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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4章 杀之

    在场道家宗师,陡然眼中一晃,一阵悲哀闪过。

    那墨白面前之宗师也是随着墨白手中金光蔓延,浑身玄光再次暴涨,浑身一震之际,眼神也是豁然抬起,再次对向墨白,那其中神采或许是他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光亮。

    不过,望着墨白那淡漠的脸,他那手中始终紧握的剑柄终究是半点都未曾移开,他没有做到其他动作,仿佛全身力气,只用于这始终刺向墨白的剑柄,这或许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虽然这希望,已经没了,但那不甘,却也只能系于这一剑之上。

    “上清山?”便在他死死盯着自己的脸,与自己对视之时,墨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般冷静,却相比先前略低,不再回响在方圆之外。

    唯有这城楼附近,所有人等方能听见。

    上清山!

    三个字很简单,却令那与他贴面的老者目光中突然多了其他光芒,他依然只是死死盯着墨白,浑身的玄光依然在持续爆发。却有声音从脖子眼传出来

    墨白也未管他,又道了一句:“本王已经说过,在本王眼中,尔等都不过我大夏之民罢了,竹叶门如此,上清山又若何?本王既已金口玉言饶尔等性命,你何必非要自寻死路?”

    “休要猖狂,老夫大恨,未能杀你,却没关系,你休想坏我道门万年不坠之道统,你不行,这世上谁都不行!等着吧,你死定了,无需多久,你就注定会来给老夫陪葬!”这宗师终于开口了,声音泣血悲狂!

    “是吗?”墨白声音依然清亮,没有半丝受到影响,他手中的光芒也在这时,彻底明亮刺眼,仿若有一声脆响传出,老者双眸猛然放大,紧接着浑身那刺目玄光一暗。

    所有人的眼眸都在爆缩,盯着那一代宗师,就这般慢慢垂下了头。

    墨白金光收敛,缓缓转身,老者倒地,一炳完全无刃的剑柄从他手中滚落,在地上叮叮当当作响。

    满场人等,再无一人敢大声呼吸。

    对普通兵士将领,和戴春和来说,难以将目光从倒地老者身上移开,一代道家宗师,金銮座上可赐坐之存在,就在他们眼前,如此真切的死了。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了面前,死的如此轻易。

    这一种震撼,难以言续,太多兵士还没有资格知道昨夜之事,他们心里,宗师的地位甚至还如曾经那般高高在上。

    便是手持弓箭,已准备战斗,却也只是命令使然,真没有想过其他!

    他们不得不抬头,再次看向他们的明王!

    这刚刚手刃了一位宗师的明王,却依然如先前一般,视满场高人如无物,他还是那般不动如山,就仿佛方才之事,在他心里没有留下任何波澜一般。

    他抬起头,望了望天,微默,又眸光看向远方。

    这一次,他看的方位,普通人不知意味,却让在场一众宗师越发沉默,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上清山的方向。

    终于只听墨白的声音,只见他一回头又望了一眼那倒地尸体,似乎叹息般响起:“本王倒是想要敬你三分,可事实证明,本王已经等了你口中那万年道统,那让本王陪葬之人整整一日,却终是未见到来。”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听懂其中深意的人,无不心中倒抽一口凉气。

    虚离子更是差点站不住,望着脚下那吊篮,心中惶恐而侥幸,还好没走。

    而其他竹叶门诸人,此刻却是脸色难看而又复杂。

    他们亲眼所见,这位站立城头高处良久,难道竟是在等上清山,等道门真人降临吗?

    他是真要独对整个道门吗?

    便是竹叶门别灭了,也比不过这一刻,这句话带来的寒意。

    内心中仅剩的胆气,在这句话后,真的再难维持。

    墨白不再管那死人,而是终于将眸光放在了现场一众人等身上,一一扫过每一位宗师,每一位皆是在他目光挪开之后,方才松下一口气,最后,他看向了之前朝他拔剑的另外四位老者。

    眸光定住。

    死人眼中恐惧连闪,面色急剧变化,几人手中的长剑都有些微颤。

    墨白面色淡漠,却突然一抬手,在四人急剧退步间,口中却道:“戴春和,令众兵士退下!”

    戴春和还有些恍恍惚惚,但听闻此言之后,却还是下意识当即道:“是!”

    说完之后才回神,方才墨白说的是什么,眼神又下意识的一扫依然在场的诸宗师,想到方才差点被一剑杀了的场面,又是一阵冷意升腾,面色发紫。

    但牙齿一咬,看了殿下一眼,又看那死人一眼,仍是双手撑地,姿态极其不雅的爬了起来,开口退兵。

    不是他想不想,而是到得此时,根本就不敢违逆墨白。

    兵士如潮水般退去,不再剑拔弩张,随时在生死威胁之下,众宗师眼里终于是稳定了一些。

    然而,还没等他们舒缓下来,便又被墨白的动作给吓的无法自持。

    兵士刚刚退下,墨白的身影便突然暴起,毫无征兆的冲向了那四位方才动手之人。

    实在太过突然了,刚才被他盯着的四人,经过他一阵威吓目光,又突闻收兵,这一紧一松之间,便是宗师也终于还是反应迟钝了那么一丝。

    只刹那间,原本站在墨白身后的一老者,便陡然只见墨白身法一展,手中更有一炳不知何时已经出鞘的青锋,已然临至面前。

    对宗师来说,原本眼见之处,便可反应,但这一刻,他却迟了那么一瞬,口中一声太过惊骇之下发出的叫声后,他第一个动作居然是转身而逃。

    没有招架,他竟转身了,再墨白剑下,如此近的距离,他转身想逃。

    不过下一刻,他便知道自己错了,可已经来不及。

    心口一凉,他的死法,比方才那位还要简单,还要冤枉。

    墨白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杀人之后,却明显未再罢手。

    顷刻间就已拔剑,带起血光飞射空中之时,他人已飞天,电光火石间,众人只见他发丝飞扬背后的身影之时,已闻一声剑鸣交响。

    却已见另一位宗师早已醒悟,此刻惊骇之下,运气全身功力,抵挡他一剑刺喉!

    此人来不及吭声,他第一时间只能保命,他没有逃,眼见先前那位下场,他知道只能一战。

    但面对墨白,他心中冰冷可想而知。

    甚至这一剑抵挡之时,他的心在颤栗,他害怕挡不住,墨白的恐怖早已深入人心,昨日数十宗师一击,都被他一力破之,更何况此刻只他一人。

    但意外,这一剑相交,墨白手中青锋竟真被挡住,他微鄂,但来不及细想,因为墨白剑花刺眼,已是再次刺向他咽喉。

    再挡,下一刻剑花又至,这次是心脏!

    老者脸色彻底急了,他终于发现,不是墨白没有气力,而是墨白的战斗风格变了,只在一夕之间,墨白的剑招招不离他要害,已让他险象环生。

    有项羽的力拔山兮气盖世,也有精妙绝伦的以柔克刚。

    墨白之威,过于刚猛,这是昨日一役后所有人心底不可力敌的印象,但此时,却再不敢这么想。

    道法,道法!

    道需有法,此刻,墨白施他的法!

    墨白有法吗?

    无需怀疑,师从末法时代真人,更揽大千经典的他,怎会缺法?

    此时,前世道家大名鼎鼎的五行分光剑法,在他手中金木水火土,锋、锐、刚、柔、遁、阻、缠,剑光五色,似散而聚,招招致命。

    相传此剑法传自上古道家神话中春秋时,老子所创,当时天下纷争,亦有妖魔横行于人世,老子眼见世间疾苦,曾一剑出,如万道临,剑光化五行之力,横扫世间妖魔。

    此法有无神话之威,难讲,毕竟无人能有圣人之功力,但横扫不了妖魔,杀同阶对战之敌,墨白却是能够做到。

    “诸位,还不来援,非等各个击破呼……”此老者手忙脚乱,已抵挡不住剑光,全凭周身护体真气硬抗,但即便如此,身上也是在眨眼之间,已是血洞处处,此般下去,不需旦夕之间,他将毙命当场。

    不得不说,墨白突然换了打法,让众人惊骇间又难以回神,更加上这剑法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令人挪不开目光。

    一时间,竟一个个盯着墨白身影剑法,无半点动静。

    直到这老者惊叫,众人才反应过来,可便是如此,又待何?

    虚离子眼神再次一个电扫,果然,之前没有朝墨白拔剑之人,无一个动作,只是诸人脸色难看着相互对视一眼。

    虚离子瞅得时机,自见得诸人不敢动手看,连忙大喝一声:“诸位,明王殿下之威严,绝不可冒犯,尔等切莫行差踏错,否则必乃自寻死路。若执迷不悟,某虽实力不济,也定要仗剑护主,与尔等分个生死!”

    说罢,长剑一展,便是身形急纵,立身诸人之前,虎视眈眈。

    众人盯着他,当即满脸不齿,皆暗道真不要脸,可到底,众人还是没动,好似不是不去救援,而是当真被人所阻一般,至少面子上过得去一些。

第315章 千刀万剐、凌迟三生!

    虚离子眼见于此,心下也是捏了一把汗的同时,又一回头,朝着墨白方向,口中大啸:“众贼子不敬王尊,竟敢朝殿下拔剑,此乃万死之罪,尔不知敬畏,竟还不束手,实在罪大恶极!某恨不能手刃尔等,殿下大德,竟亲自赐死,当真是便宜了你们……”

    这话一出,他只觉身上蓦然一凉,然后豁然回头,便只见被拦住的诸人,皆是气得眼露杀意,死死盯着他,说不得他也赶紧闭嘴,不敢再撩拨!

    不过也只是一瞬,众人就无心再管他了,只闻一声惨叫,一道满是悲愤的声音传出:“你们……愚蠢!”

    众人望去,便只见顷刻之间,又是一宗师殒命墨白之手。

    一切又静了,都紧盯着墨白,豁然只见他,果然没有住手,毫不迟疑,身形再闪,已朝那提前戒备,却始终抱着侥幸的两位而去。

    两人一见,哪里还敢再存半点侥幸,已经没有办法,知道怕是今日逃不过大限了,心底后悔方才未上,又悲愤必死之局,两人只好长啸一声壮胆:“杀!”

    没有人助他们,两人每有逃,这里不比竹叶门,他们逃不了千军万马的围堵,只得连连怒吼,在众人眼前,被墨白以一敌二,手中青锋,活生生的刺破护体罡气而死!

    已经没有人意外这个结果了,所有人的心提着是墨白是否还会继续施虐。

    唯一的侥幸便是,墨白动手之前撤了兵马,看样子并不想赶尽杀绝。

    四具尸体倒在一旁,墨白手中握着染血执剑,脸色更加苍白,连额头上都有着掩饰不住的细汗渗出,他的胸口在起伏,一派已经脱力之象。

    然而,这时再也没有敢挑衅之人,先前他就虚弱无比,可一转眼,又杀五名宗师。

    戴春和躲在墙角,直到彻底没了声响,他才慢慢起身,望着那又添的尸体,再抬头看那依然有着单薄背影的独立之人,深吸一口气后,连连疾跑,亲自端来一张椅子,来到明王身边,敬畏非常的小心说到:“殿下,您请……请坐!”

    墨白瞥他一眼,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这一次,戴春和不敢有任何意见,连忙小跑着站在他身后两米之处,却不肯走了。

    还有哪里比墨白身后更安全?

    墨白没坐,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疲惫:“还有谁?”

    没人应声!

    “还有谁?”墨白再次问道。

    “砰!”有人动作了,一个站在边缘处先前并未动手的老者单膝跪地,低下了头:“殿下恕罪!”

    宗师跪地!

    戴春和,眼眸瞬间瞪大,盯着那人满是不可思议,即便经过这么大的波折,他还是不敢信眼前看到这一幕。

    不止他,虚离子也忍不住嘴角抽了几下,眼神变幻不定,连他也没有真正跪过明王。

    而其他宗师其实在竹叶门就不得不跪了,但此刻在一众凡人面前,他们还是立马脸色发烧。

    “还有谁?”墨白问出了第三句。

    这一次,沉默中,一声声闷响传来了。

    戴春和站在墨白身后,他觉得或许这一辈子最难忘的不再是先前墨白独立高处,那初见一瞬,而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砰!”又一声闷响,戴春和望去,只见那虚离子本来站在众宗师中间很是出奇,但此刻明显意识到了不妥,也朝着墨白跪下了。

    戴春和眼神一动,也反应过来,连连快走几步,又绕到墨白身前,双膝跪地,高声唱和:“殿下威武!”

    他这一声,顿时如引动山崩,整个城墙内外,无不跪地!

    “殿下威武!”

    “殿下威武!”

    “……”

    一声皆着一声,在这已经入夜之后,北河内外,响遍苍穹。

    遥远的京城城关,有人突然侧目,远眺北河方向。

    紧接着速速招来一人,紧急将消息传至宫城!

    原本墨白来到北河的消息应该早已在京城轰动,万千兵马出发,迎王驾回京,但出奇的是,最终竟毫无声息,京城那座宫城竟好似对这惊天消息一无所知一般。

    不过,御书房那盏灯,一直亮着……

    墨白独立城墙之上,余者再无立身。

    他手中带血剑,慢慢滴落一滴滴血珠,他的身形再次挺立,眼神抬起,扫向诸天:“本王持剑欲杀贼,何处不可杀?何时不能杀?何人不敢杀?”

    “就凭你们也配让本王百里兼程,调兵遣将围杀尔等?”墨白手中剑抬起,声音传遍城内外,彻底的安静中,他的狂傲尽显其中:“本王敢饶你们性命,就不怕你们反,反一人,杀一人,反十人,杀十人,道门皆反,本王杀个天翻地覆又如何?”

    这一刻,连带虚离子在内,所有道家中人皆忍不住死死撰紧了拳头,不是想反抗,而是身为道门人,听到这段话,难以抑制心头那滚烫翻涌的气血。

    道门皆反,皆杀……

    “旗蛮千军万马困本王于明珠,本王亦敢单枪匹马杀个三进三出,就凭尔等诸人,何敢在本王面前放肆?”墨白陡然手中剑指诸天,第一次,声音高亢咆哮天际:“何敢放肆?”

    “杀!”

    “杀!”

    “杀!”

    战场不怕血,只怕将无能!

    城内外,众沙场之兵将,此时此刻,在明王之血气震天之下,尽皆怒喊杀!

    漫天喊杀声中,虚离子与众宗师单膝跪地,满头冷汗滴下。

    他们第一次于寻常士兵之血气而胆寒,而低头。

    “你们最后听好了,也记住了,本王饶你们性命,不是你们乃是道家宗师,也非贪图尔等之超凡手段效力。于本王而言,莫说宗师而已,便是那传说可飞天,可遁地,可视众生若等闲的真人,但凡其敢叛我大夏,敢背我百姓,本王亦当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将其千刀万剐,凌迟三生!”

    轰!

    一片跪地宗师,本来还躬着的一只腿彻底坚持不住,砰的一声跪倒。

    民间百姓,敬帝尊若天地!

    道家修士,敬真人若神灵!

    真人,是一个信仰,此时此刻,“千刀万剐”“凌迟三生”这个词用于真人身上,所有宗师心中之震撼,超过了竹叶门灭!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敢于众生面前,如此疯狂。

    而再下一刻,勉强能跪住的戴春和也彻底趴伏在了地上。

    “今日,本王剑指苍天,向众生立誓,自即日起,凡我大夏之种,不论官居当朝一品之重臣权贵,亦或沙场点兵之封侯将帅,但凡值此国难之际,祸乱朝纲,误我百姓者,本王持剑,上斩皇亲国戚,下杀走卒贩夫,若不然,本王便持手中剑,自绝己身!”

    不斩贼,便斩己!

    墨白的声音回荡于城墙内外,令这天寒地冻也挡不了热血沸腾。

    他转身,持剑下城楼。

    所有人跪伏,没有人抬头。

    直到他脚步越来越远。

    戴春和颤颤巍巍抬头,望着那顺着城楼而下,慢慢模糊在眼前的身影,再次叩首!

    而城内外,终于对墨白的话有了回音。

    “属下等愿誓死追随明王!”

    “上斩国贼!下斩奸逆!”

    军在吼,民在啸!

第316章 将军为谁而战

    此趟北河之行,墨白的心情究竟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下得城楼,那戴春和自是又追了下来,说实话,墨白的事迹他是知道不少,所以才一开始就对墨白不敢半点不敬。

    但听说终究只是听说,直到此刻亲生经历了刚才的惊心动魄之后,他心有余悸之下,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闻名不如见面。

    跟着墨白下楼,小心翼翼的抬眼观望,只见得墨白表情平淡的没有一丝异样,仿佛刚才那历经生死,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注定要引起难以想象余波的存在,并不是他一样。

    戴春和愈发敬畏,他不得不去想,恐怕在眼前这位堂堂国朝亲王殿下眼中,这种场面是真的不算什么吧……

    此间事了,墨白也无心多留,只待虚离子那边复命,他便准备离去,下得城来,却见城下兵将依然里三层,外三层的持续戒严,他轻声道了一句:“正常值守城关者除外,余者回营吧!”

    戴春和闻言,哪敢耽搁,立刻应命,转身挥手招来,先前一直跟在他身边那城门将领。

    不一会,那将领便招来副将,吩咐撤兵。

    却不想片刻之后,兵马却未撤!

    戴春和与那二位将领说了几句话后,面色略显为难的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那将领返身而回。

    二人来到墨白面前行礼后,皆略带忐忑道:“殿下,城中有些文人巨贾得知您王驾亲临,此刻正聚集在城门口恭迎王驾,您看……”

    墨白闻言倒是明显一愣,他倒是还真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皇家出行,万民恭迎的场面,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在迎他。

    戴春和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他责怪消息走露,面色当即便越发忐忑了,连忙又躬身急忙辩解道:“殿下恕罪,臣下本来是要严命封锁殿下王驾亲临的消息,可又恐因兵马戒严,以致城中谣言四起,徒生事端……”

    “好了!”墨白一抬手,打断他的话,微微摇头道:“本王来此,也无需藏头露尾。”

    “臣下该死……”不说还好,这话一说,戴春和又快被吓哭了,心道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啊。

    墨白不是不懂,这上下忌讳,此刻却是真的无心纠缠,而且见戴春和这副模样,说实话,他理解,但并不是太欣赏,不过说到底他并不了解戴春和这个人,也没办法评判他为官究竟如何。

    又有那将领在旁边,墨白也不好当着他下属的面伤了他颜面,所以只是摆摆手,示意不介意之后,略作沉吟。

    这些人见还是不见?

