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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9章 驾临

    “绝对没有!”阿九自然知道轻重,直接郑重肯定道:“此事只有我自己知道,也从未向外吐露过一个字,当日在宁郡王府中,局势危急,我是有准备用上令牌,让所有人先行护送王妃离开,但还没等我用上,二先生便已经让万师兄护送王妃与我先行离开!”

    墨白闻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望向窗外沉默。

    阿九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也自沉下了心开始回忆,自从入京之后二先生究竟有没有什么异常。

    可思来想去,他没发现半点,二先生对殿下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二先生的血性义气也是毋庸置疑的。

    之前他也曾担心二先生会对王妃不敬,可事实上,二先生做的没有半点问题,在宁郡王府,二先生从头到尾都在护着王妃安危,最后更是赴死之前,也让王妃先撤。

    阿九又抬头看了一眼墨白,心中不知,六爷究竟在怀疑二先生什么?

    “六爷……”阿九忍不住开口。

    墨白转头看向他,他却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墨白倒是笑了笑,看出了他的心思,摇头道:“不要乱猜,我知道陆寻义没问题!”

    阿九终于放了心,点点头不再多语。

    而墨白却再次转向窗口,又沉下了心思。

    是的,他不是怀疑陆寻义有什么问题。

    而是他察觉到了陆寻义性格上的转变。

    尤其是今日和他说起楚家的事,他表现出的冷静,让墨白心中不知道是好是坏。

    ……

    陆寻义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在他们师兄弟中,有勇有谋最适合作为领导者的,便是老大和老二。

    只不过老大身残,不再适合抛头露面。

    所以墨白选择了陆寻义,给他机会,让他成了明王府实权最大的人。

    墨白并不怀疑陆寻义的忠诚,从没有怀疑过。

    一个能够陪着铁雄兄妹,千里亡命,到最后一步都不离不弃的重情之人,还有什么不能信任?

    直到现在为止,他们师兄弟都让墨白放心,敢随时将生死交给他们。

    他让阿九回到京城,并不是怀疑陆寻义会背叛他。

    只是知道他们师兄弟的血性,怕陆寻义会因为对林素音的反感,在林素音遇难之时,选择漠然,放弃救援而已。

    所以,墨白给了阿九令牌,只是为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却并没有夺陆寻义权利的意思。

    但回到京城之后,他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却是发现陆寻义似乎相比从前,在行事作风上有了一些改变。

    经过这次在京中独自处事的磨练,他比从前更成熟了,考虑问题也更全面了。

    这是好的一面,但也有一些让墨白心中不是很满意的地方。

    尤其是他没有与自己商量,明知杜鹃不好救,也明知自己心里绝不愿意牵连到皇后,让皇后为难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做主,去让皇后救杜鹃一事。

    这件事墨白并没有多提,毕竟陆寻义不是私心,说到底他是为了明王府,他有他的想法,即便墨白不是很认同,却也不会让他寒心。

    可是,这一次,墨白在陆寻义面前说起楚家,本来是想对楚家的处理,和他沟通一下意见,毕竟楚家关系到他们师兄弟的一条人命。

    当初宁儿不过受伤,还是林素音的间接原因,就让他们师兄弟血恨难消,这一次无疑更为严重,墨白是尊重他们的,不管做什么决定,也还是想与他们沟通过后再说。

    然而,很意外,陆寻义居然如此冷静,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任何仇恨,甚至直接便站在明王府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墨白观察过他,他的表情不似作伪,这让墨白很疑惑,莫非是在自己面前避嫌?

    因为他知道自己曾经给了阿九那块令牌,所以才会注意?

    然而结果并非如此。

    陆寻义似乎真的主观上,第一时间就直接站在了利益的角度上去考虑。

    陆寻义的行事作风包括心思想法,似乎相比从前都有了一些改变,作为主上,墨白本来应该很喜欢陆寻义的这种能够为了大局,压下一切个人情感的转变。

    但是,作为朋友,墨白却觉得有些不妥,不是他不好伺候,而是一个如此血性的汉子,如今居然在权谋之中,逐渐放弃了本心,这对陆寻义自己来说未必是好事。

    想到这里,墨白嘴角又浮起了一丝苦笑,天下又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事,当初培养陆寻义,不就是看中他的冷静与谋略吗?

    怎么如今向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已经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反而自己又要担心?

    他其实是知道的,手下人,包括铁雄在内,如今都逐渐有了一些心事。

    他们不止再追求驱逐外敌,同样开始追求有朝一日,能送他们的六爷上帝位!

    有了这种心思,有了再权谋乱世中挣出一份基业,有了对权利的追求,人总是会丢掉一些初心的。

    或许,反而是自己对这种欲.望的淡薄,才会反而希望铁雄那群师兄弟永远义字当先,利字在后……

    墨白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眸光,他不打算再继续深思了,光宗耀祖、显耀门楣,是每一个男人最正常的追求,他不可能去压制,也压制不了。

    但是心底隐隐的担忧,却让他总有些不安稳,人的改变往往是在自己都没察觉时便已发生。

    陆寻义的主见越来越大,他的心思越来越冷静,他的作为也会越来越果断。

    有些情感一旦被抛弃,有时候做出来的事,便会极为出人意料。

    皇后之事,他能体谅,也能容忍。

    但会否有朝一日,陆寻义为了大局,他果断的牺牲掉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如阿九、如铁雄、如宁儿……

    墨白微微摇头,他觉得不会,因为宁郡王府中,陆寻义依然是那个义薄云天,宁愿自己身死,也将生的希望留给师弟的人。

    但,终究是不得不防!

    他不压制手下的心思,甚至当有一日需要黄袍加身,他也不会拒绝,会给所有跟他出生入死的人一个交代。

    但他的道心,却永远不会在权利中迷失。

    他有着最清晰的追求,他也会看着手下人牺牲,但从来不是为了权谋乱斗中称雄。

    墨白低头半晌,终于还是转眸看向阿九,突然开口道:“阿九,从今天起,你跟我学医,自此淡出明王府权利体系!”

    阿九一愣,突冗的一句话,让他整个人又惊、又喜、又惧、又激动……

    这句话,无异于终于被墨白收到了门下,有了弟子的名分。

    而淡出明王府权利体系,又似乎对他不再信任。

    “殿下……”阿九声音有些颤抖。

    墨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继续道:“那块令牌你继续拿着,如果有一天,你察觉到府中人,有某些举动,会和我的意志严重相悖,又来不及向我禀报的时候,我赐你特权,凭此令牌,你可调动明王府中所有特卫!随时镇压。若镇压不住,情势危急下,可生杀予夺,紧急处置!”

    ………………

    ……

    刚刚到达楚家门口,就只见于青药的马车也刚好停下。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各种年纪的医者,年纪大的有六十开外,最小的才十一二岁。

    墨白与他刚好在楚家院门口会和,互相见礼后,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他身边诸人:“于老,不知这是何意?”

    人老了,估计也就那么要脸皮了,这不,于青药脸不红心不跳:“殿下有所不知,自见得殿下当面之后,老夫才知世间真有高人,今日有幸受殿下相邀,来给殿下打下手,心中惶恐,便将家中这些后辈也带来一起听用!虽然在殿下面前,本事自是可忽略不提,但所幸都是自小习医道,些许杂事交给他们还是出不了错的。”

    “这孩子也是来帮忙的?”阿九在一边实在忍不住,竟然指着那十来岁的小孩插口道。

    阿九怎么不知道,这分明就是带家中后辈来偷师的,还美其名曰来帮忙,真是人老心黑,厚颜无耻!

    “还不拜见殿下!”于长青被阿九一句话,也着实有些挂不住,却不等墨白多说,直接冲着一众后辈板着脸大喝一声。

    “我等拜见殿下!”一阵躬身。

    “这让长青如何敢当?”墨白也是无语,却也不介意,笑了笑,抱拳道:“那便麻烦诸位了。”

    在楚家兄妹的带领下,诸人直接入内。

    还未进正屋,便只听得屋内吵闹的厉害。

    楚家兄妹没来的及先进去通报,一直就在墨白身边,此刻闻得屋内吵闹,顿时脸色一变,楚若先连忙道:“家中尚不知殿下到来,怕礼数不周,我这便……”

    “无妨!”墨白却只轻声一言,继续抬步而行。

    楚若先脸色再次发白,深恐屋内传出什么对墨白不敬之语,连忙给身边的楚若涵打眼色。

    却只见楚若涵红着眼睛低下头,身子微微颤抖。

    原来是此时屋内正传出极为难听的话语,而指责的对象,就是楚若涵。

    “她就是灾星,当年就是她将那人引来的,如今竟然还不够……”

    “想男人想疯了,连我们一家性命都不顾……”

    “不知廉耻……”

    “我早就说过,要看好她,我就知道她肯定会去找那人,让你们将她关起来,你们不听,现在好了,我们全都要被这赔钱货害死了……”

    ……

    一道道指责声很凄厉,被吓疯的人们,爆发处最大的怨恨,全部倾泻在了楚若涵身上。

    就在这些声音之下,墨白脚步依然前行,身边的于青药却是有些发懵的看了一眼墨白,又看看兄妹俩,不知到底什么情况?

    人都病成这样,他们还有心思吵架?

    却也是感觉了几分不对,但不好做声,便一起进去。

    他身后那些后辈们,却是一个个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就这般,楚若先含着愤怒与恐惧,一把推开了大门,屋内声音顿时一静。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就放在了她身边的楚若涵身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立刻便要冲上来。

    口中各种怒骂接踵而起,也就在这时,墨白的声音传出:“请!”

    他是对于青药说的,却让楚若先反应过来,立刻让开脚步,墨白的身影站在了门口。

    几乎一瞬间,这屋内二十几口子,一怔之后,瞬间脸上失去了血色。

    那一头白发,那依然还熟悉的模样,连续一道道身影摊倒在地。

    不一会,便已鸦雀无声!

    所有人跪倒在了地上,惶惶恐恐,颤抖不停。

    于长青哪里还看不出不对,微微皱眉望向墨白,想要问,却见墨白神色自若的在跪地诸人身上打量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直接看着早已成了泪人的楚若涵道:“不知患者所居何处?还要劳烦小姐带路。”

    楚若涵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跪着的人,再看看身边兄长,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低下头,行了一礼:“殿下这边请。”

    “有劳小姐!”墨白点点头,又冲于青药伸手示意:“于老,请!”

    于青药最终没说什么,微微伸手,与墨白一同前往。

    他的后辈们,皆在跪地人群中诧异望着,不知这到底是搞什么,看个病不至于如此吧?

    楚若先没有跟进去,他站在族人面前,望着前面背影消失,连忙上前,将自己母亲扶起。

    “你……没事吧?”他母亲仍自有些颤抖,抓着楚若先的胳膊。

    “娘,我没事,您放心!”楚若先眼神亦红。

    “若涵,若涵呢……”

    “没事,都没事!娘,若涵请来了殿下为父亲治伤,没事的,会没事的!”

    身边一众人缓缓抬头,慢慢爬起来,看向楚若先,眼中各有神色。

    就在之前,这府中对楚若涵的恨意绝对可以惊天,可此时楚若先最后一句话后,没有人再敢开口说一个字,只有一双双眸子满是复杂的对视。

    有惊惧、有惶恐、有庆幸、有猜疑……

第390章 猜测

    “啪!”定武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脸色难看,眼中怒火乱闪。

    直将来汇报的内侍吓的直哆嗦,丝毫不敢抬头。

    定武帝是真怒了,才刚刚老实了半个月,墨白居然又整幺蛾子。

    他明旨以下,文武百官皆知他被圈禁在府,居然还公然敢不经请示便外出,这是当真要逼他动刀吗?

    这一刻,定武帝真的恨不得,直接一声令下,将那逆子拖出去斩了。

    但是,如果能杀,怕是半个月前他就下令杀了,强烈的怒火翻腾在胸口,他微微闭上眼睛,强自忍耐。

    好半晌,他才终于平静下来,在椅子上坐下,沉闷半晌,突然发声道:“去将张邦立叫来!”

    “是!”内侍连忙退出门外。

    不多时,便见张邦立额头冒着细汗站在他面前,显然是来的有些急。

    吩咐内侍出门,只剩下君臣二人,定武帝脸色仍然不太好看,却盯着张邦立道:“那逆子出门的事,你知道了吧?”

    张邦立怎么可能不知道,在明王府门前出现异动的第一时间他就关注了,此时连忙答道:“回陛下,臣下已经知情,并立刻对殿下此次出诊的对象做了调查!”

    “嗯?”定武帝本来哪管什么对象,只是觉得墨白是在挑衅,此刻听到张邦立的话,方才冷静一些,神色微动,问道:“可有异常?”

    “患者是巡防总部任职的楚镇平,其于半月前突发重症卧病在床,曾四处请名医上门诊治,太医院的额陈御医也曾去看过,经证实,楚镇平的确重病,瘫痪在床,意思病入膏装之态,众医者皆无功而返!”张邦立沉声道。

    这是在先证明患者是不是真的患了重病?

    也在证明墨白出诊之事,是真的去治病,不是刻意安排,借此机会出门。

    定武帝接过文件,正是楚镇平的底细,看着,看着却是突然一愣,忽然抬起头来道:“此人与那逆子有旧?”

    “是,殿下初入明珠时,楚镇平就任于明珠巡防司西区主官,在职期间便身患重兵,正是被殿下治愈!之前我们曾为了解殿下的信息,便曾和他接触过!”张邦立确认道。

    定武帝微微点头,难怪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一个区区三品官,京城多如牛毛,他也不可能个个就都记住,能对楚镇平有印象,那肯定是特别提起过的,原来是与墨白曾有牵连。

    想到这个,他突然又想起什么,连忙顺着资料看下去,果然看到了庄山海的名字,他神色瞬间变得冷冽,抬起头盯着张邦立,吐出了三个字道:“庄山海!”

    张邦立知道陛下定然会关注这一点,连忙道:“也曾查过,当年殿下治愈楚镇平,不久之后,楚镇平便调离了明珠,那时候庄山海将军还未入军中,我们细查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存在有过联系的痕迹!”

    定武帝眸光这才放松下来,显然他非常忌惮墨白可能与军方人士联系在一起。

    将楚镇平的资料从头看到尾,随即扔在了桌上,没什么太值得关注的,倒是他们与墨白有旧的原因,反而证明了墨白此次去出门为他看病的合理性。

    可他心里却还是郁郁,沉默半晌,又看向张邦立,沉声问道:“他是真病了?”

    “经众多医者证实,其的确乃是救济复发,如今已瘫痪在床,按诸医者的意见,此人已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张邦立点头道。

    “哼,那些庸医的话,岂能尽信,那逆子在医道方面还是确有建树的,这楚镇平又曾与那逆子有旧,未必就不是那逆子动了什么手脚,那些庸医未必看得出来。”定武帝突然冷哼一声,口中直接称呼众医者为庸医。

    看得出定武帝对医者有意见,事实上,自从当日得知皇后中毒事后,他便大发雷霆。

    首先砍的就是御医的头,一日间就砍了七个,若非皇后主动求情,怕是宫中御医至少要被砍了一半去。

    这种怒火,并非一时而发,多年来他的头疾发作,御医无可奈何!

    皇后中毒,御医亦玩忽职守,竟从未查得!

    那陆寻义重伤,御医还是不行,却等到墨白一回来,陆寻义就直接站了起来。

    想一想,他如何不憋屈,坐拥天下,却找不出一个比得过那逆子的医道中人来。

    张邦立苦笑,不知该如何作答,那些医者,就算医术不如殿下,却总不会连是否得病也看不出来吧?

    但他不敢反驳,他知道陛下对殿下忌惮很深,就怕是殿下刻意联合楚家在做戏,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出门。

    陛下不希望在这联合谈判期间,殿下又胡乱插手进去,搞的不可收拾。

    张邦立沉吟一会,终于还是说道:“陛下,臣这里有一些未经证实的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定武帝吐出一个字。

    “是!”张邦立闻言行礼,立刻道:“臣方才再次查这楚家时,却是意外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臣怀疑可能与殿下有关……”

    张邦立有些迟疑,定武却不容他吞吞吐吐,直接道:“何故吞吞吐吐?直接道来便是!”

    “是!”张邦立耽搁了一下,不敢再犹豫,直接道:“这楚家近来本就多有诡异,其在巡防总部任职期间,能力很出众,也力求上进,在京三年已经历过一次升迁,如今巡防总部下辖三区职部总官即将卸任,其正是接任三区总官的有力人选。可就在这时,他却突然放弃了这大好前途,反而开始运作出京,想要调往地方!若说调职还不算奇怪,但紧接着,就在为他安排职务调动期间,他又于半个月前忽然放弃已经运作良久的地方补缺,竟直接告病,要辞去一切职务立刻离京。并于当夜,他便病倒在床!”

    “嗯?”这一下定武抬起了眸子,眼神威严道:“此人莫非当真是在装病?”

    张邦立一顿,显然陛下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摇头道:“非是装病,而是他病发的极为突然,众医者皆众口一词认为其发病原因,乃是心焦过甚,受巨大刺激所致!”

    说到这里,定武帝显然反应了过来,张邦立不是说楚镇平装病,而是他一系列举动,加上突然发病,其中另有因由。

    他望向张邦立,果然只见张邦立点头道:“他运作离京之时,正是殿下身份大白天下之时。他发病之日,又正好是殿下回京当日!再联想他近来之诡异,其要求调离,是在逃离京城,好像是躲着某个人。而他发病,则是由于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和恐惧。今日早间,那对兄妹前往殿下府邸,又有些许异常,其女想求殿下为父治病,其子却追来阻拦,如此种种,夹杂一起,让臣不禁怀疑,这楚镇平与殿下有旧是真,但或许他们之间的渊源有古怪!”张邦立眼露精光道。

    定武帝微微一愣,暗暗琢磨张邦立的话,也是不由点头道:“莫非他们之间是有仇怨?”

