王妃,并且一连数日,并不与你提及当年恩仇,将你这刻骨铭心的仇恨置之不理,你怎么想,又打算怎么做?”

    声音虽轻,但听在铁雄耳里,却还是让他骤然色变,几乎下意识的他就要站起身来,墨白却一抬手,阻止了他。

    “无妨!”面色平静的再次举起茶杯,将茶饮尽,看向他道:“宁儿之事,当年便是因我而起,与林家的这份仇怨,不止你没忘。她虽是王妃,但从当年至今,你对她的仇恨,从未隐瞒过我,你应当清楚,若我介怀此事,不信任你忠义,我岂会数次将性命都交托于你手中?所以,你不用忌讳,这件事也终究是要解决的。”

    铁雄闻言,微微沉默,有些事,他能放在心中去想,也未曾隐瞒民王,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能够毫无负担的说出来。

    不过,他终究不是那种怯懦之辈,同时他也知道,如果今天不说,今后将更没有机会说。

    终于他还是开口了:“六爷,这么多年来,能够得您信任,我对您,心里绝对只有感激。您是知情的,当年家破,我带着宁儿历经生死,颠沛流离,在初时,我的确满心仇恨,一腔热血要为家人与众师兄弟报仇雪恨,纵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种生活一过便是数年,直到那一天,我看到年幼的宁儿为了不让我挨打,哭着自愿被抓走,当时那种心痛与惊恐,远远超越了我的仇恨。”

    墨白点点头,当年事,他的确早已清楚。知道他说的是那一日他救下宁儿的事情,闻言轻声道:“所以,从那时起,你觉得保护宁儿与你那些师兄弟的性命,要远比报仇重要,我救下宁儿之后,你才会愿意去我王府为奴。”

    “是,当年我们师兄弟曾饱受官家欺凌,但当您救下宁儿之后,我却还是决定了,只要能让宁儿安好,只要能让师兄弟们不再为了我们兄妹而死人……”铁雄此时说的平静,但墨白能想到,以铁雄的秉性,在当时他双膝跪下,自请为奴的时候,是经过怎样的挣扎。

    当年的墨白看不出来,可如今的墨白回忆起当年救下宁儿的那一幕的记忆,他脑海中却浮现铁雄咬紧牙齿跪倒的画面。

    “后来,有了您的照拂,宁儿不再面黄肌瘦,每日里惶恐不安,逐渐她开朗起来,活的很好,我也因为在王府当差,总算能够照拂一下师兄弟们,不至于让他们为了一个馒头而担负着危险出门寻活计,您的恩德,铁雄曾发誓,今生但有机会,定当以命相报。”铁雄低着头,沉声道。

    之后,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明王府遭劫,他最终不离不弃。

    墨白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没有出声。

    他知道,铁雄在说,他能够放弃一切仇恨,心中仅剩下的却是对宁儿的守护。

    他能够体会到,当连这最后的守护,也难以周全的时候,会有多么绝望。

    铁雄眸中又红了,他声音更低沉:“爹娘临终之时对我唯一的交代,便是照顾好年幼的妹妹……她当年所受到的伤害,我实在无法淡漠,每当想起当初宁儿的惨状,我……”

    说到这里,铁雄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明了,他忍不了,这份仇得报。

    墨白没有出声。

    铁雄,沉默片刻,却抬起了头,继续道:“铁雄虽心有仇恨,可却还能分辨是非,当年宁儿在北郊皇林之事,并非是您所愿。而且不论是之前,还是这些年来,若非有您照顾,宁儿绝不可能有今日之安宁,她能够如此长大,是您的恩德,所以请您相信,从始至终,我对您都只有敬重与感恩,绝无半点怨言。”

    墨白闻言点头:“我信,当年北河我昏迷不醒,性命垂危,你在这种情况下,却仍然宁冒命丧之险,也未弃我而去,我便当信你!”

    铁雄闻言抬头看向墨白眸子,这一刻,他不能不怀疑,六爷这句话中“未弃我而去……”的深意。

    很明显,当年他师兄弟们曾想过要杀明王,甚至还已经动手,是他拦下。

    这件事,他始终深埋在心里。此时听明王的意思,他不能不惶恐,明王是否已知道当年旧事!

    然而,他却见墨白眼神清明,并无半点异样。

    但,铁雄心中很惶恐,他隐瞒明王的事绝对不多,独此一件,却时常为他担忧,不是不信明王会怪罪师兄弟们,而是根本不敢赌。

    最终,他还是决定继续隐瞒下去,不敢六爷是不是已经知情,他也绝不能说。

    好在墨白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言,已经又开口了:“嗯,所以这么多年来,你虽然仇恨没有淡忘,但却恩有头、债有主,始终只是想找王妃报仇。但王妃是我的王妃,虽然他林家已与国朝反目,但她终究还是名正言顺的明王妃,而且此次她来明珠,我还救下了她,你该如何报仇?”

    这话就敏感了,直击问题中心,就算是铁雄的性子,也知道这话不能乱说。

    事实上,铁雄何尝又不正是为了这个问题,而纠结。

    多日以来,心中郁闷非常。

    他半晌才道:“六爷,我知道无论当年事实真相如何,是否与王妃有关,我身为明王府中人,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对王妃不敬。这段日子,每当听宁儿说起,当年事与王妃无关,王妃是好人,不是王妃要打她……”

    说到这里,他头低的更深了:“我想过,或许真如宁儿所说的那样!”

    墨白能体会到铁雄的为难,一面恩义,一面仇恨,这句“或许真如宁儿所说的那样”包含的却是铁雄对他墨白的无比忠义。

    他是已经打算要放弃仇恨了。

    墨白相信他这句话,因为,铁雄只要不想和他墨白为敌,就永远也杀不了明王妃。

    只要墨白一日不开口废了林素音的王妃名分,铁雄要杀王妃,就是以下犯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敢防抗,便是犯上。

    这道理在人人平等的社会很可笑,但在当今,却是压的人很沉重。

    若铁雄杀了王妃,明王颜面何存,明王府其他人又当如何自处?

    可铁雄为难,墨白又何尝不为难。

    尤其是在林素音真的出现之后,他知道,不止是铁雄在等着解决王妃的事,还有着他的那群师兄弟也在等着。

    今日陆寻义走时,问如何处置梅志峰,却没问林素音半句。

    可事实上,越是他们忌讳不提,就越证明他们心里对这事的在意,只是不敢提起来,引自己怀疑罢了。

    处置林素音的事,可以说,已经关系到明王府能否上下一心的问题了。

    陆寻义他们或许没有铁雄这么大胆,敢直面自己表露仇恨,但越是藏在心中,却越不容易处理。

    从救下林素音的时候,墨白就已经在考虑这些问题,但他的考虑,却只能放在他自己心中,永远不可能对别人敞开心迹,也没有人可以与他商量。

    此时,接着开口道:“你放弃了杀王妃,因为他是我的王妃,明王府的女主人,你不能不敬,所以为了忠义,已经我们之间的情义,万般考虑之后,你决定让自己受委屈,放弃了。你给自己找了理由,宁儿也许说的是真的,这件事不关王妃的事。”

    墨白的话,很平静,但铁雄却是抬起了眼,看向墨白,这段话的语气他觉得不对劲。

第217章 能不能杀

    墨白嘴角此时泛起一抹微笑,又喝了一口茶,然后低下头看着茶杯里的水道:“你只要宁儿安好,其他的你都可以忍痛放下,可是你没想到,在你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情况下,宁儿却在昨晚被我派出去了,你唯一的妹妹在你面前差点遇难,你看着她主动赴死……你不得不不愤怒,不得不悲伤,不得不憋屈,与王妃如此深仇,你都决定放下,可最终竟然还是保护不了宁儿,那你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新仇旧恨,多年集聚的心结,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看着宁儿躺在那儿生死不知,你不再管她能不能被我治好,你只想释放你的杀意,无论如何这一次决不再忍了……王妃你不能杀,难道连杀一个梅志峰给妹妹报仇,也要受到压制吗?也不行吗?”

    这段话在耳边响起,

    铁雄神情发楞,但顷刻,他脸上骤然通红。

    很明显这段话之中的意味只有一个,对墨白的怨!

    “六爷,我绝对没有如此想。”铁雄坚定摇头。

    “你知不知道,在密室中,你曾向我出手。”墨白却对上他的眼神,声音很轻。

    “不可能!”铁雄陡然站起身来,连退数步,面色刹那惊慌。

    “向我出手的不是你的本意!”墨白没有再让他坐下,反而神色越发平静了,眼神和他对视:“任何人在那一刻要阻止你,你都会出手,你为了杀梅志峰,走火入魔了!”

    “砰!”铁雄当即单膝跪地,脸色发白,他知道,六爷不可能说谎,此事只能是事实:“铁雄该死!”