    说实话,他还是有心见一下的,这些人定是操纵一方民生所向的角色,能与他们谈一谈,坚定一下他们对大夏的信心,或许对北河省的安宁是有好处的。

    可最终,墨白却仍是摇了摇头,国势如此,空口说白话,就想让人信服太过艰难,而且他们不是道门中人,墨白不可能用拳头打出一个威严来。

    当着他们的面,态度软弱了,会被看轻。

    态度强势了,又只会被认为孤傲肤浅,暴虐威胁!

    没有办法,国朝式微就是原罪,他明王的身份若非他这年前年后打出的一些成绩,怕是在背后,人家眼里半文钱也不值!

    算了,还是不出面了。

    就等这里发生的事情慢慢发酵,流传到他们耳里之后,让他们默默感受自己的意志与强势,或许就在猜测惊疑中,反而会心存几分敬畏忌惮,于他们将来行事作风会有好处。

    想到这里,他沉声道:“人就不见了,一来,天色已晚,骤然露面,引发不必要的骚乱。二来本王确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多做逗留,且待下次本王再来时,再来谢过百姓的好意。将他们都劝离吧,兵马也散了!”

    “是!”戴春和其实也包不得他快点走,今日的惊吓实在够了,虽说那些人都是城中百姓,但谁又能保证就真的万无一失?

    他也是没有办法,这些人手眼通天,他想封锁消息也封锁不了,又不能不给面子,全给赶走了,所以只得来请示。

    不过那将领领命而退之时,墨白却是注意到,戴春和暗暗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

    墨白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这是在说明着退兵,暗地里却是加倍戒防。

    说实话,若换一个主子,怕是会欣赏戴春和的懂事,可如今的墨白却是心底只有悲哀,这天下媚上之辈真的不需要再多了。

    这沙场点兵的将领,不能再单纯的只为主上的安危尽忠!

    “等等!”在将领领命离去时,墨白沉声道:“不知将军姓甚名谁?”

    那将领明显没想到墨白居然会问他姓名,不由刹那呆愣。

    戴春和也不知墨白要做什么,却是立刻提醒一句:“殿下问话,还不速速报来!”

    将领清醒过来,连忙答道:“末将胡冒丁!”

    “胡将军!”墨白点头道:“本王有几句话想对将军说,不知将军愿不愿听!”

    胡冒丁一听,脸色再是一变,随即第一反应看了一眼戴春和,显然是被墨白的态度惊到了,不知是福是祸的朝墨白单膝跪地:“殿下只管吩咐,末将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戴春和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望着这傻大个,羡慕不已,一个小小城防将军,居然能入殿下的眼。

    墨白没管他们怎么想,沉声道:“今日将军临危不惧,护卫有功,本王本该为将军斟酒致谢,但本王想将这杯酒留至将来,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胡冒丁显然文化程度不高,对墨白这番话理解的不够透彻,红着脸,满是激动道:“末将……末将岂敢……岂敢……”

    而一旁戴春和却是嘴角猛的狂抽,心里刹那酸的不行,这傻大个,好大的运道,想到此处连连在一旁道:“胡将军,还不快快磕头,谢过殿下无上恩典!”

    胡冒丁闻言,本来就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一听戴春和的话,立刻便要叩首。

    然而墨白却是道:“慢着!”

    胡冒丁又僵在原地,墨白转身负手道:“你且起来,听本王把话说完!”

    “是!”胡冒丁起身,眼瞅了戴春和一眼,只见戴春和挤眉弄眼,他却分不清其中含义。

    墨白的声音却已经响起:“胡将军,你为护持本王性命,舍生忘死,本王自该感念你一片忠诚。但本王以为,如今乱世,外有虎狼入侵,内有诸侯作乱,尔等戎甲加身之将,所流之血,所立之功,应在江山社稷,应在百姓安宁,本王之性命于前二者而言,又何敢言重?”

    胡冒丁闻言,抬起了头,看向墨白背影,他没有多少文墨,但这一刻,却仿佛还先戴春和一步,听懂了墨白的意思。

    不过戴春和与他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他眼神不住示意胡春和,让他立刻回应墨白的话。

    怎么回应,当然是“殿下安危,便是江山社稷之重,便是百姓之福,末将誓死追随殿下!”

    不过胡冒丁却没有看他,也没有照他所想去回应,这让戴春和不由心底摇头,二愣子啊!

    墨白转身,盯着胡春和:“本王只愿,将来你若有点兵沙场一日,血战抗敌之时,能有今日护卫本王般尽命!若到得那时,本王尚有命在,你也血战归来,本王必为你牵马执剑,斟酒祝功!”

    说到这里,墨白声音略高:“将军可愿?”

    这一次,无需任何人打眼色,胡冒丁砰的单膝跪地,昂头挺胸,红着眼拱手于面前,声震如雷:“末将敢不从命!”

    ……

    城墙上,虚离子尴尬站在众宗师面前,不知如何是好。

    一众宗师沉默盯着他,没一人说话,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是让他实在不好过。

    他在做什么,自是挑人!

    踌躇半晌,他也拿不定主意,心中是有苦难言啊,这些宗师以为,殿下是在羞辱他们,却不知这是在为难太玄门,惩罚太玄门在杜鹃一事上的罪孽。

    最后深吸一口气,在众宗师那深沉目光下,他一转身,朝着城墙边走去,与守城兵将沟通了一下后,又通过吊篮下了城。

    见得掌教归来,那一众早已在先前场面中吓白了脸的宗师立刻围了上来,直到见掌教没事,方才稍稍安心。

    原本他们并没有这么多人在京城,是在杜鹃出事后,紧急调配的。

    此刻,只见一年纪看起来比虚离子还要苍老的老者神色紧张,朝着虚离子急切问道:“掌教,殿下怎么说?可曾熄了那雷霆之怒,饶过我等?”

    虚离子瞅了他一眼,眉头紧皱没有出声。

    那老者越发着急了,脸色惶恐不已,突然伸手一巴掌将身边一个一眼看起来六十来岁的同门打的一个踉跄。

    “孽障,还不跪下,老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老夫愧对祖师,愧对祖师!”这老者一边痛骂,一边手上冲着那跪地宗师连连招呼。

    虚离子冷眼旁观,这一次杜鹃出事时,便是这位出的任务。

第317章 念旧

    太玄门同样势力复杂,虚离子虽是掌教,却也并不能大权独掌,这老者便是他师兄,在太玄门中同样占有一席之地,原本对于虚离子投靠明王并不满意,多有掣肘,这不这次杜鹃一事,其实说白了,还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所以才不尽心。

    当然,虚离子本来其实也并不认为当时的处置有错,毕竟人家竹叶门出手了,他太玄门怎么可能针锋相对硬上,换了他,怕当时也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能现身。

    但如今形势不同了,明王为了杜鹃一怒斩天山,这何等恐怖?

    他太玄门岂能与竹叶门相比,若是明王一个不舒服,那随时可灭啊,他如何能不怕,所以这不,事情严重了,那就要细分责任了。

    “殿下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我等?难道非要至我等于死地吗?”有人大急,语气明显激烈了一丝问道。

    “慎言!”虚离子眼一瞪,当场喝道,说完还立刻打量四周,这下弄得全都紧张起来了,虚离子才又道:“诸位切不可再胡言乱语,方才一幕,尔等不是未见,殿下一怒,顷刻之间五大宗师………”

    说到这里,虚离子压低声音:“其中还有一位是上清山的钉子,不过数息而已,皆被殿下毙命!我等与之相比,能算得什么?殿下若要杀我等,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此时上面还有数十宗师,无一人敢挡殿下威严。”

    “掌教,您有未向明王殿下阐明因果,我太玄门实在不是不尽心,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那老者将儿子一阵大骂后,深吸口气,再次看向掌教虚离子:“若是明王殿下实在不解气,老夫愿前去请罪,老夫若能一死已换得我太玄满门之安危,无论如何,老夫也必求得殿下饶我太玄满门!”

    “唉!”虚离子长叹一声,在众人悲苦的眼神中,微微摇头道:“若能一死以谢殿下,我又还怎会回来?早已在殿下面前了结自己了。”

    说到这里,又是连连几叹,望着紧急调来的诸人,苦笑一声道:“心有余力不足?诸位可知,殿下早就想到了我们会用的借口。”

    “啊?”众人皆不解。

    虚离子这才说起:“殿下让我在那竹叶门尚存宗师之中挑一些宗师,从此跟在咱们身边为明王府效力!”

    这话一出,几乎顷刻,十来人皆是愣住了,随之便是惊骇:“这,这……这怎么可能!”

    虚离子苦笑愈深:“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吗?殿下体谅,故而加派人手给我等,十大名府,竹叶门的宗师,这等力量,殿下当真是恩待我太玄门上下!而且,你们可知先前那竹叶门数十宗师为何而反,正是因为殿下此令,众宗师才反的,以致又是数名宗师殒命当场……”

    所有人的心都寒了,还真不知道竟是因此而爆发。

    想一想,他太玄门区区一小派,竟能导致如此惊天大事,实在是让人心中难分滋味。

    此事怕是真不能善了。

    那老者低头看向自己儿子,最终仰天一叹,心若死灰:“掌教,老夫愧对宗门,祸是他闯的,就将他交出去吧,再请玄儿去求求殿下,无论如何,我派数百年传承不能倒在我们手上啊!”

    此言一出,那跪地宗师当场悲呼道:“父亲!”

    眼见着大长老落得如此下场,此时便是虚离子都无心再去与他计较恩仇了,只有一阵兔死狐悲之感。

    “师兄,这件事已经不是咱们想如何了,殿下已经下了令,让咱们挑人,咱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方才殿下手中剑斩的是那些人,若是咱们不照做,下一刻死的恐怕就是咱们了。”虚离子不再逼迫大师兄,而是正色道:“我下来,便是想和诸位商量一下,咱们该怎么办?”

    “既如此说,是必挑不可了?”那大长老哪里甘心送儿子去死,闻言反而不免心安了一些,不管怎样,总还是有一线缓和。

    “不错!”虚离子点头。

    “不知殿下定下怎样章法!”又有人问到。

    “没有!”虚离子又是一阵嘴角发苦:“挑谁,挑几个,都没说,全由我们自己。”

    “这怎么挑?”有人喃喃道。

    “是啊,怎么挑?竹叶门虽然灭了,但那些宗师哪一个是好惹的?谁愿意被咱们挑来使唤,咱们挑谁,就得罪谁,而且挑几个?这不是开玩笑的,一旦这些人捅出了漏子,那就得咱们承担,一个不好,咱们就将人头落地!想一想就可怕,这些人哪里是屈居人下之辈,在殿下凶威面前都因这事而反?真到了咱们这儿,他们岂能不反?”虚离子沉声道。

    众人沉默了,大长老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啊!”

    “没错,就是烫手山芋,殿下已动了真怒,这便是对咱们的惩处,让我们付出的代价。”虚离子点头。

    “那掌教的意思是?”大长老闭眼沉思片刻,终究是无破解之策,最终请示掌教,这或许也是一个信号,从此这太玄门,他将退隐,再不话事了,算是为此次罪恶付出代价吧。

    虚离子点点头,最终道:“我想了许久,此事已经别无他法,此番过来便是想和诸位商量一下,我太玄门最多能挑几人?”

    他这话一出,大家心里都有数了,挑少了,肯定不行,那在殿下看来,是不尽心,而挑多了,又承受不住。

    ……………………

    ……

    墨白独立,负手望苍穹!

    虚离子带着六个竹叶门宗师而来,三米之外,便已停驻脚步,行礼:“殿下!”

    墨白转身,眸光一扫他身后那低头沉默的六位宗师,眼中闪了一下,六个,以太玄门的实力,这也是极限了,看来他们心里还是有谱的。

    六人低头拱手:“殿下!”

    “选好了?”墨白这才看向虚离子,淡淡问了一句。

    虚离子忙道:“是,太玄门虽在殿下帐前效力,可却奈何人力皆不足,如今殿下垂帘,老臣欲邀山竹道兄等六位道兄一起为殿下效力,不知殿下可否恩准!”

    墨白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再次转身,挥了挥手。

    虚离子见状,对那六人一拱手:“六位师兄请!”

    六人眼见明王对这姿态,不消问,自是咬了咬牙,眼中苦闷!

    但又有谁敢再多说一个不字,皆暗自默念“忍字心头一把刀”。

    借着虚离子客气下台,随即躬身,朝着墨白一拱手,退下到一边。

    虚离子自己则没走,也不敢走。

    墨白不出声,虚离子踌躇片刻,砰的一声双膝跪地,朝着墨白叩首:“殿下,老臣自知有罪,只求陛下念在犬子对殿下一片忠诚,鞍前马后的份上,给我太玄一门戴罪立功的机会,老臣愿一死以谢殿下大恩!”

    “死?”墨白没有回头,嘴角轻启,声音清淡:“本王从昨夜到此时,手下已经斩了不下十条宗师性命,你告诉本王,在道门之中,财侣法地,你能比与其中哪一个相比?”

    虚离子满脸苦涩,嘴唇张合几下,最终道:“老臣……老臣……老臣有一个为殿下尽忠的儿子。他们……他们没有!”

    墨白身形一震,缓缓转过身来,盯着虚离子的脸一动不动。

    虚离子满面通红,不敢与墨白对视。

    很明显,墨白也惊奇于这老鬼竟然如此不要脸。

    盯着这老鬼看了半晌之久,墨白才终是沉声道:“本王必须警告你,本王虽然念旧,但却绝非容人欺之以方!”

    “老臣不敢!”虚离子九十高龄,却连连叩首,每一下都声响颇大。

    墨白没有阻止他,半晌之后,那深沉的脸才终于慢慢淡了下来:“希望你能记得这一次,本王不杀你,不是本王杀你不得!”

    “殿下道法万千,修为可追日月,老臣微末之资,不配与殿下相提并论!”虚离子满头冷汗连忙道。

    墨白不理他,继续道:“也不是本王无人可用!”

    “凭殿下身份之贵,道行之精妙,德行之仁厚,只需一声令下,天下英雄,定莫敢不从!太玄门何足道哉,皆乃殿下恩赏,方才有效力之机会!”虚离子又道。

    墨白再道:“更不是杜鹃的性命无关紧要!”

    这一次,虚离子没能马上应答,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抬起头来看着墨白请教。

    墨白正色:“别以为本王灭了竹叶门,只是一时心头之恨,不怕告诉你,杜鹃若真死了,你信不信,本王便屠尽一百零八山,杀到世间无道门!”

    虚离子吓的瞬间低头,脸色惨白。

    墨白仰天,眼中杀意仍在爆闪:“区区竹叶门,何敢与明珠百千万百姓相提并论,竹叶门没了,世间百姓可曾有半点影响?而杜先生若亡于京城,已经深陷敌手的明珠必将更加黑暗!本王说过,绝不因为私人恩怨针对道门人士,但你记清楚了,在本王眼中,本王虽也自承道门身份,但本王绝不会认为修道中人比百姓之命更重,如今天下,谁有大功于国,本王便誓死保之。你敢坐视杜鹃被杀,便是拿明珠百姓的命开玩笑,是在坏本王生生死死,手下无数忠魂打下的局面,你说杜鹃之事,本王杀不杀得你?”

    “老臣罪该万死!”虚离子还敢说什么?

第318章 磨脾气

    他不敢犟嘴,不敢说自己只是受命护卫王妃,没有责任护卫杜鹃。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他这份态度,墨白才饶他一名,最后道:“护送王妃一事,本王记你一功,这一功换你太玄满门一命,只此一次!”

    “老臣谢殿下不杀之恩!从今以后,必将肝脑涂地,以赎此番之罪孽!”虚离子再次叩首。

    墨白转身,挥了挥手。

    虚离子颤颤巍巍爬起来,拱手告退。

    直到走出墨白数米之远,耳边才传来墨白的声音:“念在你儿子的份上,本王今日才最终放过你们,并出手帮你一把,你且好自为之!”

    虚离子身躯陡然一颤,眼中急转,突然心中一震,转头再次朝明王跪下,磕头:“谢殿下大恩!”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

    殿下的确给他的是烫手山芋,但殿下今**反,和杀人,实际上也是在帮他们震慑。

    若没有今日这一杀,怕是那些人必反无疑,但有了今日这一杀,至少,让那些人心中敢反抗的胆气欲少,这也让太玄门最少多了一丝底气和把握。

    ………………

    ……

    北河事算是了了!

    跟随虚离子离开的六位,墨白没有任何干预。

    他的确还不能完全放心,但他相信一点,太玄门不会拿自己满门性命开玩笑。

    墨白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看着他们策马离去,墨白身边还剩下二十二个人。

    此刻皆随墨白一起看着他们曾经的同门,就此与他们分别,从此走入一段未知的命运。

    “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道门之中有许多法子,可令人不得不受控制而听命?”雪地里,星空之下,虚离子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而在一片寂静中,墨白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话说的太过淡然,却是一刹那就吸引了二十二位宗师的警觉。

    这,当然听过。

    有毒丹,有毒技。

    所有人都望着墨白,眼里警惕到了极点,其实从被迫臣服开始,所有人就没忘记这一点,但眼看墨白始终未曾施展,众人还以为墨白不会,或者不屑。

    他们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却没想到墨白突然说起这句话,不得不说,这的确让人心中一沉。

    墨白等了一会,见没人反抗,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又淡淡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忍不住!”

    这话让人羞辱,最终有人回应了:“殿下是想对我们下牵制之术吗?”

    墨白回头看向开口之人,却是眸光一闪,他记得此人之前在城墙之上从始至终都未曾反抗过。

    他今日动手,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帮助虚离子震慑诸人。

    “或许诸位应该听过,本王从医道,医道也是本王唯一不会妄自菲薄之道,在这天地之间,不敢言世间无敌,却也敢称一声不弱他人!”墨白站在诸人前面,独对夜空:“本王亦炼丹,所习多为治病救人之金方,但其他类别也略知一二,本王知毒方七十二种,可分控五脏六腑、骨血筋肉,不过在本王看来,单单若论控人,却乃苗疆巫蛊之术为最!”