    “臣已命人在此详家查探当年根由,目前还只是臣下的猜测,不过臣下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若当真如此,那么此次殿下出诊,应该事发突然,不可能早有安排!”张邦立沉声道。

    “嗯!”定武帝神色明显轻松了不少,墨白若当真是和楚家有什么恩怨,又或者单纯只是去治病,他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这逆子不随意跳出来插手他的政事便由得他去。

    再说若真是去治病救人,还是救朝中官员,他也不好出面阻止。

    “务必查出因果,盯紧那逆子,稍有异动,即刻来报!”定武帝沉吟片刻,收敛了怒气,沉声道。

    “是!”见陛下消了火,张邦立也松了口气,退去。

    定武帝一人坐在御书房中,眼眸闪过各种思绪,最后竟轻声一叹,微微摇头。

    说实话,若墨白当真只做一个医者,他又如何容不得他?

    到底墨白对国朝还是有益的,无论是修为还是医道,亦或影响力。

    只是他还是摇头,那逆子太过放肆了,容之不下!

    正自感叹,却突然又闻脚步声响,那刚刚离去的张邦立,竟又转了回来。

    在他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定武微楞:“和郡王?”

    “臣弟拜见陛下!”和郡王躬身而拜。

    定武站起身来,有几分诧异道:”郡王此来见朕,可有要事?”

    和郡王一笑,却是告罪道:“先前接到张大人派人闻讯楚镇平一事,臣弟方才记起一些旧事,连忙便赶来回禀陛下!”

    定武看了一眼张邦立,却见张邦立眼神有些古怪道:“陛下,殿下与那楚镇平之间还当真渊源颇深……”

    “郡王,坐下说话!”定武帝此时倒是镇定非常,点点头对和郡王道。

    随之从和郡王口中,他们终于对当年的事了解了个大概。

    他知道的还真不少,这是由于陈掌柜之故,曾在事后对他感慨过一两句,所以对于内情,他反而知道的更多。

    当然在他口中,那楚家小姐与墨白的事,变成楚老爷看不上墨白……

    所以这仇恨也就变成了,墨白承受楚家之辱……

    其实早先时候和郡王便已说过一些,可年日久远,再加上楚镇平与庄山海的缘故,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情,也就没有细说。

    毕竟真要说起来,当年他与墨白之间,又何尝没有冒犯?

    待他将他所知道的一切讲完,定武帝的脸色倒是和缓了许多,这是和郡王第一次讲述,当年的墨白曾多么卑微的陷身于危难之中挣扎。

    张邦立则是沉默不言,和郡王说完后,站起身来,对定武长身一拜,苦涩道:“说起来,臣弟当年也算与六皇子有过接触,却不知身份,眼睁睁的看着其受过诸多委屈,实在有愧!”

    定武帝挥挥手,没有多说,和郡王退去之后。

    张邦立不由带着几分唏嘘道:“陛下,如今倒能理解为何楚家如此惊惧了,那楚家小姐为何有勇气去寻殿下!”

    “这楚镇平眼界极差!”定武闻言,最后语气明显不善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

    ……

    墨白不知道宫里的情况,不过对此也算早有所料,就算和郡王不去,明珠那边也会很快传来一些消息,让定武帝放心,他只是来治病。

    就算不单纯,也只是他与楚家之间的事,并没有干涉其他事的想法。

    此刻的墨白没有想这些。

    一如当年!

    他一身素衣站在床前,望着床上那个病弱之人。

    也如当年!

    楚老爷一动不动,口眼歪斜的躺在床上,看着青年。

    只不过,气氛却再不是当年那般,如今的墨白站在这里,无需再有任何动作,便足以镇全场。

    而如今的楚老爷,虽然官比以前更大,但他眼中却再也射不出半点威严,只有老泪在眼角划下,望着墨白满是悔恨与祈求。

    房间中很安静,于青药已经上过了手,脸色严峻。

    不过他早已察觉出气氛有异,看完情况后,默不作声站在一旁望着墨白与病人对视。

    他身后后辈也同样感觉到气氛的沉重,皆是屏住呼吸。

    终于楚老爷激动起来,脸上逐渐变得血色通红,呼吸开始困难。

    “殿下……”于青药脸色一变,看向墨白。

    墨白眼中再次清明,点了点头,一言未发,走上前去,却只见其手中金针数只,未曾把脉,也未曾问诊,便直接下针。

    其动作不算快,但却没有一丝犹豫,一把金针刺入出楚镇平头颅各要穴,如行云流水。

    楚家兄妹与她母亲,捂住嘴巴,眼中满是惊惧,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而于青药等人,却是眼眸瞪大,不敢放过一个细节。

    半个时辰,墨白始终在施针,他指间寥寥绿色雾气升腾,于青药等人还好,自见过这般丹师手法,他们不在意那升腾绿舞,却死死盯着墨白的手指每一次转动金针的频率。

    而楚若涵和楚若先以及他母亲,眼中惊惧却是逐渐卸下,眸光看着墨白好似神仙般的手段,发呆。

    楚若涵目光呆呆的从他的手,转移到他的身形,他的脸上。

    他就坐在那儿,神情清淡,没有一丝紧张,却相比当年,更加气度斐然,让人如此安心。

    ps:今天有事就一章。

第391章 治还是杀

    墨白端坐床头,并未出声,一支支金针在他丹气贯通之下,插入楚镇平颅海。

    似慢实快,却有条不紊。

    于青药就站在他斜对面,如同众多后辈一起潜心观摩。

    其实接到墨白的邀请之后,他便立刻了解了楚镇平的一些情况,来此拿脉之后,他便已然确认,楚镇平的确棘手,如诸位同道所言,恐怕的确难以药石痊愈。

    但他见墨白直接下针,也只是静静看着,并没多说。

    毕竟有陆寻义的先例在前,就算这次真救不了,他也想要看一看墨白的手段。

    陆寻义那次,他毕竟没亲眼看到墨白施展手段,所以这一次,他接到邀请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主要便是想看看,这敢号称天下第一的神医,本事究竟如何?

    陆寻义是武道伤势,服下的又是墨白自己炼制的丹丸,说实话,他这段日子一直在思考,陆寻义的救治,其中怕是有些诡秘之处,未必当真靠的就是医道手段。

    这一次不同,楚镇平的病是他已经亲自确认的,非毒、非伤,乃是真真切切的疾病。

    若不能对症,就算是再厉害的丹师,也休想凭借丹气让他痊愈。

    所以对于青药来说,这是一次近距离观察墨白医道的大好机会!

    不管墨白究竟是为扬名而请他来,还是有其他目的,他都无所谓,他只是想知道,墨白究竟是浪得虚名,还是当真通神?

    这世间是否当真又出了一个如此年轻,却能让他都望其项背的医道巨头?

    他潜心观望,与他的后辈一样,注视着墨白的针法。

    看着他的手法,于青药时而皱眉,时而沉思,有的针他看的明白,有的针他却看不明白。

    不过墨白下针时的稳和准,丝毫不差的分寸,不慌不忙的神情,就足以让于青药确认,墨白不是乱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没有千百次的苦心练习,没有充足的实践操作,绝无可能有墨白此时举重若轻的境界。

    单凭这手针法,于青药就不由点头,知道,墨白有手段,非假,至少这针法,便可将他收入太医院,占一席之地。

    除此之外,他更关注的是墨白的神情,呼吸,动作。

    片刻之后,他便眼中连闪,心中真是诧异了,他竟在墨白身上找不到半点年轻的轻浮,自傲,甚至连丝丝急躁与茫然都不见。

    若非这张脸实在太过年轻,他真觉得就犹如幼时观摩师长的感觉一样。

    极度严谨,认真,却又让人宁静安心。

    医者!

    没错,这一刻的墨白,在于青药眼中,就再不存在任何其他身份,他就是个让人一眼望去便能认可的医者。

    此时的墨白,眼中只有病人,只有他的针和病人的每一丝反应,再没有了其他,包括于青药先前发现的,墨白或与病人之间存在的瓜葛,在这一刻都通通不见。

    再无话可说,于青药不由自主的点头,看向墨白的眼神和缓下来,甚至有了些许亲近。

    他真正将墨白视为了同道中人。

    除了年纪之外,于青药根本没办法在墨白身上找出一点可以质疑的地方,他心头不由骤然一阵欣喜,医道能出如此年轻巨头,可谓是后继有人,崛起有望!

    “哼,区区丹师,仗着些许木之丹气,居然也敢妄自尊大,企图颠覆我医道正统,实在可笑,可笑至极……”于青药有些恍惚,想起了太医院里的丹师来,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冷笑。

    看到出,正统医道果然与丹师之间并不融洽,互相争名果然存在。

    然而,正当于青药心中畅快之时,却突然只见墨白将手中最后一根金针插入楚家老爷天灵之后,从床头处小几上站起了身来。

    于青药见他收功,正待开口与他说道两句,却还不待开口,便陡然眼神一愣,只见墨白横移两步,站在楚镇平胸口处,盯着楚镇平的眼睛不动。

    床上楚镇平脑袋上早已被扎成了刺猬,但人仍然是清醒的,此刻见墨白突然目光再次盯着自己不动,他眼中肉眼可见的升起了强烈的恐惧,脸色刹那通红,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房间中,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紧张起来,楚家兄妹与他们母亲更是心跳到了嗓子眼,很显然此刻的墨白释放的气息并不友善,让人心底不由自主的发颤。

    没人敢开口,于青药带来的后辈们倒是刚从墨白先前那举重若轻的针法中回过神来,望着形势突转,不由面面相觑。

    于青药也不知墨白为何突然就升了火气,盯着楚镇平的目光似有凶色。

    他莫名的就有些紧张起来,却不了解情况,不知该如何开口。

    突然,墨白陡然抬起了手,手中代表木之生气的绿光豁然大放,让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定在他手上。

    然而,还不等众人回神,便只见墨白手掌陡然狠狠一掌拍在了楚镇平胸口。

    “砰!”一声闷响。

    所有人心头仿佛都骤然一紧,面色刹那煞白,眼眶骤然暴睁,只见随着墨白掌落,那满头金针的楚镇平,忽然一口鲜血狂飙而出,直射床顶纱帐,又化成一抹血雾飘散周围。

    没有人能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连于青药都是心脏紧紧一缩,却脑袋一闷,完全无法思考。

    “不要……”就在这时,一声惊恐莫名的尖叫传来。

    尖叫声然给所有人骤停的心脏,再次复苏,下意识的回头看那满脸泪痕,却全是惊恐之色盯着床边的楚若涵。

    “砰!”比先前还大的一声巨响再次传来。

    “噗!”吐血声在众人还不及回头前,便已通过耳膜直击所有人心脏,除了阿九之外,在场所有人都是骤然身形一抽,连忙回头。

    只见那一动不能动的楚镇平,此刻却是头颅高高扬起,再次一口鲜血喷射出来。

    于青药陡然抬头,眼眶却是立刻充血,手臂急忙抬起,口中爆喝一声:“殿下不可……”

    已然来不及了,墨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是一掌势大力沉,狠狠印在了楚镇平的胸口之上。

    这一次不再是血雾,而是血浆。

    楚镇平通红的双眼翻白,脸上一直通红的血色瞬间褪尽。

    “砰!”一声闷响,楚镇平倒在了床上,再无声息。

    “爹……”楚若涵悲鸣一声,身形软软倒在了地上。

    随后其母也晕倒在地,楚若先神色难以形容的望着眼前一幕,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怔怔的盯着那毫无声息的父亲,整个人失魂落魄!

    满屋之人,除了阿九之外,都早已惊呆,望着床上已无声息的楚镇平,和被楚镇平口中吐出鲜血淋了满身,却脸色还那么平静的墨白。

    静逸的场面,突然变得如此恐怖,让人心惊肉跳。

    于青药带来的一众后辈,呼吸压抑的一动不敢动,那十来岁的孩子更是眼中含泪将头埋在身边大人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口中颤抖叫道:“杀人了,爹,他杀人了……”

    于青药一步跨上前来,眼眶早已爆红,却是顾不得发怒,一把拿起楚镇平软软的手臂,顷刻手指印在了脉搏上。

    紧接着,他脸色一悲,却不死心般,再次将手指印上楚镇平喉间,毫无动静。

    于青药豁然转头望向一边被脸上带血的墨白,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嘴唇发抖,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心若死灰的转身背对着楚若平,很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

    整个场中,唯有墨白与阿九脸色始终没有半丝异样!

    便在众人各种目光下,墨白再次在床头坐了下来,手指又一次开始在金针尾端,极快弹动。

    “叮!叮!叮……”

    清脆的声音随着他手指弹动,发出金鸣之声,初时很慢,但很快墨白的手开始幻化残影,所有金针仿佛一瞬间便开始告诉自转。

    竟隐隐有血红色的烟气,顺着看不清楚的金光慢慢向上飘散。

    于青药带来的后辈,在心头的恐惧中,又愣愣的看着前方动静。

    他们不知道墨白在干什么?

    人已经被他杀了!

    但随之就逐渐呆了,盯着炫目的金针,一动不动。

    金针仿佛电钻一般活了过来,飞速颤动,幅度越来越大,幻起金光阵阵,又有血色烟气不断散发其中,霎是炫目。

    “嗡嗡……”屋内再无一丝杂音,只剩下金针颤鸣若蚊虫惊叫一般的声音。

    于青药察觉到动静,慢慢睁开了眼,但此时他却无心再看墨白这惊世骇俗的针法,只悲哀的盯着墨白那宁静的脸,眼神通红。

    他失望了,为这样一个医道通神却根本没资格做医者的年轻巨头而失望。

    再高的医术,他也无心再去观摩。

    “送丹!”突然,墨白口中吐出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

    屋内所有人发怔,目光从那金针上移开,看向墨白时,却只见一只站在一边的墨白突然有了动作,他手腕一翻,一颗晶莹剔透的玉丸,直射向床头。

    众人视线连忙再次随丹而落,却见得那先前明显没了声息的楚镇平。

    此刻仿佛回应药丹一般,他竟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了嘴,任凭药丹落入口中。

    “快看……”这时一众医者惊了,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第392章 收徒

    于青药也看去,正好见得这一幕,不由神情一呆,很是茫然。

    他亲自查探,楚镇平已死!

    墨白却没管周围动静,就在丹药落入于青药口中的时候,他沉声道:“立刻心肺复述!”

    “是!”阿九闻言,毫不迟疑,就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下,双手交叠,直接按在楚镇平胸口。

    一下下用力,上下起伏!

    不多时,他额头便已见汗,可见用力不小。

    再看墨白那边也有了动静,飞速颤动难以看清方位的金针,被墨白准确的一根根收走。

    阿九按一下,他收一根。

    于青药眼里茫然慢慢散去,但他却只盯着二人的动作,一句话也不想说。

    人已经死了,再如何也挽回不了。

    不论墨白先前是一时之气忍受不住,还是其他原因,人已经死了,他再如何挽救,也不能改变他不配为医者的事实。

    他再次闭上了眼,不想再多看一眼,独自体会自己心头的愤怒与心酸。

    “活……活……活了,他活了!”突然,于青药那群后辈之中,那十来岁的孩子,不知何时停止哭泣,转过头来望向床边,却是一下子从大人的怀里蹦出来,手指着楚镇平,结结巴巴的对身边大人道。

    “嗯?”所有人被他的声音激的一顿,下意识的顺着他手指看去。

    便只见,床上已然静静躺着楚镇平,半点动静都没有。

    然而,就在这时,墨白却是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孩子,见墨白望来,那孩子身边人,连忙将他拉入怀中,嘴给捂上了。

    墨白记清了小孩子的模样,对着阿九点了点头,阿九退到一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却是抬头看了墨白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显然方才他也紧张的狠,却见得墨白始终不变的脸色,心中立刻警醒,自己定力还远远不足。

    “咳咳……”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所有人眼神刹那直了,呆呆的盯着床上的人完全回不了神,只剩下那被大人放开的孩子,喜滋滋道:“看,真的活了!”

    于青药猛然睁眼,看向正咳嗽不止,但嘴眼却已恢复正常的楚镇平,眼中说不清是什么神色,他指着楚镇平竟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你……是人是鬼?”

    ………………

    ……

    厨房!

    墨白脸上的血污已经清洗干净,正静静坐在药炉边,慢慢熬着汤药。

    他身边不是阿九,而是同样端了个小马扎坐在一边的于青药。

    此刻于青药脸上还残留着继续尴尬,他心头羞恼,觉得先前那句是人是鬼,必然要成为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笑话了。

    不过每当看向墨白时,眼底便会闪着让人难以承受的光芒,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老夫听闻殿下为人豁达,曾称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但凡有请教者,必慷慨解之……”

    墨白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望着于青药:“我说过?”

    于青药脸色一红,但随即也不要脸皮了,直接装作没听墨白的质问,满脸堆笑道:“今日老夫见得殿下之医道,果然通神,老夫对殿下的敬仰,简直犹如……”

    墨白无语了,他还没这么厚脸皮,真能听着于青药一把年纪,满脸堆笑的说这些奉承话,不由摆摆手,道:“于老可莫要再恭维在下,若有什么疑问,我等切磋一下,也是好的!”

    于青药当即神色一正,丝毫不客气,便急急问道:“殿下,老夫不解,先前楚家老爷明明魂飞魄散,生机了断,是已入了轮回,殿下如何能将之拉返回来,莫非殿下当真是有通神之术?”