    “若你真的该死,你在向我出手之时,你就死了。又哪里有机会,再去考虑杀不杀梅志峰,杀不杀王妃?”墨白摇摇头,声音开始沉了一些。

    铁雄一怔,不解此话何意。

    “刚才我便说过了,你想杀梅志峰,甚至想杀王妃,没有错。”墨白继续道:“我让你见梅志峰,又让王妃去地牢,就是给你机会,让你去杀。”

    “六爷!”铁雄嘴唇翕动,却无声,这时候。他不知该说什么

    “我并不是说笑,先前你动手杀梅志峰我没有拦你,你杀王妃我一样不会拦你,并且我已经做好了你杀了他们的准备,”而墨白却站起了身来,转过身去望远方:“和你一样,从王妃来明珠,我也想了许久,到底该如何处理她。”

    铁雄闻言,低下头,他相信六爷的话,因为他知道六爷并非无情之人,不可能完全不去顾忌他和宁儿的想法。

    墨白的声音继续响起:“不让你杀梅志峰,想必你能明白原因。”

    铁雄低头沉吟片刻,他也不傻,虽然之前冲昏了头脑,但这一刻细细凝思片刻却道:“您抓来梅志峰,是为了逼道门诸人杀千蛮之命来自证清白,将他们彻底推向蛮子的对立面,是为了大局考虑,并非是为了杀敌泄愤。若是杀了梅志峰,一来当道门杀了蛮子复命之时,您没法向道门和天下人交代,二来也会彻底与梅真人成为敌人,真人阁下在道门影响巨大,您杀了梅志峰,梅真人极有可能会将此罪迁怒于国朝,更加不会影响道门来帮助国朝抵抗外敌,反而会针对国朝。这和您的意志不符合,您并非要与天下势力为仇,只是想要逼他们出手抵抗外敌。”

    铁雄还不知道道门已经被墨白正法的事,因为他被关在地牢中,没有墨白的命令,没有人会对他说什么。

    墨白闻言,也并未多说,不可置否道:“那我非但不理宁儿那份仇怨,反而还要救王妃又是为何?”

    这个问题,铁雄便不答了。

    他再如何冲动,只要还有理智,也知道这不是个能回答的问题。

    杀王妃,就是一个大逆不道的话题,从最初到现在,他们两人的交谈之中,铁雄从没有直言一句要杀王妃,始终都在避讳。

    他不说,墨白却自己开口道:“就算不提她是我的王妃,单只说她是林华耀的女儿,我们就杀不得她。”

    墨白转身,看向铁雄,眼眸深邃:“如今国朝值此,旗国在我土地上横冲直撞,国朝虽在抵抗,但却节节败退,形势很不好看,我曾说过许多遍,我们最终会赢的,但如何赢?”

    铁雄咬了咬牙齿,还是开口:“您说过,必须全民抗战,统一抗战!”

    墨白闻言,点点头:“国朝如今四分五裂,各自为战,更互相之间多有猜忌,你坑我,我坑你。不提外部环境,就拿国朝内部来说,我父皇定武帝,指望消磨外系部队,而保留自己的嫡系部队,有好装备便给嫡系,让外系地方成军,吃苦恶战,就这么打,怎么可能是旗国的对手?”

    铁雄自然不会当着墨白的面评价定武帝的事迹,只能低头沉默无声。

    “可我父皇为何如此,因为外面林华耀与众军阀虎视眈眈,他害怕自己实力受损,将来镇不住林华耀,所以他明知这么打,打不赢,也还是只能这么打下去。结果就是恶性循环,军阀们谁是傻子,你让我去打,可以,但他们真打吗?无不是拉着部队跑一圈,就报上去打不赢,战损多少……你追究他责任,他有理由,你得给钱,给装备,给军饷,他才能打硬仗……”

    事实上,如今便是如此,旗**械是精良许多,士兵素质也的确是强悍,但在我本土作战,他们在天时地利人和上面却不占忧,我国朝随时响应便已百万级的兵马,真正要一心的打,岂会是如今的局势。

    “天下势力,军阀虽多,但真正能挑旗的也只有国朝正统,与林氏叛党,如今外敌之下,林氏已成气候,天下军阀虽然明着受国朝调动,但实际上却暗中养着林氏叛党,林氏不除,国朝就必须倚重军阀势力,甚至害怕他们被林氏叛党拉拢,只能对他们优待,甚至示好。”

    “所以,说白了,如今国朝之乱,就乱在林氏,甚至道门之所以能够如此主动,说到底也还是林氏暗中在支持,要真正统一抗击外敌,不将林氏摆平,就绝没有可能!”

    “如今无论是国朝,还是林华耀心里都应该明白,再这般下去,便是灭国,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唯有联合,但谁肯让步?国朝正统,必然要林华耀交出军权来让国朝指挥,这是谈判的基本条件,但林华耀是傻子?定武帝对付外系部队的手段早已经彰显的清楚,若交出了军权让国朝来统御,恐怕会被吃的渣都不剩,他肯定不会同意。总之一句话,没有一个能够互相信任的契机出现,他们就算再想联合,都做不到。”

    “铁雄,你说要让他们能够尽早联合的契机在哪?”墨白轻言淡语之间,描绘天下大势。

    铁雄当然听明白了,事实上,墨白之前虽未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但跟着墨白多年,他也能看出许多了。

    尤其是当墨白在阿九和宁儿的请求下,当真救了林素音之后,他便想的更清楚了。

    “明王与明王妃这对夫妻,曾轰动了天下,两个皆是名人,而且我们之间的恩怨纠缠,就连民间都多有各种版本的传言,若明王妃被明王抓住给杀了,这对当今形势的影响,你可想而知。”墨白声音很严肃:“林素音的命很重要,如今想杀她的恐怕数不剩数,最想她死的应该是蛮子,但他们不能直接杀她,怕一起国朝和林氏同仇敌忾而联合,他们闯我医馆拿林素音?为的便是在她身上做些文章,从而破坏统一。”

    “很多人都想要她的命,但我明王府却是绝对不能成为杀她的人。”说到这里,墨白抬眼目视铁雄:“但是,若你刚才真要杀了她,我也不会拦,由得你去。”

第218章 宗师路

    地牢。

    林素音盘膝坐在梅志峰身后,运功为他推拿气血。

    她虽非习练木之生气的但是,不能做到气之所度,妙手回春。

    但她所习功法却属水,水润万物,且真气柔和,也可在紧急情况下,为梅志峰延缓伤势。

    不过,毕竟不是丹师,而且修为还未达师者境,又有旧伤未愈,即便她倾力施为,收效却甚微。

    到得梅志峰气息稍稳之时,她额头已密布细汗,面色苍白若金纸,显然已消耗巨大。

    身躯微晃,收功欲扶昏迷的梅志峰,将他安置放平。

    但才稍有动作,便是一阵头晕目眩,那老道一直就守在旁边,眼见她身躯摇晃,不由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肯定是不敢触碰林素音身子的,却是上前一步,帮她扶住梅志峰,开口道:“娘娘,您真力消耗过甚,还需尽早调息恢复,以免伤及自身!”

    “谢过前辈!”林素音深呼吸几下,勉强起身站稳,稍稍调息片刻,待缓过来一口气,目光重新看向面无人色的梅志峰,沉吟道:“前辈,我师兄此刻情况不妙,还请您帮忙照看一会。”

    照看一会儿?

    老道眸光瞥她一眼,这莫非是打算去让明王来救梅志峰?

    老道心中很是有些无语,殿下、王妃、梅志峰他们三人之间的那些故事,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如今王妃拼了命的要救梅志峰,很明显,这对明王府来说,局面很尴尬。

    这不是在明目张胆的打明王的脸吗?

    当然,这想法,老道肯定是不敢表露出来的,不管明王与王妃之间究竟是怎样纠葛,也不是他能够干涉的。

    想了想,林素音的要求,他也不说应或不应,只是躬身含糊道:“娘娘言重了,老道本来便奉殿下之命看守梅志峰,自当小心谨慎!”

    林素音闻言,点了点头,对老道执道家礼,未在多说,转身便朝外走去。

    来到地牢门口,却见先前引路而来的青年早已不在,她左右打量一下,并不见人迹。

    微微沉吟,便抬起脚步,独自走出地牢。

    “娘娘!”来到地牢门口,才见两名青年仍然守在门口,见她身影,躬身行礼。

    站在地牢门口,她望着这间宅院,一双明眸之中,各种情绪交织。

    “你们殿下在哪,请你带我过去见他。”林素音面色显苍白,气息有些不足,对两名青年开口。

    两人闻言,并未起身抬头,有其中一人开口回复道:“娘娘,殿下正在前面凉亭与铁统领叙话,未得殿下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凉亭?

    林素音转头,看向阁楼对面,她记得,曾在窗口见到墨白与郑玲珑在那里相对而坐。

    没有再强求那青年人,她径直抬步,走出地牢。

    抬头望向凉亭方位,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老道刚才说的一个个令她再难以镇定的消息。

    震惊!

    惶恐!

    难以接受……

    眼眸中情绪交织,呼吸急促,她深吸一口气,抬起脚步向着凉亭疾行。

    一路上再无人阻拦,甚至连跟随之人都没有。

    很明显,在这府中,她获得了自由。

    但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心情去关注这些,她只想马上找到墨白。

    问他为何要对一同来到明珠的道门子弟下如此杀手?

    是为了报仇吗?

    当年仇怨起于她身上,要报仇找她便是,为何要如此牵连无辜,大开杀戒?

    ……

    凉亭之中。

    墨白与铁雄之间的谈话仍然在继续。

    他们之间的气氛,随着墨白的话,也越发紧张起来。

    “你要动手我不拦你,不过你杀了他们之后,我会兑现在密室中说过的话,让你离开明王府。”墨白目视着铁雄,眼眸平静。

    “六爷,铁雄知错,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冲昏了头脑,罔顾大局忤逆犯上,险些铸成大错!”铁雄闻言,当即紧张道:“铁雄自知罪无可赦,不敢求饶,但只请六爷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将我驱逐出府!”