    他淡淡而谈,却令一众人等凉意飕飕,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可没办法怀疑,墨白能说出这番话,不说七十二种,一两种毒丹是必然有所掌握的。

    不过,却是有人此刻问道:“倒未曾听闻什么巫蛊之术,竟令殿下如此推崇,不知此法有何精妙?”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墨白既是如此说,那极有可能便是打算用这种巫蛊之术对付他们了,不能不提起警惕。

    墨白笑了笑,此时似乎心情还不错,态度也好了许多:“那还是本王幼龄之时,随恩师入一无名山,山中有一避世族群,相传乃是两千年前躲避战乱入山,便从此再未入世,其族有一法传自上古,名曰“养蛊”。”

    听他说的这么传奇,众人只注意到了两个细节。

    一个是恩师!

    一个是养蛊!

    墨白师承一直是个谜,直到他六年前斩师者一战后,才有传闻,他乃是民间之时,所遇一世俗医者所传,那医者的身份,道门一直都有追查,却始终查之不到,后来他消失了,这事也就慢慢淡了。

    直到他复出,那老医者的身份,才再次被人提起,但当年都查不到,今朝更别提,许多人都怀疑,那应该是出自名山之人,甚至更有人怀疑,就是三大名山出去的。

    其实三大名山也再清查,翻遍了所有出山未归,过着被逐出师门的记录,却始终无法确定究竟是谁。

    “蛊术并非害人之术,也非只为控人,最先还是脱胎自我道家秘术,相传曾有上古仙师,为督导后辈弟子勤于练功,便在弟子体内种下一种蛊虫,此虫入体而不死,并以真气为食,被下蛊之人,必须每日勤加苦练,真气运行周天,方可令此蛊进食,一旦子弟偷懒,下蛊之人便会发现,便会以秘法操控此蛊体内发作,子弟必痛苦不堪,如此,便只得埋头苦练。后来苗疆奇人,将此术发扬光大,传承下来。”

    还有这等蛊术?

    众人面面相去,显然从未听过,但此刻却是觉得不妙,很显然,这种术法太过歹毒,一个意念可操控人生死,不由得众人仔细在墨白身上打量。

    可紧接着墨白的话,就让他们心死:“蛊术分门别类,就是本王也无法说清,究竟有多少种蛊术,不过本王前生经历过一种,此蛊名为百毒解!便曾被种过蛊术,本王十岁那年,开始尝百草,识药性,恩师便带我入山,种下此蛊!这种蛊术,只要种蛊之后,此人一旦不慎服毒,此蛊便会发作,提醒中毒,并主动吸收毒素替死!若非受益于此蛊,本王早在十岁那年便已没命。”

    “当然,这种蛊虫太过珍贵,难以养成,一般来说,还是以控人蛊虫居多,种植人体之后,此蛊以药丹喂食,吃饱就睡,但若此蛊醒来断了药丹,便会食人血肉精华,五脏六腑。这种蛊虫在控人蛊虫之中,相对比较普遍,还有珍贵些的,甚至可以通人心意,曾有一朝,为防止斥候泄密,就曾种下一种通心蛊,此蛊通人心意,若斥候一旦被抓,受不住酷刑想要泄密,此蛊便会立刻发作,致人死命,保住秘密。”

    说到这里,墨白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介绍,只是最后轻声道了一句:“本王不才,从小钻研医道,对此术之奇,正好兴趣颇深,故而也曾习得数种。这世间毒丹尚能解,可巫蛊之术,怕是除本王外,这世俗之中,再难寻几人懂得,当然,若修为已入真人境,或可解!”

    晚风吹,人心凉。

    众人盯着墨白,无一人吭声。

    “是不是怀疑本王在信口开河?”墨白转身,目视一众宗师。

    已然没人吭声。

    墨白笑了笑,踏前一步,站在一位宗师面前,突然浑身金光一闪,众宗师大惊之时,他手掌闪电般拍出,直击面前之人胸腹。

    此人大惊,反应也是迅速当场暴退。

    但墨白身形快过他,就在这一退一进之间,墨白双手连拍其胸腹各处。

    瞬息之间,待众宗师大骇皆运气以做准备之时,他身形却又一闪,回了原地。

    众人浑身玄光荡漾,所有人望向那被拍击之人,却见他毫无异样站在原地,苍白脸色慢慢回复,满脸惊疑的看了众人一眼,最后盯向墨白:“殿下,老道何处得罪?”

    墨白转身,口中道:“这叫截脉手!”

    “吼!”几乎随着他话音一落,众人便只见那人脸色砰的涨红,浑身一阵啪啪乱响,整个人已经飞天而起,又腾的落地,雪花飞溅,口中疯狂嘶吼。

    墨白再未开口,所有宗师立足原地,便看着那人上蹿下跳,再无平日风范,一副歇斯底里的疯狂嚎叫,浑身真气爆发,疯狂吼叫。

    那痛苦模样,让所有人感同身受。

    有人不忍,想要求情,却被身边人拉住。

    有人眼眸通红,自觉如此,还不如痛快一死。

    但最终却是无一人敢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门生不如死的费尽力气后,在原地打滚。

    “杀了我!杀了我!”不到十分钟,老者倒地,开始一掌掌拍击自己胸口,口中咆哮。

    墨白终于转身,身形一闪,来到他面前,又是快若闪电的数掌拍击而下,这一次,老者根本没有反抗。

    待墨白起身,他的嘶吼骤停,满头大汗之下,大声踹息。

    但众人看得出,他的痛苦已解。

    一个个脸色难看的看向墨白,却听墨白道:“截脉手三十六式,全部重手法种下之后,便会立时发作,全身真气错乱,无法通达周天,却又施展不出,只能在真气冲击之下,要么爆体而亡,要么在痛苦中消磨殆尽。若本王控制力道,则是暗手,不会立时发作,若到发作之前不解,后果,你们看到了!”墨白神情淡漠,没有丝毫怜悯的看着底下还在揣着粗气,低着头没有看墨白的宗师,沉声道:“方才城楼之上,你曾有意截杀我将领,服不服?”

    此言一出,那宗师一颤,最终没有抬头。

    众人也这才明白,为什么选他做示范。

    不得不说,这帮人,被墨白一日之内,几次深磨,已是与之前不一样了。

    墨白简直是一次次在挑战他们的极限,甚至连他们都看出来了,就是在逼着大家反叛,说也奇怪,越是大家看出他的意图,反而就越能沉得住气,颇有一种,老子就不如你意的意思。

    “蛊术也好,截脉手也罢,本王确实没有闲心诓骗吓唬你们,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些手段本王有,但就没想过用在你们身上,原因很简单,在本王眼中,你们真的没什么了不起。就如那六个一样,他们可以跟随太玄门一起为本王效力,有功本王赏,有过本王罚。也可以随时杀了太玄门的人逃跑,大不了本王再走一趟,砍了他们便是。路给了你们,愿走则活,不愿走则死,如此而已,若真的让本王失去了耐心,大不了将你们全砍了便是,所谓宗师,本王若想要,不是培养不出。”说罢,墨白转身飞掠。

    一群宗师站在原地,看着那远方丝毫没有回头,很快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无不气闷不已。

    但最终,还是有人一言不发,先行一步跟上,随后,一个个景随!

    胡将军站在城楼上,目睹了这一切,紧紧握住了手中刀,远望着那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殿下,我必将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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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为何是北河

    深夜。

    御书房里灯光依然绽放昏黄。

    定武帝站在窗口远眺北河方向,身后的书桌上,正摆放着一份份已经翻阅过的文件。

    无需质疑,这些文件上所记载的自然便是今日发生在北河城楼上的信息。

    自从墨白现身北河,张邦立第一时间便启动所有渠道,不间断将那里发生的一切传回京城。

    待确认了当真是明王本尊现身北河之后,更是立刻将还来不及整理的零散信息,全部立刻送到定武眼前。

    此刻,看过最后一份情报,得知墨白已经离去的定武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出声。

    “踏踏踏!”

    宁静的御书房中,又有脚步声从外传来,这声音很熟悉,定武缓缓转身,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目光再次低垂看向了一份正摆放在他面前已经摊开的文件,只见其上记载:“殿下至北河,于城楼高处,负手而立,远眺京城……”

    望着这句话,定武面色明显一阵复杂之色!

    从最初得到消息,到现在,他始终未曾做出半点动作,既未对北河那边有半点传命,也未派人立刻赶往北河。

    他只是看着,看着明王置身险境!

    他终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关注着,等待着明王身边可能出现的一切危险。

    就连那众宗师反叛,与明王生死搏杀的消息传来,他都隐忍未发一言,任由明王在险境中挣扎。

    脚步声临近,并未通报,便已入内。

    不错,来人正是张邦立。

    只见此时的张邦立额头有汗迹,气息微喘,脸上的惊色还有残留。

    快步来到定武身前,稍作行礼,便躬身将手中一份文件递到定武面前,口中言道:“陛下,北河主官戴春和的报告来了!”

    “呈上来!”定武倒还平静,点了点头,轻声道。

    张邦立躬身应是,将文件呈上。

    定武翻阅一遍,面色虽然凝重,却并未太过异样,毕竟那边发生的一切,他基本都已经掌握。

    不过还是一字不漏的详细看过一遍,才缓缓抬头,道:“已经确认是他了?”

    张邦立抬头,眼中神色微微异样,却是点头道:“是,戴大人近身殿下身旁,已经确认正是殿下本尊无疑!”

    “竟,真的是皇儿……”定武眼神迷离了一下,嘴角似无意识般的轻语了一句。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张邦立却听得懂,的确,当明王墨白真真切切的现身,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而感叹。

    便是身为殿下亲父的定武帝,也不能例外。

    实在是当年的明王横空出世与消失都太过突冗。

    即便复出以来,他做出的那一件件震撼人心的事迹早已得到证实,但实际上,这个传说中的人却一直只存在于黑暗的神秘之中。

    从未真正公然现身于大家眼前,直到今日,才算第一次真正面向世人,并且用他的强势证实了如今的他,不是幻想,而是真实存在。

    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确定,却还是让人不禁恍惚,尤其是定武帝,在今日如此确切的消息冲击之下,他不得不想起当年墨白留给他的印象。

    不得不说,如今的明王,真的有些陌生,熟悉的陌生。

    “六年前,殿下离京师,路遇截杀,于危难之际,殿下突现锋芒,臣亲眼所见,殿下弱冠之身,一跃而起,数拳毙道师的震撼场景!只是随后殿下一走六年,便是臣下虽曾亲历此事,却也时常忍不住心中恍惚,难以辨明当年所见,究竟是真是梦!”张邦立今日似乎心绪也难以平静,竟一时不慎,提起了当年。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张邦立立刻醒转,转移了话题:“陛下,戴大人有意上京亲自来向陛下呈报明王至北河之事!”

    “嗯?”定武微疑。

    张邦立连忙道:“今日戴大人为殿下护驾时,曾下令射杀竹叶门宗师,虽然最终未有真正射杀,但想必此举必遭道门那边必然记恨,如今殿下已经离去,戴大人怕是心忧自己的处境,故而才想要来京城寻求庇护!”

    “岂有此理!”定武闻言,陡然一拍桌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只是不知他骂的究竟是谁,是道门,还是戴春和。

    不过国朝一省之主官竟会害怕遭道门刺杀,他的脸面自然是不能好看。

    张邦立见状,也是心底轻叹,还是帮着张邦立说了一句话:“陛下息怒,戴大人今日为护殿下,毅然下令射杀众宗师,足可见戴大人对国朝之忠诚,今日竹叶门宗师反叛,竟敢持剑对殿下无礼,戴大人若非殿下相救,恐当场便已身亡,此番受惊之下,难免心中不安!”

    定武闻言,终是压下了怒气,也不知是真正体谅了戴春和,还是如今国朝难得有这样一个敢于公开与道门翻脸的主官,不好不管其生死,让人寒心。

    总之稍作考虑之后,定武看向一边内侍沉声道:“戴春和护驾有功,朕心甚慰,闻其伤之不轻,传令,着内卫六名,护送太医即刻出发前往北河,为其疗伤,望其安心休养,来日再为国报效!”

    “是!”一旁内侍闻言,立刻躬身应命,退了出去。

    待他出去后,定武站起身来,沉声道:“便让他在北河待着,一省之主官,因惧而逃窜,岂不笑话?”

    张邦立连连点头:“陛下英明!”

    经此一茬,方才君臣之间的尴尬淡化了,戴春和的事自然不重要,两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明王身上。

    “皇儿灭了竹叶门,便是真正动了道门的根基,撬动了道门心底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整个天下无人不知,道门必然不可能坐视此事,皇儿却不但不避危险,反而在这时公然现身,又当众逼反,再杀数人,将道门威严踩在脚底,你怎么看?”定武似乎又恢复了帝王心思,一派沉稳之态,重新坐下,眸光深邃。

    张邦立闻言微顿,瞅了定武一眼,不知道定武此问,究竟何意?

    微微沉吟,还是道:“这倒是符合殿下一贯以来,不动则以,一动惊人的作风,如今天下人都以为殿下要暂避锋芒,可殿下从现迹以来,却从未有过半点软弱之资,换了他人会趋利避害,但殿下却反其道而行,也非是不可理解。今日他逼反众宗师,又当众镇压,怕是故意如此,便是在向道门暗示,若有胆,尽管来。”

    不得不说,这份豪气,便是定武帝听在耳中,也感觉振奋,毕竟他早已隐忍惯了……

    但随之,他便平静下来眸光中闪动:“即便如此,他又为何会选择出现在北河?”

    听到这句,张邦立总算明白了陛下想问什么,但他却不敢直言了,只是道:“这,臣下愚钝,不知殿下此举是何深意……”

    张邦立不说,定武帝微微沉默,终于还是开口了,只见他微微皱起眉头:“皇儿此番虽看似强势,可实际上北河却是京城门户,朕的眼皮底下,道门岂敢丝毫妄动,若皇儿当真强势,不惧道门,又怎会选择来北河示威?怕是已经明白危险,有还朝避险之意!”

    张邦立注意到,陛下说着眉头越发皱紧,显然并不愿意见到明王还朝。

    他心底有数,陛下是已拿定心意,想让明王与道门两虎相争了,甚至今日如此之近,却任由明王独自面对,不派一兵一卒,不动一言一语,仿佛对明王不管不顾,以免触及道门敏感神经。

    这无疑是在给道门释放信号,国朝忌惮道门,不愿接触明王,以免为竹叶门被灭一事负责。

    然而,张邦立心底对墨白突然来到北河,却是另有想法的,只是这想法他却不知当如何对陛下言及,思索片刻,终是开口道:“陛下所言极是,不过据探子来报,殿下并未与那太玄门诸人一起来京,而是已朝明珠方向离开!”

    定武闻言,眼中闪了闪,半晌没有开口,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声:“国事艰难,我皇族又如何能不身先士卒,只望皇儿能够不负国朝。”

    这句话,张邦立是不会接口的,明王临北河,国朝无一丝动静,明王就此离去,他究竟会做如何想,怕是无人敢猜测的。

    说实话,每每想到这里,张邦立心中总是凉意升腾,他不得不记起六年前,明王也曾被牺牲一次,如今再临这种局面,性情刚烈如明王,当如是?

    想到这个,他额头就不禁冷汗冒出,尤其是今日明王公然现身之后,就这般赤.luo.裸的表现出的强势气概与淡漠杀性,只让他这曾与明王结下因果之人不寒而栗。

    ………………

    ……

    天色一片漆黑,张邦立于寒风中默立,黑暗中他望着北河方向,眸光闪烁不定。

    半晌,其眸光一定,沉默着朝宫中衣角行去。

    不多时一间殿宇浮现,张邦立站在门口微顿脚步后,继续前行。

    忽有风声电闪,张邦立抬头,只见两道青年人影立于身前,眸光锐利定在他身上。

    张邦立深吸口气:“陆宗师可在?”

第320章 杜鹃性命

    之前陆寻义被软禁宫中,消息是闭塞的。

    不过宫中最是看风向,只待今日明王灭竹叶门,皇后重拾威严惩治了兰妃的消息一传扬开来,陆寻义等人的待遇立刻便不同了。

    没有陛下发话,数人滞留宫中自是依旧,但看守防御之上,却是明显立刻便松懈了许多。

    毕竟谁也不蠢,眼看明王威势正盛,便是不求善缘,也绝不会顶着这风口去得罪明王府人。

    这不,明王出现在北河的消息,便已传至陆寻义耳中。

    不过虽然获知了消息,但具体却是不详细,毕竟连陛下都方才知晓具体,其他人的消息自然是没有那么灵通的。

    陆寻义几经打探,得到的信息却也只是皮毛,他正打算明日一早便去求见明王妃,明王现身不是小事,其影响力之大自然不容小觑,他不能让自己一直困守在皇宫之内,必须想办法出去。

    深夜,他正暗自筹谋时,张邦立来了。

    未能进府,只在庭院之中,凄寒夜色下,陆寻义持剑而立,神情淡漠注视着张邦立:“大人贵人事忙,今夜竟专程来寻陆某,陆某倒是受宠若惊!”

    贵人事忙?

    张邦立面露尴尬之色,连忙抱拳笑道:“先生说笑了,前几日在下公务繁忙,多有怠慢,还望先生恕罪!”

    “在张大人面前,陆某不过一小卒而已,无关轻重。之前的确乃是陆某不知分寸,几次上门叨扰,要说恕罪,大人未降罪陆某,陆某便已感激不尽!”陆寻义面色平静,语调却漠然极了。

    其中讽刺意味,张邦立自是不可能听不出来,但没办法,些许委屈也只能受了。

    “咳咳!”张邦立干咳两声,化解尴尬,正待在说些什么,却忽而只见陆寻义竟直接抱剑转身,显然不欲多谈。

    张邦立神情一变,连忙快走一步追上,口中急道:“先生莫走,在下还有要事与先生相商!”

    “大人还是莫要说笑,大人乃天子近臣,权震朝纲,陆某不过一卑微武夫,岂敢与先生共商要事?之前几次三番上门叨扰,陆某已是自取其辱,若大人仍不解气,便取了陆某性命便是,陆某粗人一个,应付不得那些弯弯道道!”陆寻义语气依然漠然,脚步不停,背对张邦立:“夜已深,大人请便,陆某就不远送了!”