    “何来通神之术?不过假死罢了!”墨白摇摇头,语气平淡道。

    于青药却激动了:“这不可能,老夫不是不知假死之说,但假死便是假死,再如何也有气血波动,如那落水之人,只是暂时闭过气去,其气血实则仍在波动,只是微弱而已,寻常难以分辨罢了。但那楚家老爷,方才老夫亲自查探,虽老夫不才,但不至于亲自查探过后,还分不清假死真死。”

    墨白闻言拿起一块木材扔进药炉,却是摇摇头道:“于老错了,就算气血皆无,元神也未必当场消亡,只要元神未灭,人就未死!”

    “荒谬!”于青药当即从马扎上站起身来,脸色铁青,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再次坐了下来道:“倒是忘了殿下本乃仙法中人,的确常有身可灭,元神不灭之说。不过于我凡人而言,却怕还是没有这等境界,依然以气血断生死,人可以疯傻,但只要气血不绝,则命不绝!人可以聪明,但气血绝,则一切皆无!”

    这便是论道了,墨白并不诧异于老的脾气,事实上,医道乃生死之事,医者只见为方案意见不同,争吵甚至大打出手都是常有,这并非恶意,而是对生命负责,医道容不得模糊,必有对错之分。

    墨白并不退让,沉声道:“于老又错了,我这话是单单出于医道之言,并没什么仙凡之分,人人皆如此!”

    于青药脸色一黑:“好,那老夫今日便当真要请教,殿下如何敢颠覆祖宗流传下来的气血论!”

    墨白微微沉吟,也随之正色,道:“祖宗从未留下过什么以气血断生死的传承,素来世间常闻魂飞魄散之说,以此作为生死之论断。这魂魄本便指元神,足以证明祖辈实则早已认识到生死与否,乃在元神,非气血。”墨白还是摇头。

    于青药一愣,张了张嘴,竟无可反驳。

    “当然,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元神究竟是什么,便是我等也答之不出,他无形无状,不知其体长,也不知其方圆,至今为止,除道家常有传说外,还从未有人实证见过元神。”墨白慢慢道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确存在,我等做我行走皆乃元神发出指令,由身体执行。畅游人说心想事成,但实则事非心在想,心乃体魄脏腑,其实不会去思想,真正思想的是元神。”

    话很浅显,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对于于青药来说,却是只觉古怪,他当然承认这道理,只是不习惯而已。

    做不出反驳,继续听着。

    “元神究竟是什么模样,这没人能说出来,但对普通人而言,元神与气血乃是相辅相成却是必然的,家师曾有一种说法,元神所居于脑,他靠体魄来体现他的存在,粮食作为养料丰富气血,再以气血为养料来养活元神。所以一旦体魄灭了,气血波动停止,元神也就随着营养消失而灭。但这其中却有一个时间差,若能快速将气血恢复,那此人就依然能活,若不能恢复,那便必死!这其中甚至还有差别,也许恢复了气血,但时间稍长,元神因缺乏营养而受伤,一个聪明人可能会因此变得疯傻,甚至有可能他气血还在,人却再也醒不过来。”

    说到这里,墨白看着正早已收敛怒气听的入神的于青药,轻声道:“所以,您说的入水之人,立刻救上来,恢复气血,活了过来,他便是假死,活不过来他便是真死。楚家老爷也同样如此,他气血凉了,但我事先以金针下之脑海,木之生气替代气血暂时维持其营养,造成了身死而神未灭之状,其实也是假死,待我收针时,刺激元神,同时以外力刺激心脏收缩,令气血重新波动,唤醒元神,待元神重新开始运转,人也就活了!”

    “还是假死……这竟是假死……”于青药突然脸色煞白,有些浑浑噩噩。

    “当然是假死,若真入轮回,人力岂能逆天?”墨白微微摇头,看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了一句:“于老不必惊恐悔恨,病之所绝,气血衰败难以养活元神,在药石亦不可攻的情况下,元神早已衰亡,当时气绝,实则元神也坚持不住,已是真死。就算是假死,能将其再次唤醒,但病绝之下,我等又能维持他多久生机?如这楚家老爷,若我无方可治,便是唤醒了他,其实又能如何?还是只能看着他再次死亡而已。这种手段,实际上只能在最无奈的时候做应急之用,不能靠它来做治病良药,只能是为我等医者争取时间,不做放弃的手段而已。就如那丹师靠木之生气强行续命一般,这虽然重要,如陆寻义若非一口生机等我三日,我也救不得他。但同样,若我无救他之法,等多三日又如何?终究还是无根之萍,咱们医家说到底靠的还是医术,治疗根本疾患,方可活命。”

    很明显,于青药被颠覆了,身从医道,多少次将患者送走,一想到那些人其实还没死,可以重新唤醒,作为一个医者,亲手葬送如此多性命,他怎能不惧?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在后世,人死之后,皆有心脉复苏,或许真有救过来的,但实则,若真病绝了,当时唤醒,又能坚持多久?

    于青药闻言醒转过来,长长吐出一口气,额头上已满是冷汗,又慢慢被炉火蒸干,他脸色微白,显然方才那一刻,他受到了强烈折磨。

    慢慢抬起头看向墨白,缓缓起身,口称:“朝闻道,夕可死矣,青药此番受教,当以师礼拜之!”

    说罢便要双膝跪地,墨白怎会受他如此大败,连忙起身,苦笑着扶住他胳膊摇头拒绝。

    但于青药性子很犟,非要拜,最后竟还要真拜墨白为师,一副你不答应,老子没脸活了的模样!

    墨白被搞的很无语,也不知这老家伙究竟是不是本来就是想偷他的医术,才故意如此惺惺作态!

    不过突然脑中一动,却是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于老,若您真的想要谢我,却不知道能否向您打听一件事?”

    “何事?”于青药满脸坚决,有赴汤蹈火之意。

    “先前见得一众同道之间,有一十来岁的孩子,极有灵性,却不知此童是否也乃您家后辈?”墨白问道。

    此言一出,于老一愣,紧接着忽然一个激灵,再不提什么拜也不拜,拉着墨白的手,就笑吟吟的竖起大拇指道:“老弟可是看中了三儿,想收为嫡传弟子?好,好眼光,老弟果然慧眼如炬,一眼就相中了三儿,且稍待,我这便去将他叫来……”

    “哎……于老,我……”墨白看着老儿一阵风出门,心道,我还没说出口要收徒吧……

第393章 求助

    小孩名叫于淼,正是于青药的孙字辈。

    医道世家的孩子,在牙牙学语时,吐出的第一个词便是药名,读书习字,启蒙也是医经。

    所以于家男丁,不论天资高低,今后成就又究竟如何,最起码他们家的人在基本功方面,却是绝对扎实的。

    于青药提溜着于淼过来,却是二话不说,直接一巴掌将于淼拍的跪倒地上,不等墨白说话啊,便让他给墨白磕头。

    小孩儿明显被爷爷一巴掌打的发懵,跪在地上有些畏惧的看着墨白发呆。

    “还不磕头?”于青药见这平时机灵的孩子,此刻如此木讷,心下着急,又是一巴掌拍过来。

    “于老且慢,别吓到孩子!”墨白脸上含笑,微微抬手,一抹罡气透体而发,将小于淼虚扶起身,没让他真个给自己磕头。

    于青药见状,顿时满心遗憾。

    本来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这缘分定下来再说,却不想这孩子此刻竟如此迟钝,磕个头也磨磨唧唧,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心中后悔,方才不应该着急,应该先交代一番再拉他进来的。

    眼看着墨白的态度,他也心知当场拜师肯定是没戏了,随后仍自不放弃,又满脸堆笑道:“殿下,您别看三儿才十岁,可却是早在五岁那年便已启蒙,医经背的滚瓜烂熟,识药辩药那也绝不含糊,我这就让他给你背一段……”

    说罢,又是一巴掌拍在于淼头上:“还楞着干什么!背!”

    “是!”于淼又挨一巴掌,捂着后脑勺双目含泪,吸了一下鼻子,便摇头晃脑开始背诵道:“人…命贵,万物…灵!气循环,五行生,木、火、土,与金水。既相生,又相克……”

    一段启蒙经自于淼口中背诵而出,刚开始明显磕磕巴巴,到得后段,便很是顺畅了,

    于青药不时打量着墨白的神色,却见墨白又坐下,拿起木材塞入火炉之中,也看不出他究竟满不满意。

    待一段足足三千字的启蒙经,在于淼口中一字不差的背完,墨白才含笑抬头,却不待于青药开口,便突然问道:“于淼,先前在病房中,你是怎么知道那躺在床上的人活了过来?”

    于淼背完一段医经,似乎也不再那么紧张了,骤然听到墨白问话,顿时一怔,随即却是下意识道:“我看见的!”

    “看见什么?”他话音一落,墨白又继续追问道。

    “就看见他突然活了!”于淼又道。

    “嗯?”墨白闻言一顿,还没反应。

    于青药却是又一巴掌拍在了于淼头上,看得出这于家的教育方法很简单,一个字,揍!

    “痴儿,先生是问你看见什么才发现他活了?”于青药顿时没好气的喝道。

    此刻他心里是砰砰跳啊,总算知道墨白原来当真注意到了这孩子,才与他提起。

    话说回来,此刻他也想起先前似乎连自己都没注意到楚家老爷子的异状,却是这孩子最先发现的,是有些古怪啊,不由也盯着这孩子,等他说出个二五六来。

    “我……我就看见他活了,所以就知道他活了。”于淼再次摸了摸爷爷拍疼的后脑勺,竟露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很是委屈道。

    “你……”于青药顿时怒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如此不可教也,简直就是个棒槌,还能怎样,当然是打!

    那孩子被吓的肩膀一斜,连连闭上眼睛,等着吃痛!

    却在这时,墨白抬起头,微微挥手,一缕劲风略过,于老顿时感觉手臂微微一麻,再无力拍下去。

    “于老,药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墨白的声音传来。

    ……

    走出厨房,于家一众后辈正紧张的盯着这边,墨白眼眸一扫,便见得其中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尤其紧张一些,额头都出汗了。

    看其面相,应当是于淼的父亲,墨白不由朝他点了点头,随即朝着病房走去。

    此人微微一愣,随即连忙还礼。

    待起身,就见身后一脸铁青的于青药带着于淼出来,于家后辈连忙迎了上去,那中年人拉过于淼,嘴唇发干的看着父亲道:“爹,怎……怎么样?”

    “哼!”于青药一声冷哼,看着他就来气,对着他没好脸色道:“三儿小时候是多机灵的孩子,如今竟被你教的如此愚钝!怎么样?你还好意思问?天大的机缘,竟都把握不住!真真是气煞我也!”

    中年人眼中的光芒顿时一熄,望向儿子,长叹一声,苦涩不已。

    于青药却扭头看了一眼前方墨白的背影,眼中微闪,又沉声道:“回去后,你便将三儿送到老夫这边来,老夫要亲自调教一番,无论如何这师也必须拜!”

    而那中年人闻言,顿时眼神又顷刻亮起,颤抖道:“还……还有……希望?”

    “给我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听这他磕磕巴巴,于青药脸上再青几分,怒不可遏的瞥他一眼,若非儿子已经成家了,他真想即刻上手给他一巴掌。

    难怪三儿变得如此木讷,跟着这样一个爹,能好到哪儿去?

    懒得再理他,于青药拉着于淼就跟着墨白离开的方向快步而去。

    独留中年人满脸无语,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心道,您突然就说让我儿子拜师殿下,我能不紧张吗?

    病房里,阿九亲自守在这边。

    楚若涵不知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正坐在床边,拉着她父亲的手,还在抹泪。

    楚若先站在一边,听到身后动静,回过头来,只见墨白进来,连忙躬下身子行礼。

    楚若涵闻声,也忙起身,泪眼朦胧看着墨白,嘴唇蠕动,却吐不出声音。

    墨白冲着她轻轻点头,没说什么。

    随即走到床边站定,目光看向还在昏迷的楚镇平,观察了一下面色,听了一番气血,随即看向阿九道:“让他醒过来服药吧!”

    “是!”阿九躬身,随即打开药箱,取出他的银针。

    于青药和他的一众后辈进门,正好见得这一幕,看着正要施针的阿九,于青药不由诧异的盯着他看了一眼。

    阿九面色沉稳,走上前去,拿起楚镇平的手腕,先切了切脉象。

    随即面色沉稳的持起银针,缓缓扎入楚镇平虎口。

    于青药看着阿九慢慢转动银针,与墨白如出一辙的表情和手法,脸色不由微变的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于淼。

    他听墨白说过,还未收徒,然而就只是他身边的一个仆人,居然也有如此造诣!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阿九一出手,于青药便知这位看似背着药箱的药童,医道之上,也绝非泛泛。

    他抬眼再看一眼墨白,却见墨白负手站在一边,神色清淡,显然是认为这点事对阿九来说没有问题。

    “嗯!”不一会,便见床上的楚镇平,眉心微皱,随之喉头发出一道低沉中略带痛楚的声音,再然后他眼皮开始不断动作,似努力睁眼一般。

    楚家兄妹俩,眼睛同时落在了床上的楚镇平身上,楚若涵忍不住上前一步,口中带着哭音喊道:“爹……”

    似乎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床上的楚镇平身躯微微一颤,紧接着睁开了眼,带着茫然看向床顶,随之又缓缓侧头,看向周边。

    在他眼神终于清明过来之后,阿九收了银针,轻声问道一句:“你可知道自己是谁?”

    楚老爷目光定在开口的阿九身上,微微闪动一下,随之点点头。

    阿九又指向身后的楚若涵道:“这位小姐你能认出来么?”

    “若涵!”楚老爷抬眸看向楚若涵,口中声音微弱。

    “爹!”楚若涵忍不住,不顾兄长的拉扯,一把扑倒了床上楚镇平怀里痛哭。

    楚镇平眸光转动,终于再次落在了墨白身上,紧接着便只见他双眸骤然一缩,身躯再次颤抖起来。

    墨白和他对视一眼,随即看向阿九点点头道:“脑部未收损伤,病情已缓和!”

    阿九点点头,站起身来,退到了一边。

    墨白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看向于青药道:“于老,可否借一步说话!”

    “请!”于青药拉着于淼就要同墨白出去。

    墨白垂眸看了一眼小于淼,摇摇头道:“便将他留在这儿,也随长辈们一起看看患者的情况吧!”

    于青药微顿,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让墨白随时与于淼接触,墨白开口了,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两人出门,在管家带领下,来到一间静室,墨白与于青药两人坐下,没有遮掩,开门见山道:“于老,我就不卖关子了,这次冒昧邀请您一同过来,实则是有事相求,就是不知您方不方便帮忙。”

    于青药脸色平静,正色起来,点点头道:“老夫有所料,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殿下但请吩咐!”

    他没有忌讳墨白的身份,也不惧这么说会得罪人,直接沉声道。

    这番接触下来,他对于青药的性情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虽然此人在为孙拜师一事上,显得有些滑溜,但为人却是没有问题,算得上刚直,再加上现在有于淼的因素夹杂其中,总算有了那么几分亲近,墨白决定直接实话实说:“于老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得罪的人太多,想取我项上人头的可谓是数不胜数,不过敢直接冲着我来的却是不多,多的是一些暗地里的宵小之辈!”

第394章 定武的意思

    于青药瞥了一眼墨白,见他语气坦荡,没有半点畏惧,心里倒是真的动容,单单这气度,数遍皇家子弟,恐怕再难找出一人。

    “老夫虽在杏林有几分影响力,却怕是难以帮到殿下……”于青药接口道。

    “于老误会了,此次请您来,是因我现在出门不便,这一趟接下这单病患,却没办法长期守在患者身边,我担心恐怕会有人想要借此事败坏我的医道名声,对患者行一些龌龊之事。”墨白摇头道。

    于青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何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墨白倒是平静:“乱世纷争,何来太平?战场硝烟弥漫,可见人头滚滚。平静处,又何尝不是暗流涌动,处处杀机?于老,我知自身处境麻烦,如果于老不便帮忙,可以直说无妨!”

    于青药没有犹豫,却是道:“殿下,不知老夫能做什么?”

    “只想请于老暂时坐镇在此,您为医道泰斗,名声传遍天下,有您坐镇在此盯着患者,估计无人敢在患者身上动手脚,些许魑魅魍魉的手段,瞒过您的眼睛。”墨白沉声道。

    于青药总算明白了墨白的意思,站起身来直接道:“殿下尽管放心,老夫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帮不了殿下大忙,但若只是为患者把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患者就绝不会被人用医道手段暗害!”

    墨白起身,躬身一拜:“长青谢过前辈,既如此,便请于老声传杏林,此番乃是您与我联合出诊……”

    “殿下!”于青药当场色变,脸色发黑:“这万万不可,此番殿下能容老夫在场观摩殿下之医道,已是无上大恩。老夫岂能恩将仇报,去做那欺世盗名之事?”

    墨白微顿,不由苦笑:“这让长青怎么过意的去?”

    于青药一挥手,正气凛然道:“老夫既然生在医道世家,维护医道正义便乃是毕生责任!”

    听他如此说,墨白很是敬重,正待躬身一拜,却又闻老家伙道:“更何况,殿下身为三儿授业恩师,老夫怎能视而不见?”

    “于老,长青坚信,以您的人品道德,绝不会挟恩图报,更不会趁人之危!”墨白抬头,轻声道。

    “老夫蒙众同道抬爱,妄居泰斗之位。自是一生要为医道而奉献,如今,眼见殿下之医道通神,乃我医道昌荣之希望,为了您的技业传承之大事,老夫这条命都可舍去,又何况只是一张老脸,要与不要,又有何关隘?殿下以为否?”于青药很是唏嘘道。

    墨白闻言,脸色铁青!