    墨白摇头,又看着铁雄道:“我已经说过不止一遍,就算你真的杀了他们也无罪。我希望你明白,这一次我对你失望,甚至想让你离开明王府,并非是因为你要报仇,不遵我命也要杀人,甚至你就算真的杀了他们,我也扛得住后果。”

    铁雄嘴唇翕动,不知该如何回应:“铁雄愚钝!”

    他不是不信,而是真没听懂。

    墨白眸光微微低垂了一下,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就拿梅志峰来说吧,他们道门一众人等,其实在今天早晨你被关押于地牢密室的时候,包括昨晚曾出手的三名宗师在内,就已经被我们杀了个干净。”

    “什么,您已经杀了他们……”铁雄一愣,随即吃惊,豁然抬头看向墨白。

    墨白目光没有丝毫波动,点点头:“没错,昨晚千蛮之命,他们没有照办。此刻,他们的首级已经送去了京城,将会呈在金銮宝殿上,供所有人观看。所以我明王府和上清山等道门之间,其实已经撕破了脸皮,就算再多杀一个梅志峰,也没什么大碍了。”

    铁雄心中波动剧烈,他实在没料到,殿下居然已经杀了他们。

    “杀了梅志峰,实际上并不会对我明王府中造成什么难以接受的后果,但即便如此,你若是杀了他,我依然会让你从此离开明王府。”墨白沉声道。

    “嗯?”铁雄眸光抬起望向墨白,却见墨白眼神坚定,神色没有丝毫放松之意。

    他垂头思索,半晌不言,最终才道:“铁雄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他话音一落,墨白声音便响起。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明王府有明王府的规矩,您没有开口,我不能擅自行事,无论是否造成后果,都乃忤逆犯上!”铁雄低沉道。

    墨白静静看着他,眸光波动了一下,嘴唇微动,又忍住,但见他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还是摇摇头道:“铁雄,你心里是清楚杀了梅志峰会对明王府不利的,但你却下定了决心,不杀他不罢休,这是你从没将明王府放在心中,还是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念与行为?”

    铁雄闻言微征。

    这问题问的突然,也让他骤然茫然。

    没将明王府放在心里,这绝不可能,他是最早跟随明王的人,这府中早已成为他的家,怎么可能不在乎明王府。

    然而,控制不住心念与行为,虽然有过一段走火入魔,但他却始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失去过理智,沉默半晌,他开口沉声道。“六爷,我是见宁儿受伤,一时悲愤交加,以至于迷失了心智。

    墨白并不否认,但却轻声道:“你很清楚,我已经投身于这乱世中,今后我身边不会那么安宁了,甚至连你我都随时可能会死,不管是宁儿还是你那些师兄弟,我们再也没有办法保证任何一个人绝对安全。”

    铁雄面色一点点的变化,他听懂了墨白的意思。

    “今后明王府的路不好走,若才如此,你就连自己都无法控制住,今日,你若杀了梅志峰和林素音,我尚能扛下后果,若有一日我扛不住的时候,那就是整个明王府,甚至危及更多人。”

    铁雄一直跪着,此刻墨白望着他沉声道:“如果你这次真的最终也不能控制住自己,只想就着杀性,什么也不顾的释放杀意,那么,咱们还是趁早分道扬镳,尚可恩义两全。”

    “六爷,我真的只是一时冲动!”铁雄脸色彻底白了。

    “你起来吧,不仅仅是你能否继续在明王府效力,你心魔太重,同样关系到你的道法成就,你与宁儿同样天资极佳,但在心性上,你却差她甚远。这一关你自己过,过了,你立地证道,入宗师境。过不了,离开明王府,我还是会助你入师者境,能让你在这乱世中能够有些保命之本吧!”

    “心魔?”铁雄喃喃。

    “一、当年长刀会一战,我明明令你见机而撤退,你却最终死战不退,差点全军覆没,为何?”

    “二、自当年家门遇难,你根基被废,眼见师兄弟惨死于杀戮之中,却始终无能为力,重复根基后,若你身边师兄弟都在武道上成就了宗师,就独留你一人始终证不得道,再次成为一群人中最弱小的一个,甚至宁儿都超越了你,你依然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人,你会如何面对?”

    “三、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手下已经有了宗师境效力,我还可以明确告诉你,的确有,而且并不止一位。你跟在我身边多年,一应大小事宜,我很少瞒你,而这件事,你却从头到尾根本不知情。你怎么看待这件事,认为我为什么要瞒着你,你今后又将如何自处?”

    三个问题,让铁雄身体不由自主的发僵。

    没有一个不敏感,他心跳如雷。

    “我……”铁雄牙关微颤,开口。

    墨白伸手,摇头:“想清楚了不用告诉我,告诉自己就可以了,能证本心,便可以入道宗师。证不了本心,宗师路难。”

第219章 懦弱男人

    “娘娘,殿下……”

    不远处传来手下人的声音,墨白抬眸瞥向正被人阻拦的林素音,眼中很平静。

    她一路行来,墨白自然早有察觉。

    他身边铁雄,同样听到了动静,也下意识的偏头看去。

    又见这白衣身影,他眼中却不见了杀意,眼中仍然是一阵阵的光芒散聚。

    似乎墨白的三个问题已经彻底占据他全部心神,连又见这仇恨多年的林素音,也无法让他醒过神来。

    墨白回眸又朝铁雄看去,见他恍惚,心中更是明白,铁雄这一关恐怕难过。

    他问的三个问题不是随口说说,不让铁雄杀梅志峰,当然也并非单纯只是为了大局。

    很明显,若只是要在铁雄与梅志峰之间选择一个的话,毫无疑问,墨白绝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梅志峰将曾数度为保自己性命而不顾生死的铁雄给赶出明王府。

    铁雄有问题!

    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心境,他要杀梅志峰甚至林素音,是因为宁儿,是因为仇恨,但却绝不仅仅是因为仇恨。

    他身负家仇,却武道根基被废,无能为力!

    之后辗转逃离,一路杀伐中,他作为义气好汉,却见师兄弟为他赴死又无能为力。

    与宁儿相依为命,却始终都没有过真正靠自己的能力保护住宁儿,反而最终眼见年幼的她差点被人抢走,却因害怕连累一众生死相随的师兄弟,只能眼睁睁的含恨望着!

    自他被废武道根基开始,他的心境就出了问题,在一次次的无能为力中,他眼见的是身边人一次次的生生死死,可想而知他内心的折磨有多么可怕。

    他说自己什么都不计较了,只要宁儿好,师兄弟们不用再未了他们遇难,能够好好活下去,他就是为奴为仆也认了。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如果真的心志已经彻底淡了,那当年在北河墨白昏迷苏醒之际,他又为何仍然不忘要学八极拳?

    那时他们还在四面楚歌的危险之中……

    很明显,即便这黑暗世道已经将他压的难以踹息,让他不得不低头。

    可他却并不服,只要能给他一点点希望,他都还会站起来拼命挣扎。

    只是虽然不服,虽然还在挣扎,可他却还是输了。

    输给了他的内心。

    他心中有让他慑慑发抖的大恐怖和强烈的自卑感!

    他要学八级,可他当年根基已废,没有内家道行,他学得八极拳的架子,其实也不可能有多大成就。

    但对他来说却是够了,因为他就没想过能赢,他只是希望能够有拼命的资格,他相信学了八极拳,即便报不了仇,也能让他杀几个仇人。

    这便很好了,能在此生还有机会亲自报仇,为了家族而浴血,对他来说,真的已经很好了。

    不得不说,于道理上讲,铁雄很懦弱,但这份懦弱,却可悲到令人不忍,想要落泪。

    他的刚强与硬气绝对不输当世任何血性男子,然而那一次次无能为力,靠着身边一个个师兄弟的血而苟且偷生的经历,却足以将任何一个男人给打趴下,再也翻不起身来。

    现实已经让他不能再去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强大”起来。

    强大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于奢侈了,虽然他仍然时时刻刻都在为了强大而努力。

    可在他内心深处,却仿佛被定了格一般,他还年轻,却没有了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朝气。

    所有的一切努力,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在强大的敌人面前,能够多一分挣扎的力道就好。

    没错,挣扎!