    说罢,陆寻义身形一闪,便已在数米开外,只见其姿态,便知其已是决绝,当真与张邦立之间恩怨已深,已没有半点和缓之意。

    眼见如此,张邦立神情大变,焦急中,陡然喝道:“先生莫非真的不在乎杜鹃性命,要眼见其人头落地不成?”

    轰!

    安静的庭院之中,骤然一声闷响自陆寻义身形之处响起,张邦立悚然一惊,连忙凝视,下一刻,却只见前方陆寻义豁然转身,却再不似方才那般淡漠。

    而是一瞬间,便已杀气惊天,似利箭般的双眸死死定在自己身上,张邦立脸色陡然一白,下意识的连连倒退几步,方才稳住心神。

    陆寻义死死盯着张邦立,却终是没有动手,寒风中,他神情冰冷到了极点,慢慢开口:“竹叶一门,胆敢犯殿下之逆鳞,便是数百年威望又如何?殿下一怒,其照样灰飞烟灭!你张邦立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威胁我明王府,你若有胆,尽管动杜鹃一下试试,倒要看看你的脑袋是不是能硬过竹叶满门!”

    “你……”此言一出,张邦立面色腾的涨红,又羞又恼,从官至今,还当真没有几个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算个什么东西。

    陆寻义虽是宗师境,但他好歹是天子近臣,真当他没有脾气吗?

    然而,望着陆寻义此刻冰冷的眼神,以及他手中的长剑,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道:“陆宗师休要误会,张某非是在威胁阁下,也无胆对明王府不敬,方才之言,乃是事实所在。”

    陆寻义盯着他良久,见他不似作假,终是慢慢收敛了怒容,但却仍是道了一句:“张大人的胆色,陆某早已见识。”

    “陆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张某此来,确实是有关杜鹃之事,不知先生信与不信,杜鹃性命,怕是即将不保!”张邦立见陆寻义平静下来,不敢再耽搁,立马说起此来的目的。

    陆寻义细细观他神色,心中亦是有些紧张起来,却是有些想不通,按道理殿下此番为了杜鹃强势扫灭竹叶门,足以震撼天下势力。

    便是国朝也应该明白殿下的坚定态度,当不会再妄动杜鹃了才是,难道还想公然和殿下翻脸不成?

    张邦立是在危言耸听,还是真的另有缘由。

    莫说陆寻义本来就只是在给张邦立施压而已,不是真的要赶她走,如今涉及杜鹃性命,不管真假,陆寻义也不敢再冒险了,沉默半晌,终是低沉道:“怎么回事?说!”

    “陆先生,咱们还是进去再谈吧。”张邦立目光四周一望,随即声音压低道。

    陆寻义眼中闪动,未再拒绝。

    两人入内,也无需多礼,双方闷头坐下。

    无茶无酒,只有昏黄灯光晕开,照影两人皆并不好看的面容。

    “想必阁下已经知道了明王殿下今日出现在北河的事。”张邦立并未立刻说起杜鹃,而是眯着眼睛看向陆寻义。

    “怎么?这不算陆某探听宫廷秘闻吧!”陆寻义同样眯眼与他对视。

    气氛不好。

    不过张邦立显然无心再与他纠缠这些,目光正视陆寻义:“不错,殿下之大威势,可震江山万里,足令天下豪雄闻之胆寒,先生也必然认为,经此一役,明王对杜鹃之看重,已是天下皆知,连竹叶满门都为动了杜鹃而付出如此代价之后,这天下应是无人再敢公然取杜鹃性命了,对吗?”

    陆寻义眯起的眼中陡然射出一道精芒,盯着张邦立一动不动:“有没人敢动她,陆某不敢说。但陆某敢保证,若杜鹃在国朝狱中三更死,那张大人你必然活不过五更!”

    就是张邦立再镇定的心性,也被陆寻义这句话给气的刹那面色爆红,直呼陆寻义的姓名:“陆寻义,你休要胡搅蛮缠!”

    却见陆寻义一抬手:“之前曾对你说过,谁敢动杜鹃,便是犯我家殿下逆鳞,你曾当陆某乃是狂言,竹叶门的下场你看到了,这一次,陆某是否狂言,你可以赌一赌!”

    说到这里,陆寻义手扶上椅子旁的剑柄,又突然瞥向张邦立,眼神冰冷道:“你深夜来寻,想必你是看明白了,殿下今日于北河城头,遥望京城,看的究竟是谁!”

    此言一出,张邦立的怒气锐减,身形不由自主一抖,随之面色煞白。

    不错,殿下为何至北河,他确实有所猜测,不是陛下以为的寻求庇护,而是最深切的警告。

    警告的对象,是一切敢与他作对的人,确切的说,是敢动杜鹃的人,再确切的说,是他张邦立!

    正是因为有这个猜测,他才在离开御书房之后,第一时间想到来陆寻义这里。

    并非贪生怕死之徒,然而能够活着,谁又愿意去死,而且他的生死,并非只事关他一人,做到他这地位,他的身后早已牵连太多,若他出事,单是他的家族,恐怕便难逃劫难。

    先前还只是猜测,此刻陆寻义一言,算是确认了心中所想。

    张邦立微微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开,压制了情绪,再次缓缓道:“先生无需如此威胁,这么多年来,张某不知得罪了多少豪雄,如今天下,张某的项上人头,怕是数也数不清。若是张某真的贪生怕死,怕是早已没有勇气再在陛下身边听用了!”

    陆寻义闻言,瞥了他一眼,也不知信是不信,沉声道:“时辰不早了,张大人此来,究竟有何目的?”

    张邦立重新看向陆寻义:“先生想必认为,殿下经此一役后,国朝应当已经明白殿下的态度,不会再动杜鹃了对吗?”

    “殿下出生入死,甚至不惜与天下人为敌,保住杜鹃,一为杜鹃乃抗蛮之英雄,不得枉杀,二来亦为明珠百姓计,甚至为抗蛮大计,此乃为国之一片赤诚之心,张大人能否告诉陆某,国朝为何还要不惜与殿下离心,也要动杜鹃性命!”陆寻义声音越发低沉。

    “明王殿下保杜鹃是为了国家,国朝杀杜鹃,自然也是为了国家!”张邦立丝毫不做停顿,声音干脆利落。

    陆寻义豁然抬头,直视张邦立:“阁下莫非是在羞辱我家殿下?”

    “殿下之抱负,天下共睹,张某亦敬畏非常,怎敢辱之?然而如今天下,救国之路究竟何方,天下有志之士,皆有各自的看法。未到终点之前,谁又能言对错?”张邦立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笑话,杀于国有功之人,竟还敢妄称救国?”陆寻义眼中怒火大动。

    “局势如此,若想挽回,又岂能没有牺牲?”张邦立并未退缩。

    “牺牲?”陆寻义真的怒了,但却并未立刻发作,不过眼神却是危险起来,他盯着张邦立:“陛下真的决定要杀杜鹃?”

    “不出意外,就在近日!”张邦立斩钉截铁!

    此言一出,陆寻义眼皮陡然一跳。

    死死盯着张邦立一动不动,说实话,他难以置信!

    想不通定武帝怎会如此,殿下已经摆明了态度,他这么做,便是要公然与殿下撕破脸。

    这事情太大了,大到陆寻义根本不敢相信,他下意识的立刻就怀疑张邦立是在挑拨离间。

    之所以陆寻义还能忍着,那是因为他不明白,这等拙劣的技巧,张邦立真的会用吗?

    一旦传出去,张邦立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杀的,除非他疯了,否则绝不敢在他陆寻义面前如此大放厥词。

    然而如果此事为真,陆寻义就不得不变色,如今局势下,殿下已是举步维艰,满目皆敌,若连国朝也背弃了殿下,那他明王府就真的天下皆敌了。

    “阁下无需怀疑,张某还不至于犯了失心疯,做那大不敬之事,自寻死路。国朝之所以要杀杜鹃,其中内情,张某无法明言,不过此事千真万确,若阁下不信,大可等上一两日,必见分晓!不过真若到了那时,怕是再想营救便为时已晚。”张邦立自然明白陆寻义心中的疑虑,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沉声道。

    陆寻义眼中情绪起伏,半晌才控制心神:“就凭你这三言两语,便让我信你的话?陆某纵使一介武夫,也还不至于如此好骗吧!”

    张邦立眉头一皱,与陆寻义对视,半晌,起身:“既然如此,便当张某从未来过吧。”

    说罢,其转身便走。

    “哼,有些话说了可就收不回去。”见他说走便走,陆寻义眼皮再是一跳,脸色越发难看,开口冷声道。

    张邦立脚步骤停,回过头来,眯起眼睛:“陆先生,在下本是一片好意,莫非阁下还要恩将仇报。”

    陆寻义目光缓缓从他身上移开:“既然说了,就说清楚,是不是好意,陆某自有分辨,不过要提醒阁下,若胡言乱语,当真胆敢胡乱挑拨,我明王府定斩不饶。”

    张邦立闻言,面色骤然一怒,紧盯着陆寻义似愤怒到了极点,但紧接着却又慢慢垂下了眼睑,摇了摇头:“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能做的我也都做了。也无需遮掩,张某今日来此,是因自知,若杜鹃身死,殿下第一个不放过的必定是我。所以,来走这一趟,是想告诉殿下,当年得罪乃是情非得已,无论当年今日,张某从未有半点与殿下为敌之意。阁下不信,张某也没办法,只请阁下到时转告殿下一句,杜鹃之事,在下会尽力周旋,但恐人微言轻,怕是难以挽回,届时若殿下依然要杀,老臣无话可说。”

    陆寻义眼神微闪,若说张邦立来示好,是这个目的,他信。

    张邦立似乎真的无心再多言,说完这番话,挺直腰杆,转身出门。

    陆寻义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去,握紧了手中剑柄,始终未再出声挽留,终于在他即将跨出门口的时候才终于开口:“如何救?”

第321章 见皇后

    清晨。

    一夜未眠的陆寻义,此刻正站在皇后宫门口,站不多时,便只见皇后身边那老宫女快步而来,陆寻义拱手行礼。

    老宫女眸光打量了他一下,沉声问道:“你要见皇后娘娘?”

    陆寻义点头道:“是,卑职有要事求见娘娘!”

    “是和昨日殿下驾临北河之事有关吧?”老宫女没有立刻放他进去,反而多问了一句。

    陆寻义抬眸,看向老宫女,不知她什么意思,眉头稍皱,这不是对方应该多问的吧。

    但想到这老宫女乃是皇后身边心腹,还是放下了疑心,没有多说,却是点了点头。

    “随我来吧!”老宫女让开了身形,带着陆寻义进去,却是又交代了一句:“陆宗师,因殿下驾临北河之事,娘娘方才得知殿下竟时刻身处如此险境,倍感担忧之下,昨夜已是彻夜未眠待会见到娘娘,阁下言语之间还请一定注意,千万莫再刺激娘娘。”

    “原来如此!”陆寻义这才知道她为何要多问一句,不过脸色却是更沉重了些,他也不想刺激娘娘,可是没办法,有些事必须求娘娘帮助方可,微微沉默之后,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多谢嬷嬷提醒,卑职会注意的。”

    老宫女也未再多言,两人一路入内,不多时,便只见得前方正厅内,皇后正高坐上首,正在等候。

    不止皇后,王妃林素音也在,此刻正坐在下首,眸光正看向他。

    “卑职陆寻义拜见皇后娘娘,恭请娘娘万安!”陆寻义行礼。

    皇后眼圈明显微红,面上妆容虽完整,却有疲倦之意,稍稍抬了抬手,对陆寻义轻声道:“无需多礼!”

    “拜见王妃!”陆寻义侧身,亦对林素音行礼。

    林素音点了点头:“免礼!”

    “赐坐!”皇后对着老宫女点了点头道。

    陆寻义稍作推辞,还是应命坐下,待婢女下人退出殿中之后,皇后未等陆寻义说话,便率先开口问道:“先生此来,可是已经知道皇儿的事情?”

    “回娘娘,昨日的事,卑职已经有所耳闻。”陆寻义点头道。

    皇后立刻问道:“先生,那你可知皇儿昨日差点便被那反贼一剑所伤性命?你常伴皇儿身边,莫非平日里皇儿便是如此不知爱惜性命?”

    陆寻义微微抬眸,只见皇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自己,其中不但有深沉的担忧,并且有显而易见的怒意与不满。

    “还请娘娘宽心,殿下功参造化,宗师虽能,但在殿下面前,却似萤火与皓月比光华,不过自取其辱罢了,就凭他们如何顽抗,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其辱罢了。”陆寻义沉声安慰道。

    却不想他此话一出,却只让皇后顷刻之间怒火大盛,从来性情沉稳的她,这一刻,陡然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声道:“皇儿再是功高,尔等就能坐视其身入险境不成?岂不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理?尔既为明王府之将,怎不但不知劝谏,反而如此鼓励,这岂是为臣之道?这世间哪有万无一失之说?皇儿昨日若是当真一个闪失,伤于敌手,那该如何是好?”

    皇后母仪天下,当真怒起,便是陆寻义也只觉心神刹那紧绷,面色一变,连忙站起躬身:“娘娘教训的是,卑职知错!”

    “母后息怒!”林素音眼见皇后暴怒,还是没能置之不理,站起身来安抚。

    只不过这一次,皇后当真是怒了,对墨白之事,她不是没有听闻,事实上,每一桩每一件,她都始终关注。

    可之前许多事,虽然震惊天下,但终究是发生在很远之处,而且当她得知时,皆已尘埃落定,其中之险,故而是有,但却从未如这一次般,皇儿便在京城近邻,她的眼皮底下,被那帮宗师围攻,更是差点被一剑刺死。

    她看着报告上,戴春和为了显示自己临危不惧而护主的忠心,故意渲染当时之险境,那活临活现,血粼粼的画面,就仿佛展现在皇后眼前一般,她怎还能平静。

    只是想想她都后怕不已,她已多年未见皇儿,今日相隔如此之近,只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再失去一个儿子。

    无论如何,她也承受不住,不管外界诸人,如何关注墨白的惊才艳艳,如何谈论他传奇的身影与事迹,作为母亲的皇后,最关注的却永远不同,她只在乎皇儿是否安好。

    昨日听闻消息之后,她大惊之下,第一时间寻了林素音过来,却不想林素音听闻消息之后,虽神情有惊,但却明显没有担忧。

    而且其如今日般追问林素音几句明王之事,林素音竟丝毫不知,若是平时皇后冷静也就罢了,会理解林素音与明王其实相处也不久,他们之间并非正常的夫妻。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冷静不了,想一想皇儿千叮咛万嘱咐求她照应林素音,想一想昨日为了林素音不惜重掌宫廷,而她居然如此淡漠。

    皇后心中本就已经不满,此时林素音出声安抚,更是令她怒意更深,眸光一转盯着林素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林素音发了脾气,只听她道:“息怒?皇儿险些性命垂危,你让本宫息怒?你告诉本宫,如何息怒?”

    一边老宫女见皇后竟已当面朝林素音发火,面色急变,皇后这是当真起了真火,便连昨日家宴之上,皇后也从始至终不曾有过这般仪态,她心中担忧皇后怒急上身,却是不敢开口。

    只得抬头,欲对林素音使眼色,不过没用。

    受皇后这一句怒喝,林素音已然沉默低头跪地,不再吭声。

    皇后看她这副样子,心中却是更生无名火,或许在她人眼中,林素音身姿清丽,一举一动皆让人赏心悦目,然而,皇后自是见不到这些的。

    之前还能淡漠一些,可经过昨日,为了这儿媳妇,她抛弃一直以来的淡然,亲自上阵,再临宫中是非后,这自然是已经将林素音视作儿媳,又怎能再如之前般,由得她去?

    再见到不顺眼的时候,自然便难以淡然,恨不得调教几句。

    不过到底她还是皇后,非是一般妇人,方才一怒而骂林素音的举止已然是出格,自是不会当真再当着陆寻义这下人的面,当场教训林素音。

    场面微静,老宫女瞅准时机,端起茶杯递给皇后,轻言慢语道:“娘娘,殿下宏福,自有上天护佑,定能逢凶化吉的,您莫要气坏了身子,否则殿下听闻怕是要着急的。”

    “哼,那逆子若记得还有娘亲,怎敢如此荒唐?”皇后冷哼一句。

    不过,骂了一句之后,她慢慢平抑呼吸,终还是沉声道:“都起来吧!”

    微顿,两人起身,皆不敢再坐。

    皇后也未再请他们坐下,看了一眼陆寻义之后,又瞥了瞥林素音,没再对她说什么,只是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一边去。

    林素音沉默着,走到皇后身边下首,不再多语。

    “陆先生,本宫也知,此事怪不得你,方才也只是着急,殿下还年轻,性子不够稳重,还需要尔等尽心辅佐,方能做一番大事。本宫希望你能明白,你既为明王府之人,就当以殿下之安危为重,明王府之荣辱皆系殿下一人之身,你可明白?”皇后收敛了怒意,再道。

    陆寻义哪里还敢多说,自是立刻躬身:“卑职愚钝,险些铸成大错,今日娘娘之教导,卑职定永生不忘,恪尽职守!”

    皇后点点头,见陆寻义之态度,神色微动。

    她虽然暴怒,但却也不会真失了理智,陆寻义乃是明王府的人,她当然不会真的逼他离了心,这一次脾气,却是让陆寻义心中绷紧一根弦,让他明白,明王府之中何人为尊,何人为重。

    如今看来陆寻义虽为宗师,但在明王治下,却还不骄,不过她也发现了,陆寻义此人,武夫习气还是极重的,皇儿手底下真要统揽全局,此人怕是还稍有不足。

    “先生今日过来,是否还有他事?”皇后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又恢复轻柔声调。

    “娘娘,卑职此来,确有要事相求。”终于说起了正事,陆寻义抬头沉声道。

    “什么事?”皇后点点头。

    “娘娘,殿下之所以一怒而灭竹叶门,主要是因为杜鹃受殿下保护,而竹叶门竟敢强行掳掠,更伤我府中诸将,故而,殿下才灭了竹叶门,以此昭告天下,敢犯我明王府,必诛之。”陆寻义沉声介绍道。

    这件事无需说,皇后也知道,点点头道:“你此来,莫非是与那杜鹃有关?”

    “正是!”陆寻义连忙道:“娘娘,殿下虽一番杀伐,震慑天下,原本是想救下杜鹃性命,却不想事有意外,如今杜鹃非但获救,反而性命即将不保,卑职恳请娘娘能施援手搭救一番,否则一旦杜鹃当真死于天牢之中,那干系极大!”