    ……

    墨白安坐,执笔开方。

    一群医道名家站在其身后,望眼欲穿的等待。

    楚若先依然惶恐站在一边,心神从未安定。

    不过好在,这一群人,没人去管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墨白那张方药上。

    终于墨白停笔,墨迹还未干,于青药便已凑上前来,墨白将方子交给他,开口道:“楚镇平当年中风便是由惊恐所引发,当时由我治愈。如今再次旧病复发,情形相较当年更为险峻,一来其年纪较当年大,身体状况已不如当年。二来,此次耽搁太久,身体四肢坏死者多,故此次不能再用虎狼之药,以温养为主,还请于老多注意其服药后的反应,若反应稍大……”

    说到这里,墨白抬头看向楚若先,沉声道:“贵府上可有相熟的丹师?”

    楚若先见墨白突然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顿时心中一紧,身躯微颤答道:“可请来一些!”

    墨白心里有数,有庄山海这么一个手握军权的将军在,请来丹师应该是不难。

    只不过,他心中越有些不放心,请来的丹师,不知会否玩弄手脚,医者下药,尚有迹可循,丹师度气,却很难说了。

    于青药知他顾忌,却是看向楚若先道:“不知贵府上可请哪位丹师过来?”

    “之前曾请过流云山的竹丹师过来为家父调理过身体!”楚若先道。

    “竹流风?”于青药问道。

    “正是竹丹师!”楚若先点头。

    于青药看向墨白点了点头,证明这人他熟悉,不存在问题。

    见他做保,墨白也放下心来,毕竟有他看着,丹师想做手脚,其实也不易,毕竟医道度气虽凡人难看出端倪,但于青药却不存在问题,他拿住脉搏便可明悟一切。

    “好,最初三日,最好能有一位丹师在侧,一旦药效反应过大,便立刻以气调和,缓解汤方,于老想必自有手段!”墨白对于青药交代道。

    “放心!”于青药点头应下。

    “好,那便劳烦于老,我先走一步,若有什么情况,于老通知我便是!”墨白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

    “三儿,过来!”于青药却是连忙将于淼叫到身边,笑吟吟的看着墨白。

    墨白脸皮微抽,对着众人一拱手,在阿九陪同下,带着于淼,和四名特卫离开。

    楚若先看着他就这般要走,心中微松,眼珠一动,却是连忙朝着病房跑去。

    不多时便见楚若涵追上前来相送。

    先前聚在大堂的楚家人,此刻早已散尽,余留些许下人,闻声无不跪地不起。

    阿九与四名特卫稍远跟在后面,墨白与楚若涵走在前边,一路却无话,直到到得门口,墨白才脚步微顿,看向楚若涵,拱拱手道:“小姐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了你救你爹,便必然会做到。”

    楚若涵抬眸,看着墨白,轰轰的眼眶微颤,终于是一躬身拜倒:“若涵谢殿下恩典!”

    墨白微微摇头:“小姐身体虚弱,还需多注意休息,就送到这里吧,在下先行告辞!”

    “殿下!”见墨白转身要走,楚若涵口中叫道。

    墨白回头,楚若涵双手紧紧抓着衣角,最终却没能说出话来。

    “告辞!”墨白再次拱手,随即阿九几人上前,护送墨白上车。

    他的马车走了很远,楚若涵还站在门口,最终缓缓蹲下了身子,埋起了头。

    她没有看见,随着马车离去,四处有许多人影,也跟着飞快消失在四面八方。

    ……………………

    ……

    当天下午,满京城但凡权贵,再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半个月没有动静的墨白去楚家出诊之事。

    而杏林之中,甚至宫中御医,都全部震动,楚家的门槛差点被来往的医者踏破。

    晚饭前,定武帝接见了一位御医。

    待听完楚镇平的绝症当真已经好转之后,定武帝将他打发出去,随之沉默了许久。

    突然,他站起身来,朝着皇后宫中而去。

    皇后依然坐在椅子上,起不得身。

    不过身上却有一股子药香味,定武不喜欢这种味道,但却还是坐下了,打量了一下皇后,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墨白今日出门了,你可知道这事?”

    皇后神情平静微微点了点头:“听到了一些风声,好像说是去给人看病。”

    “朕没有下令准他去!”定武转头看向皇后,眼神灼灼。

    皇后微抬眸子与他对视一眼,随即便移开,稍稍沉默后道:“陛下上次的话,臣妾谨记在心,臣妾明白,从此之后,当有自知之明,不要自取其辱。”

    说到这儿,皇后微微摇头道:“陛下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定武帝眼中一抹火苗窜动,一言未发,缓缓站起身来,但稍缓之后,却又慢慢坐下,再次沉默稍许,语气已平复,他看向皇后的腿:“据来报,皇儿出手,已经成功扭转恶疾,在医术方面,他应该名声不假,你已经用了他的药一段日子,可有了些好转?”

    皇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微微一笑道:“多谢陛下关心,的确是舒服了许多,以前便是六月天,腿上也感觉不到热意,如今却已经有了些许感觉,今天一早,有御医来看过,说我的伤确实有了好转。皇儿亲自教了嬷嬷,每日给我温养经脉,上次还说大约三个月时间,我便可以试着下地。”

    定武帝闻言,眼神不禁一亮,沉声问道:“哪位御医?”

    嬷嬷站在一边小声道:“黄廷海,黄御医!”

    顶五点了点头,盯着皇后的腿,眼神不知在沉思什么,最后又抬头看了看皇后,终是站起身来,轻声道:“有好转便是好事,在你这母后面前,皇儿还是纯孝可嘉的,自是定然不敢疏忽,要拿出万分本事来,朕听说前几日他还进购了一批药材,正在为你研制新的丹方,他说三月可以下地,估计还用不到那么久,你莫要心急,且安心养病就是!”

    说罢,定武也没说是否处置墨白,皇后也没问,便看着他身影离去。

    良久,嬷嬷在皇后耳边道:“娘娘,陛下似乎话中有话!”

    皇后低下头,眼神还是不禁微红,稍稍沉默后,摇了摇头道:“陛下脸上气色不太好,想必这些日子劳累,头疾又有发作。”

    嬷嬷一愣,原来陛下此来,竟然是这个意思。

    她反应过来,陛下方才那句“在你这母后面前,皇儿还是纯孝可嘉!”的意思竟是在责备皇后教子无方,心中根本没有父皇。

    “娘娘,陛下亲自来了一趟,您要不要让殿下入宫替陛下看看?”嬷嬷不由问道。

    皇后微微沉默,最终轻声道:“不管如何,终是他父皇,就算他心头有再大的仇怨,他也改变不了为人子嗣的身份,无论如何,也当尽孝道!”

    嬷嬷闻听“再大的仇怨”这个词,手当即一抖,连忙看向皇后神色,却见皇后已然垂下了头。

    她躬身道:“是,娘娘,老奴这就安排人去让殿下进宫!”

    “也好,抗命外出,陛下脸上不好看,他也当进宫来请罪,找个台阶下!”皇后的声音传来。

第395章 自断双腿

    回府已经是午后了,他们都未曾在楚家用饭,所以也不管时辰,命人准备了一桌饭食,墨白刚刚拿起筷子,陆寻义便满脸严肃的赶来了。

    “殿下,刚刚得到消息,林氏的人进城了,上清山的人随行在侧。”陆寻义沉声道。

    “嗯?”墨白手一顿,抬起头来,看向陆寻义沉声问道:“来的是谁?”

    “楚若才!”陆寻义沉声道。

    “是他?”墨白眼眸一凝。

    “不错,此人乃是林华耀智囊团的第一智囊,很不简单!”陆寻义脸色不好看,眼神却很亮,沉声道:“此次南军公开承认殿下的身份,有传就是此人的手笔。”

    墨白点点头,眼神也深邃起来:“还有当年宁儿在皇家别院那笔账,据那环儿口供也是出于这位先生的手笔,看来还真是熟人!”

    陆寻义明显对此人很上心:“对于此人,我们知之甚少,但此人已多次对我们下手,如今先一步入京,对咱们来说怕不是好事。”

    他如此着急来报,便是希望墨白重视起来,很难说,这楚若才不会继续针对明王府使用手段,这等最善谋划之辈,需得多加提防。

    墨白微微沉吟,随即摇摇头道:“不必紧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殿下,要不要……”陆寻义微微低头,小声道。

    墨白瞥他一眼:“别乱来,他是林华耀第一智囊,既然敢入京来,能是你想杀就杀的?不要自乱阵脚,说不定人家就等着你去杀他!”

    陆寻义一顿,随即明白过来,连忙收了杀心!

    也是这楚若才实在不简单,南军能够走到今天,此人可谓是功不可没,又几次三番对明王府下阴手,新仇旧恨,再加上忌惮,陆寻义动杀心也不奇怪。

    毕竟明王府如今在这京城,局势很微妙,有这等对手虎视眈眈在侧,难说他什么时候就下个绊子。

    “楚若先、楚若涵、刚刚多出了个庄山海,现在又来个楚若才,意外还还真是赶巧,一起来了。”墨白轻轻摇头,随口说了一句。

    陆寻义在一旁听的心中一动,的确,这边刚刚在怀疑庄山海,就又冒出个楚若才,光听这名字很像是楚家人一起的。

    巧合?

    “等这楚若才来了,我倒要瞧瞧是个什么人!”墨白轻声道了一句,开始吃饭。

    “殿下是说,他会来咱们府上?”陆寻义问道。

    “既然是他一手让林华耀承认了我和王妃的姻缘,难道来了京城,也不到我这姑爷府上来拜访?这不合理吧?”墨白看向他,诧异道。

    陆寻义点头:“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不过走一趟是肯定的,反正对他没坏处,若是陛下敏感,说不得对我的怀疑又要多加深几分!真是锲而不舍,不将我坑死不罢休!”墨白态度有些无所谓的道。

    “那……”陆寻义做不了主。

    “见!”墨白笑笑,眼眸微冷道:“当然要见,真当我明王府只会打打杀杀?”

    打发走了陆寻义,这顿饭却还是没能吃完。

    皇后那边命他进宫的消息又来了,也没多说,当即便应下。

    回去换了套衣服,便准备进宫。

    进门时没见林素音的身影,出来的时候,倒是见她不知从哪儿回来了。

    此刻正安静的坐在小院里,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翻看。

    看见她,墨白不由又记起了她娘家来人的事,倒是想与她说说。

    但走到她身边,却只见人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仿佛他这么个大活人,人家根本就看不见。

    墨白瞥她两眼,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就不做理会,默不作声的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然而,刚刚走过她身边,却突然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厚颜、无耻!”

    墨白被骂的一愣,脚步一顿,转身朝她看来,却只见她依然看着书,神色还是那么清冷,若非墨白方才听的真切,定会以为刚才开口的人不是她。

    “你是在骂书中人?”墨白有些不确定。

    林素英抬头看他一眼,随即继续看书,回应他的是永恒的沉默。

    墨白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倒是觉得她应该不是在骂自己,早上那半杯茶,想必她能明白自己是在指点她,墨白觉得应该是在骂书中人。

    “对了,你娘家来人了!”既然开了口,墨白也就说一声。

    林素音不动,待过得一会才陡然反应过来,抬头却却只见得墨白已经转身而去。

    林素音呆呆坐在原地,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才再次平静下来,脸色又冷淡下来。

    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脸上再次罩起一片寒冰。

    明明早已在外拈花惹草,之前居然还有脸来污蔑她不守妇道?

    实在厚颜无耻!

    …………

    ……

    这次没带阿九,只有四名特卫的陪同,他抬步入宫。

    坐在车上,打量着街道上出现的各色人等,这几日京城很热闹,各方皆派来了人打前站,街道上也随处可见穿着各式制服的人在到处活动。

    以前难得一见的道家中人,如今也慢慢多了起来,在深山待久了,都会向往繁华,所以街道上看到一个个气质绝佳,青锋在手的人,便必然是道门中人无疑了。

    突然,墨白的眸光微顿,盯向远处一间酒楼。

    那是一个临街阁楼,正有几个器宇轩昂的青年辈,正坐在临窗位置,高谈阔论。

    引起墨白注意的不是这些人中有道门中人,而是其中有一人站起身来敬酒时,他衣衫之上,豁然有着蛟龙横空!

    只有一个背影,墨白只知道是一位亲王,却不知道是哪位亲王,正在与道门中人把酒言欢,看那些道门中人坐着不动,他却站起身来亲自敬酒,果真是礼贤下士。

    说实话,墨白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该去管这闲事,可稍稍沉吟,还是开口道:“停车!”

    马车停下,墨白起身,却又一顿,随之坐下,沉声道了一句:“对面那阁楼上有几名道人在吃酒。”

    “殿下请吩咐!”赶车的黑衣人一直眼观八方,一听殿下的话,立刻抬眸望去沉声道。

    “去代我也给他们敬杯酒!”墨白沉声道。

    ……

    没过一会,便只听闻对面阁楼上似传来了动静。

    墨白抬眼看去,只见上面诸人再没有人敢安坐,全部朝着楼下马车看来。

    墨白手挑起帘子,放下。

    不一会,便有数人朝着马车而来。

    “我等拜见明王殿下!”一阵声响传来,墨白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只传出声音:“没听说我被削爵了吗?”

    马车外,几人一怔,连忙又再次躬身道:“我等拜见六皇子殿下!”

    墨白这才打开车门,却还是没有出来,只是盯着这些人看了一眼。

    “果然是六弟!”正这时一个身穿亲王服的男子就站在一边朝着墨白看来,微微扯了扯嘴角,拱拱手笑着招呼道。

    墨白瞥他一眼:“原来是平王兄!我刚才路过,看见一位亲王在此吃饭,便命车马停下,和你打个招呼。”

    “原来如此!”平王见墨白坐在那儿动也不动一下,心中其实并不高兴,但也不敢如何,只好笑道:“今日王兄宴客,不想竟恰逢六弟路过……”

    墨白打断他的话:“便是这些贵客吧,方才我见平王兄却站起身来给客人敬酒,诸位客人屁股都未动一下,便欣然饮之,能对我皇家如此姿态的,那定然是贵客无疑,我一个小小皇子路过时既见到贵客,又岂敢不去拜见一番,只不知道我敬的酒,诸位贵客可喝了?”

    说到这里时,那四五命道门中人,已然是脸色发白,各自对视一眼,满是恐惧。

    平王脸色也刹那涨红,站在一边,只觉得难堪,却还是想要解围道:“六弟误会了,其实……”

    “平王兄不准我敬酒?”墨白第一次双目定在他身上。

    平王张着嘴,张合几下,最终发不出声音。

    “原来是诸位道门精英,难怪敢摆出如此姿态,对不住了,在下形容不佳,不好抛头露面,故而命家将上去代为敬酒,不知诸位可有不满?”墨白轻声道。

    “我等不敢!”那几人早已吓得够呛,一个个躬着身子丝毫不敢抬头。

    街道上许多人都注意到了这边,便远远看着这些道门中人,颤颤巍巍的模样。

    更有人已经通过那头白发,认出了墨白来。

    也有兵士发现了异常,却是立马又当做没看见,根本不过来。

    “那我的酒你们喝了没有?”墨白又问道。

    “我等不敢!”众人更是吓的冷汗直流。

    平王就站在一边,看着先前在自己面前傲气无双的人等,此刻如一只鹌鹑一般小心翼翼的躬身站在墨白面前,不敢露出一丝丝峥嵘来。

    他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痛骂这些人没有丝毫骨气,又痛恨墨白当众令他出丑。

    “真没喝?”墨白转头看向特卫。

    特卫摇头:“没喝!”

    墨白点点头放下了车帘,马车冲着几人前行。

    几人微微抬眸,连忙躬着身子让开道路。

    待墨白马车走远一些,他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平王站一边,再看向这些先前的贵客,只觉得浑身难受,而那些道门中人又何尝不是尴尬到了极点。

    双方诡异的沉默着,终于平王深吸一口气道:“诸位,本王还有事,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诸人哪个脸色好看,但墨白方才一阵敲打,很明显起了作用,众人看着那还在缓缓前行的马车,闻言竟是也自躬下身来道:“不敢,不敢!”

    平王见他们突然如此恭敬起来,不由脸色又是一滞,斜眼看了一眼那远走马车,心中满是复杂。

    这里他是待不下去了,转身便要离开,诸道门人士也是脸上发烧,心中恐惧也未完全淡去,也没了再聚的心思,只想马上回去通报长辈,以防后患。

    “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突然,一道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众人连忙看去,只见竟还有一名特卫没有跟上马车。

    平王也听到了声音,却是回头看了一眼,脚步微顿,但并未再走回来。

    却听见那特卫,沉声道:“既然尔等喜欢坐着,那便自断双腿吧,尔等可有意见?”

    “阁下,我等已经认错,何必逼人太甚!”几人脸色皆铁青。

    特卫二话不说,身形一个模糊。

    平王眼神刹那大惊,却也只是一个刹那,便闻一声惨叫传来。

    方才开口之人,已然倒在了地上,特卫的脚正踩在他胸口,周边数人,竟无一人敢动。

    “殿下让你断腿,你端是不断?”特卫面无表情道。

    “断,我断!”地上那人声音微弱。

    特卫移开腿,再不开口,就站在一旁。

    数人眼神一辈,齐齐拿起兵刃,朝着自己腿骨敲去。

    特卫看得出来,他们留手,没敲膝盖,均是敲小腿骨,恢复后不怎么影响今后。

    特卫没有出声,而在不远处的平王却亲眼所见,明王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侍卫而已,便让这些人丝毫不敢反抗,自断双腿……

    “嘶!”平王倒吸一口凉气,二话不说,掩面就跑。

396章 皇后师承

    皇宫!

    墨白没有先去定武那儿,直接来了皇后宫中。

    “儿臣见过母后!”墨白行礼。

    “起来!”皇后点点头,抬手虚扶。

    “谢母后!”墨白起身,在皇后下首坐下。

    此刻的他,刚才宫外的事,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一般,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来半点异样。

    墨白细细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很明显,她没有异样,应该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不禁小刀:“母后气色已经好了许多,确实恢复的不错。”

    皇后闻言,心中很是快慰,点点头道:“听你父皇说,你这些日子又在为我研制药丹是吗?”