    这便是铁雄,一个虽然不怕流血,不怕死亡,却偏偏没有了自信的男人。

    其实自从当年,长刀会那一战,墨白便发现了铁雄的心境很有问题。

    当年那一战,实际上原本按照计划,是为了逼得齐家对付朱医师。

    而要想齐家对付朱医师,那么就要将朱医师逼得狗急跳墙,朝他这能为齐老大治病的大夫下手。

    当年,墨白先是将治疗齐老大的方法告诉了朱医师,给了他杀了自己也能去替齐老大治病的信心。

    又在大战当日与朱医师翻脸,表露出要借助齐家抢他身家的意思,让朱医师开始起心对付自己。

    但墨白怕这点压力还不够,担心朱医师最终因为忌惮齐家而决心难下,所以才让铁雄当晚杀人闹事。

    尽力去杀,不怕事大,铁雄等人与长刀会的恩怨缘起朱医师,只要这事一闹大了,巡防司插手,那朱医师必然牵涉进去。

    墨白又替楚老爷治病,朱医师当然不能指望巡防司还会帮自己,而且这事闹大了,长刀会也负不起责,这件事最终要负责的必然还是朱医师。

    朱医师能走的路只有一步,便是重新成为齐老大的大夫,那么便谁也动不得他了。

    否则,不但巡防司,齐家、甚至青年社都会成为要找他麻烦的势力,这么沉重的压力,朱医师根本就不会再有选择。

    只能杀了墨白,杀了墨白,便只有他能治齐老大的病。

    所以,当日墨白下令给铁雄,但是当时他便已经防着楚家那边因为楚小姐的事情,而给他颜色看,故意不配合。

    但墨白却相信,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袖手旁观,毕竟当时的情况,楚老爷正需要立威对象,长刀会送到他手上去,他不可能不笑纳。

    故而,墨白曾对铁雄说过,只要尽力去杀,事情闹大就好,若最终巡防司没有出现,情势不妙的话,他们则见机撤退便可。

    就算没有巡防司,光是齐家与青年社,朱医师便扛不住压力,定会下手了。

    可却怎料想,最终铁雄却死战不退……

    这么多年来,墨白虽然没有问过这件事,铁雄当时到底怎么想的,他没办法彻底看穿。

    或许,他害怕墨白最终付不了朱医师,他害怕自己的事闹的还不够大,所以他一路杀,要杀到即便巡防司不来,也能给朱医师难以承受的压力的地步。

    所以他在坚持,可当坚持到了最后,发现师兄弟们再如以往一般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也许真的不想撤了,数年来,他曾多少次心中热血狂涌,只愿与大家一起共同血染,一路赴黄泉……

    对他来说,墨白算是唯一一个可以有能力,又愿意保护宁儿安宁的人,这一战打完了,墨白能摆脱困境,宁儿也就无忧了,至少比跟着他颠沛流离要强,他能安心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当时的情势下,他师兄弟数人将墨白的药草给弄没了,不但对墨白无法交代,更是令他师兄弟数人陷入长刀会的麻烦之中,不得解脱,铁雄心中早有自责,更有着对这世道难以想象的怨气,对当时的他来说,几乎处处受困,没有一处光明,憋屈到了极致。

    杀伐是武人发泄的最好途径,不止是他,他的那些师兄弟们,也彻底杀到狂巅,难得放手,最终以致于到了那个地步。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一点不变。

    铁雄真的扛不起了,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有光明的未来,他早有准备一死,战死!

    ……

    当年墨白最终选择了沉默,直到今天,他也从没对陆寻义等人说过半句自己当年的命令,他依然背负着当年他们师兄弟数人死的死,残的残的责任。

    他知道这是铁雄的经历所致,并非铁雄这个人真的懦弱了,心念需要时间和环境来培养。

    为了培养他,墨白甚至很注意,连助陆寻义成就师者的事情都瞒着铁雄。

    就是怕他会重新又浮现出自己始终是最弱的一个这种概念。

    事实上,铁雄和宁儿的武道天资都极佳,远超他那些师兄弟们,墨白对他的培养,也绝不仅仅只是向当世道门一样,都以追求师者,甚至尽快成就师者为念。

    墨白对铁雄抱有很大期望,当世有五大真人,墨白愿意有朝一日,铁雄能有这份机缘。

    所以从一开始,对他的修道之路,便极为上心,每一步都让他走的扎实。

    然而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铁雄今日的表现,却是让他心凉。

    多年培养,他仍然做不到自信。

    昨夜他救不了宁儿,多年来心中的大恐怖与自卑感再次浮现,顿时心魔丛生,再也无法冷静。

    杀梅志峰报仇没问题,若他心中清明,可以杀。

    可他这种状态,却是绝对不行,不让杀,便走火入魔。

    这种道心,哪里还有真人之路?

    宗师之路都得断绝。

    不说经历与否。

    但看面对问题的态度,墨白便与他有着太多不同,能够修持己身,本心不动,任何情况,任何事情不论多么令人无法接受,最终也都可以去面对。

    别提道行修行,单说为人,这也是必要的。

    只有坚信自己只要前行,必然会强大起来,才能从容面对一切。

    梅志峰如何?

    上清山又如何?

    甚至国朝至尊又如何,若有仇,我终有报日!

    宁儿遇险,我救不得,便努力强大起来。

    今日我能力还不足,但我明日定可以护她安平!

    ………………………………

    …………

    墨白眸光中有哀叹,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心底摇头,有些事不是讲道理,必须要铁雄自己度过了这心劫才算真的过了。

    最后,墨白还是轻声开口了:“民间常有话本传说,有许多道家大能在成道之前,都曾行走于世事人间,留下了段段传奇。有道人身处太平,便漫步红尘、望山、望水、望日升日落,云卷云舒!”

    “有道人身处乱世、便仗剑安民,见生、见死、见胜之欣喜,见败之哀鸣!”

    “有道人执教鞭教化弟子、有人执金针度尽疾患、有人为工匠精于技艺、有人为苦力尝遍汗水……”

    “这些神话故事很多时候都有一个共通点,便是这些道人放下了原本苦修的道法,却在多年后突有一日,只见天空龙飞凤舞、仙乐奏鸣、有七彩云光从天而降铸成万丈金桥,伴随着仙鹤飞舞,道人纵身一跃,便踏金桥,从此入仙班,得万世逍遥!”

    有声音在耳边轻语,铁雄微征,回头正好只见墨白那双深邃眸子看着他:“这些故事或许当不得真,但若是真有其事,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些道人是在历劫,只要是人,便心有千千结,无论有情道,无情道,皆有不自在,都得寻找本心,我也在找。”

    铁雄眸光渐渐凝聚,他明白了六爷的意思,躬身抱拳沉声道:“是,铁雄明白。”

    “你剑走偏锋,走火入魔被我强行截断血脉,服下这枚丹丸,最近不要再练功,已经吩咐人为你煎药,闭关静思!”墨白递来一粒丹丸道。

    “是!”铁雄接过,眸光仍然沉重,却道:“谢六爷!”

    “去吧,让王妃过来!”墨白转身负手。

    铁雄眼中神光一动,再次偏头看向那正望着这边的白衣身影,这一刻他才醒悟到王妃来了,眸光仍有波动。

    缓缓吐出一口气,最终躬身而退:“是!”

    今日这一番长谈,令他心神震动,尤其是最后的三个问题!

    林素音看着先前对自己杀意盎然的铁雄朝着自己走来,眸光低垂,并未出声。

    “娘娘,殿下请您过去!”还隔两米远,铁雄便已躬身低头道。

    先前拦着的侍卫立刻让开身形,朝林素音躬身礼让。

    林素音并未出言,望着墨白的背影,沉默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待她离开,铁雄起身望她背影一眼,深吸口气,转身而去,步履沉重。

    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却并不好受。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墨白在椅子上坐下,又倒了一杯茶:“看过你梅师兄,可心安了”

    林素音脚步一顿,望着他的背影,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而又虚弱。

    墨白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蓦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在她脸上微定,神色冷然些许。

    再回头,将茶饮尽:“替他疗伤倒是挺拼命的!”

    “墨白!”林素音第一次叫出了墨白的名字。

第220章 天真

    夕阳西斜,已是黄昏。

    从昨日下午到现在,已整整一日夜有余,发生了许多事,这间小院中很多人在这一日夜间都未曾进过餐,也包括墨白与林素音。

    既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

    此刻,石桌上便摆放着几碟小菜,一壶热酒,两双筷子。

    这是刚刚被人送过来的!

    凉风袭来,逐渐酒冷了,菜凉了,凉亭中的两个人虽然相对而坐,但却仍然未曾动过筷子。

    气氛似乎并不算太好。

    墨白的目光已经停留在林素音脸上许久都未曾挪开,让林素音原本与他对视的明眸终于还是受不住而移开了。

    这还是墨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打量这个被称为明王妃的女人,良久,他垂下了眸子,面上彻底平静无波,伸手从桌上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林素音又抬起了眼睛看向他,与他一样,林素音对面前坐着的这个男人,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

    只是此时此景,她却并没有心思去想其他,望着不言不语独自吃饭的墨白,她又一次开口道:“梅志峰的情况很危险,再不救他,他随时都可能毙命。”

    墨白闻言,面色依然淡漠,头也未抬,只轻言淡语道:“就这几样小菜,无论你合不合胃口,现在不吃,就只能等到明天早上。我这里比不得你林家,更比不得上清山,没有那么多下人随侍随时伺候。”

    林素音的确已经一天未曾吃饭,但此刻的她心绪起伏,哪里还有食欲,见他如此淡漠,她眼中神一紧,强忍的情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墨白……”

    “砰!”墨白手中的筷子拍在了石桌上,抬眼眸光豁然凝聚,盯着林素音。

    林素音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但也只是少顷,墨白眸中散发的强大压力又缓缓散开,伸手拿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盯着酒杯,轻声道:“墨白?墨白是谁?”

    林素音眸光一顿,但紧接着便是心跳加速,苍白面孔闪过一抹红润,墨白是谁?

    墨白放下酒壶,再抬头,眸光里并不隐藏讽刺:“你记得我是墨白,那你可还记得你自己是谁?”

    林素音放在桌子下的拳头紧握,最终又松开,眸光中有水润,深吸口气,尽量平静道:“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墨白提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放下嘴角裂开一抹笑容,随即道:“我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理直气壮?”