    皇后神色一正:“性命垂危?是何变故,快细细说来。”

    听闻杜鹃性命垂危,林素音亦是抬起了头,她自也不愿见到杜鹃遇害。

    陆寻义抬头看了一眼皇后,他知道,接下来这番话要是说了,怕是皇后娘娘将更加难以心神安宁,但没有办法,如今他只能求助皇后。

第322章 陆寻义,你究竟搞什么鬼?

    略作犹豫,即便他知道,殿下定是不想皇后心忧的,可他却只能说,深吸口气,他说道:“殿下此番诛灭竹叶满门,道门必然不满,其虽未必敢与殿下当面为敌,但却也绝不会坐视竹叶门被灭一事,如此一来,其若想要动手,对殿下灭竹叶门之威做出回应,首当其冲者必是杜鹃!”

    皇后还未说话,一旁老宫女却是眉头陡然皱紧:“杜鹃如今被关在天牢之内,有陛下亲口令旨,其身边守卫森严,道门就是想杀杜鹃,也做不到。”

    皇后也皱起了眉头:“先生是担心,道门会强攻天牢?”

    陆寻义脑海中闪过昨日张邦立的话,摇了摇头:“无需强攻,道门自有办法取杜鹃性命!娘娘,卑职已经收到消息,道门已经准备动手。”

    “里应外合?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怕被诛灭九族吗?”皇后神色一动,面上再次一缕怒意升腾:“消息确切吗?”

    “娘娘,虽还没有确切消息,但是娘娘,这个险不能冒。其实殿下之所以如此大动干戈,不惜亲身赴险,杀伐漫天,震慑天下豪雄!除扬我明王府之威外,更重要的是,杜鹃此人,于我明王府在明珠之局势,关系重大。杜鹃本人,在明珠掌握着庞大势力,其影响几乎遍及明珠方方面面,此番虽因与旗蛮为敌,被千军万马所迫,不得不远走明珠避祸,但其影响却依然存在,故而殿下才对其施加保护。”陆寻义沉声道。

    “倒是听说过杜鹃原本出自黄庭府,似乎还涉及一些下九流行当,怎么在民间竟有如此影响力?素音,你对杜鹃此人可熟悉?”皇后知道杜鹃这个人,毕竟涉及自己儿子,她不可能不了解。

    但宫里对杜鹃就是这个评价,黄庭府弃徒,下九流行当的女人。

    至于墨白帮他,传言就有许多了,有说是故意和道门作对,也有一些流言蜚语,总之这宫里的消息有时候是根据人心来的,有人不喜欢明王,放出一些流言蜚语是少不了的。

    皇后倒是曾想向林素音了解一下这个女子,但因为心中曾生过念头,怀疑这女子是不是和皇儿有什么纠葛,所以也就不太好向林素音打听。

    “回母后,我对其也知之不深,之前其虽在黄庭府修行,却并非常驻山上,也很少在道门之中露面,我也是此次赴明珠,方才初见,有所了解。据我所知,杜鹃家世颇为坎坷,在其幼年其家中遭难,父母兄弟皆死于非命,独留其一人于世上,后虽入了道门,却也继承了家业,杜鹃接手为人聪颖,手段亦佳,以女子之身,掌控祖辈留下的社团青年社,二十年间,便已将青年社发展成为明珠当地势力最大的社团,之前我等在明珠之所见,其在明珠影响力的确非凡,可称之为恐怖。黄庭府之所以不强求她上山修行,任她在民间行事,还派长老之心腹守护在其身边,便是极为看重青年社在民间的影响力,借其在民间行事,收敛修道资源。这一次竹叶门之所以想要拿下她,除了为道门清理门户的目的之外,其实也是试图挟持她,抢占她在明珠的影响力。”林素音将自己所知一一道出,最后道:“此次她之所以背离黄庭府,被视为道门叛徒,其实非其品性不端,据素音观察,其人品性极佳,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对待旗蛮的态度上与黄庭府相悖离,以至于最终背离了黄庭府。”

    “哦!”皇后这才算是有了一个清晰认识,心情也明显好了一些,毕竟儿子所保护的不是一个声名狼藉,品性不端之人:“原来如此,看来确实乃是一个不凡之人!”|

    陆寻义立刻道:“娘娘,正是因此人不但曾有功于国,更于明珠局势相关,故而殿下才一再力保,可如今殿下一番大动干戈之后,若最终也没能保下杜鹃性命,那不但于殿下威严有损,更重要的是,杜鹃之死的消息一旦传回明珠,只需有心人稍作挑拨,将杜鹃死于国朝天牢的事迹渲染一番,那时身为国朝明王的殿下,将会立刻成为明珠之敌,殿下在明珠辛苦经营已久的局面,恐将顷刻化为泡影!更有甚者,我明王府诸部将,如今皆在明珠行事,旗蛮千军万马,欲杀我等而后快,一旦青年社有变,反叛而资敌,那我诸部将恐性命堪忧……所以,还请娘娘能够搭救杜鹃一番!”陆寻义沉声道。

    听到事态如此严重,皇后终于坐不住了:“既如此,我这便去见陛下,求陛下下令天牢严加守护!”

    “娘娘!”陆寻义却又高声阻拦:“杜鹃不能再滞留天牢,务必处于我等保护之中,方能安心。”

    “嗯?”皇后本欲吩咐老宫女,立刻便走,闻言一顿,看向陆寻义:“你的意思是?”

    “如今局势复杂,若杜鹃不能在自己人保护之下,难保其性命安危,恳请娘娘能说服陛下,将其发落回明王府自行惩治,殿下如今已经加派人手入京,只要回了明王府,府中定能护其安危!”陆寻义沉声道。

    皇后眉头微皱,她还是知道的,定武不会轻易放了杜鹃,尤其是此刻,明王的消息传来,定武若放了杜鹃,岂不令定武面子上难看。

    之前要处置林素音,到最后关头却又改口,已经是让定武颜面受损,不过好在那是家宴,定武生杀予夺,无人敢多言一句。

    可如今刚刚经历此事,皇后又跑去让定武直接放人,怕是会让定武面子上挂不住,愈发不放人。

    若只是据理力争,求陛下好好保护杜鹃,或许陛下念及皇后对儿子的一片关爱之情,不会做他想,可若逼他放人,怕是直接就会让陛下对皇后心生厌恶,夫妻之间本来就紧张的感情,越发难以调和了。

    皇后很为难。

    老宫女是最清楚皇后处境的,心中不由大急,又不敢出声建言,总不能不让皇后去。

    最终,皇后微微闭眼:“嬷嬷,备轿!”

    ………………

    ……

    皇后走了。

    陆寻义却还没走。

    只不过她所立之地,却是换了。

    又是一间高堂,林素音所居偏殿。

    大门四开,灯火逞亮!

    居中方堂之类,林素音高坐上首,目光留在陆寻义身上。

    这一次,是她主动留下了陆寻义。

    “娘娘,可有事吩咐!”陆寻义躬身请示。

    林素音微微沉默,终是开口了:“究竟怎么回事?”

    “嗯?”陆寻义陡然抬头,看向林素音,他着实没有想到,林素音会突然如此问。

    虽然接触不多,但明王妃与明王之间的事,哪里还有人能够清楚过他,这位明王妃对明王府的态度他是看在眼里的。

    不想,今日竟然突然关注起来,这着实令他心中一惊。

    明王妃当真做这主母了,他心中突然浮起一众莫名难以言喻的情绪,那是最深层次的抗拒。

    之前毕恭毕敬,之前言听计从,之前尽力保护,之前维护尊严,一切都只为明王府而已……

    “不知娘娘所问为何?”低下头,陆寻义道。

    “若要求陛下,为何这次不寻我,而直接求助母后?”林素音眸中一抹精光闪过,盯着陆寻义一动不动。

    “娘娘已经求见过陛下一次,陛下未能应见,此次事态紧急,只能求皇后娘娘出面。”陆寻义回应道。

    “事态紧急,你如此确定,那便是说,你已经有了确切消息,为何又不对母后明言。”林素音继续追问,她没有皇后那般关心明王,所以她反而能够冷静,刚才她看得清楚,陆寻义明知母后一见此事涉及明王生死之重,必然着急,所以故意将事态说的紧迫不已,让皇后焦急之下,都无心打探具体,便立刻起身。

    她倒不是怀疑陆寻义有什么坏心,而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若真是捕风捉影的消息,陆寻义何必如此着急,又如此行事。

    既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又为何遮遮掩掩,林素音不想管其他,但是今天,她却忍不住要管上一管,只因她担心皇后会不会因此事而受到什么不好的波折。

    不得不说,经过昨日皇后拼死相护,她是个人,总还是有几分感恩之情的。

    她之前就想插言问话,但她知道皇后其实不喜欢她,尤其不喜欢她不关心明王的态度,所以她不敢拦,也拦不住皇后的脚步。

    “娘娘放心,卑职绝没有欺瞒主上之意。”陆寻义低头沉声道。

    “莫非你还担心,母后知道因果之后会不去救杜鹃不成?”林素音越发慎重,再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若还不说,休怪我立刻去追母后回来!”

    她也有些着急了,若真的事态复杂到,皇后都不能插手的地步,那皇后此去,怕是真会引发极大的后果。

    听她这么说,陆寻义心头也是火起,但没办法,他只能克制,明王派来了阿九,他心中有数,正是在提醒他,正视王妃的身份。

    微微闭眼,再睁开,语气冷淡了些:“娘娘恕罪,卑职非有意隐瞒,而是有些事情,不便于在皇后娘娘面前直言。”

    “什么事?”林素音站起了身。

    “娘娘可曾注意到,昨日殿下至北河,国朝未动一兵一卒,直至殿下离去,也未曾派一人与殿下相见。”陆寻义也不隐瞒了,其实告诉她也无妨。

    “什么意思?”林素音皱起眉头。

    陆寻义抬头:“殿下一夜扫灭竹叶山,威震世间,同时也自绝于道门。道门数百年威严,一遭丧尽,天下必将非议纷纷,那不可力敌的神话就此打破,娘娘,道门能甘心吗?他们能坐视吗?”

    林素音脸色微微一白,她是最清楚上清山的骄傲的。

    陆寻义继续道:“殿下即将天下皆敌,身陷刀光剑影之中,如此危险之际,殿下至北河,国朝却漠然而视,不做一丝反应,这说明什么?”

    林素音发丝微震:“这……”

    陆寻义脸上一抹冷笑升起:“道门嚣张数十年,国朝从不敢轻举妄动,一直隐忍,至如今,殿下一夜扫灭竹叶门,恐怕国朝见到的不是殿下的功绩,反而在埋怨殿下行事鲁莽,打破了国朝与道门一直以来的僵持局面,国朝甚至担心道门会因殿下之举而举起反旗,故而如今深怕一点点的动作便会刺激道门,对进在咫尺,身处为难之际的殿下不管不顾,以此来安抚道门人心。”

    “这么说,他……如今……”林素音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此刻破天荒的,她没有立马想到皇后身上,反而想到了明王的处境。

    最终,她也没有问出来。

    陆寻义却无心和她多说什么,只接着道:“杜鹃的确性命垂危,却并非什么里应外合,根本不需要里应外合,怕是根本就不会阻止道门杀杜鹃,一丝多余的动作都不会有,甚至包不得他们快点来杀了杜鹃,能够暂歇一口心头恶气,将如此紧张的局面稍缓。”

    林素音深吸口气,摆了摆脑袋,终于将明王的身影甩出脑海,重新恢复理智,看向陆寻义:“既然如此,陛下是定不会放杜鹃的了,你为何又要让母后去求这根本不可能达成的结果,你知不知道,昨日过后,陛下本就对母后不满。你让母后去,只会让陛下和母后关系越发紧张,你为什么这么做?”

    陆寻义抬眸看了他一眼:“皇后娘娘,乃天下共尊,母仪天下之主,这国不破,无人能动其分毫,娘娘不必担心,便是陛下也不能拿皇后怎样。”

    “你……”林素音当真怒了。

    “娘娘息怒,您也知道,杜鹃必须救下,而如今,只有皇后娘娘能够做到,无论如何,皇后一定要求,陛下也不能不在意。更何况,陛下不会承认自己不救明王的事实,更不会承认因忌惮道门,而故意放任道门杀害杜鹃的心思。所以只要皇后去挑破了这件事,陛下会答应的。”陆寻义沉声道。

    “说的简单,挑破了此事,陛下颜面何存?他岂会不迁怒母后身上?”林素音冷声道。

    陆寻义缓缓直起身:“娘娘,方才皇后娘娘曾说过一句话,殿下才是明王府的希望所在,难道就不是皇后娘娘的希望所在,若殿下不能成事,谁又能安稳?”

    林素音哑口,半晌才道:“即便如此,你为何又不明言其中是非,至少让母后有心理准备。”

    “难道娘娘认为,让皇后娘娘面对陛下与明王之间父子相杀的局面更好吗?”

第323章 皇后求情

    自当年太子身死,帝后逐渐生疏。

    许多年里,除了一些需要帝后共同出席的公开场合之外,两人私下相见次数,可谓屈指可数。

    如此刻般,皇后主动来寻皇帝,已是多年未见之场景。

    殿中,二人并排而坐,气氛却是尴尬到连殿中伺候的近侍都明显有些不自然。

    两人私下见面,竟陌生到皆不知该说些什么。

    简单的例行问候过后,二人之间便只剩下沉默。

    或许二人都在想,是否应该多闲聊几句,可又能聊些什么?

    当真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六年的时光,竟让一对结发夫妻,对坐之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许久过后,定武帝复杂的眸子,终是落在了皇后那张熟悉的面庞上。

    望着她眸光微垂的恬淡模样,定武帝嘴唇微动,但最终,却是心底一声轻叹,缓缓移开眸子,轻声问道:“皇后此来,可是有事要与朕商量?”

    皇后闻言,低垂的眸光终于抬起,看向定武帝的侧脸,眼中还是有一抹难以控制的失落闪过,与陛下之间,已经到了无事不需见面的地步,她总是难以无动于衷的。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又垂下了眸子,心道:“也对,心既已远,又何必徒增尴尬?”

    心底轻叹一声,皇后正容,轻声道:“陛下,臣妾此来的确有事相求,只是不知陛下能否恩准!”

    “你与朕结发夫妻,何须如此?有事尽管道来,但凡朕能做到的,又如何会不允?”定武帝闻言,看向皇后,沉声说道,面色之真诚,一眼可见。

    皇后抬头,两人对视,这一次,两人眼中似乎又都升起了温度。

    然而,却只是少顷,皇后却是再次移开了目光,低垂了视线,眼眶中有一抹温热升起,嘴上却是轻声道了一句:“是吗?”

    这两个字,让定武眼中的温情刹那一凝。

    同时更有失落夹杂着怒意瞬间开始闪烁,方才,他一字不假,最终竟得到皇后这样的回应。

    无名的怒火让他很烦躁,但目光一低,看着她那一尘不染的鞋子,最终还是压制了怒气,站起身来,负手朝着门外走了几步,沉默了片刻,低沉着声调道:“若是为了兰妃之事,朕已经下令让她闭门思过!”

    兰妃?

    皇后眼中的温情也被这两个自打断了,嘴角浮起一抹难分悲喜的浅笑,缓缓抬起了头,看着定武帝熟悉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随之,神色恢复了平常,声线亦是平静:“陛下误会了,臣妾此来,非是让陛下烦心的,而是有两件事想要求陛下。”

    “你说!”定武没有转身,只有两个字传来。

    “一则,想要求陛下开恩,能够放了一个人!”皇后轻声道。

    “嗯?放人?”定武帝微愣,转身看向皇后,明显他极为意外皇后的来意。

    多年不理世事的皇后,居然是来为他人求情,不得不说,这着实让他有些发懵。

    脑海急闪,却是想不出自己抓了谁,竟然会让皇后出面来求情,不由问道:“皇后为谁求情?”

    “陛下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被押进天牢的一个女子。”皇后望着定武帝,轻声道:“杜鹃!

    “杜鹃?”定武帝先是一怔,随即却是面色微微一沉。

    “怎么,陛下为难吗?”皇后看向定武的眼睛,轻声问道。

    定武没有与他对视,再次转过身来,没有说应与不应,微默后道:“皇后已数年不理俗事,今日为何会突然为那杜鹃求情!”

    “臣妾听说皇儿就是为了这个杜鹃,才在外面闹出了莫大的风波。了解其来历后方才得知,此人曾对皇儿有过大恩。如今她被陛下收押在天牢,臣妾便特来求陛下开恩,能够看在此人曾帮助过我皇族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皇后轻声道。

    定武再次沉默了,半晌都未回应。

    皇后那双看着定武背影的眼睛一点点失落,却还是又问了一声:“放了她,陛下为难吗?”

    背对着皇后的定武,眼中情绪复杂,微微闭了闭眼后,才道:“皇后有所不知,杜鹃此人,不但为道门弃徒,更是以女子之身厮混于民间下九流中,声名早已狼藉,皇儿与其纠缠在一起,着实不妥。”

    这话中意思已经明了,只是没有明说他不能答应皇后的请求。

    一般来说,皇帝透露了意思,便没有人再回纠缠,否则只会凭白惹皇帝不快。

    然而,今日坐在这里的却是皇后,她没有闭嘴,只是再次低垂了视线,嘴角更是不知为何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声音依然柔和:“可是皇儿要救她!”

    “够了!”定武转身,面色已不好看:“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皇儿还年轻,做事冲动尚情有可原,皇后又岂能不察轻重?”

    这话便已经有些重了,一旁老嬷嬷面色一白,急忙看向皇后,却只见皇后并无怒色,依然恬淡,再次开口:“陛下……”

    “好了!”定武眉头一皱,似想发火,但却又忍住了,重新坐回椅子上:“你方才说两件事,说另外一件事吧!”