    “是,医者以方药治病,其实也是扶正压邪的过程。母后原本是有修为在身,虽然已经荒废了,但根基总是还在,若能恢复,母后的伤势治疗起来便可事半功倍。毕竟这世间再好的方药,也敌不过我道家内练的一口正气!儿臣恰好知道一些恢复道伤的古方,不过还需要根据母后的情况进行改良,恐怕还需等待些时日。”

    “我这里不急,你有时间,还是用在你自己身上才是,你知道母后曾有修为,就应该知道你那头发是骗不过母后的。”皇后摆摆手轻声笑道:“赶紧把自己身体调养好,抓紧为母后添个孙儿,才是正经事!”

    孙儿?

    墨白一愣,紧接着却是脸色一变。

    “皇儿这是怎么了?母后说错什么了吗?”皇后见他突然脸色大变的模样,不由惊道。

    墨白回神,连忙恢复神色,岔开了话题道:“母后,我为您研制药丹,加快疗伤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让母后能够恢复根基,只要再复修为,母后便可延年益寿!”

    皇后摇摇头道:“母后都这把年纪了,有没有修为没什么关系?”

    不过看着墨白笑而不语,却是执着的眼神,显然是定然要为她炼丹的,她心中欣慰儿子孝顺,摆摆手道:“算了,随你去吧!不过皇儿,今日叫你过来,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墨白抬头,笑了笑道:“儿臣知道,是为我今日抗命出诊一事。”

    “别和我嬉皮笑脸!”皇后见他如此不以为意,顿时板起脸来,故作严厉道:“你这态度很有问题!”

    “母后教训的是!”墨白连忙低头,表示受教,又道:“不过儿臣真的不是故意抗命,身为医者,总不能见疾而不救!”

    皇后脸色和缓下来:“你救人有错,但你总不能为了救人,就不要君臣父子之分寸了,如此肆意妄为?你让你父皇如何能不生气?”

    “儿臣有错,请母后责罚!”墨白再次受教。

    “你也别在母后面前尽装这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不管用!”皇后指着他,不吃这一套:“便说救人吧,你这整日里忙东忙西的,莫非就不曾听说过你父皇有头疾之症,怎的也不见你去给你父皇看看?”

    墨白脸上当时便是笑容一凝,紧接着又立刻恢复自然,摇头道:“父皇有头疾,儿臣久不在京,却还当真不知此事。”

    皇后看他一脸疑惑样,也不知该不该信,突然却又想到什么,道:“我记得你先前还曾信誓旦旦在我面前说,如今你本事大了,只要人从你眼前一晃,你无需听脉,无需问诊,便能将情况看个**不离十!”

    无疑,皇后这话一说,墨白当时就尴尬了:“这,其实,可能,嗯,或许……”

    皇后不出声,就盯着他一动不动,最终墨白起身告辞,听闻父皇有疾,那当然是着急不已,要去父皇面前慰问。

    ………………

    ……

    墨白一脸沉吟,他没想到皇后会突然提起这事!

    定武头疾,他当然知道,而且更知道那位兰妃就是从陛下头疾上位的。

    只是皇后却还不知道,就算没有兰妃的事,他也不可能主动去给定武治病。

    定武也不会放心让他治病,不是治不治得好,而是定武太过忌惮他的用心。

    主动去说这事,怕还会让定武认为,他欲图什么不轨!

    只是这些话,没办法对皇后开口。

    倒是没想到定武居然会主动表示这个意思,他有些难办,给定武治病,稍有一点不对,怕是定武当即就会认为自己是在弑君!

    “殿下,您别怪娘娘,陛下今日过来看娘娘了,对您抗命一事,陛下脸色很不好看,娘娘也是不想让您被陛下降罪!”送他出来的老宫女看着墨白脸上阴晴不定,开口劝道。

    墨白闻言,微微摇头:“我心里有数。”

    老宫女见他面色恢复,又沉默下去,过得半晌,她又开口道:“殿下,您先前说娘娘可以恢复修为,是真的吗?”

    墨白点点头:“可以!”

    “太好了!”老宫女似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墨白察觉有异,问道:“怎么了?你为何如此激动?”

    老宫女摇摇头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当年娘娘若非是怀了殿下您,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证师道……”

    “嗯?”墨白一顿。

    老宫女却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请罪道:“殿下恕罪,是老奴多嘴了!”

    “不是,你刚才说,母后当年怀我之前便已快要证师者?”墨白连忙追问道。

    老宫女眼神复杂看他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墨白真的惊讶了,他还没出生的时候,皇后可还不到三十岁,梅云清不过四十岁左右证师者,都被称为奇才……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么回事,又突然眸光一扫老宫女,忽然开口道:“姑姑,我记得六年前见到你的时候,你便已经登堂入室,我还一直不知道,你们究竟出自哪一家道门门下。”

    老宫女闻言一愣,道:“殿下莫非还不知道娘娘的出身?”

    “什么意思?”墨白眉头微挑。

    “也难怪殿下不知道,如今还记得这件事的怕是没有几个人了。”老宫女忽然长叹一声道:“娘娘其实不算是道门弟子,如果一定要论的话,那娘娘应该算是出身在四名门中的谷家……”

    “谷家?”墨白很吃惊。

    不过那老宫女却是没说下去,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娘娘的艺业,却是当年在仓明真人阁下学的!老奴能证得师者位,是娘娘恩典,赐下真丹,又请真人阁下指点,老奴才机缘巧合,侥幸证得师者位。”

    墨白听的糊涂,一会谷家,又一会仓明真人。

    这两家他都知道,连方孟谷四名门,天下皆知。仓明真人,那便更不用说了,国朝两大真人之一。

    他曾听说皇后出身道门,却想不到居然是这两位巨头。

    随之他又皱起眉头:“姑姑,若当真如你所说,母后即便没有皇后之位,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便是定武不再护着母后,至少还有真人这层关系,谁敢在宫里对母后动手脚?

    再说不堪僧面看佛面,就是陛下也不敢让母后如此委屈吧!

    “这……”老宫女闻言,却是不好解释,满脸苦涩的摇头。

    “说!”墨白沉声道。

    至今为止,定武已经杀了不少人,但却始终没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真相,墨白对此并不满意。

    老宫女最终道:“殿下,当年之事乃是娘娘心中的禁忌,老奴实在不敢多说。”

    “能说的说!”墨白瞥她一眼,最终没有为难,开口道。

    嬷嬷纠结了好一会,还是说了一小段。

    也算是解释了墨白那句为何真人弟子,还会在宫里遭到暗害的原因。

    当年皇后还未登凤位时,真人阁下曾对她寄予厚望,可就在要证道圆满之时,娘娘却一意孤行怀了墨白。

    因为是皇孙,仓明真人没办法多说什么,但心底其实认为娘娘道心不纯,他已然不悦。

    当时的定武还未登基,奉命出战,事实上,在遇刺之时,皇后就已经有了风声,所以去信求援仓明真人。

    真人坐镇朝纲,陛下未有令,或许是不愿牵涉进皇子之争,并没有出手,甚至没有派一个人过去,就仿若他没收到求援一样。

    最终导致了皇后受孕之时替定武拦下一掌的惨事,师徒两人之间因为这事生分了。

    之后皇后落下了残疾,一身修为也废了,与真人之间师徒缘分也就尽了,又因定武心中忌讳当年之事,在登基之后,与仓明真人一直并不亲近,皇后也随之与真人之间再无瓜葛。

    多年过去,当年知情人在陛下登基之后,谁又敢非议这二人之事?

    故而这段往事却已埋葬在了历史之中,现在还知道的人早已不多。

    墨白听完,沉默下去,他没法去怪仓明真人。

    或许皇后的遭遇之中,最该承担责任的人是定武!

    “那谷家呢?”墨白记得,还有谷家在其中。

    老宫女却不开口了。

    “你还没证道宗师吧?”墨白最终没有逼问,沉声道。

    “老奴资质愚钝!”老宫女摇头道。

    “这么多年陪在母后身边,辛苦了!”墨白轻声道:“明日我会派人给你送来一些东西,或许能有助你尽快证道宗师!”

    老宫女一愣,却见墨白已然离去,朝着御书房方向走去。

第397章 帝乃小疾

    御书房。

    定武帝伸出两根手指,揉着太阳穴,缓解疲惫。

    眼神中思绪闪烁,他其实并非是到今天才起心让墨白为他治病的。

    早在当日墨白给陆寻义救治的时候,他让真人过去看看情况,其实便是有这个想法了。

    可结果,他却与墨白闹翻了,当时那种情况,他身为一代大帝,自然是不可能向墨白开口的。

    可没办法,头疼起来是真不好受,以前还有兰妃的轻柔手指与软语温柔可以为他稍作缓解,现在不方便见兰妃,便只能强忍着。

    每当头疼剧烈起来,他就想杀人!

    杀谁?

    当然是墨白!

    自己上为他君主,下为他家父,他明明有着如此高明的医道手段,怎能不主动前来为自己解忧?

    难道还让自己这做君父的去求他不成?

    逆子休想!

    ……

    定武帝确实憋屈,他想不通,那逆子对皇后那般纯孝,怎就能对君父视而不见?

    皇后是他母亲,他就父亲了吗?

    每日里看着那逆子为了皇后的病忙前忙后,再看看他对自己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定武岂能不火大?

    至今日,再见他为楚镇平出诊,一出手就定乾坤的本领,定武帝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亲自跑了一趟皇后那儿。

    当然,他是一国之君肯定不可能向自己儿子服软,所以他觉得去暗示几句,都已经是给了那逆子天大的面子。

    “陛下,六皇子殿下来了!”门外内侍的声音传来。

    定武帝闻言,神色刹那威严起来,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低头看了起来,口中吐出一个字:“进!”

    相隔半月,墨白再次走进这间御书房,眸光扫了一眼周边,只见无人服侍,只有定武帝一人高坐上首,正在低头看文件,并未抬头看他一眼。

    墨白面色淡然,微微垂眸,跪下行礼:“儿臣墨白拜见父皇。”

    “嗯!”耳边传来一道鼻音,便没了动静。

    墨白抬头看去,只见定武伸手翻过一页,依然没看他,表示继续在忙!

    墨白眼神微动,随之也不说话了,便跪在地上直起胸膛,眼观鼻、鼻观心。

    定武帝手中的文件都已经翻道了最后一页,却还不见这逆子主动开口问候他的病情,脸色不由发黑,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打量一眼跪在地上的墨白:“听说你今日出府了?”

    “是,今日一早,朝中巡防司楚大人家属来我府上为父求医,因这楚大人曾在儿臣手中治过病,此次旧病复发,儿臣不能视而不见,故出诊楚家。”墨白垂头,沉声道。

    “哦,那你可曾向宗府报备,又可曾得朕的批复?”定武放下手中的文件,声音还算轻吟,并未即刻发怒。

    墨白微微沉吟,后道:“陛下,正所谓人命关天,救疾如救火,儿臣不敢做丝毫耽搁,只来得及先行向驻守督官报备,请陛下恕罪!”墨白不慌不忙道。

    定武闻言冷笑一声,来不及?

    分明就是以出诊为由头,故意抵抗上命。

    不过相比上次,墨白的态度也还算不错,至少没有硬顶,能这样也就不错了。

    他也没拆穿,问道:“那出诊结果如何?”

    “还好,儿臣去的及时,楚镇平虽然症急,但尚有回天之力,经儿臣施展手段,如今已然度过危险期,儿臣身负罪责,不便久留在外,故而请了前太医令于青药大人代为看护。”墨白沉声道。

    “嗯!既如此,那下不为例,起来吧!”定武帝点头表示知道了,瞥了瞥墨白,伸出两只手指揉了揉眉心,一副疲倦模样。

    “谢父皇!”墨白站起身来,低着头站在他面前。

    定武帝揉了半天,却就是不见墨白抬头看他一眼,定武帝心情又不好了,再次开口道:“可曾去看过你母后?”

    “方才已经去过!”墨白低头回道。

    “朕听御医说,你母后的病经你治疗,已经大有好转,这可是当真?”

    “暂时谈好转还为时尚早,母后旧伤多年,这些年又遭磨难,即便是儿臣施法,要想真正痊愈不是一时之功?”墨白终于抬头目视着定武道。

    “什么意思?”定武眉头一皱:“你不是曾给你母后保证,三个月便可下地吗?”

    墨白点头,带着几分遗憾道:“六年前,我离京时便曾为母后看过,按当时的情况,即便我不在,只要母后按照我所留方药治疗,不出意外,母后三个月便足以痊愈了。而至如今,即便是我苦心竭虑,也最多只能保证母后三个月能下地而已,真正要如常人般行走,恐怕需得半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行。儿臣最近也正在想办法改良古方,试图能否让母后恢复进度再快一些,目前只能算是稍有眉目,难度还是很大。”

    “咳咳……”定武帝闻言,陡然咳嗽起来。

    墨白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语。

    好一会,定武帝才缓过一口气来,盯着墨白,满脸怒火。

    这逆子绝对是故意的!

    皇后的腿疾多年来,御医束手无策,到这逆子口中,居然三个月还嫌慢了。

    他如何看不出墨白是在故意显摆,一口气憋在胸口,很不是滋味。

    御书房里沉默下来,好半晌,定武帝才再次开口道:“嗯,朕知道了,还有事吗?”

    墨白抬头看向定武,为维持以,才终于轻声道:“今日听母后说,陛下常有头疼之症……”

    定武帝心中压着的石头陡然泄了下去,这逆子总算主动开口了。

    不过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才刚刚卸下了这么一口气,他便又自恼怒,看墨白那犹豫的样子,明显是不情不愿的姿态……

    忍了!

    定武帝微微闭眼,忍了这奇耻大辱,声音淡淡道:“国事繁忙,近来是有些不舒服!”

    “若陛下不嫌弃,儿臣愿为陛下拿脉看看情况。”墨白再次犹豫了一会,才低头轻声道。

    “你?”定武帝闻言,目光定在他身上,好一会,才道:“是了,你也习医道,也罢,朕便看看你这这些年是不是真学了些本事!”

    墨白躬身道:“陛下,我药箱还留在外面!”

    定武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来到一边茶椅上坐下。

    墨白则吩咐门外的内侍,将药箱送来,不多时,内侍便为墨白拿来药箱,又端来一张方凳,

    墨白倒想不到居然还有这待遇,看来今日定武帝的心情还算不错。

    也不扭捏,就在方登上坐下,取出脉诊,放在桌上:“陛下请!”

    定武瞥他一眼,随即伸出手来。

    墨白正待抬手,却神情微动,眼神并不上扬,但却知道,定武身边此刻正多了一个人,目光正盯在自己身上。

    并不意外,墨白早就知道,定武不可能真的信任自己。

    也无所谓,他沉下心思,手指搭在定武脉搏上,微微眯起眼,全身气息沉静下来。

    定武帝眸光在他身上一转,心中倒是点头,墨白此刻确实有几分气象。

    心中又开始波动起来,不知道墨白究竟有没有这份本事替他治病,又会不会真心替他治病……

    整个过程,墨白一声未吭,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至始至终,他连眼皮都未抖动过一下。

    “好了!”终于墨白收回手,轻声道了一句,然后将脉诊收入药箱之中。

    “如何?”定武帝收回手,站起身来,背对着他,又朝书桌走去,口中随意问道。

    “陛下还记得这头疼,第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的事吗?”墨白也站起身来,轻声问道。

    定武重新在书桌后面坐好,却是摇摇头道:“记不清了,差不多四五年吧,只记得初时还好,后来发作便剧烈起来。”

    墨白微微沉吟:“嗯,此乃风疾,只是拖的日子久了些,小疾成了顽疾,无大碍,陛下多注意休息,不要过于劳累。”

    “你说朕患的只是风疾而已?”定武帝没说话,眼神定在他身上半晌,问了一句:“那为何数年不得治愈?你可当真看清楚了?”

    墨白点头:“自然看清楚了,陛下不必忧心!”

    定武帝盯着墨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却见他并无开方的意思,终于挥了挥手道:“好,你退下吧!”

    墨白躬身道:“是,儿臣回去后,会炼制一些祛风安神的丹丸,届时陛下头疾再发作时,只需服上一颗便可缓解!”

    定武笑了笑,点点头,并没多说。

    待他身影消失,定武沉吟半晌,突然道:“阁下怎么看?”

    “殿下医道高深,所说的话自然不会有误!”真人轻声劝道。

    “风疾,小症?”定武帝脸色慢慢难看起来:“若当真如此,朕的太医院,难道都是饭桶吗?这么多年来,居然连这小疾都治不好,还发展成了顽疾?”定武帝的话,难以揣测深意。

    也不知究竟是在说墨白敷衍,还是在说太医院有人欲行不轨。

    “陛下不必动怒,只要殿下能有办法治愈便好!”真人轻声道。

    “炼制药丹让朕服下?”定武帝低头,喃喃一句,随之沉默下去。

    真人却是望向墨白离开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身形消失。

第398章 来访

    墨白独自向着宫外走去,眉头微皱。

    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白衣人影,轻声问道:“阁下来找在下,可是有事?”

    真人的身影从他身后走来,端正与他见礼:“殿下!”

    墨白还礼,随后望着他。

    真人直接了当道:“殿下,老夫此来,是想问一问,殿下方才所言是否当真?”

    墨白闻言,问道:“阁下什么意思?”

    真人眉头瞬间皱起,眼神中清淡逝去,转化为从未有过的沉重,他盯着墨白的眼睛一动不动:“陛下多年顽疾,当真只是风疾吗?”