    “流言蜚语,我堵不住别人的嘴,我也不想解释,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与梅志峰之间绝对干干净净。”林素音闭眸,再睁开,望向墨白眼神并不退缩。

    墨白嘴角的笑容收敛,眸光又冷了一下,站起身来转身道:“算了,再说下去,恐怕被羞辱的人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明珠这段时间很不太平,你就留在府中不要出门,宁儿受伤了,府中暂时没有女眷能陪你,我最近很忙,如果你有事可以让府中人去办。”

    说完,墨白抬起脚步欲离开。

    “等等!”林素音急忙站起身来,可气息太虚,身形一晃,连忙双手撑着桌面,呼吸急促。

    墨白没有转身,但也没走,只听他声音中带着冷意开口道:“林素音,不管梅志峰和你之间是否清清楚楚,但你别忘了,在天下人心中你们并不清楚,曾经也就罢了,屈辱我忍着。但你最好记住此刻,你所立的地方是明王府,你是明王妃。我要杀他,你居然豁出命去救他,你救不了,居然还跑来求我去救他?你什么意思?是在用你的不要脸,来当着所有明王府中人的面来证实那段流言来羞辱我吗?”

    “你听清楚了,这一次是我让你去见他的,我不多说。但你最好不要再继续挑战我的底线,否则我保证,最后被羞辱的绝不止我一个!”

    林素音稳住了呼吸,听着这段话,她脸色彻底涨红:“你……我……”

    她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合适,可她根本没有其他选择,梅志峰命在旦夕,她不能不管。

    这么多年她在上清山,受到倾力培养,恩惠极重,她不能坐看不理。

    “够了,梅志峰是死是活,我说了算,别说是你,任何人都别想干预我的决定,我要他三更死,阎王也不敢五更来。”墨白抬手,声音越发冷漠。

    “我知道你敢杀,我道门一众人此番不就被你杀绝了吗?”林素音望着他的背影,终于还是开口了,她看出来了,墨白可能真的不会救梅志峰:“墨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究竟想做什么?一切恩恩怨怨都始于你我,你若要报仇,找我便是,为何要牵连无辜?道门一众人等,三位宗师,数位精英子弟,此番不顾危险深入敌方腹地,是为了天下太平而来,最终却惨死在了你的手上,你是明王,却将他们屠杀殆尽……”

    墨白缓缓转身,看着眼眶已彻底通红的她,眉心早已皱紧,脸色难看。

    林素音的悲愤与伤心彻底爆发,但其中却没有恐惧,到了如今,她很清楚已经没有了善了的可能,声音微喘,带着激动:“墨白,当年婚事,是我不从,也是出于我的请求,上清山来人闹婚,非上清山与你有仇。”

    “我与梅志峰同门师兄妹,是有流言蜚语,但我与梅师兄之间绝对没有半点逾越,他也是受我连累,才背上了这些蜚语。”

    墨白依然不语,眼神却越发冷漠。

    林素音看着他那冰冷神情,身躯颤抖,闭眸,有泪珠滑过脸庞。

    “我知道你不信我,你……”这是她自来到明王府第一次落泪,也是墨白第一次见她落泪,只见她身躯颤抖幅度加大,咬着嘴唇,面色越发苍白,口中突然颤抖道:“你可以派人……”

    她声音难以成句,仿佛背负着无尽屈辱,低着头闭着眼,泪流满面,最终还是吐出了两个字:“查验!”

    查验!

    可以派人查验。

    墨白眼中一晃,怎会听不懂,林素音是愿意查验贞洁!

    然而,听得这句,原本一直还沉默的墨白,却陡然乙炔飘荡,发丝飞扬,眸中仿佛绽放出雷光电闪。

    他心中起真怒。

    墨白前世未曾婚配,至死遗憾,今生未睁眼之际便已有了原配,再如何,****的他对林素音,心中肯定无法完全淡漠。

    所以每当想到林素音身上的流言,他身为男人,心中也会有郁闷。

    但到底是经历新时代的人,有时候他又能想通,毕竟和林素音之间,虽有名分,但并无真情,所以想起时,稍有郁闷,不过他心中其实明了,明王一日不死,国朝一日不倒,上清山就绝不会让梅志峰真正染指了林素音清白。

    只是想起来,会心中不舒服,但要说如何雷霆大怒,那也不至于。更多时候却并不为之纠结,他隐身明珠,还有太多事情要忙。

    然而,不管如何,她终究还是墨白的王妃,此时此刻,她就站在墨白面前,愿意为救梅志峰,而甘愿受此大辱,墨白心中一瞬间便起了真怒。

    有时候道理好讲,人心却难测。

    良久,林素音听不到动静,慢慢睁眼,泪眼迷蒙间,她只见墨白就静静站在原地,浑身气劲依然平稳,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她的脸,一动不动。

    到底刚才的话太过屈辱,林素音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去,然,又只是一瞬,她又抬起头来和墨白对视:“墨白,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要再枉杀无辜,我不求你救梅志峰,只求你将他放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我自己来承担。”

    墨白脸上恢复了平静,一双眸子彻底淡漠,眉头也松开了。

    他移开了眸光,不再看这张如画面容,转身。

    林素音看着墨白转身的背影,她身躯微晃,双拳紧握,再次闭眸。

    墨白却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慢慢负手而立,仰望远方苍穹,声音再不复曾经对待林素音时,不经意间便会带情绪的语气,此刻他很平静,道:“林素音,你认为,我杀了道门中人,又要杀梅志峰,都是因为你吗?”

    林素音睁眼,眸中又凝神,听得墨白回应,她强振精神。

    然而,却只听墨白声音继续道:“你几乎可算是在各种阴谋,阳谋之中长大的,你家里一门显贵,尤其是你父亲林华耀,他城府深沉,为人老辣,纵横朝堂百官之间,多年权势不倒。后来又判出国朝,一朝称雄,至今不弱声势。若不论德行,光凭他的能力,也可称的上当代盖世之枭雄,其心机谋略之深,令人望而心惊。”

    “你又入上清山,虽说乃世外道门,但这些年国朝不稳,上清山执道门牛耳,这些年同样不是净地,其自恃能为,在这乱世中,也是机关算尽,只为左右逢源。”

    林素音眸子微顿,看着墨白背影呼吸微窒,不知墨白突然说起父亲与上清山是何意?

    又下意识的感觉到墨白提起这些,恐怕接下来的话,不会太过容易接受。

    果然,紧接着,墨白的声音便继续响了起来,似乎带着某种感叹:“我实在没想到,出身在林家,又从小在京城权贵之间长大,后来更陷入多番大事中间,再居于上清山冷静数年的你,居然会有如此天真,我不知你是在装傻,还是真傻,又或者视我为傻子。”

    “你想说什么?”林素音伸手擦拭泪痕。

    “不懂?”墨白望着远处,眸光平静,声音也越发缥缈:“算了,不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有些话,本来我并没准备说,因为你也不会想听。但到底夫妻一场,就算见你去死,也总得让你死个明白。”

第221章 何为残忍

    林素音柳眉一跳,但刹那又平稳。

    死!

    确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擦拭了眼角泪,眸光清明:“好,你说!”

    墨白依然未曾转身:“首先便从你的凤凰之命说起。”

    “嗯?”林素音一愣,突然听到这个,凤凰之命?

    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旧事了,她不解。

    “当年国朝已有乱迹,定武皇帝有心革除旧弊,施新政中兴大夏,你父亲林华耀便是旧势力的领军人物之一,也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你的凤凰之命就传了出来……”

    墨白从当年事态讲起,林素音那时虽身居闺阁,但到底是京城权贵子弟,又乃名人,对形势还是了解的。

    但说实话,她知道一些权贵家女儿的最终结局,但还从没有人如此鲜明的对她讲述过这些,太过直接。

    “因你容貌确实不错,又身为一品大臣之女,众成年皇子一时间争锋,指望能取得你于帐下,以召示自己天命所归!”说到这个,墨白眼前似突然闪过了当年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殿下,那时太子曾三番五次针对他,说起来也正是因为林素音最终许配给了他墨白的原因。

    挥去杂念,墨白继续道:“当时有人猜测,你父亲此举,当是为了向国朝表忠心,向定武帝证明靠近立场的意思,所以想将你嫁入皇家,那自然和皇家关系更近一步,也就不愁定武帝会拿他开刀。”

    林素音沉默听着,这之间的许多事,她都是明白的。

    还好,她还算冷静,还是那句话,即便如此鲜明的证明着她是在被利用,但权贵子女,婚姻大事,又有谁能例外。

    墨白也不在意她的想法,继续道:“只是你父亲当时恐怕也并未想到,你会再此期间被上清山看中了,并且更幸运的是,甚至梅真人的亲孙见你倾城容貌之后,可谓一见倾心……毫无疑问,在当前国朝乱象的情况下,若能将你卖给上清山,虽然不比皇家荣耀,但真人孙媳的地位,却无疑比嫁入皇家还要稳妥。”

    林素音心中一抽,虽然已经是事实,但就被墨白如此说来,她犹如货物一样转卖……

    “很可悲,就在这当口,定武帝却插手了,你的凤凰之命,令国朝皇子为之蜂拥,定武帝心有不喜,故欲敲打,将你许配给了我。这种情况下,你父亲怎能愿意……”

    说到这里,林素音心中一紧,但墨白却轻言淡语的直接道:“他不敢反抗国朝,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事发生,故而自然是要通知上清山来想办法的,可皇帝已经下旨,上清山也不敢插手,你爹老辣,从中挑拨,送去上清山的消息却是国朝明知真人亲孙欲娶你,却仍然横刀。真人自然是有尊严的,如此一来,上清山也不得不出面,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正义,真的为了你,便不惧强权与国朝作对,甚至杀我造反,为你主持公道。你爹都不会为了你造反,冒灭门之险,上清山难道比你爹对你还亲?”