    皇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定武,终于没有再纠缠,好似真的放弃了一般,又轻声开口:“如今皇儿闹出了莫大风波,与道门之间已是势同水火,恐怕道门之中一些不法之徒,已然对皇儿恨之入骨,难保没有狗急跳墙之辈。皇儿如今处境堪忧,臣妾想求陛下……”

    “这件事朕心里有数,自会安排妥当,护他周全。你身体不好,平日里无需为这些杂事操心,好好休养便是!”未等皇后说完,定武又再次站了起来,直接打断了皇后,面色似乎相比之前更不好看。

    说完,定武帝便直接抬腿朝着门外走去,同时口中道:“时辰也不早了,朕还有公务在身,中午便不陪皇后了,你便在此休息片刻,待会朕会命人为你准备午膳。”

    看得出,他心情很不好,但最终虽然要走,但却没有忘记皇后用膳的事情,甚至直接留她在此用膳,其实已经足够说明他对皇后还是关心的。

    或许有其他女子能更得他欢心,但却不会有人能比皇后在定武心中的分量。

    不过,定武的这份关心,却不能再感动皇后,眼见他要走,皇后的心一点点下沉。

    陆寻义怕是小瞧了皇后,能够主持后宫三十多年,屹立不倒,并且数年不掌权之后,还能将伸手就将一个宠冠后宫的妃子给镇压,这单单靠皇帝的宠爱,皇后的名头,甚至明王的威慑都不足以做到。

    首先,她自身就不可能是一个庸才。

    皇后看似坐在那儿,什么也不知道,然而她的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明。

    有些事,连陆寻义都还未能看透,他在责怪陛下忌惮道门,不理明王。

    却不知皇后之所以没有问他消息是哪儿来的,并非是林素音以为的皇后只是着急之下,顾不上问。

    而是皇后在听完杜鹃可能被杀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许多可能性。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陛下,三十多年的结发夫妻,她深知,定武不是昏君,此时的杜鹃绝非可有可无之辈,定武不可能不关注。

    在他的关注下,谁人能够杀了杜鹃,只要他不想让杜鹃死,谁也做不到。

    就算梅真人来了,也做不到。

    所以,杜鹃若死,必乃定武默许!

    皇后还猜不到定武这么做的缘由,但是她心中很不安,这种感觉,就如当年太子死前一样,她骤然的感觉到心慌。

    有些事情,虽然从未得到过证实,但却不可否认它的存在。

    母子连心这句话便是,今日皇后对陆寻义发脾气,对林素音发脾气,皆是因为明王在北河现身遇险所致,但却绝不止于此。

    她是真的莫名的感觉到了心悸,无比害怕。

    “陛下!”皇后声音提高了:“臣妾还没有说完!”

    定武的脚步微顿,但却没有停下。

    “臣妾已很久没有求见陛下了!”皇后声音低了下来。

    这一次,定武脚步停了。

    皇后也没有太过欣喜的表情,她依然那么自然,张口慢慢道:“臣妾要说的第二件事是,想要求陛下让陆寻义等明王府一众将属出宫回府!”

    “朕……”定武的声音在她语音刚落便已回传,只不过这一次,他声音中已经是明显的不悦。

    “陛下听臣妾说完可好?”

    满堂陡然一静,连定武的声音都咽在了嗓子中。

    谁都没有想到,皇后竟然直接打断了定武的话。

    这很惊悚,至少在这种宫里,还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便是定武也不由慢慢转身,就那般远远的看着皇后。

    皇后很淡然,微抬着头,远远看着她,门已经打开,有阳光折射,透过定武的身形,一直照射到皇后那双一动不动的脚上。

    这一刻,定武眼中,皇后那双鞋子在阳光下一尘不染……

    看着这双鞋,这双脚,这双腿,这个坐着的人,定武慢慢沉寂了下来,他没有发怒,沉默等着皇后继续说。

    就算是皇帝,他的心也是肉做的。

    这个不良于行的皇后,她的腿,是为了换他的命。

第324章 定武暴怒

    皇后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抬着头,柔和的眼与定武对视:“皇儿自小在民间长大,性子很野,最是不听话了,有什么事,都是一个人自己去做。如今他处境危险,虽有陛下相护,但臣妾就担心他不听话,乱来。若是他还在我身边,我还能管着,这如今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想管也是有心无力。所以,只能求陛下,让陆寻义等人回去,不管怎么说,皇儿用他们顺手,有他们在,危难之际,也总能帮上皇儿一些。”

    这番话,算是合情合理了,但定武闻言,沉默了许久之后,却终是未能答应。

    他默默转身,不过这一次给了一个回应:“不是朕不放他们出去,而是这些人行事莽撞,数次在京城闹起风波,不但让国朝几度陷入被动之中,更是在民间留下极为不好的影响。朕留他们在宫中,是为了保护他们,也是为了皇儿的名声着想。”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再道:“皇后尽管安心吧,一切朕自有安排!”

    “陛下能告诉臣妾,皇儿此刻是生是死吗?”皇后突然抬高音量。

    定武眉头紧皱。

    “皇儿多年来始终没有消息,如今派陆寻义来京,也一直只与他联络……”皇后盯着定武的背影,慢慢道。

    这句话,还没说完,却让定武骤然反应剧烈,只见他豁然转身,并且返身回来,站在皇后面前紧紧盯着皇后,脸色有些吓人:“你什么意思?”

    皇后与他对视,但最终还是避开了他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陆寻义如今在宫中,皇儿的消息也断了,臣妾只想,皇儿不论是生,是死,是好,还是不好,都能有个消息。求陛下放他们出去吧!”

    “朕已经说了,朕自有主张,你记住,放不放杜鹃,放不放陆寻义,皆乃朝政,只有朕说了才算!”定武却不知为何,此刻仿佛压抑着惊天的怒气。

    或许只有定武自己才知道,皇后方才那句,明王消失多年,便是现身,也只与陆寻义联系,给了定武多大的刺激。

    最隐秘,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秘密,虽然不提起,但却不会忘记,那最无法面对的事,一旦被揭开,定武顷刻暴虐。

    明王为何消失多年,又为何不与他这父皇联络,反而要相信一个外人?

    很明显,定武不得不芥蒂,不得不去想,就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就是因为明王知道,他的父皇曾经要亲手杀了他。

    若是不许?

    皇后刚刚避开的目光,再次抬起,和定武对视,再没有半分退缩。

    她望着定武暴怒的眼神,良久,只听她轻声道:“臣妾只剩这一个儿子,陛下,臣妾不求其他,只求他能安好而已,求陛下恩准,放了杜鹃,放了明王府诸将属!”

    她丝毫没有做遮掩,就这般直接了当,令得她身旁的老嬷嬷都不由一怔。

    便是后宫之主,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为了自己的儿子干涉朝事。

    便是要这么做,也不能如此直接的说出来啊,这要传将出去,定将会被人说闲话。

    “蔡君华,你是不是疯了?”定武明显怒极,竟直接对皇后指名道姓。

    帝王一怒,威扬千里。

    定武帝多年帝王,发怒自是常有,但这般怒容,却还当真少见,殿中随侍之人,无不当场吓的跪地。

    这一刻,连“陛下息怒”都只有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敢喊一句,其他人无不慑慑发抖,不敢有丝毫声响。

    满殿之中,顷刻间便只有一站一坐的帝王与皇后。

    面对定武帝的愤怒,皇后却是没有变色,反而抬起了头,与定武对视,任他怒火膨胀,只又轻声道了句:““只要陛下肯答应臣妾,就算当个疯子,臣妾也认了!”

    “娘娘!”老嬷嬷吓的面无人色,皇后这是在做什么啊?然而话已经出口,根本收不回来。

    定武帝面色早已骇人,眸中之愤怒可以惊天,他盯着皇后,一字一句道:“给朕住嘴!为什么非要与朕作对,为什么就不肯听朕的解释?为什么?难道非要让朕发火你就舒服了吗?”

    然而,皇后却只是一摆手,摆脱老宫女试图拉着她的手,看着定武帝,继续道:“陛下,臣妾蒙陛下恩典,主持后宫已三十多连,然身为后宫之主,却身有残缺,又数年不理宫事……”

    此言一出,定武压抑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朕让你住嘴!”

    话音一落,定武陡然转身,一声爆喝:“来人!”

    一阵哗啦,兵士快速入内。

    老嬷嬷吓白了脸,直接起身,拦在了皇后面前。

    却不想,下一刻却只听,定武手一指那几名跪地的随侍,一声厉喝:“将他们都拖出去,斩!”

    ………………

    ……

    初一还是大雪飘零,初二却已晴空万里。

    却正如古话,下雪不冷化雪冷。

    张邦立坐在自己的办公间,望着身旁取暖用的火炉里,燃起的熊熊火光,目光有些出神。

    不一会有脚步声响起,张邦立未曾抬头,依然望着火炉。

    却只见一男子快步进来,声音有几分惶恐:“大人,出事了!”

    张邦立手一抖,猛然抬头:“说!”

    “陛下不知因何大怒,将宫内几名随侍全部拖了出去……”来人一边小声说,一边做了一个砍了的手势。

    “皇后娘娘呢?”张邦立脸色一白。

    “娘娘还没出来!”来人汇报道。

    “呼……”张邦立冷汗落地,长出了一口大气,挥了挥手,让来人出去了。

    刚才一瞬间,真的让他吓到了,深恐陛下暴怒之下,竟连娘娘也出事了。

    待来人离去,张邦立再次将目光投注到火炉,微微闭了闭眼,嘴角呢喃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怕是当真没有猜错,陛下是真的要对杜鹃下手了……”

    他疲惫站起身来,来到窗口,目光眺望远处陛下和皇后所在的方向,他的心情,就如他此刻的身体一般疲惫而沉重。

    而听他口中呢喃的声音,杜鹃有性命之忧,竟只是他的推测而已。

    而且见他脸上苦涩,似乎还曾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自己猜测是错的。

    这似乎让人有些看不懂!

    或许唯有张邦立自己才能明白,此刻自己心底究竟有多么复杂。

    昨日,殿下临北河,陛下心生怀疑,认为殿下此举,实则是顶不住压力,想要寻求国朝庇护。

    当时定武帝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张邦立却是当时就心中警醒。

    君臣二人虽然谁也没有明说过,但是一个事实,早就已经摆明了。

    陛下已经决定画一个圈,利用明王做诱饵,将道门引进翁中!

    说白了,就是借此次明王与道门彻底翻脸的机会,让道门不惜一切代价追杀明王!

    当然,也是逼那在所有人眼中都太过神秘的明王,亮出所有底牌,去拼死抗争。

    多少年来,都知道门积威深重,谁也无法判断道门底蕴究竟有多么深厚。陛下这一次就要坐山观虎斗,用明王探一探道门的底,以期待寻找机会,一举挖出毒瘤。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简单,首先便得让道门敢于出手。

    陛下必须让他们相信,国朝是不敢动的,国朝依然忌惮局势,不会与道门真的撕破脸皮。

    然而,昨日殿下在北河光明正大现身,道门没有半分动静,毫无疑问,他们并不相信,国朝能放任他们杀明王。

    陛下不会干等着,他一定会想办法逼着道门出手,道门不出手,就逼着明王出手。

    所以,再综合昨日陛下提及明王想要还朝时不满的意思,张邦立立刻便能得出一个结论。

    陛下怕是要拿杜鹃做引子了。

    杜鹃一死,毫无疑问,局势必然爆炸。

    之前杜鹃没死,便是一个竹叶门灰飞烟灭!

    可想而知,杜鹃死后,殿下雷霆暴怒之下,整个道门必将腥风血雨。

    而到了那个地步,道门岂能坐视被宰杀,定然还手。

    届时,陛下再推波助澜,就谁也休想刹住车!

    只不过,到了那一步,若陛下真的狠心冷眼旁观,殿下恐怕就真的难有生机。

    张邦立不敢判断,陛下究竟会做到哪一步?

    这也是他唯一不敢猜测,也猜测不准的地方。

    陛下对明王的心思,忽冷忽热,忽远忽近,时而流露出视之为潜龙的意思,时而又表露出为了国家可以牺牲一切的意志。

    以至于,张邦立根本无法确证定武的帝王心思,他也怀疑,定武怕是也在犹豫,是不是要杀杜鹃,是不是要和明王之间,真的父子反目。

    ……

    张邦立默然而立,他看明白了一切,却不知道在这惊涛骇浪之中,自己该如何立身。

    若是以前,他紧跟陛下脚步便是,一心忠于国家便好。

    然而,世事如棋,却是那么令人尴尬。

    他从没有犹豫过要忠于皇室,可如今要面对的却是,好像他不管如何做,都非忠臣。

    因为,陛下和明王父子,皆在为国家舍生忘死,他忠于陛下,便自绝于明王。

    毫无疑问,若一定要在陛下与明王之间做选择,他只能选择陛下,可有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却在一此次敲打他的神经。

    或许,当明王执剑而来时,陛下也护不住他的性命。

    张邦立有些想不通,自己一片忠心,为何最终却落到这个地步,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立身的地步。

    最终,他还是迈出了一步,昨夜去寻了陆寻义。

    他告诉陆寻义,杜鹃有危险,需要救援。

    可在他心底,他多么希望,陛下根本没有准备杀杜鹃,明王能够轻而易举的就将杜鹃救下,这样,他既与明王结了善缘,也没有背叛陛下。

    今日,从皇后去见陛下,他就在关注,严密关注。

    结果却是在印证他的猜测,杜鹃不好救!

    所以,他才有些后悔,不该去寻陆寻义,他很清楚,以陛下的睿智,定然会察觉到皇后突然要救杜鹃一事,其中有内情。

    要查到他,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而已。

    “张大人!”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声低喝突然在耳边响起。

    张邦立心神陡然一颤,缓缓转身,只见一六旬内侍,带着两个小太监,正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几乎在看到这六旬内侍的一瞬间,张邦立的瞳孔便骤然一缩,姜云海!

    当朝前白衫总管姜云海,这是一个满朝诸臣都为之而惧的名字。

    白衫!一个百官恨之入骨的单位!

    当然,也正因如此,姜云海注定长久不了。

    不过虽然当年百官为了弄倒白衫,弄倒姜云海付出了巨大代价,可张邦立却很清楚,最终也没死的姜云海其实依然很恐怖。

    没有想到,今日竟然是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张邦立心中剧跳,不过只是顷刻,张邦立便恢复了正常,拱了拱手:“竟是姜总管驾临,张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张大人客气,咱家早就不是总管了!张大人,陛下相召,咱们走吧!”姜云海盯着张邦立直勾勾的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拱了拱手,不过面色却很清淡。

    张邦立心中一跳,眼中神色一转,点头道:“走!”

    ………………

    ……

    定武帝独自坐在椅子上,以前伺候的内侍已经到了门外,他的身边换上了姜云海。

    在陛下身边的姜云海不似之前,他温顺到没有一丝危险。

    张邦立躬身站在定武面前,君臣二人之间,极其少有的沉寂气氛在散发。

    定武帝一言不发,眸光落在张邦立身上。

    张邦立压抑着呼吸,也一字不敢做辩解,就这般等待着陛下极有可能下一刻便传来的“拿下!”

    良久之后,低头的张邦立,听到了陛下的声音:“你先退下吧!”

    这第一句话,让张邦立头顶的冷汗终于滴落在了地上,他苍白着脸,缓缓抬头,却只见姜云海躬身倒退。

    定武帝起身,走到张邦立面前。

    “噗通!”张邦立跪倒在地。

    定武在他面前站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走向了窗口,负手望着窗外,他轻声叹道:“朕还是下不了手啊!”

    话语中不含一丝怒意,却让张邦立顷刻间双眸含泪,磕头!

    定武没有转身,任他磕头,声调还是那么平静:“先有林华耀,又有陈可战,如今竟连你也要背叛朕吗?朕自认不是昏君,从不枉杀忠良,可为何都是这般回报朕的信任。”

    “陛下,臣一家世受皇恩,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敢负陛下恩典!”张邦立叩首道。

    “不敢?”定武转过身来,看着额头触地的张邦立:“陈可战那般负朕,朝堂上群情沸起要诛他家小以儆效尤,朕亦没有这么做。今日,朕也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第325章 巧言善辩

    解释?

    张邦立不知做何解释,也不可能解释,他只能道:“陛下,臣不知做何解释!”

    “砰!”

    其话音一落,便只听一声怦然作响。

    原来临窗的定武,陡然拧起窗台上的一个花瓶,对着跪地的张邦立便砸了下去,他的脸色彻底寒了,声音中的怒气也不再有半分掩饰:“你真当朕不敢杀你?”

    血顺着耳迹淌下,头顶的剧痛令跪地的张邦立眼前发黑,身形左右摇晃,不过他受此一击,却丝毫不敢妄动,始终努力支撑着没有倒下,只待耳边的嗡嗡作响慢慢消停之后,才缓缓抬头,面上血水活着泪水,已是一片狼藉。

    只不过已然怒极的定武帝,此刻心头却是再难升起半分怜悯,眼中只有杀意在不断升腾,越演越烈:“不要挑战朕的耐心。”

    磅礴的杀气直面而来,张邦立身躯颤抖越加厉害,连忙再次伏地:“陛下息怒,臣下真的没有,也绝不敢背叛陛下,请陛下明察!”

    “还敢狡辩!”定武眼神一瞪,快走几步,直接来到桌前,拿起桌上一份文件,便再次砰的一声,砸在张邦立脑袋上:“你自己看看,朕是不是冤枉你?”

    张邦立伏地的头颅,慢慢抬起,已经染上血迹的手,颤抖着捡起面前已经散乱的文件,只是一眼扫过,便只见上面正是记载着自己昨夜去见陆寻义的事情。

    什么时候去的,去了多久,全部记载的一清二楚。

    甚至他们两人在进屋之前的谈话,都一字不落的记载在案。

    缓缓放下手中文件,张邦立抬头看了一眼陛下后,又再次伏地。

    定武转身,回了座位,坐下之前,声音冰冷道:“说,给朕说清楚,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别怪朕不念旧情!”

    静悄悄的御书房内,气氛紧张极了。

    门外所立内侍,无不低头躬身,不敢造成一丁点响动。

    “陛下,臣下的一切都是您赐予的,臣下没有理由背叛陛下!”张邦立终于开口了,却并没有立刻就见陆寻义的事情做出解释。

    不过很明显,他的这句话,比忙不迭的解释还要有效果,定武帝闻言,虽然面上依然恨意不减,但却并没有再次发作,只是冷哼一声:“朕也想知道,朕待你如此信任,你究竟为何这么做?”

    “臣不敢欺君,昨夜臣的确见过陆寻义,也曾与他交谈许久,但臣对天发誓,绝没有做过半点大逆不道之事!”张邦立又抬起头来,掷地有声道。

    “没有做过?”定武帝气的冷笑起来:“莫非你还能说,昨日你居心叵测与那陆寻义见面,还是在为朕尽忠不成?”