    墨白眉峰突然一挑,盯着真人,眼神凌厉起来:“真人这话不妥吧!”

    “殿下不必动怒!”真人微微摇头,直言道:“殿下慧眼,当看得出老夫最多也只剩下两年寿元,今生已是注定了生在国朝,死在国朝,殿下不必防着老夫,老夫不可能做出危害国朝的事情来,只是殿下方才在陛下面前的诊断,实在难以服众。老夫只是想知道,陛下的病情究竟如何,又或者殿下究竟是否真心为陛下治病!”

    墨白并不理会他的话,只是轻声道:“医道之上,我说的话便是真理,不存在不能服众之说?我说是小症,那就是小症,太医院谁又敢说个不字?”

    真人微微沉默,又道:“好吧,就当殿下所言,陛下所犯就是风疾小症,那殿下可有办法治愈?”

    “当然能治愈,莫说只是陛下的风疾,便是阁下自称只剩两年寿元,若是我不想让您死,阎王也不敢与我较真!”墨白轻声道。

    “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说罢,背着药箱转身而去。

    真人站在他背后,盯着他的背影良久,却还是琢磨不透。

    终于身形一闪,消失。

    御书房中,真人身影再现,定武帝似乎知道他方才去做了什么,沉声道:“如何?”

    真人也没瞒着定武,将墨白的话复述一遍,最后道:“殿下铁口直断,看来陛下的病确实在殿下手中算不得什么。”

    定武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道:“嗯,朕知道了!”

    真人退去,定武却久久未动身形。

    ………………

    ……

    夜里,墨白独自站在窗口,面色沉重。

    他有些自责,不该为一时之气,直到今天才为定武拿脉。

    如今他无法确定,究竟有多少人知道定武帝的真实情况。

    太医院的那帮人,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心中早已有数,却是不敢说……

    他更需要考虑的是,该如何才能让定武帝没有戒心的配合他治疗。

    沉吟良久,墨白只觉这错综复杂的局势,越发如一团乱麻了。

    他一直责怪定武太过隐忍,不敢出击,而到了此刻,他发现便是自己也开始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若一旦定武倒下,这破破烂烂的国朝,又将走向何种局面,即便熟知你历史的他,此刻也不敢肯定了。

    墨白站在窗口,一夜未眠。

    一大早,墨白无心功课,眼见着林素音起床带着宁儿朝着外院练功地而去,他依然一动不动。

    林素音抬头,便只见墨白站在窗口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发呆。

    她下意识的便不再去看,却又发现墨白那双眼睛少见的无神。

    宁儿也随着她的目光抬起头,看见墨白,连忙行礼道:“六爷!”

    墨白闻声,回过神来,看向楼下,茫然的眼神慢慢重新凝聚,冲着宁儿点了点头,没说话,直接转身。

    林素音总觉得今天的墨白有点奇怪,但还是和宁儿转身出去练功。

    却正自用功时,便闻脚步声来,陆寻义的声音传来:“王妃,有客来!”

    林素音睁眼,回头皱眉:“找我吗?谁?”

    “林家那边派来的,为首者名叫楚若才!”陆寻义轻声道。

    林素音眼中骤然一缩,随即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墨白的练功地,却不见人影,她沉声问道:“殿下呢?”

    “殿下去楚家复诊了!”陆寻义道。

    ……

    楚若才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也就不到四十的样子。

    头发已剪短,留着短须,身材稍显瘦削,有些单薄,身穿一套南军标配的灰色军服,却没有武人气息,反而文雅。

    此刻,他带着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站在人人敬畏的明王府门前,望着那招牌上的“长青阁”三个字,嘴角带着和煦笑意。

    这一趟,他们来的人不多,却也不少。

    有穿军服的兵士,也有身穿长袍,手持配剑的,一看便是道门人士。

    也有留着胡须的文士打扮的文人。

    甚至还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女人。

    他站在这些人之间,比较显眼,主要是气质上,其他人站在这儿,都不由自主的会起忌惮与戒备之心,却只有他,整个人不显丝毫火气,脸上始终带笑,安静等着主人家通报。

    林素音已经换了衣服,在宁儿和陆寻义的陪伴下来到门口,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这些等在门口的人。

    楚若才立刻带着人躬身行礼:“卑职楚若才,见过小姐!”

    “阁下称呼不妥吧!”陆寻义眉头一皱,盯着楚若才。

    楚若才起身笑道:“这位便是陆宗师吧,此番我等代表南军统帅来探望小姐,不知有何不妥?”

    “此乃六皇子府邸,只有皇子妃!”陆寻义言简意赅。

    楚若才闻言,却不生气,竟是对着身边人一拍手掌,笑道:“也好,入乡随俗也不无不可嘛!”

    说罢,又郑重行礼:“卑职奉林帅之命,来探望皇子妃!”

    林素音并没有管他们的争执,磨光扫过来的一众人,除了卫兵,他几乎都能认出来。

    楚若才自不用说,他身边的几名文士,林素音也都见过,而那些仗剑之人,便是她在上清山的山门长辈,微微沉默后,她没有哭,没有激动,只是平静点点头道:“请进来吧!”

    说罢,转身朝里面走去。

    楚若才眼神微闪,却也没在意,抬脚便欲跟上。

    他身边诸人也一样,但刚到门口,却见陆寻义伸手拦住道:“武器都叫出来吧!”

    楚若才还好,而那些上清山的人,却是变了脸色,手中剑柄一紧。

    “想死?”陆寻义看他们警惕的样子,只淡然吐出两个字。

    上清山来人也不知究竟是何身份,闻言脸色刹那铁青,楚若才又哈哈一笑:“诸位便依陆宗师所言,我等来六皇子府邸做客,自有六皇子为我等安全做保,哪里还需怕什么?”

    “先生,这……”他身边一名文士,却是有些担忧,轻声在他耳边暗自道:“这可说不准,宁郡王还是他王叔,不也被……”

    楚若才摆摆手,没让他说下去:“没事!”

    他坚持,诸人也只得应命,倒是楚若才多看了陆寻义两眼,随口就道上清山人找死,面对道门的这份底气,果然不虚。

    这念头在心中一转,暗自记下。

第399章 正常死亡

    昨日墨白已经开了一帖方药,交代要连吃三日。

    如果没有意外情况,这三日内便由于青药代为照看。

    却没想到墨白竟然一大早便再次赶来楚家为楚老爷复诊,于青药不禁脸色微变,是殿下不放心还是昨日所开方药有问题?

    见楚家兄妹在场,于青药不好当场开口问,只得面色严肃的看着墨白为楚镇平复查完之后,才与墨白走到一间静室,沉声问道:“殿下,楚家老爷可是有什么异常?”

    “一切正常!”墨白微微摇头,知他紧张,便道:“于老,我这趟过来,其实主要是来找您,有些事情想向您了解一下。”

    “找我?”于青药一楞,随即也算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如此,只要楚家老爷没事就好,殿下有什么事,只管问。”

    “昨日入宫才听说陛下素有头疾之症,母后命我想办法为陛下去了这病根,于老曾为太医令,想必对陛下的头疾之症应该最熟悉,所以今日特来请教!”墨白直奔主题,说完,眼神却是紧紧盯着于青药,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他想了整整一夜,最终认为,首先还是得先搞清楚,陛下如今的情况,太医院究竟有没有看出来。

    想要搞清楚这件事,那最佳手段,自然便是来找于青药这前太医令。

    不过此事太大,便是他相信于青药的人品,却也不敢贸然开口直接问,还是不动声色的试探为主。

    只见于青药闻言之后,却并无异色,反而点点头道:“原来殿下是为此事而来,老夫也正有打算,只待楚家事了,便入宫去向陛下举荐由殿下去为陛下瞧上一番!”

    说到这里,他不由面露愧色,苦笑道:“说来惭愧,老夫身为太医令首,却是无能,眼看陛下承受头疼之苦,却束手无策,实在愧受皇恩!”

    “于老不必如此,这世间疑难杂症者多,便是上古先贤圣者,也不敢说就完全知之,完全解之,我等穷尽一生,也不过上下而求索,遇到些许难题,这并不奇怪。”墨白眼神依然定在于青药脸上,却是微微摇头,宽慰了一句。

    于青药闻言,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不再感叹,正色道:“不知殿下可曾已经为陛下看诊?”

    “已经拿过脉了!”墨白没有说谎。

    “殿下怎么看?”于青药眼神微微一亮,连忙问道。

    墨白却是眉头微皱,带着几分疑惑道:“按症状来看,陛下这头疾,应该是因曾感染风寒,导致留下了头风症,又日理万机,始终未曾好好休养,故而形成顽疾。”

    说到这里,墨白微微摇了摇头:“可顽固头疼之症,虽然不好断根,但有太医院诸位同道在,更有于老坐镇,却也不至于数年时间都解决不了,反而愈演愈烈,想必是没这么简单,我本想细细问一番,但陛下对我不耐烦,所以只能来向于老请教,陛下这头疾可是有什么异常之处!”

    这理由显得有些牵强,却不想于老却是理解,反而点头苦笑道:“殿下,不是陛下对您不耐,而是我等无能,连累了您!”

    “这话怎么说?”墨白眼神骤然一闪,却语调带着疑惑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陛下初时犯这头疼症,当时也都如殿下的结论一般,都只认为是头风症,我等前去开了疏风解热汤,陛下服下之后,很快便恢复了。但没想到原本十拿九稳可以药到病除的小症,却在之后频有发生,到得后来,我等察觉此症怕是没那么简单,开始不断调换药方,可陛下服用之后,却也只能解当时之患,还是无法除根,后来又一次头疼发作,兰妃娘娘为陛下按摩,却是缓解了疼痛,因此陛下很是恼怒,认为我等诸多苦口汤药,却治不了病……”

    从于青药口中,墨白明白了。

    因为兰妃的手指,远比御医的苦口汤药还要有效,所以陛下一旦头疼,便会去兰妃那儿,由她按摩缓解。

    “这么说,近两年来,陛下已经没有再召御医看病。”墨白微微低头,轻声问道。

    “除非头疼实在过于剧烈,陛下几乎不找我们!”于青药苦笑不已。

    “指法得当,的确有治病救人的功效,但陛下头疾如此顽固,指法却是绝对治不了根本,太医院便当真任由陛下如此下去?”墨白抬头再次看向于青药。

    于青药脸色微变,却是马上又成了无奈状:“不是我等不尽心,而是着实查不出根由。”

    说到这里,墨白要的答案已经有了,心中微微松懈了一分,随即点点头道:“好,多谢于老解惑,不知于老可知近半年内,太医院可还有哪位同道曾为陛下看诊的?我还想多了解一些。”

    “近半年内?”于老微微沉吟一下,随即摇头道:“殿下若要了解陛下近况的话,御医这边怕是给不了什么意见,近年来,陛下已经不服汤药,更多是召刘丹师前去缓解症状。”

    “丹师?”墨白眼神微凝。

    “不错!”见墨白眼中神色,于青药更是苦笑起来,摇头不语。

    显然也是感觉羞愧,他们这等医道圣手竟在陛下也暗中,还不如丹师有用。

    墨白转念也明白过来,随即笑了笑道:“于老不必沮丧,丹道在急救方面,的确是能建功勋的,但真正治病救人还得医道,医道是根本,丹道是辅助,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会变!”

    此言一出,于青药顿时就红光满面,连连的点头道:“殿下所言有理,我医道正统其实从未想过与丹道分高下,然而如今有些痴心妄想之辈,妄图颠覆我正统,相李代桃僵,蒙骗世人,实在可恨!殿下医武同修,丹道更是高深莫测,殿下方才之所言,可谓真理所在!”

    ………………

    ……

    并未多待,与于青药说完,墨白便打道回府。

    他说了不来,却又突然来了,却是惊得楚家人心惊肉跳。

    好在是见他当真只是复诊,看完就走,楚若先那不安的心才稍稍放下。

    依然是楚若涵来送行,这次楚若涵的神色好了许多,望向墨白的眼神也柔和许多。

    不过此时的墨白,却是当真无心再想其他。

    微微低着头,在阿九与四名特卫陪伴下,与楚若涵并未多说,一路前行。

    一直走到门口,都未见墨白转头看她一眼,楚若涵微微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若涵多谢殿下来替爹爹复诊!”

    墨白微征,转头看她一眼,轻轻点头道:“有于老在此,你不必担心,三日后,我再过来一趟!”

    说罢,对着楚若涵拱了拱手,便转身上了马车。

    楚若涵见他车子走远,眸光慢慢收回,她察觉到墨白的心思似乎并不像哥哥和母亲以为的那般,在她身上停留。

    眼里露出几分茫然,转身回府。

    进了院子便见兄长那满是期待的眼神,她再次咬唇……

    ………

    “呼……”马车中,墨白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闭眼。

    看来还好,定武帝的病情,目前太医院这边应该还不清楚。

    倒真是要感谢兰妃,若非她的“神奇手法”,以于青药的本事,怕是早就已经瞒不住了。

    墨白睁眼,却又见不到丝毫感激之色,只有无尽的冷意,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兰妃!”

    同样,若非兰妃的“神奇”,有于青药等人在,就算最终如当年的曹操一般,无药可治,却也总能有些帮助,不至于让定武的病情在这个紧要关头恶化。

    只要能拖个三年五载,将旗蛮赶走之后,定武就算倒下,国势也必然大不相同。

    诸侯再怎么打,也还是一个祖宗,乱过之后,子民还是子民,并不会变成被圈养的畜生。

    对定武,墨白说不上是怜还是恨,他的命墨白只要能救,也绝不可能就眼睁睁看着他死。

    但是现在,墨白却无心去考虑是怜是恨,他满腹心思,只能放在定武生或死对局势的影响。

    “阿九,我要开炉炼制一批麻沸散,你从昌华药铺拿货,但不能让人看出我要炼制麻沸散,此事你亲自操作,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墨白忽然开口道。

    “麻沸散?”阿九闻言,顿时一惊,这药散可非同一般。

    然而望向墨白,却不见墨白解释,便点点头道:“是,殿下放心!”

    墨白点点头,过了一会又道:“另外,秘密查一下近三年来,包括曼陀罗在内的可用于麻醉类型,在京中的具体去向,看一看有没有与兰妃有关的人近三年来,有加大采购的迹象!”

    这一次,阿九眼瞳骤然一缩,他立刻明白了墨白要炼制麻沸散的用处。

    呼吸微微重了起来,不怪他受惊,殿下明显是要给陛下用这能致人上瘾的药。

    马车到了家门口,墨白已经知道了府中来客的事,没有立即下车,眼中还有思索的光芒在闪烁。

    墨一从门口走出来,替他开门,墨白下车,与他错身而过时,口中声音在墨一耳边轻响:“太医院有个丹师,名叫刘炳添,审讯一下……”

    墨一至始至终神色不变,待他说完,躬身退到一旁!

    没有人察觉到他们之间有过交流,就连近在咫尺的阿九,墨白抬脚入府,嘴唇又稍微动了动:“审完,不论结果如何,立刻处理,让他正常死亡!”

    ps:添了个侄子,今天就一更!

第400章 见客

    思来想去,墨白还是觉得,首先要做的是瞒!

    先做最坏的打算,定武能配合他治病的可能性太小,目前最需要做的是,尽可能的去减少一切可能泄露定武真实病情的途径。

    太医院那边还好,由于病起在脑部,在病变之前,定武帝便不召御医了,目前就连于青药都没能搞清楚定武帝的真实情况,那其他御医知道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即便他们有些猜测,如今有墨白在,也没人敢肯定墨白就治不好这种脑疾,当不至于谣言四起。

    然而那于青药口中,近年来还一直被定武帝召去的刘丹师心中有没有数,墨白却是不能肯定。

    定武帝头部肿块已经开始病变,不仅仅是疼痛,已经开始祸及脏腑,这刘丹师便是医道上不如于青药等,但能进到太医院做供奉丹师,那在医道上造诣也绝不可能低了。

    而且由于丹师的丹气能够直达病灶,在脏腑病变之上,医师虽然没有丹气,却可以通过拿脉清晰听出病情所在,但在脑部病变之上,光靠脉象却是不如丹气来的透彻。

    如果不出意料,这位刘丹师必然已经察觉到定武帝脑部已生异物,并非常见头疾。

    墨白不知道这位刘丹师是还没意识到定武帝已然病变的恐怖事实,还是已经意识到了,却出恐惧不敢直言,又或者是别有心思,借着陛下独宠多获恩荣,甚至是为了维持在陛下面前得宠的事实,来打压御医一系……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墨白都绝不能留他这么个不稳定因素存在。

    对阿九和墨一各自吩咐之后,墨白缓了口气,暂时不再多想这件事。

    回到府中,也没换衣服,便径直朝着正厅走去。

    穿过几条回廊,远远便看见正厅中,林素音坐在主位,陆寻义站在下首,而左边椅子上则并排坐着两个人,椅子后面站了一列他们的护卫。

    “坐在上首的那个正在说话的便是楚若才,他旁边的是上清山梅真人的亲传弟子卓云风,也是上清山的执法长老,王妃以师伯相称!”身边侍卫为墨白介绍道。

    墨白只是目光一扫他们二人,便就移开,看向了坐在主位的林素音身上。

    眸光微微一定,只见林素音端坐在席,却是面色并无太多波动,只安静听着楚若才在说着什么,并未多做回应,作为被娘家远道而来探望的出阁小姐,毫无疑问,林素音的态度显得并不够热情与激动。

    墨白再将目光放在楚若才身上,却见此人似乎并未察觉到林素音的异常一般,始终温文尔雅,面色含笑。

    再走近几步,那卓云凤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直射墨白这边。

    见得一道白发人影正负手缓步而来,他浑身气息顿时一紧,扶在椅背上的手顿时一紧,握得椅子扶手咔擦一响。

    他的异状,让得身边的楚若才话音一顿,回头来看他一眼,紧接着便将目光也朝着门外看去,即便还相距几十米距离,却在他看去一瞬间,正好与一双黑亮而又凌厉的眼神对视在了一起。

    他瞳孔不由自主的一缩,心脏也刹那慢了半拍,一种难以形容,可粉碎一切的锐利,仿佛顷刻间通过那双眼睛直刺他心底深处。

    楚若才手中拳头下意识的紧握了一下,不过紧接着便松开,恢复了自然,顺势站起身来,面上又复笑容,静静等待墨白进来。

    陆寻义和林素音也抬起了头,见到墨白回来,林素音也站起了身,却是神色只是微微波动,便垂下眸子,又恢复了她方才的那种淡漠之色。

    陆寻义则迎出门外,行礼道:“六爷!”