    “他们在当时做出的反应,其实并非派人来杀我,只是派人来与国朝交涉,但却出了意外,上清山中有一个人,梅志峰,他却暴怒了,认为我一个区区六皇子居然也敢与他真人嫡孙争锋,在他看来我是找死之举,故而在大婚夜,他派人来当场击杀于我……”

    听到这里,林素音倒是满脸诧异,这些事她当然不知道真相,没有人会将这些东西告诉她。

    她张嘴想要反驳,质疑,但见墨白说的如此平静,又想到梅志峰已经落在了墨白手中,墨白说的必然已经得到了证实。

    “梅志峰的插手,将事情推向了末路,也让你和我从此成为了一系列阴谋的焦点所在。”墨白面无表情继续道:“我重伤垂死的路上,你父亲派了一位道师外加多名杀手,于此途中暗杀于我,原因很简单,只有我死了,你才能以寡妇之身,再嫁梅志峰,我不死,上清山便不敢娶你过们。”

    “什么?”林素音骤然一惊。

    墨白却还是那么平静:“暗杀我的那一战你应当听过,自那一战后,我不得不消失,因为只要我还活着,你父亲和上清山就不会停止暗杀我。”

    “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林素音摇头,涉及到他父亲,她不能不紧张,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墨白,很可怕。

    墨白根本没理她,只继续道:“我消失了,你去了上清山,你父亲也借我之名,杀了我胞兄太子殿下,就此和造反,他势弱,自然有赖于上清山……”

    说到这里墨白突然一顿,回过头来,看了林素音一眼,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凤凰之命曾有人猜测,是要将你卖入皇家,以保地位,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引得众皇子相争,乱了国朝。后来卖女上清山,你父亲几经筹谋,最终导致上清山与国朝裂痕就此拉大。当初并没有人能想到你父亲竟早有雄心壮志,可当他一遭奋起,他当初的所作所为,才终于让人看得真切。”

    “你这个女儿,于他而言,当真是价值很高,不但用你加速国朝内乱,只是我很不解,当初若我没事,你就在我身边没去上清山,你父亲一旦造反后,你说你的下场会如何啊?”

    林素音身躯蓦然一震,但紧接着却是立刻反驳:“我爹不是要造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

    话虽如此说,但墨白刚才那段话,却是将因果说的分明,林华耀分明是早已做好准备起心造反,他的一切动作都是在为一遭称雄而努力。

    “呵!”墨白轻笑:“我只是在想,你说你爹有没有可能会因为你顾忌你的性命,而放弃造反?”

    说到这里,没等林素音再反驳,也没有和她争辩的意思,继续道:“你的作用很大,去了上清山,你爹造反,毕竟是弱势,他需要道门的支持,故而你和梅志峰的流言也开始漫天飞,因为真人嫡孙和你将联姻的事实,会让无数人确信,梅真人已经站在了你爹这边,梅真人在道门的影响很大,这无疑对你爹的反叛势力是有帮助的,而且如此一来,还能向全天下表明,国朝已经不行了,上清山梅真人就敢抢定武帝的媳妇……”

    “只是还是那句话,林华耀派人满天下散步流言的时候,可曾考虑过你已为人妇,并且天下皆知你乃明王妃,更可悲的是,我只要一日没有明确已死的消息传来,你就嫁不了上清山。也不知你爹是否有过内疚,你作为一个女人,却背负着最不堪的名声活着!”

    “你住嘴!”听到这里,林素音终于激动起来:“不是我爹……”

    “转眼便是多年,因缘际会,时势造英雄,你爹站稳脚跟的路途中,你的确功劳匪浅,但怎料世事变幻,你也终于到了贡献最后价值的时候。”墨白依然不与他争辩,自顾自说道。

    林素音气急,真如墨白所说,有些话,她未必愿意听。

    但墨白既然开口了便不会停,即使残忍:“你的存在是他维持和上清山关系的重要一步棋,只是多年过去,上清山早已绑在了他的战车上,再也跳不下去了。林华耀也早已今非昔比,他发展迅速,将来打退了蛮子,他将有望与国朝一争天下,他的雄心壮志也开始爆发了,如今他已经年至六十上下,有生之年,若想要坐上那他期盼了一辈子的龙椅,便必须要加快脚步了。”

    “然而,纵观天下大势,蛮子这一场灭国之战让国朝元气大伤,举步维艰。但却让林华耀借此风生水起,不停的喊着抗敌口号,收买天下人心,一面却装作弱势并不真的参加大规模会战,只借机发展。此消彼长之下,他终于强大起来了。而到了如今,蛮子势力也越来越大,战况糜烂,他和定武帝一样,都想坐江山,那边不能任由蛮子真的灭了大夏,否则何来那一日。故而到了此刻,他开始思索下一步了,毫无疑问,共同抗敌方可有机会赢得此战。”

    “然而怎么联合?定武帝身为皇族,自有气魄,他绝不可能与叛逆谈和!林华耀自知这一点,但他却不会放弃,他从微末走来,只要有利益,便是做狗都在所不惜……”

    “你混蛋!”林素音压抑不住怒气。

    墨白始终对林华耀直呼其名,林素音也只能沉默,而如今他竟然当着她面骂她爹。

    纵使墨白口中的林华耀有多么阴险,那也是她爹。

    墨白声音微顿,却还继续道,当然没有再用做狗来比喻:“只要有利益,你爹随时都可以与定武帝谈和,但谈和需要契机,本来你的明王妃身份,自然是最好的契机,但我却失踪了,甚至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人间,你又多年身背流言蜚语,定武帝更不会接受你这儿媳妇。”

    “机会来了,道门在这场大战中,眼见蛮子凶威,早已心寒胆颤,身怕一个不小心卷入了战争中去,他们只想待在山上享福,可不想真的奔波于生死中去,毕竟修道中人,应该视天下如浮云,生死有命,这是天道运转的结果,他们不应该逆天。”

    说到这儿,墨白又看了林素音一眼,问了一句:“我还听说,如今道门内有一种声音,有人观天机,紫微星已黯淡当灭,此乃天意大夏国朝气运已尽,当有新主自东方来,你在道门中,可知此论断,是哪位高人夜观天象所得结论?”

    林素音先前说过道门仁义,为天下苍生而赴险地,此时墨白之言,毫无疑问是将她的话彻底反转,但这一刻,林素音却反驳不了。

    墨白口中的说法,她也听过,甚至这事在道门中还曾引起过年轻弟子的讨论,眸光低沉,开口道:“道门流派众多,这只是一家之言,至今为止,各方战场军中,皆有道门人守护军将安全。”

    墨白点点头,继续道:“不错,可这很危险,说不得就会引起大战,尤其是蛮子已经按捺不住,几次三番派内家高手行暗杀,窃听等诡事的情况下,上清山作为道门牛耳,毫无疑问的是,他们不想战。”

    “林华耀也很清楚他们的想法,虽然林华耀最终是想打退蛮子的,但他却能隐忍,依然如以往一样,与国朝定武帝持相反意见,继续支持上清山不战之信念,甚至将自己的女儿上清山高徒林素音也一同派来明珠与蛮子谈和,这深刻表达了他对道门的支持,也让道门更加有底气敢在天下论战之时,他们却来求和。”

    “我来明珠,和我爹没有关系!”林素音脸色更沉。

    “林华耀此举,可一箭三雕,一来这让道门此行坚定,来了明珠,上清山就算是彻底与国朝之间再无缓和了,天下人皆知,定武帝是没有退路的,他只能拉拢一切力量战到最后一刻,道门在如此时机,公开不战……”

    “二来,林华耀苦等的与国朝联合抗战的契机终于找到了,名正言顺的将他女儿派来明珠,若不出意外,林素音此番明珠之行,必将死于非命,而凶手也定会是蛮子无疑。林素音不仅是林氏之女,更是明王妃的身份,她被蛮子所杀,林华耀此时提出联合国朝,无论双方手下势力,均再难以提出反对意见,联合契机产生。”

    林素音眼中明显征然,然后有暴怒在酝酿。

    “更重要的是第三点,林素音身为明王妃在明珠为了家国而遇难,林华耀借机而起,在为女儿身死的悲痛中,主动发起与国朝合作抗战的倡议,这时候国朝将拒绝不得,上清山等道门因保护不利,也难以再反对。更有天下百姓会为林家一门英豪而感动,这种局面下,有志之士自然纷纷投效,与国朝统一抗战的谈判中,他也将占尽先机,毕竟丧女之痛下,他忍辱与国朝谈判,国朝对他还一再压迫,那岂不是自绝于天下百姓人心?”

    话到这里,天色已经黑暗。

    夕阳已坠,寒气又来。

    林素音不知是气急,还是心悸,又或者先前运功过甚,她突然连续咳嗽起来。

    墨白眸中微微晃动了一下,却又坚定下来,缓缓抬起了脚步,朝亭外走去,有声音传来:“只是阴差阳错,我还活着,你还偏偏遇到了我,并被我所救。”

    林素音抬起头望着那黑暗中逐渐隐去的身影,她抚着胸口,那双曾经璀璨的明眸,在无法阻止的泪光中,一点点的伴随着这黑暗而晦暗。

    “到底夫妻一场,没有人能在我手上杀你,就算是你爹。”墨白声音慢慢远了,最后传来的声音是:“送王妃回去休息!”