    “陛下,臣冤枉,臣的确见了陆寻义,却真的只是在为陛下办事,求陛下明察!”张邦立抹了一把模糊了视线的血水,带着哭腔道。

    “还敢狡辩!”定武帝被他的话气的再次站起身来,操起桌上的一方砚台,便要再砸过去。

    “陛下容禀,若臣下当真图谋不轨,又怎会毫不遮掩的在陛下眼前行事?”张邦立吓的慑慑发抖,却是连忙高声道。

    听他这么一说,定武帝倒真是神色一动,这倒的确也是。

    张邦立为他鞍前马后数十年,在他心头还是信任的。

    说实话,在得知今日之事竟是张邦立搞出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竟是不敢置信。

    若是换了其他人,他哪里会给什么解释的机会,直接就拉出去剁了。

    说到底,他内心深处,也是希望张邦立是清白的,听张邦立这么一说,他按下了心头怒火,手指着张邦立,疾言厉色:“好,朕倒是听听,你究竟是如何为朕尽忠?别怪朕没有提醒你,从实招来,朕或许还能网开一面,若是继续欺瞒,别怪朕不念旧情。”

    “陛下容禀,昨夜臣与那陆寻义见面……”到得这时,张邦立才将他昨日与陆寻义见面的细节一一道出。

    张邦立并没有一上来就忙不迭的解释,那是他很清楚,正在气头上的陛下,根本无心正视他的解释,也许一两句话不合心意,陛下就真的会一怒而将他拖出去。

    而经过这一番打骂纠缠,让陛下心头杀气发泄一些之后再说,就安全了许多。

    事实上,他的策略很有效,听着张邦立老实交代昨日与陆寻义见面的细节,听着他毫不避讳的言及,昨日提醒陆寻义,杜鹃有性命之忧,需立刻营救的事实,定武帝脸色虽然越发难看,却终究是没有发火而打断,竟任由他说完。

    “这么说,朕没有冤枉你!”待他说完,定武帝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脸色难看到吓人:“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臣不知,这……究竟什么地方做错了?”张邦立可怜兮兮,满脸狼狈的抬头道。

    “砰!”定武帝一脚将他踹翻:“在朕面前你还敢装傻!”

    张邦立被踹的一个后仰,顾不上痛,又立刻爬回来,继续跪在定武帝脚前:“陛下息怒,臣故意去提醒陆寻义道门要杀杜鹃,确实不曾有半点不轨之意,若是陛下不满,臣愿领罚!”

    “嗯?”定武帝虽然大怒,但却并未失去理智,他明锐的捕捉到了张邦立口中的“故意”二字。

    “陛下,臣也是考虑到殿下扫灭竹叶门之后,道门之中很有可能会有胆大妄为之辈,行报复之事。如今殿下威重,道门未必敢轻举妄动,可这却不代表他们就会束手坐视殿下之威,肯定还是会有动静的。臣观局势,殿下动不得,而那关在天牢之内的始作俑者杜鹃,却是极有可能成为他们报复的目标……”张邦立伏地而谈。

    这本就是他正期待,或者说正准备去安排的事情。

    此刻张邦立却在这里侃侃而谈,定武帝冷着脸听他说完,眼神里的杀意又浓了。

    这计划好的事情,就被这混账给破坏了,他如何能不怒。

    只见定武帝盯着张邦立,眼中阴晴不定,有杀意在浮沉:“你是要告诉朕,你去找陆寻义,只是关心杜鹃而已,对吗?”

    定武帝的声音响在张邦立的耳边,令他不由自主的再次一颤,这一次真的心脏收缩,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只要一句话不对,就真的此生完矣,微默后,他伏地道:“臣……不关心杜鹃死活,臣只是担心明王府会误会!”

    定武帝充满杀意的眸光又微微一顿:“明王府?”

    “是,陛下!杜鹃被下天牢之后,陆寻义曾多次试图营救,甚至明王妃都曾来找过臣下。”张邦立道。

    这事定武知道,何止找过张邦立,林素音还曾亲自来求见过他,只是被他拒见了:“这又如何?”

    “陛下,明王府几次三番寻臣下,臣下都置之不理,以至于明王府始终认为,是国朝要杀杜鹃,臣担心,若杜鹃真的死在了天牢,明王府怕是会心生误会!”张邦立解释道。

    “这还用得着你操心吗?莫说道门有没有胆子来,就算来了,他们也休想在朕眼皮子底下成事,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的侥幸做到了,朕莫非连查出凶手的能力都没有了吗?”定武帝脸色依然很冷,显然并不认可张邦立的辩解。

    事实上,杜鹃若死了,他会第一时间就让明王府相信,这就是道门做的。

    张邦立微微抬头,看向定武帝,脸上满是苦涩:“陛下,,臣曾经无意之间得罪过明王,明王对臣下早已不信任,这一次明王府几次试图营救杜鹃,臣下又再次将他们得罪,明王府已经放话,只要杜鹃出事,便定取臣下性命。”

    “所以,你是因惧明王报复,贪生怕死?”定武帝盯着张邦立。

    “臣下是担忧,届时真有有心人挑拨,乃是臣下要杀杜鹃,恐怕殿下会选择相信,中了道门奸计!”

    “就算当真如此,自有朕在,难道还保不住你吗?”定武帝已经不耐烦了。

    “陛下,有您庇护,臣自然不怕。只是臣下担忧明王府会认为,臣下是在遵陛下之命行事,若真是如此,让明王对陛下心生误会,臣便是万死也难辞其罪。所以臣便主动去告诉陆寻义,道门可能会对杜鹃下手之事,这样即便到时真出了事,也能让明王府不会心生误会。”张邦立再次叩首。

    这句话倒是让定武帝脸色舒缓了一些,事实上在之前,他想召明王回朝的时候,也确实头疼过。

    明王一旦召回,该如何处理张邦立?

    如今听张邦立这么说,他算是有了一些安慰。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原谅张邦立的自作主张,尤其是想到与皇后闹到如此地步,他便心火骤盛:“便是有此心思,也不是你自作主张的理由。为何事前,你不先禀朕知道。杜鹃身犯国法,朕岂能轻易放之,你却唆使陆寻义去求皇后干政……”

    说到这里,定武帝盯着张邦立,神色开始明灭不定,陡然怒喝道:“张邦立,就凭这一点,朕就该将你赐死一万遍!”

    张邦立跪在地上,虽然没有看定武,但他却感觉到一阵寒意自脊梁骨直冲而上,脸色刹那煞白,再稳不住了,连忙继续道:“请陛下恕罪,臣也是一时糊涂,认为明王府既然一直要求释放杜鹃,那何不就顺了他们的意,将杜鹃交还他们明王府,若杜鹃死在天牢,难免多生事端,可若是杜鹃交到他们自己手上,却被道门杀了……”

第326章 道门大劫

    “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后没事吧……”林素音站在内厅门前,远望着独自一人坐在厅内,不言不语的皇后,心里不安,朝着老宫女问道。

    老嬷嬷双眸通红,泪水无声滑过脸颊,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最终冲着林素音道:“娘娘,陛下已经答应了释放杜鹃,和陆宗师等人出宫之事,您可以召陆宗师过来,让他准备一下,就出宫吧!”

    “嗯?”林素音有些吃惊,见皇后与老宫女如此模样,她还以为正是因为陛下没有答应,却没想到,既然已经办妥了。

    一回头,再看了一眼独自坐在内厅,明显不太正常的皇后,她问道:“可是母后她……”

    老嬷嬷一声长叹,眼角落下泪痕,微微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对林素音行了一礼:“老奴告退!”

    说罢,便转身,带着低沉,朝着皇后走去。

    林素音站在门口半晌,望着皇后沉默独坐,老宫女站在一边不断抹泪的情景,心中亦是不自觉的难受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皇后此行,定然不顺利,甚至……出了大事!

    转身离去,来到门口,她回头看向整间宫殿,不知为何,这间最贵无比的宫殿,仿佛一瞬间就再没了气势,只剩无尽的黯然与神伤,她眼眶不由自主发红。

    林素音来京其实还并不久,但毫无疑问,皇后是她骤临变故以来,唯一能够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情的人。

    即便她知道,皇后其实并不喜欢她,但却真真切切的在护着她。

    这京城,这皇宫都让她压抑,她望向天空,或许不止是这京城,这整个天下都不再属于她,唯有这间宫殿给了她一丝踹息的机会。

    林素音仰着头,让眼底的湿润慢慢褪去,收回眸光,压抑着心底不时升起的酸涩,她转身离开,朝着陆寻义所居方向而去。

    一路上,有许多人与她相遇,主子、下人皆有。

    却再未生一丝麻烦。

    她的身后,留下的只有一双双包含忌惮的敬畏目光。

    她其实并不在意,也不享受,但她却不得不越发铭记,这是皇后的庇护。

    “娘娘!”陆寻义带着一众明王府之将,站在门外行礼迎接。

    林素音抬头眸光复杂的看向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了一句:“你的目的达到了!”

    陆寻义微愣,随即问道:“娘娘是说……”

    林素音转身:“陛下已经答应,你们可以出宫了!”

    “杜鹃……”陆寻义脸上一喜,连忙问道。

    “你可以去天牢接她!”林素音背对着他,低声道。

    说罢,抬起脚步离开,陆寻义等人躬身礼送。

    然而,林素音走了几步,却没忍住顿了脚步,转过身来,也没顾忌面前许多人在,就盯着陆寻义道:“告诉墨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顾最爱护他的人,就算他再强大,最终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陆寻义面色一凝,眼中有怒意升起。

    一众明王府将,却是目光茫然的看着林素音。

    当然,最终没一个人敢对明王妃不敬,只能面面相觑的看着林素音消失在眼前。

    “娘娘她……”陆寻义身边,一人不解。

    陆寻义却手臂一抬,脸色冰冷:“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也别听,不该说的更别说!集合所有人,立刻离开!”

    “是!”

    ………………

    ……

    事业大了,许多时候,就无法在亲力亲为。

    很多时候,墨白能做的只是掌握一个大方向而已。

    距离北河之行,已经过去三日光景。

    一路南来,穿省过市,墨白不再是黑暗中的一个影子,他的脚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大夏国土之上。

    当然,他的剑也一直没有归鞘。

    三日后,新年的气氛仍然在延续,墨白的脚,却已经踏足在明珠北岸的苏北战场。

    “看看这里!”一座楼层高处,墨白登高而立,身后宗师景从。

    随着他的声音,宗师们抬起了视线,默默凝望这一片被战火几经摧残的国土。

    远处炮火硝烟依旧,近处行人面黄肌瘦。

    多日奔波的墨白,身形仿佛更瘦削了,面色相比之前也越发苍白了,这样一个青年,仿佛病重已久,只需一阵风来,他便将倒下。

    可就是这样一个青年,他敢背对着众多宗师,只因他手中的剑,早已出鞘,在这硝烟弥漫的国土上,依然寒光闪闪,摄人心魄。

    宗师们静静屹立他身后,相比三日之前,人数好像有些不对。

    少了!

    不错,出发前还剩二十二人的队伍,如今墨白的身后却只剩十八个。

    还有四人哪去了。

    或许凝望墨白手中那炳越发渗透着寒意的剑便知道了。

    不过很奇怪,人数少了,这些剩下的人,脸色却较当日离去时,反而坦然了许多。

    虽然他们跟随在墨白身后,气息依旧沉闷,但那种剑拔弩张,随时可能杀伐的血腥气息,却是淡了太多。

    伴随着墨白的声音,诸位宗师竟真的一个个散开,来到城楼前,向下张望。

    “咳咳!”墨白握拳遮住嘴轻咳了几声,脸色似乎越发苍白了一些。

    不过他这好像已命不久矣的模样,却没能让这些宗师们有半点动静,甚至都没人朝他看一眼,关注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这应该是方帅的战场,殿下带我们来此,是想让我们参战吗?”墨白身边,一长须之人远望,隐隐可见有旗帜在风中飘扬,那是一个大大的“方”字。

    此人收回眸光,回头看向墨白。

    看得出,还真与之前不同了,竟有人主动和墨白说话,而且听其语气,也并未战战兢兢,相对而言还是很自然的。

    他的声音,并未让一众宗师觉得讶然,相反所有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随着他的问题,将目光看向了墨白,在等待回应。

    “咳咳,咳!”有风在吹来,墨白再次咳嗽几声。

    有人面皮抽搐,垂下了目光。

    也有人狠狠握了握拳头,嘴唇微动,似在诅咒。

    不过大部分人,却都只是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墨白手中之剑后,便面不改色的移开了目光,继续远眺,不对他的咳嗽做出任何回应。

    当然,也没什么回应的,难道还要问候一句他的身体不成?

    实在是没有意义,不看还好,看了徒增心烦。

    因为之前四人,或许就是看了他这副痨病鬼,仿佛连剑都已经提不起的模样,才会丧了命。

    “是有这个想法!”墨白并不隐藏心思,咳嗽几声,缓过气来之后,盯着远方,慢慢道:“旗蛮入侵以来,我大夏名将已接连亮相登场,败多胜少,至今为止还只有寥寥数人,没在旗蛮手上吃亏,而这数将,却以方帅最为强势,不但没能让旗蛮占到便宜,反而还时有反击,多有斩获。可以这么说,今日战场,方帅足可称军心所在。旗蛮为了打败他,如今已是一次次调兵遣将,看样子是不败方帅不罢休的。但诸位别以为旗蛮动作如此之大,聚十数万兵,仿佛要与方帅在战场上一决雌雄,他们未必真的就一定要在战场上赢。”

    诸宗师都听懂了墨白的意思,依然是先前开口之人,他名陆长仙,在这些宗师之中,他能算得上角色,只听他道:“殿下所虑有理,不过即便是旗蛮由此心,也未必就敢乱来,论兵强马壮,大夏势弱,但论及道门力量,大夏天下为尊,他们一旦当真破坏约定,在战场投入道门力量,就不怕大夏反击吗?”

    墨白闻言,却似乎听到了笑话一般,回望陆长仙,又看了一眼周边众宗师,最后摇了摇头。

    这举动令陆长仙面色不好看,其他人也明显难堪。

    陆长仙索性不再看墨白,免得心气不顺,却道:“不错,我等在殿下面前确实不值一提,但我等也绝非就当真是废物,若真是如此,殿下又何必带着我们这些累赘!”

    他的话,墨白不以为意,稍顿才道:“不是道门力量不够,而是未必出手。国战,不是玩笑,动则江山易主。旗蛮既然敢开战,就已经做好了投入一切力量的准备。之前和你们做出约定,不过是互不参与会对他们更有利。然而一旦利益太大,谁还会在意什么约定不约定?杀了方帅,可断我大夏一臂,他们真的会因你们而不前?别说你们是不听国朝调遣,各有心思的一盘散沙,就算你们握成一团,他们该动时依然会动。国战抱着侥幸心理,是要亡国的。”

    这番话,让诸人沉默。

    说到这里,墨白神色也不禁露出一抹惆怅:“如果他们战场上能占到方帅的便宜,或许还会遵守约定,可他们打不赢。他国作战,咱们可以长期抵抗,他们却不可能长期作战,苏北战场久战不下,虽然他们依然强势,但我大夏的抵抗力量,正在一点点的聚集起来,时间长了,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当初他们宣称三个月占领大夏,虽然是一句狂言,但也是战略所需,他们必须快打。之前或许还无胆对方帅下手,如今本王与道门决裂,对他们来说正是机会。”

    说到这里,墨白望向陆长仙:“你觉得,如今他们真的出手了,那三山四府十名门,会不会真的用命?”

    陆长仙哑口。

    墨白面色再露笑意:“若说打本王,他们怕是定然愿意全力出手的。”

    “殿下,既然如此,您为何又要对我竹叶门下狠手?”陆长仙低头。

    “就算本王忍气吞声,对你们如敬君主,你们就能真心为国出力吗?不过一时表面的太平罢了,你以为旗蛮不知道大夏的情况?笑话,若是不知情况,他们在明珠时,敢视大夏道门魁首上清山的道人如无物,就像威胁孙子一样,胁迫他们对本王出手?表面的和平,想要唬住别人?本王说过了,国战没有侥幸。迟早这层窗户纸得揭破,旗蛮该出手时照样出手,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既然如此,本王又何必还惯着你们?求着你们,你们不肯出手,那就打到你们用命。”墨白的话很柔和,并没有疾言厉色。

    但即便只是温言,在场诸人,却又有谁敢不当回事?

    谁都知道,明王殿下的话,绝非玩笑,所以每一个人都变了脸色。

    这一刻,他们总算明白了,面前这位殿下,不是一时之气,而是真的已经杀心涌动,一发不可收拾了。

    陆长仙与身边诸人一对视,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不止竹叶门。

    还会有一个个道门,被殿下血洗。

    “道门大劫,这是数百年来最大的劫难……”陆长仙身躯微晃,嘴角呢喃!

第327章 前路何方

    获悉墨白真实心意,一众道门宗师皆是浑身寒意森冷。

    他们终于明白,竹叶门仅仅只是开始而已,很快,整个一百零八山,都必将随着殿下手中之剑掀起血雨腥风,再难平静。

    他们不能不动容,道门其他山门的死活,他们并不在意。

    可整个道门的兴衰,他们却不能不在乎。

    因为只要道门大格局还在,身为宗师的他们,即便已经被明王所败,亦依然可以维持他们宗师的傲气。

    在普通人面前,他们依然是高高在上的。

    然而,若整个道门格局都已不复存在,恐怕这世间道人便只能如那普通兵卒一样,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无法抗拒的冲锋陷阵!

    没错,届时,他们将从此跌下神坛!

    可想而知,这种局面,对这些道门中人来说,会有多可怕?

    毫不掩饰的说,即便竹叶门就在陆长仙等人眼前灭了,也没有这种结果,更令他们心中惊骇。

    眼见诸人顷刻间变的难以自持,墨白望着眼前的焦土,神情却淡然清冷,只听他轻声道:“圣祖爷开国,我墨家天下为尊,尔等道门有功,亦随我墨家承恩荣数百年。如今国难当头,我墨家责无旁贷,与大夏共存亡。尔等道门又如何敢置身事外,坐视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更有甚者,非但不为民出力,更居心叵测,妄图覆我大夏之江山。诸位以为,道门如此,站在本王的角度,本王不杀又当如何?”