    墨白已经收回了看向楚若才的目光,对着陆寻义点了点头,随之一起走入正厅。

    “林府楚若才,见过姑爷!”待他抬脚进门,楚若才已恢复如常,却是弯腰,恭敬一礼道。

    墨白嘴角微微翘起,这称呼倒是改的很快,先前进门时,不是自称南军么?

    如今倒是自称林府了,墨白径直前行,也没立刻回应,就让他弯腰等着,目光却是瞥向了他身边的那位卓云风。

    “上清山卓云风,见过六皇子殿下!”与楚若才不同,这位卓云风稍一犹豫,却是只双手交叠,对墨白行了个道家揖法。

    看得出这老家伙傲气还是在的,竟连腰都没欠一下!

    显然上清山这三个字,在他心中是一种底气,面对墨白不愿失了威仪。

    却没想到墨白竟是脚步突然一顿,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什么也没说,就负手站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

    气氛一刹那就紧张起来,卓云风见墨白不敢不还礼,还如此模样,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躬身的楚若才头颅微微抬了抬,却终是没有抬起,继续弯腰等着墨白开口。

    “殿下!”却就在这时,林素音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墨白闻声,收回了目光,重新抬起脚步,经过楚若才身边时,轻声道了一句:“免礼!”

    楚若才低头看着眼前墨白的鞋子走过自己身前,才直起身来,脸上那和煦笑容依旧,但却先是看了一眼那卓云风。

    卓云风深吸了口气,瞥了一眼墨白的背影,最终什么都没说,低垂了视线。

    但从他的脸色看得出来,恐怕他少有这般难堪的时候,不论到了哪里,以他的身份,都还从没有人敢当面给他难看,这一次,墨白初一见面,就给他当场来个下马威,还要靠林素音才能解围,他面子上根本过不去。

    墨白对着林素音点了点头,随即在主位上坐下。

    林素音手抓着衣角,目光在全场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对墨白轻声开口道:“殿下,这位是林府的楚先生,正好有事来京城,便过府来拜访……我们!”

    听她用了我们这个词汇,墨白不由眼神微微一顿,看向林素音。

    却只见她说完,便眼眸微垂并不看向自己。

    但那双手却紧紧握着衣角,因为紧张,而指节微微发白。

    这还是林素音第一次,主动认可她与墨白的关系,却没想到,这第一次承认,便是要在她娘家人面前。

    这说来可笑,但墨白却能将林素音此时的无奈,看的分明。

    放眼这人世,她其实早已无家可归,她看似好强,浑身是刺,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掩饰内心的软弱与迷茫。

    留在墨白身边,是被墨白逼迫,但让她走,她又还能去哪里?

    自从墨白在临海将那层残酷的窗户纸揭破,让她直面最亲的人丝毫不在意她的性命,甚至主动将她送上绝路。

    这残酷的事实她曾不信,但之后,她入了墨家,成了真正的明王妃之后,她曾奢望过上清山或者林家这些她曾视为最亲的依靠会出现,会来为她做主。

    但结果却很残忍,一切都如墨白所说的那样,她对于林家和上清山的存在,只是利益罢了,远没有她所认为的那可笑的亲情存在,只要利益足够,她就是一张随时可以被撕碎的白纸。

    她其实是好强的,在普通人面前,她可以淡薄,但在她曾经至亲林家和上清山面前,她却不能淡漠,她不愿让自己表现的太过卑微。

    然而可叹的是,她唯一能维持最后一点尊严,让林家和上清山不能忽视的,竟然只有明王妃这个身份。

    墨白能看懂,也能体会到她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林素音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其中与墨白自己是不无关系的。

    如果可以,墨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去伤害她一分一毫。

    压下内心波动,墨白看向那淡定自若,满脸和煦的楚若才,也露出一丝笑容道:“阁下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楚先生?”

    这句话看似正常,听在楚若才耳里,却是不那么平静,很明显,墨白曾听过他的名字,或者说……早已关注!

    面对墨白,楚若才并非真的这么淡定,连忙又拱拱手道:“不敢当姑爷先生之称,身为林府下人,本来早该拜见姑爷,却是直到今日才登门,实在失礼,还请姑爷恕罪!”

    他一口一个姑爷,叫的没有丝毫尴尬。

    墨白也不拒绝,闻言也是笑容不变道:“要说有罪,那还是我这姑爷罪大,身为人婿,多年不曾去拜见岳父,实在惭愧、惭愧!”

    楚若才却笑道:“姑爷或有不知,林帅从不曾有半分怪罪姑爷,林帅听闻姑爷在明珠与敌抗争的事,那是万分赞誉,欣慰有加!还常对我等言道,男儿立世便当如姑爷这般,不惧万难艰险,为万民而战,此乃大英雄、大气魄当为我南军上下之楷模!”

    “哦?”墨白很是惊讶,随即却是冲着陆寻义道:“你莫要以为楚先生这是在夸赞你家六爷,是敲打,明白吗?”

    楚若才脸色微变,正待说话,却见陆寻义闻言,走出一步躬身道:“属下愚钝,楚先生一代高人,话语中玄机高深莫测,属下未能听出深意,还请殿下解惑!”

第401章 先生甚是懂我

    墨白点点头道:“楚先生是在告诉我们,林帅这些年来无论口中、心中都始终记挂着我这女婿,而我等这些年来,竟从不曾与岳父那边往来!”

    “殿下,楚某绝无此意!”楚若先顿时躬身一礼苦笑道。

    “先生不必替我遮丑,不怪岳父生气,确实是我做的不该,其实我早已知道,岳父这些年来对我可谓多有照顾,便连先生一代智者,也在我这愚钝之人身上,花费了许多精力,如此照顾,我却没有礼尚往来,着实失礼,先生放心,请转告我那岳父,自即日起,我必将岳父时刻放在心上,府中上下,亦当多与林家往来,以报岳父多年照顾之恩!”墨白抬手道。

    楚若才闻言豁然抬头,看向墨白。

    却见墨白眼中没有一丝玩笑意味,墨白一转眸光,直视陆寻义道:“我的话,听清楚没?”

    陆寻义当场躬身道:“是!殿下放心,林家虽远在千里,但我明王府上下必不让林家失望!”

    “嗯!”墨白这才点点头,看向楚若才:“先生请坐吧!”

    楚若才脸上的笑容变得很难看,但很快,他又静下心来,微微一笑道:“姑爷的一片心意,楚某必会转达,不过想必姑爷也知道我等此番入京所谓何事,想必不久之后,林帅便当亲自来京,姑爷无需劳师动众,届时自可与林帅一述翁婿之情!”

    墨白闻言,却是不在意的挥挥手道:“先生想必已经知道,我如今已不是明王,先生所言的大事,我却是没资格去关注的。不过也好,正所谓无事一身轻,之前便是诸事缠身,才失礼于岳父,如今总算得出空来了,怎还能不立刻补救?岳父来或不来,我该做的都应该去做。”

    楚若才无语了,他盯着墨白的脸,他不信墨白听不出他的威胁,也不信墨白真的敢在这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南军闹事,破坏联合谈判。

    但此次亲眼见到墨白,却又不敢肯定了!

    这个人和他想象中有些似是而非!

    墨白似乎并没有像传闻中那么直来直去,他也会言语之间打着机锋,你来我往!

    但同时,他的霸道与锋芒,又无时无刻不在体现,从一进门开始,他不顾体面,首先就给了上清山一个下马威,证实他的强势。

    随后又丝毫不做掩饰的表达了他对林氏的不满,甚至直接当着他的面下令,要对付南军。

    可让楚若才有些不上不下的却是,墨白究竟是认真的还是故作姿态,这一点,几句对话下来,他分不清。

    本来他是来试探和观察的,可此时他意识到,现在形势逆转,变成了墨白占据主动,在试探他的反应。

    “姑爷说笑了,这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姑爷志向高远,以匡扶社稷,护卫黎民百姓为己任,如今国朝陛下虽下召削去了姑爷爵位,但楚某相信自有沉冤昭雪的一日,姑爷也不会因这小小挫折而沮丧,更不会有人敢因此无视姑爷的莫大威严,这联合谈判抗敌一事,自还是需姑爷开口说话才行!”楚若才不再纠结墨白是否对南军出手一事,似乎并不在意,直接错开了话题,直接扯到联合谈判一事上。

    陆寻义听到他的话,眼中光芒微厉。

    便连林素音也抬起头来,看向楚若先,一直沉默的她,竟开口道:“先生何出此言,殿下乃是犯了罪责,受陛下所责罚,这并非什么沉冤之事。如今正面壁在家,不关注外事乃是正理,先生如何要说联合谈判一事必须殿下说话才行?这联合谈判一事自有谈判各方共商,先生妄出此言,可知会给殿下招来家破人亡之祸?”

    林素音的突然开口,让得满场人都一愣。

    莫说楚若才和上清山的人,就连墨白都是不由看了她一眼,却见林素音目光紧盯着楚若才。

    楚若才眼中波动一闪,连忙对林素音一礼,随即笑道:“皇子妃怕是误会了,姑爷威严盖世,足可震四方英雄,千军里可来去,朝堂上可畅言。似姑爷这般人杰,早便可坦坦荡荡,天下万里,姑爷都大可去得,哪里还有什么依言治罪,家破人亡之说?”

    “哈哈……”墨白闻言不禁大笑起来,随之抬手让明显更是怒火的林素音不要再说,林素音瞧她一眼,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朝着后堂走去。

    墨白也不管她,却是笑声稍歇之后,突然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已出现在那上清山卓云风面前,楚若才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墨白便已狠狠一巴掌拍向了卓云风。

    卓云风修为高深,但却哪里料到墨白正自大笑,竟毫无征兆的突然出手,刹那间,他浑身光芒暴起,一声大喝,迅雷不及掩耳,双拳齐出格挡墨白拍来的手掌。

    “轰!”一声爆响。

    罡气狂嘶乱卷之间,桌青云直接一口鲜血狂喷,身形暴退,而墨白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这发生的太快,所有人懵然,包括陆寻义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见墨白完好无损站在原地,他压住了心绪,却是飞快看向那还在倒飞,没有停下的人影。

    “殿下……”还有人反应很快,正是楚若才,他脸色剧变,大喝出声。

    然而未等他话音落下,墨白一步跨出,身影直接模糊,再出现已到了门口,也正是那桌云风倒飞至此处。

    卓云凤再也不及惊骇,感觉墨白袭来,连吭声都来不及,便本能的身形翻转要逃离明王府。

    然而还未腾身而起,脚上就被一只铁腕抓住,他的护体罡气在这一抓之下,竟直接熄灭。

    墨白气定神闲,相较当初在宫里出手那次,还打的辛苦。

    如今的他气质已经完全不同,面对卓云风这真人弟子,已经半只脚踏入大宗师存在的高手,却在他手上毫无反抗之力。

    在卓云风惊骇回头看来时,墨白神情冷漠,将卓云风狠狠朝着正厅砸去。

    却是人飞走的一瞬间,墨白腿上豁然金光爆闪,直接腾空而起,双腿连连在卓云风胸口爆响。

    在场还有道家人,但这一刻,眼看着卓云风连惨叫都发不出,毫无反抗之力的在墨白脚下,浑身光芒一点点的熄灭,全是满头大汗,没一人敢动。

    “轰!”伴随着最后一声巨响,卓云风眼神黯淡的落地。

    而墨白已经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整个人连衣衫都不曾杂乱,楚若才僵在原地,他不是害怕,而是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墨白笑着笑着,就突然出手了,是自己的话说错了吗?

    又为什么卓云风这真人亲传弟子,会连一点起码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还在想,自己为什么来的时候,认为这里是安全的可以卸下武器,放心待在这儿。

    楚若才沉静半晌,他完全想不出答案。

    没有去看还有着微弱气息,嘴角却在不断溢血的卓云风。

    他也没看其他上清山人的表情,甚至没去看自己身后那些谋士,他慢慢抬头看向墨白,他需要一个解释。

    墨白神情并未变化多少,竟冲着楚若才点点头,再次露出笑容道:“先生果然懂我!”

    “殿下何意?”楚若才脸上没了笑容,轻声问道。

    “先生方才不是说,我威严盖世,还用得着怕什么吗?很好,甚是合我心意!”墨白又站起身来,负手走到躺在地上的卓云风面前,低头看着他,语调自然:“不瞒先生,确实如先生方才所言,这世上还真没什么能吓住我的。可是却总有些自以为是的蠢货,如这卓云风,他就以为我不敢杀他,因为他认为有什么联合谈判的因素我会顾忌,又有什么我夫人师伯的身份在限制着我,更还有什么真人之威在护体,所以他认为,我是绝不敢杀他的,甚至就算我想杀,国朝也不会坐视不管。”

    说到这里,墨白抬起头来看着楚若才:“先生既然如此知我,怎么不提醒他,我平日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杀宗师。”

    墨白抬起脚,踩在了绝望的卓云风胸口,声音终于冷了下来:“至今为止,凡道门中人,敢在我面前放肆的,几乎没有人落下好下场从来没有好下场,更何况是早已不死不休的上清山,你哪来的胆子,敢对我无礼?”

    脚步微微用力,所有人目光下,一代真人弟子,在道门中跺跺脚便可震上三震的道门宗师,殒命!

    墨白挥了挥手,陆寻义招呼人来将其抬走,墨白道了一句:“送去上清山驻地,交给梅云清,让她天黑之前亲自来我府上负荆请罪!”

    陆寻义抬头看墨白一眼,连他也不知,墨白为何在决定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后方准备的情况下,又突然暴起,将自己再次置身于狂暴的暴风雨中。

    但就算不解,此时他也只能听命,不过想到墨白方才表现的实力,他眼中微闪。

    “殿下!告辞!”楚若才看着尸体被拖走,朝墨白拱手。

    墨白回头看向他的脸,慢慢走近他身边,在他也终于还是绷不住低头的时候,墨白第一次用冷静的声调对他道:“先生是一代智者,希望先生的智慧能用在抗蛮之中。也还请先生给我岳父带句话,让岳父不必为我担心,长青阁向来有仇报仇,先生今日为我做出的一番评价,我不会辜负!且待数日,长青阁必有回报!”

第402章 敢战真人

    出门之后,楚若才脸上再没有了先前的淡定自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铁青。

    抬眼四处一扫,便见四周正有许多眼睛紧盯在他们一行人身上。

    没理这些目光,他将实现投向那具正随意仍在马车上,一块白布盖着,还没送走的卓云风的尸体上,眼神闪动。

    “先生,现在怎么办?”身边一人面色仍自不安,在他耳边低语问道。

    楚若才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脸带悲色道:“还能怎么办?我等为抗外敌而入京,却不想竟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如今我算明白了,我等性命皆在别人一念之间,怎么吧?听天由命吧!”

    说罢,他长声一叹,转身而去。

    身后之人,也不顾四周目光,如丧家之犬般惶惶跟上。

    四周也不知有多少探子目睹了这一幕,望着仓惶而去的他们,以及那具尸体,皆是震骇莫名。

    可以预见,明王府斩杀上清山真人代表的消息,很快便会传遍天下!

    陆寻义眼望着这一幕,眸光微沉,却是最终没有任何动作,任凭他们离去,只是对着身边侍卫一挥手:“将他送到上清山驻地,传殿下令,让梅云清亲自来为卓云风的无礼道歉!”

    ……

    “六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尸体送去上清山驻地。”陆寻义回到正厅,向仍然坐在主位的墨白行礼道。

    “嗯!”墨白点点头,看向他道:“楚若才走了?”

    “走了!”陆寻义回道。

    “离开之前,可曾有什么反应?”墨白站起身来,朝厅外走去。

    “他说……”陆寻义将楚若才离开前的话说了一遍。

    墨白听完,面不改色,站在院中看着门口方向,轻声道:“他肯定得表现悲愤,毕竟梅真人的弟子随他而来,结果被我杀了,这样一来也算是向上清山那边交代,二来又可利用我公然杀害上清山入京代表的事情,让各方代表恐慌,继而引起公愤。”

    “六爷!”陆寻义看着他的背影,很是不解,终是开口问道:“您之前不是说过,暂时隐忍,为何又突然……”

    陆寻义之前便对楚若才起过杀心,但他也只是想暗中处理,从没想过公然下手。

    即便如此,墨白当时还否决了他的提议,以免授人以柄,会惹上麻烦。

    一转眼,墨白自己居然下了杀手,陆寻义很清楚,墨白不是朝令夕改的莽夫,此事必有因由。

    墨白闻言,只是微微摇头道:“时不我待!”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陆寻义眉头一紧,沉声问道。

    “跟我来!”墨白略微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

    陆寻义不是阿九,他有自己的想法,会主动去考虑得失利弊,如果不能明晰情况,说不定还会好心办坏事。

    两人来到一间密室,这里说话能够绝对安全。

    见墨白如此郑重,陆寻义便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事定非小事,不由正色起来。

    “昨日我替陛下拿脉,情况不太好!”这是墨白的第一句话。

    陆寻义闻言一怔,随即点点头,等着墨白继续说。

    却半晌都没见墨白再开口,顿时心中微微一个激灵,小心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墨白看向他,轻轻点头:“病情很严重!”