第222章 墨白的武道实力

    “呼……”

    一口浊气成线,凝于空中不散,已盘膝于蒲团之上不知多久的墨白终于睁开了眼。

    有明亮光线自窗外折射至地面,墨白抬头,望向那已当空的日头,手势变幻,收功而起。

    却没有马上起身,而是略低头,抬起自己双拳缓缓握紧,呼吸微凝,便只见双拳之上耀眼金光绽放,煞是刺眼。

    望着这师者玄光,墨白眸中没有半点异样,看不出激动,也看不出欣喜,唯有一缕缕思索在流转泛滥。

    顷刻后,拳光收敛,眸中光华也平复,他站起身来,负手立于窗前,嘴角轻启,声音呢喃道:“苦修数年,倒是不枉辛苦,终得这一拳之力……”

    刚刚说到这儿,他却又不禁微微摇头,轻叹一声,似有无奈般:“只是可惜,威能虽大,却也只能击出一拳而已,还是太过勉强啊……师父,您常说道法自然,道心其上、勤奋次之、修为末之,然,徒儿却为得这一拳之力,数年中强压修为不愿证道师者,是否也算执于心魔……”

    口中虽似无奈念叨,但他望向远空的眼神中却那么明亮,天空白云朵朵,伴随威风飘动,并未有称奇之处,但墨白却仿佛能见一道人手执拂尘,驾云而行,逍遥世间。

    他立道髻、正衣襟、双膝跪地,恭敬三叩首,叩叩有声。

    再抬头,他眸中微定,跪地抱拳,对着天穹朗声开口:“师父,徒儿不肖,当年得您厚爱,一身通天本领悉心传授,却终是未能成器,徒儿一生罪大莫过于此。然,得您不弃,展仙家手段,易日月星河,转宙宇时空,再赐徒儿一世生机。此大恩大德,徒儿无以为报,却愿为恩师遗念而试法,徒儿天资虽亦愚,只得以勤奋辅之,得您天佑,终有小成……今特上禀恩师得晓,以期告慰,徒儿秉承您之教导,博取众家之所长,既修内家一口气,也练外家一把力,道路虽艰难,但于日前,徒儿终证得拳师位,虽未曾凝丹合身入道成就内家师者位,但却得一拳之力,虽不战真人,却也无敌宗师……”

    不战真人,却无敌宗师!

    原来,这便是墨白数年苦修后的境界。

    道家修行,是为仙班,共分九大境界。

    不过人间法,却只得四境而已。

    其余五境只见于典籍中,人间未能确证。

    人间法,顾名思义,乃为人所修之法。

    有法士者、乃闻道法、立道基、丹田聚气。

    此阶段又分三道、开脉、筑基、培元。

    此三道又以自身修为分高下,其实此境在开脉时,若论能为,也不过与普通武人相当。

    都只是身体更为矫健,气力更为充足而已。

    然而,这一道在道家看来却是小觑不得。

    因为开脉乃是道家成就的第一步,人体奇经八脉多数淤堵,但有些人却天赋异禀,他们有些脉络天生畅通。

    有些虽不畅,却可行气攻伐,彻底疏通。

    这便是所为道家天资的由来,若可开脉数量多、且彻底,甚至扩张经脉、强化经脉,便能更好行气。

    如当初的朱医师也曾道家开脉,但最终却无法开辟丹田,只能下山。

    而又如林素音,宁儿便是天资出众之辈了,她们还未练功,脉络畅通的程度便是许多人勤修苦练都达不到的成就。

    一旦修行之后,她们开口将更容易便行气开辟、温养、扩张丹田。

    待丹田稳固后也就成就筑基了,这是一口劲气由丹田而起,遍及全身,挥拳踢脚之间,威能摄人。

    紧接着便是培元,毫无疑问,便是气行经脉入丹田,温养凝练,令杂乱无章,又如细丝一般的内气凝练至温润顺从,在丹田存储起来,直到聚满丹田。

    所谓的功力高下,实际上在这一阶段才能体现,因为前两阶自身其实都没有多少实力,不过是气行快慢或者厚重与否,并非自身随时可调动的内气。

    而当丹田温养内气至浑厚,饱满,量变就将引起质变,不断压缩、温养、再压缩、再凝练,便可以凝气丹。

    这时再施展内气之时,内气便不再是丝般柔软,而是勃然而发之时厚重到可怕,气劲甚至大到可直冲体外,甚至赋予兵刃之上,摩擦空气可起玄光,这便乃是道家师者了。

    师者之前的法士三阶,光说来都可见艰难与不确定性,每一个人的成就都没办法一样,最终能成就师者的也必然是少数。

    尤其是最后一步,凝丹的过程所需要的天资、决心、勇气、智慧……很多关隘都缺一不可。

    尤其是决心与勇气,例如铁雄他之前走火入魔,一时间心不正,强行凝练气丹,若一朝破入,自是为师者,但很明显,他的根基绝对不稳。

    然而更多可能性却是轻则失败,伤及败脉,一身修为半废,重者更是丹田破碎,修为尽废,人亦重伤垂死。

    师者,艰难而又恐怖,一口内气成丹,从此时刻功行全身,气通而消百病,可想而知其寿元如何能不增加?

    又如何能不被世间看做活神仙?

    但却还有一种师者,比这种内气成丹的师者更为恐怖。

    在世间几乎没有人会去尝试,然而,在当世,有了一个。

    他叫墨白!

    一个并不满足于寻常内家宗师的宗师!

    内练一口气已经足以耗尽人一生寿元,要知道人从落地脱离先天母体开始,便会不断接触人世间的污浊气体,与五谷杂粮的各种杂质,经脉无时无刻都在不断淤堵老化,修道者需勤修苦练,一边对抗消除这种影响,一边还要不断扩充经脉开阔,提升韧性,并温养丹田气劲,极为艰难。

    但凡有时间,都会想尽办法,尽量开脉,以期有机会早入师者境,走上长生久视路。

    就算有时间,也不可能用来外家横练。

    外家横练,毫无疑问,乃是炼就铜皮铁骨,本来筋骨强韧,肯定是好事,但很明显筋骨太过强韧,再想要开阔也将更为艰难。

    这不是自己限制自己的成就吗,本来就难如登天的道路,谁不是想办法减轻难度,谁还吃饱了撑的去增加困难?

    当然,若既能开阔,也能强韧,那自然是最理想的。

    但谁又有这个把握能做到,又有这个时间去修?

    墨白!

    他便这么做了!

    因为他的志向太过可怕,若是说出来,恐怕连当世真人都会为之而惊。

    他要在师者境之前,成就一道宗师!

    宗师,其实也是师者,师者是成就,而宗师则是精通于一门技艺到了绝颠的师者。

    如武道宗师,那便是他定是精于拳法、或腿法、或掌法之中的一门或数门,在这一道已然窥得门径,登堂入室了。

    一般来说,在师者之前,不可能成就宗师,因为无论拳法、掌法、腿法,要真正练出门道来,是需要实力来支撑的,未到师者境,浑身气劲根本打不出微言大义,也体会不到技法精髓,怎么可能成就宗师?

    都是在入了师者境后,才开始选择一道,用心专研,在法士阶段追求的是快速入师者,那么便想尽办法多开脉,以加快和增加内气行走,早日开辟丹田。

    而到了师者境,则是锤炼真气,这时候,便不再如之前那般傻练了,需要精粹,一般会选择一门法,每一门法,内气游走的经脉都不同。

    所以这时候,师者便会有选择的专攻技法所需的经脉,一门心思练法,锤炼真气。

    虽然想成就一代宗师艰难,但练的多了,智慧到了,成就也就出来了。

    如此说来,便知道墨白如今到底有多恐怖了。

    他还未成丹,便已经证了拳师,在拳道打出了师法玄光。

    并且还不止,这一击之下,更是取三位师者的性命,可以想象,他的技法已经精孰到了怎样的地步,若这般拳法都还称不得宗师,这世间还有谁敢称宗师?

    光是拳法就已经很可怕了,但要施展出来的难度……

    可以想象,未入师者境的他,如今内气已经有多么可怕?

    经脉又有多么粗壮,强韧?

    未经丹气温养,便可经受住如此磅礴、厚重的真气冲击。

    一旦成丹之后的他,又将会恐怖到怎样的地步?

    “不战真人,无敌宗师!”

    没错,墨白是这么说的,这就是他在法士培元阶段对自己的评语。

    入师者后,他到底有多大的成就,恐怕谁都不敢预料。

    不过墨白虽强,但也终究不可能违背世间法则。

    他的能力却还是有限的,只有一拳之力。

    那一拳,被称作真人。

    然而,实际上他当然不是真人,不过他却乃拳道宗师,那一拳乃是形意拳,前世道家至理体现的拳法。

    这一拳,也坚定了他的信心。

    “宗师之路,不急!”墨白从地上站起身来,眼中精光绽放。

    这一拳,彻底肯定了他的路,前世恩师所言之境界,他达到了,极境!

    在前世道家三大内家法,形意、太极、八卦。

    他恩师曾言,此道家三法,精炼可成就无限,便是他自己也还未曾打到极限,至少乃是地仙所创。

    地仙法!