    陆长仙无言以对,众宗师皆只能沉默。

    墨白继续道:“本王曾不止一次说过,本王并不针对道门,更不嗜杀。本王仗剑,不是见不得道门逍遥,而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只享恩荣富贵,却无需共度劫难的道理。所以,诸位无需去担忧什么道门大劫,不论最终结果,是本王壮志未酬身先死,还是道门多行不义必自毙,其实都与你们关系不大。道门即便是没了,曾经的荣耀逝去,也不代表你们就真的会从此泯然众人矣。相反,本王倒是觉得你们一叶障目,明明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你们却偏偏视而不见。”

    “嗯?”

    这最后一句话,让在场所有宗师皆是一愣。

    无不立刻眼神炯炯的看向墨白。

    陆长仙亦如是,原本惶恐的神色一顿,看着墨白那张依然清冷,丝毫没有嘲讽之意的脸庞,不由紧张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墨白转头看向他:“你们有没有想过,如今的道门格局,真的对你们来说是好事吗?”

    众宗师对视一眼,再次看向墨白。

    “我等愚钝,还请殿下提点!”陆长仙拱手。

    “圣祖爷开国时,道门可有今日般嚣张?本王并不认为,那时的道门便真的比如今的你们要胆小,而是在圣祖爷面前,你们根本没有兴风作浪的资格。”墨白沉声道。

    陆长仙不出声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那时候圣祖爷一声令下,九州震荡,谁敢不从?

    “哼,如今国朝糜烂至此,眼看着就要倒下了,你们坐视不理,甚至心底还期盼着与你们早有不睦的国朝快些倒下,可你们想过没有,若是当真换了新朝,尤其是旗蛮这入侵之主,当他们夺了这万里江山,难道还能容你们也如今日这般放肆嚣张?”墨白眼神陡然锐利起来,质问道:“就算你们从此收敛,跪在地上做人,旗国之君留你们命在,那旗蛮原有之道门势力呢?他们能坐视你们继续占有这些名山圣地,在这片资源丰富的土地上继续予取予夺吗?”

    这番话说的一众道人,骤然面色苍白。

    “妄想而已!”墨白一声冷哼,语气中似也升腾起了怒气:“一群鼠目寸光的懦弱之辈,你们恐怕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自大惯了,还认为大夏都拿不了你们怎样,就算换人又如何吧?却为什么不回忆一下,当年圣祖开国时的景象,到得新君上位,你们真的就有自己想象般强大吗?”

    现场很安静,一片呼吸粗重之声。

    墨白也自平息了一下,才再次开口:“其实你们从来就没得选择,除了保住这片国度,你们无路可走!”

    “殿下!”陆长仙深吸一口气开口了。

    墨白回眸,看向他。

    陆长仙却又低头,半晌才道:“殿下,非是我等道人不肯用命,我等即便想要用命报国,却也心有担忧。道门与国朝之间,关系僵持已久,即便我等舍生忘死,怕是天下承平之后,陛下也不会放过我等!”

    这句话,显然在陆寻义心里犹豫了许久,这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之言了,要在墨白面前说出这段话,需要足够的勇气。

    但同时也能说明,他们能在墨白面青敞开心扉,说出这段话,同样也证明了,他们的心态在发生变化,已然是与墨白在博弈,或者说是在解决靠近前的疑虑。

    墨白并没有否认他的话,反而点了点头,面上不但没显怒意,反而恢复了清淡:“即便如此,这也绝非你们眼见山河破碎而置之不理的理由。”

    话虽责备,但语气却诚恳。

    见诸人不反驳之后,墨白才继续道:“当然,本王不否认你说的乃是事实,但是正因为如此,本王才说,如今的道门格局,被打破了,对你们来说并不是坏事。如果依照如今格局继续下去,国朝最终胜了,陛下定然收拾你们,到那时,你们的下场会很惨。同样,国朝败了,新君同样会第一时间收拾你们,你们依然没有活路。既然如此,本王打破这格局,又何尝不是在为你们找一条生路?”

    陆寻义抬头,所有宗师皆目中征然。

    墨白却转过了身来,面对着所有人,眸光很亮:“本王不强求,但乐见你们能想通,还是那句话,本王既不嗜杀,也不针对修道中人,与道门这一仗本王若能胜,你们所失去的,只是往日那本就没有未来的道路。从此以后,你们面前却摆出了另外一条路,一条如你们先辈一般,重新争取荣耀的路。本王毫不讳言,无论是如今的国战,还是未来的国朝,都少不了需要道人的存在,你们身为宗师,能力超越普通人的事实,谁也不会否认。要建立功勋,你们远比普通人要容易的多。所以,本王奉劝你们一句,无需去自寻烦恼,去想如今的道门一百零八山的结局如何,还不如去想一想,你们该做怎样的选择。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在本王手下,只要能承其重,自可戴王冠。本王虽年不过三十,但既然敢涉足乱世,就能负得起责。既然收你们入麾下,只要你们不叛,本王就敢承诺,这江山万里,无论是谁,也休想动你们分毫。在本王手下,要还想得到往日高高在上的身份,可以,拿功勋来换。臣服于本王,莫觉得耻辱,你们的先辈,在圣祖爷时,也是这般走过来的。”

    说到这里,墨白将手中的剑,朝着地面狠狠一刺,入地三分。

    剑鸣之中,墨白转身负手,望苍穹:“话已说尽,如何选择,就看你们自己了。你们做出选择了也不用告诉我,这没有意义。本王不想听你们怎么说,只会看你们怎么做?顺则生,逆则死而已。”

    说实话,这番话后,大家真的心有所动,不管怎样,墨白说的的确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话说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该醒了,该真正去想想自己的路了。

    只不过,让他们现在就回应却是困难。

    毕竟墨白与道门之间这一次大仗是避免不了了,到底结局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好在墨白并没有逼迫他们现在就做决定,其实啊,他们想多了,根本就没得选择的事。

    陆长仙微微沉默,抬头问道:“殿下已经打算让我们留在方帅身边了吗?”

    很明显了,墨白突然和他们说这么多,自然不会是闲聊。

    只是陆长仙依然感觉有些吃惊,墨白真的就放心留他们在方帅身边吗?

    墨白笑了笑:“你觉得,我应不应该让你们来护卫方帅安全?”

    “这……”陆长仙有些坐蜡了。

    墨白却摇了摇头,转身,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剑,轻声道:“走吧!”

    说罢,他率先下楼。

    众宗师望着他身影渐渐朝着大营方向而去,皆是神思电转。

    “陆师兄,你怎么看?”有人朝着陆长仙问道。

    所有人目光皆看向陆长仙,陆长仙眯着眼睛望着墨白的背影,缓缓道:“怎么看都没用,就像殿下说的,咱们暂时不用想太多。”

    “可是殿下方才那番话,似乎……”又有人迟疑。

    陆长仙伸手捋了捋胡须,眼中精芒一闪:“且边走边瞧吧!”

    众人听罢,皆点头道:“师兄所言有理。”

    陆长仙长长一叹,抬起脚步,却又停下,眸光一扫诸师兄弟,沉声道了一句:“不过有件事,咱们怕是要商量一下了。”

    “何事?”有人问道。

    “看殿下的意思,咱们中间只怕又有些人要留在方帅营中,各位怎么想?”陆长仙目光望着诸人道。

第328章 本王还怕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看向陆长仙。

    “直说吧,殿下怕是不是虚言,旗蛮那边恐怕真会对方帅下黑手,所以这里并不安全。方帅身份非同小可,他一旦有所闪失,殿下必然爆发雷霆之怒……”陆长仙声音低沉。

    所有人刹那静了,皆不吭声。

    谁都明白,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旗国若要派人来杀方帅,必然力量不会小了,先别说其他,就算尽心尽力,也难保没有丝毫闪失。

    一旦出个什么事,殿下一怒,定然人头不保。

    半晌才有人回应:“师兄,此事重大,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陆长仙再次抬起眸光,看向远处大营方向,眼中思绪翻飞,只听他道:“这事非同小可,所以还是看大家怎么想,不知诸位之中,可有自愿承担此事的?”

    谁会自愿?

    气氛开始有些微妙,谁也不会挺身而出,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那诸位认为,咱们之中,又有哪位师兄弟能够承担此重任?”陆长仙再道。

    更微妙了。

    众人的目光都开始变的警惕起来,皆是互相张望。

    终于有人开口,只听他干咳几声:“咳咳,正如师弟所言,此事非同小可,依老夫看,恐怕非年富力强,武道超凡入圣者,不能担此重任!”

    此话一出,便所有人眸光豁然看向一人。

    这是一个看上去也就五六十岁,发须皆墨的中年男子。

    此人名叫张济海,之所以大家都看向他,是因在众宗师之中,他最是年轻。

    如今尚还不足六十,并且此人一向自命不凡,认为自己在竹叶门众宗师之中,绝对乃是奇才。

    其实,他也真的不错,单论武道,他虽然年纪尚轻,却真的不弱他人。

    那老者一言出,所有人立刻明白指的就是这张济海。

    很明显,竹叶门中也有派系,此人不太得人心,此刻被针对,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

    其实这家伙倒也非是没有志同道合之辈,只不过他结交的也都是些与他性格相近的自傲之人,这种人通常气性很大,但也正因如此,这些人大都已经死在了墨白剑下。

    所以此刻,这烫手山芋一出,自然而然,所有人便想到了他。

    张济海如何不知此事危险,眼见众人针对,立刻大怒,面色通红,怒视众人:“都盯着我做甚?”

    “师弟能为卓著,功力超凡,如此重任,观我等诸人,还当真只有师弟方可承担。”有人道。

    “有理,师弟年轻,武道又超凡入圣,区区旗蛮来犯之敌,必不在师弟话下!”

    “有师弟坐镇,我等勿庸担心矣!”

    “此事非师弟莫属!”

    一阵恭维,只见众人拱手含笑。

    “你们……”张济海气的须发张扬,大喝道:“休要以为推给我,你们就没事,方才陆师兄说了,方帅在殿下心中分量极重,莫要忘了,区区一个杜鹃,殿下便大发雷霆之怒,若方帅有事,你们以为,殿下就杀我一人?哼,痴心妄想!”

    “师弟这是哪里话,我们何曾有此意?”

    “师弟莫要凭白坏了同门情谊……”

    “是你们不仁在先!”张济海怒道。

    眼看一片争执,陆长仙面色一凝:“好了,都别吵了!”

    “师兄,你看见了,这是他们……”张济海仍自怒火难平。

    “够了!”陆长仙眉梢一挑,低喝道:“我等如今已是生死与共,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何必还做这无谓的争执?”

    此言一出,众人总算住嘴了。

    但很明显,众人眼中警惕越高了,都害怕最终落在自己头上。

    陆长仙又是长叹一声:“也罢,既然如此,若殿下真有此命,便我留下吧,不过张师弟方才所言有理,方帅若有闪失,恐怕殿下之怒,绝非小可,我等恐怕都得受牵连,所以也不知诸位,是否放心老夫。”

    “这,师兄怎能留下?”看得出陆长仙在这群宗师之中,是有自己人的。

    一听他要留下,立马有人反对。

    陆长仙,却一抬手:“就这样吧,要是诸位不反对,便由我留下,不过,我一人怕是不够……”

    ………………

    ……

    帅帐之内。

    方有群正面对着墙上一副巨型地图沉思,忽然有人来报:“大帅,明王殿下来了!”

    “进!”方有群似乎没有听清侍卫的声音,并未转身,依然盯着地图,口中随意的应了一声。

    侍卫见大帅如此反应,愣了些许,不迎驾吗?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只闻脚步声已近。

    “殿下……”侍卫忙躬身。

    墨白微微摆手,示意他出去。

    侍卫回望了一眼仍然看着地图的方有群,转身出去了。

    墨白不是一个人,他带着一众宗师直接入内。

    方有群的贴身护卫宗师,早已惊的站起了身,这位已经不是当初受墨白一掌那人,换了一个。

    墨白叫不出名字,却也不在意,目光望去,只见此人身形一颤,立刻一礼,不是道家礼,而是躬身道:“殿下!”

    墨白只是点点头,便移开了目光,再次看向方有群。

    老道慢慢起身,望向墨白身后诸人,眼神又是一缩,他自然能够认出竹叶门一众宗师来,正因认出,让他心神越发紧张,大气也不敢出。

    而方有群似乎终于醒过了神来,猛的一个转身,虎目定在了墨白身上。

    显然,他有刹那的吃惊,但紧接着便恢复了平静,将目光扫向墨白身后一众人等。

    相比那老道,他的气度就大为不同了,一眼望去,也不知认没认陆长仙等人,但却神色丝毫不改。

    然而,见方有群望来,一众竹叶宗师,却是皆行礼:“见过方帅!”

    方有群眸光微动,也自拱了拱手,口称:“诸位有礼!”

    说罢,他才将目光再次看向墨白,很明显,他没先和墨白见礼,有些失礼了,但实际上做到他如今的位置,别说墨白只是一个亲王,便是太子亲至,他也无需太过拘礼了。

    墨白也不在意,率先冲着方有群拱了拱手:“方帅,数日不见,可安好?”

    方有群盯着墨白的审视目光这才慢慢松了下来,甲胄在身,依然没有太过拘礼,只是一拱手:“殿下大驾,请恕老将未能远迎。”

    “无妨!”墨白摆了摆手。

    “请!”方有群伸手示意。

    账内自有桌椅,两人坐下。

    方有群微微犹豫,在墨白脸上看了几眼,又看了看站在一边不敢落座的众宗师,眼神微动,亲手拿起了茶壶,为墨白倒了杯茶。

    这倒是令墨白心中微动,这待遇可比上次好多了,看来这位老帅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这几日,听说了殿下的事情,倒着实令老将惊讶不已!”方有群放下茶壶,看向墨白,吐出两个字:“佩服!”

    一旁,竹叶门众宗师脸色一黑,却是不敢言。

    墨白也没想到这方有群如此直接,竟当着竹叶门的面,就直言不讳。

    不过还没来得及回应,却见方有群面色又恢复自然,沉声道:“不过此地乃是战场中心,危险的狠,殿下身份尊贵,没事还是少来为妙!”

    依然不客气!

    看得出,方有群依然不怎么待见他,或者说,墨白所做的那些事并不能影响到他,对他来说,墨白就算是真人,对他的战争也没什么用。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招待这些小王爷,更不希望见到这些小王爷在这里妨碍他作战。

    这不是多余的担忧,有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王爷在这里,若是喜欢指手画脚,他手下的将领们打仗都不能安心。

    不过这也就是他,换个将领怕是没有这么硬气,因为这位的确有这个资格和底气,在朝中,他乃陛下心中第一信任之将帅,确实无需顾忌太多。

    不得不说,这位老帅当着墨白的面,还是这态度,让墨白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念及他的功勋,墨白也只能不计较,也不喝茶,微微摇了摇头,目光瞥了一眼站在一脚的那老道,道:“阁下如何称呼?”

    这位可不敢有方有群的态度,连忙躬身道:“回殿下,老道离云!”

    墨白点了点头,又看向方有群:“方帅,离云道长可还尽力?”

    此话一出,那老道当即心神一紧。

    方有群却是微微皱眉,搞不懂墨白的意思:“殿下莫非就是为老将身边宗师阁下而来?”

    本是随口一问,却不想墨白竟然正色道:“正是!”

    “嗯?”方有群眉头皱的越紧:“殿下,如今战事吃紧,殿下若是有事,尽管明言!”

    他很忙,真的很忙,没时间陪墨白闲话。

    墨白笑了笑,冲着陆长仙看了一眼。

    陆长仙带着身边六人走了出来,又再一次冲着方有群行礼:“我等见过方帅!”

    方有群有些懵了,看了看六人,又看看墨白,没有说话,等着墨白解释。

    “你们先出去!”墨白抬手。

    陆长仙等人应命离开帅帐,而那离云老道竟也跟随出去。

    墨白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眉头一皱,却终是没有说话。

    方有群见到墨白的异样,也看了一眼出去的离云一眼,却没察觉哪里不对,再次看向墨白,却只听墨白已经看向了他,正色道:“方帅,您放心,我来这儿,不是给您添麻烦的。”

    “殿下客气了!”方有群点了点头,沉声道:“老将是个粗人,有话直说,殿下的事,老将最近也听说不少,说实话,老将很吃惊,也很佩服。之前老将态度不好,非是对殿下无礼,而是殿下着实不宜多来大营,一来关系到殿下安危,二来也是如今战事吃紧,若旗蛮知殿下到来的消息,定会多生事端,又徒增我儿郎伤亡,还望殿下体谅!”

    这番话,倒是让墨白心头顺畅了许多,稍稍一想,也正是这个理,点点头道:“是我疏忽了,请方帅恕罪!”

    方有群眸光微顿,又仔细打量了墨白一眼,见他着实诚恳,倒是面色好了许多。

    “方帅,此来只有一个目的,如今旗蛮久攻方帅不下,我很担心,旗蛮会不守规矩,对您实施暗杀手段,所以这次来,带了些人过来,想留在您身边。”墨白并不遮掩。

    方有群眸光之中清晰可见一抹锐利升起,直视墨白:“殿下不是开玩笑吧?”

    “何来玩笑之说?”墨白摇头。

    方有群站了起来,重新走到地图前面,沉默稍许,声音传来:“殿下请吧!老将就当殿下没有来过,”

    墨白站起身来,转身看向方有群,轻轻咳嗽了几声后,淡淡说道:“莫非方帅以为,本王能有什么异心不成?如今账内就您与我二人,不过数步之遥,若是想对您不利,我随时可做到,何须其他手段。如果是想监视您,本王出了营帐,您随时都可下令拿人,谁又敢反抗?所以方帅,当真只是为您安全着想。”

    方有群转身,盯着墨白:“殿下好意,老将心领了,老将的护卫工作,陛下自有安排,殿下无需操心。””

    墨白却是淡淡笑了笑:“方帅不必忌讳,若本王还怕他人猜忌,就不会来您这儿提议此事。无所谓了,如今本王称天下皆敌,也不算夸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命就交代了,可能是旗蛮,可能是道门,也可能是军阀乱党,甚至……”

    说到这儿,墨白神情越发洒脱:“所以,既然已经为了抗蛮而走到了这地步,又还需要怕什么,国朝的言官?天下的非议?还是陛下的猜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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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介绍: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