    陆寻义心跳陡然加速,只觉耳边嗡嗡响。

    这实在太过突冗,他完全没有半点思想准备,他脸色开始不断变幻,好长时间都平复不下来,最终声音略带颤抖道:“六爷,您……您也没办法?”

    “没有把握!”墨白缓缓摇头道:“关键是治疗这等绝症,方药中多含毒物,且量极大,陛下根本不信任我,不会配合我治疗,现在情况不乐观,如果病情恶化的快,怕是最多也只剩下半年。”

    陆寻义闻言,又连忙问道:“六爷,陛下自己知道吗?”

    “暂时还不知道,此脑生异物之症,一般从确诊到恶化,速度极快,早间我去试探过于青药,太医院那边目前也还不知情!”墨白略微沉吟后,带着些许迟疑道:“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陛下。”

    “不能说!”陆寻义下意识便断然道。

    墨白抬头看他一眼,陆寻义知道自己失言,连忙道:“殿下,此事切不可贸然让陛下得知,陛下本来便对您心怀忌惮,定然不会信您一面之词,必然会召其他医者确认,一个不好就会走漏消息,如今这种情况下,陛下病危的消息一经传出,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墨白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看得出陆寻义的心思,却不想追究。

    只是轻轻点头道:“现在麻烦的就是这个,不让陛下知道,他不会容我全力施为。让他知道,结果会如何,完全无法掌控。”

    陆寻义低下头:“那殿下如今是何打算?”

    “想方设法救他,若实在救不了……”墨白垂下眸光。

    陆寻义却陡然抬头,眼中光芒大亮,突然“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沉声道:“殿下,国朝式微已久,全凭陛下多年威严才能维持正统不散,值此乱世,陛下一旦稍有闪失,后继之人没有大气魄,大威严能镇压住局面,怕是国朝顷刻之间将会变成一盘散沙。而纵观陛下膝下诸皇子,唯殿下方可担当此重任!陆寻义叩请殿下为祖宗江山之基业、黎民百姓之生死考虑,务必早做准备,无论千难万险,明王府上下必将誓死追随!”

    墨白没有意外陆寻义会搞这么一出,事实上之所以犹豫是否告诉他这件事,便是清楚,他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必然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将自己送上皇位。

    “你起来吧!”墨白微微摇头道:“陛下如今还在,此事暂且不谈!”

    “殿下……”陆寻义不肯起身,还待再劝。

    却见墨白突然转头看向他,眼神凌厉。

    “是!”他只得眼神微微一黯,不敢再说,站起身来,却又想到此时逼殿下应承,确实不妥。

    毕竟陛下还在,这让殿下如何作答。

    殿下也的确是说暂且不谈,只是陛下还在,暂且不谈而已,并非是完全回绝。

    想到这里,他又兴奋起来,眼中光芒再次亮起:“那殿下以为,我等如今当如何才好?”

    墨白见他神色转换,也不知他究竟想什么,不过也不追究,手下人的心思他心里早就有数。

    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声道:“做两手准备吧,一边救治陛下,一边未雨绸缪。陛下的病如果不乐观,恐怕最多只能坚持两个月,就再无法理事。届时便再难瞒下去,所以不管如何,必须在两个月内,多做准备!目前首当其冲就是联合谈判一事,不能再拖,必须立刻开启!”

    墨白神色沉骏,继续道:“就如你所言,国朝能坚持到今日,是因如今无论在朝中,还是军方,那些掌权的老臣皆是陛下一手提拔,陛下靠着多年集聚的威严可以镇住他们,陛下一旦倒下,首先迎来的必然是人心不稳!首先乱起,必在这些老臣!”

    陆寻义点头,接口道:“届时,林氏等军阀,也绝不会坐失良机,定然要大肆拉拢国朝之臣,企图吞下国朝势力。”

    墨白点点头:“他如果能直接将国朝一口吞下,够一统天下来抗击外敌,那也就罢了,不过江山换主而已。我怕的是他根本就没这个能力,这些国朝老臣绝非善类,陛下倒后,他们未必就肯屈居于人下,怕是少不得一些人要效仿林氏,想要自己当家做主。更有一些人就算不敢自立,也未必就不会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段,如此一来,天下就彻底割据,还何谈联合抗敌?怕是不顾外敌在侧,内部便先打生打死!”

    这完全有可能,陆寻义也听的心头沉重不已,若当真这般,这大好江山怕是最终真要落入国手。

    想要在这等局势下力挽狂澜,便是陆寻义也不得不感觉心惊肉跳。

    墨白却还没丧失信心,他沉吟一会,沉声道:“所以,目前第一要务,便是趁着陛下还能坚持,先定下全民抗蛮的大格局。这场国战一旦开启,规模和惨烈就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旗蛮会用实力告诉林氏等巨头势力,除了联合抗击之外,再无其他与旗蛮抗衡的可能。”

    “到那时,就算陛下病重的消息传出去,这战争也不是他们想不打就不打的,有再多的心思,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乱来,至少国朝不可能顷刻之间便一溃千里,只要给我们喘口气的时间,我们就能重新成为国朝的威严。”

    陆寻义闻言倒是觉得有理,可是随即却又苦笑道:“可是殿下,各方如今均是各怀鬼胎,虽然联合抗蛮的口号喊的响,但两个月的时间,恐怕连开启谈判都做不到,更别提完成谈判,并且全面开战!”

    “所以,咱们就得来做这个引子!想办法添一把火,让这谈判加快进程!”墨白眼中精光一闪。

    “这……如何能加快!”陆寻义不解,在他想来,在这上面想办法,还远不如为殿下登基早做准备,至少,以殿下的威严和能力,不是镇不住国朝。

    “我与上清山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也该了结了。”墨白话题一转。

    陆寻义心中骤然一道念头闪过,紧接着眼中大惊:“殿下要战真人?”

    墨白起身,沉声道:“梅清风不会怕我,但却未必真敢来京城,既如此,那便广邀各方巨头提前来京,商讨联合谈判大计的同时,共同见证这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镇国真人生死战,满天下瞩目,此事未必不能成行!”

    说罢,墨白起身出门。

    陆寻义却连忙追来,满是担忧道:“殿下,您……有把握吗?”

    墨白笑了笑:“我输不起!”

    望着墨白离开的背影,陆寻义深吸一口气,虽然一直以来相信明王终将成为道家巨头,但却真的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真要与真人抗衡了。

    ……………………

    ……

    墨白回房的时候,便见到林素音独坐院中发呆。

    若是平时,两人之间自然没什么好交流的,不过今日,墨白却是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道:“在想什么?”

    林素音回过神来,看向墨白,眼中顿时情绪复杂:“听说你刚才和楚先生闹翻了?还当场杀了卓长老?让我师傅亲自来府上向你负荆请罪?”

    墨白看着她的眼睛,沉吟了一会,轻声道:“是!今天我不杀他,明天他就会杀我。今天我就是不和他翻脸,明日他手中的刀还是会向我斩下。至于你师父,抱歉,我必须这么做!”

    林素音身形微颤,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此刻她显得很疲惫,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朝着房间走去。

    墨白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是第一次杀上清山的人,但他明白,这一次是在府内,是在林素音的眼皮子低下,杀了他师伯,并与她家人翻脸,林素音再想要逃避也无处可藏。

    有些名声他为了平定乱世的职责,不怕背负,而林素音却和他不同。

    这本来就是男女有别的时代,有些东西作为女方,的确不好承受!

    墨白低头默然半晌,又抬起头,收敛心思,朝着院中一块蒲团走去。

    盘膝坐下,他抬头看天空白云,挥去心中所有杂念,缓缓闭上双眼。

    宝相庄严,气息深沉!

    …………

    ……

    就在他沉下心思开始练功时,他杀了上清山入京代表,真人亲传弟子的消息,已然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

    太多人为这件事震骇的难以出声。

    根本不敢相信,已经被削了爵的六皇子殿下,居然又惹出如此弥天大祸。

    整个天下都在关注着联合抗蛮一事的每一点近况。

    谁敢在这件事上出任何岔子?

    明王再一次向世人证明他的胆量与杀性!

    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卓云风的尸体终于被送到了上清山驻地。

    一片死寂的驻地之中,上清山的人铁青着脸走出门来,咬牙切齿的看着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

    很显然,他们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冲玄颤抖着伸手揭开白布看了一眼,随即身形连晃,手捂着额头,满脸苍白。

    黑衣卫扫视一眼现场没见梅云清,却不管不顾,就站在门口,便冷声道:“山野道人卓云风不知尊卑,不敬礼法,胆敢冒犯我家殿下威严,被殿下当场正法,以儆效尤!”

    冲玄放下手,两眼通红,颤颤巍巍道:“只因一拜不弯腰,殿下便对卓长老下如此杀手,难道殿下当真要对我道门赶尽杀绝吗?”

    黑衣卫眼眸一扫,却是冷声道:“论身份,殿下为尊,其人不过草民耳!论修为,殿下可战真人,其不过真人弟子而已,缘何敢一拜不弯腰?我家殿下皇子之尊杀得,道家身份也杀得!你上清山梅真人不教你们规矩,我家殿下来教!”

    说罢,他沉声道:“殿下有令,卓云风虽正法,但其罪责未消,梅云清当为此事负责,天黑之前前往长青阁请罪,若不遵,后果自负!”

    ps:就这一大章,明日补一更!

第403章 交代

    “拜不弯腰?着实该杀!”定武帝看似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暗道一句。

    他也确实可怜,这么多年来可谓对上清山之流身上受的气太多,对他们是早已恨之入骨。

    所以听闻梅清风的亲传弟子,上清山的执法长老,因拜皇子不弯腰而被墨白当场正法的事,不但不怒,反而很是欣赏,只觉心气大畅!

    “陛下,这卓云风乃是此次上清山此次为谈判准备而先期入京的代表,如今被殿下公然斩杀,还送到上清山驻地去威逼梅云清负荆请罪,此事影响太大,已导致议论纷纷,各方代表已经联名就此事提起抗议,要求我们立刻给出一个交代。”张邦立不知陛下此时心中想法,却是神情严峻。

    定武帝考虑到现实问题,神色也不禁深沉起来,但却道:“要朕交代?交代什么?那逆子被朕圈禁在府,这帮不知死活的蠢货自己找上门去招惹他,送上门去找死,还要朕给个交代,当朕真不知道他们此趟,安的什么心吗?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又让朕给交代,真当朕好欺不成?”

    张邦立苦笑不已,叹道:“陛下,明面上林氏和上清山去六皇子府邸,还是正当名分的。一个去拜访姑爷,一个去看望弟子,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告诉他们,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让他们自己解决!”定武冷声道。

    张邦立闻言,越发无奈:“可是现在卓云风已经被殿下杀了,他去做客,是以师门长辈的身份,但被杀了,他们便只会说殿下杀的是参与谈判的先期代表。那楚若才离去前的几句话,便已经明确无误的给卓云风的身份做了定义,他刻意制造恐慌,如今已经入京的各方代表皆是反应强烈,联名向国朝递书,要求国朝给个交代,否则他们将以安全问题为由,集体离京。制造事端、联合谈判破裂的责任,将由国朝承担!”

    定武帝脸色已经冻如寒冰,难看极了,沉声道:“好大的帽子,这是在威胁朕?”

    张邦立心道,可不就是威胁?

    躬身继续道:“如今联合抗蛮一事,已是天下瞩目。本来谈判由林贼首先发起倡议,我们在民心上就失了先机,一旦谈判破坏,那民间必然哗然一片,后果不堪设想!”

    定武帝心中也不由一震,他当然知道,如今的国朝是背不起这个帽子的。

    以前,战场上失利,他还可以将责任推到林贼等人身上,毕竟外敌侵入,林贼在战场上的作为太小。

    可如今林贼主动谈判,要与国朝联合出兵抗蛮,国朝再拒绝,那么今后,便当真要独立对抗外敌,战场上若稍有颓势,只需一阵风,到时沸腾的民怨便将由他来承受。

    不过转念一想,定武帝又冷哼一声道:“集体离京,联合抗蛮是朕求他们来的吗?想吓唬朕?笑话,他们有本事就走,朕若当真要灭国,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能让他们陪葬!”

    定武帝怡然不惧,声音冷冽!

    张邦立却知道陛下说的是事实,但也只能是气话!

    如果当真肯破罐子破摔,将五百年大夏拱手让予外敌,做了那史书上遗臭万年的亡国昏君,那还何必如此隐忍,受这许多气。

    说到底,正是因为不愿意输,林贼搞联合,他才隐忍接受。

    果然,定武帝最终还是冷静下来,知道这事始终还是要解决的,沉声道:“他们究竟想怎样?”

    张邦立低声道:“要求立刻公开严惩凶手,以儆效尤!”

    “立刻严惩?”定武帝抬眸盯着张邦立,嘴里听不出意味道:“如何严惩?让朕立刻杀了皇儿,向他们低头?”

    张邦立身子躬的更低,连忙道:“依臣下看来,此事只是个由头,除了的确担忧自身安全的问题之外,其实这也算是谈判正式开启之前的国朝与他们的第一次交锋,最终还是想借此事,让国朝在之后的谈判中让步!”

    张邦立说的含蓄,可是意思却是明白了。

    要么严惩明王,要么在谈判中让步,牺牲国家利益。

    定武帝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个决定张邦立不敢有任何建议,这个决定只能自己来下。

    他手抚上额头,只觉头又开始疼的厉害。

    最终他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道:“那逆子既然有本事敢惹事,就得有本事承担责任。你且走一趟,去问问那逆子,朕当如何处置他?”

    说到这里,他又睁开双眼道:“正如你所言,这就是一次试探,这一次如果然给他们轻易逼得朕妥协,那接下来谈判之中,他们还会更加得寸进尺,此事要解决,但也不能尽如他们的意,既然他们要求严惩凶手,那就先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再依法定罪便是!”

    “这……”张邦立微微愕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口,最终苦笑道:“陛下,臣担忧拖延时间过长,若是万一他们真的辞行离京,届时就不好收拾了。而且此事还没完,殿下将尸体送去上清山,要求梅云清天黑之前亲自负荆请罪,此事极有可能引发更大的冲突。”

    定武帝头越发疼了,疼痛让他只觉心口怒火直冲,难以控制情绪,直接摆了摆手:“能出什么事?梅云清去不去赔罪,是她的事,凭什么朕要帮她安心?”

    “只怕她不去,殿下不会罢休!”张邦立又道。

    定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敢出府行凶,便是违抗朕旨意!”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张邦立心道,但紧接着却是心中一动,脸色突然一变。

    他意识到陛下这句话有玄机,若是殿下出府,那便是因殿下抗旨而治罪,而非受各方胁迫而治罪……

    张邦立不由心惊肉跳,你那忙躬身告退。

    临走前听到陛下疲惫的声音在朝内侍吩咐:“朕头疾犯了,请刘丹师来一趟!”

    ………………

    ……

    楚若才从明王府离开之后,便直接去了上清山驻地一趟,却并没有一直待在那儿,很快便以要回去通报主公,与南军商量为卓云风讨公道为由,离开了上清山驻地。

    如今南军早已成了他们的靠山,上清山那边对此自然没有意见,即便出了卓云风的事,还是又派了几名宗师在他身边继续护卫他的安全。

    然而,上清山却不知道,楚若才之所以不与他们待在一起,而是因为如果真和他们待在一起,那就只能同进退了。

    一旦事有不妙,国朝最终没有妥协,那到时,他也将代表南军与国朝正面对上。

    先行退走,便是为了留出退步的余地,以免梅云清如若最终当真被逼迫前往明王府负荆请罪时,他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落得尴尬境地。

    如今他正待在提前就已备好的园子中,与数名谋士正在密切关注着形势。

    此刻,正有一下属来汇报张邦立出宫,直奔明王府而去的情况后,他眼中微闪,沉声问道:“他有没有带兵,没有”

    “没有,不过却带上了刑部数位官员同往!”属下道。

    楚若才当即皱眉,点点头道:“再探!”

    “是!”属下退走。

    身边有一人,抬头看着楚若才:“没有带兵,却带了刑部同去,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去查案?”楚若才还没说话,便有一人接口道:“如此明了的事,明王府已经在上清山门口亲自承认了,还有何可查?定武帝莫非还真敢不顾各方意见,护着明王不成?”

    楚若才摇摇头,肯定道:“他不敢!此事如果他不给个交代,如何能证明他的诚意?连安全问题都不能保证,各方巨头谁还敢进京?没有带兵很正常,定武帝不是轻易就范之人,先故作一番姿态并不奇怪?”

    “可是他若查个三年五载,又当如何?”又一人沉吟问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皱眉,这和摆明了护着明王有何区别。

    楚若才也是眯起眼睛,沉吟半晌,才开口道:“他倒是想,但没人会给他这个方便!且随他去,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天黑之前,此事如果没个答案,这件事就别想再压住!明王杀了人,还让真人之女梅云清上门负荆请罪,何等霸道与嚣张,各方岂能坐视这等情况发生,如果这一次忍了,之后的谈判,就休想再与国朝争锋!”

    “对,就看定武帝能撑到什么时候,他想将所有人都压住,哼,若大家真的都被他压住不敢动弹,又何必还搞什么联合谈判?莫非送上门来被他占便宜么?若是如此,谁还会吃力不讨好的来巴结他?我就不信,他真敢将大家都逼走!”有人点头冷笑道。

    诸人闻言皆点头,却突然有一人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先生,明王毕竟是小姐的夫婿,我们真的要坐视他陨灭吗?”

    显然这是林府一老人,对林素音的存在还有着顾及的想法,故而迟疑开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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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介绍: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