    真人施法,亦不能查探到究极的无限。

    这三道传承,已非国宝能言之!

    只不过便是他恩师也没试过,在法士境打出这道法,故当时难说能否可无敌宗师,至今日,墨白做到了,也验证了。

    墨白低头,再次看向自己的拳头,嘴里喃喃:“拳道已证,接下来……佛门,横练金钟!”

第223章 太元门归心

    “嗨!”

    “砰!”

    “嗨!”

    “砰!”

    “嗨,砰!……”

    从清晨天还未亮开始,宅院中便只听一声声闷响有节奏的不断传来。

    一直到此时,都已经天明日高,足足快有两个时辰了,这声音都还未歇止。

    寒冬腊月里,墨白**着上身,大汗淋漓,一腿屈膝前弓,另一腿笔直斜立于后,身形亦前倾,脊背斜上对日。

    而他身边,正有两名青年,同样汗水已然湿了衣襟,满头大汗,却各自手提着一炳布锤,各立于墨白腰背一边,不间断挥动手中布锤,直直朝着墨白腰背砸下。

    那一声声令人心惊的闷响,便是出自于此处。

    老道就站在约莫十米远的地方,依然蒙着脸,一双老眼却盯着那不断被击打的场面一动不动,嘴角不时抽搐一下,但眸光却很亮,仿佛要看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一般。

    这场面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了,自三日前开始,每日清晨便定会出现这一幕。

    但就是看了三日,老道却仍然眼中疑惑,实在难以看出这其中到底有何奥妙。

    因为这很明显,就是硬抗击打而已,要说起来,也可算是凝练真力的法门。

    到了师者境,总会需要选择一门精妙法门来继续锤炼自身真气,以增强修为。

    但老道实在搞不懂,墨白怎么会用这么……

    迂腐!

    虽然不相信,但老道还是忍不住要如此形容墨白这抗击打的法门。

    若非前方那人是墨白,他眼中深不可测的墨白,要是换了一个人,在他面前用这种法子锤炼真气,他必然要嗤之以鼻,讥讽一句“白费功夫!”

    其实啊,倒也不是说这么做无用,毕竟布锤如此不间断击打**凡躯,光凭血肉是肯定扛不住的,必然要运行真气硬抗,在不断击打之际,真气自然也在不断炼化。

    但这种法子实在是太傻了,哪里比得上一门精妙拳法或者剑法那般运行的彻底,还能锤炼经脉,精炼技法,早日踏上真力化形的逍遥之路。

    说句不当听的,似这种锤炼之法,一般只是没有天资的凡人,横练外功,铸就体魄时所无奈用之的。

    “不可能啊,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定有奥妙在其中,定有……”老道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双眸在疑惑中,观察的越来越仔细。

    其实啊,在之前他是不敢这么打量的,修行界门户之见不是开玩笑的,偷师乃是大忌。

    然,今日他却实在是忍不住了,又加上连续几日,墨白便在这露天习武,又并未有遮掩之意,他才敢如此放肆。

    但直到,那最后一声闷响响起,墨白开始收功,他都只能无奈,实在是啥也看不出来。

    难道这真气护体,还需要运行什么特定经脉不成?

    谁会这么无聊,创这无用之功?

    毕竟,谁难道还会在斗法中,站着不动让人打不成,需要练这劳什子的功法?

    要是真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挨打,那就算炼了这个,最终也只有败亡一条路啊,何必炼这费力不讨好的鸡肋功夫?

    修行的时间是紧张的,这般浪费,实在……愚蠢啊!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下他会如此认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墨白所炼功夫会是下乘?

    墨白浑身汗水密布,赤.裸的皮肤上片片青红,平常穿着衣服时甚至稍显瘦削,但此时光着上身却并不瘦弱,肌肉虽不夸张,但却匀称。

    此时汗水密布,肌肉隆起之下,倒也少见的尽显阳刚粗矿之感。

    随着他一口浊气吐出,顿时只见皮肤之内,经脉暴起,幅度很吓人啊,更令人惊骇的却是,经脉之中,可清晰可见一道道气劲如龙,奔流在百脉之中游走。

    也就是这一瞬,老道陡然浑身一震,眸光刹那爆发阵阵精光流转不休,可见他此时内心震动有多么骇人。

    他见到了什么,百脉皆通,气走如龙,他敢保证,即便自己从未见过如此雄壮的真气,凝显于外之后,居然不是如发丝穿行,而是如溪流流窜,太恐怖了。

    “这就是真人吗?”老道眼神颤抖,满头巨汗顷刻遍及根根发丝。

    墨白双臂垂下,眸中神光收敛,阳刚深隐,待接过身旁递来的热毛巾,擦拭身体披上衣衫后,又再次复了儒雅,对着身边人挥了挥手。

    “是!”手下退走。

    待他走远,墨白先是抬头看了一眼上方那已紧闭几日未开的窗子,眸中波动了一下,随即收敛,偏头看向了一遍还自失神的老道:“可有要事?”

    “殿下!”老道闻声,这才醒神,连忙收敛心中震动,躬身朝墨白行礼。

    “嗯。”墨白点头:“说吧!”

    老道收束心神,正色看向周边,只见早有守卫立于远处,镇守周边。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上方阁楼窗子,眸光微动,看向墨白。

    墨白知他是防着林素音,心中想道,看来确实是大事。

    “跟我来!”墨白点点头,转身步入屋内。

    正厅有人,见他二人到来,立刻行礼,随即退开。

    墨白在上首站定,转身看向老道轻声道:“坐吧!”

    “谢殿下!”老道躬身。

    “无需多礼!”墨白轻语,随即在上首坐定。

    老道坐于下首,墨白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未请茶,独自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时候,开口道:“什么事?”

    老道眸光中顿时有明显激动与紧张一闪,连声说道:“殿下,师门刚刚来信了。”

    “哦?”墨白抬眸看向老道,倒并不显惊讶,能够如此隐秘说事,当然只是关系到他们身份的事。

    老道又自站起身来,对着墨白行礼道:“师门掌教来信,让我向殿下请示,师门听闻殿下此番扬威,阵斩上清山等道门人士的事迹,担忧上清山等山门会来人报复,故欲亲自带人过来为殿下的安全尽一份力,不知殿下意思如何?”

    “令尊要亲自带人过来?”听闻这话,墨白倒是一怔,似有些出乎意料。

    老道连忙点头:“正是,父亲说殿下神威,自不惧宵小之辈,但殿下大业重要,总不能纠缠于这些武勇之事,太元门既为殿下所属山门,纵然能为有限,但此时不为殿下出力,又更待何时?”

    殿下所属山门!

    墨白眸中微微一动,目光看向了老道的眼睛,老道依然戴着面具,但那眼神却坚定,显然此事不虚。

    实际上,此时老道心中也着实紧张的狠,要知道那日谈话后,至今他已送信回去整整三日了,但却两日都未曾有回信过来。

    这让他心中一直悬着,一直到了昨日,他突然得到消息,殿下当日在青年社斩道门宗师之时,竟一击而化形,似爆发了真人之威。

    这个消息,当场便将他吓的浑身冷汗直冒,二话不说,又加紧将此消息传回。

    果然,至今日早间,师门立刻便有了反应,终于还是不出意料的臣服了。

    但他却担忧师门三日才回消息,殿下心中会不会有意见。

    若是这个消息一旦传遍天下,那天下道门想为殿下出力的将会层出不穷,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区区太元门?

    那不是白白放弃了近水楼台吗?

    在刚才见得墨白之威后,他已彻底归心,再无任何异念了。

    道门人求什么,不就是求长生久视?

    殿下如此恐怖,跟着他才能走正确的路。

    “嗯,替我感谢贵山门的盛情,暂时明王府倒还能够应付,有你在我身边相随也便够了。”墨白微微沉吟,嘴角挂上一抹笑意,轻声谢道。

    老道眼角一跳,干脆一躬到地,这可不再是道家礼,而是执下礼,起身不敢怠慢道:“不敢当殿下谢字,我太元门上下虽乃世外之人,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太元门乃是殿下臣子,又深受殿下大恩,本当为殿下之令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岂敢当殿下谢意,老臣惶恐!”

    房间内微静,墨白沉吟片刻,这才缓缓起身,亲自扶起老道,微微摇头道:“唉,何须如此,尔等之忠心,我岂能感知不到,太元门虽乃世外道门,但多年来追随本王,尽心尽德,本王当然信任有加,当今道门修行界,鱼龙混杂,尔等一门却可称得上正道典范,对尔等,本王亦是颇为欣赏。”

    老道顿时眼含热泪,眼角直跳,激动之情尽显,再次躬身,被墨白伸手拦住。

    却依然激动道:“殿下如此嘉誉,老臣……太元门上下全体人等,当赴死以报!”

    “何来赴死?这天下虽乱,但正道永存,尔等且放心,当收拾旧山河,战旗之下,尔等将名录功勋,在盛世太平尊享荣耀。”墨白笑道。

    “誓死追随殿下……”

    好一番君贤臣忠之画面,当值得铭记。

    该表达的态度都表达了,那么再交流自是不一样了,墨白眼眸有思索闪过,最终却仍是摇头道:“明珠这边的情况无需太元门关注,尔等另有操劳之处……”

    说到这里,墨白抬眼看向远处,那是京城的方向,嘴里轻声道:“三日了,那几颗头颅应该已经到了至尊宝殿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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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介绍: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