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裂天TXT下载裂天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裂天全文阅读

作者:玉缜则折     裂天txt下载     裂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停更

    过节停更一天

请个假

    今天生日请个假告罪则个

请个假

    今日家中有事请个假

停更一日

    生病了去医院所以听更一日深表抱歉

依旧停更

    病的很厉害基本上不能起床对不住各位读者了

一 伊始

    一伊始白云千载空悠悠,河山升平万物庆。

    天下神州曲径通幽,怒峰叠峦。大江东去,浊Lang滔滔。

    彩蝶儿荡起双翅,翩翩起舞,日照下如千鳞霍霍。它百转千回,悠悠落在一位少女头顶。少女笑了笑,伸出白嫩纤手将彩蝶取下,期期艾艾道:“小游,你瞧它,生的可真美哩。”

    这少女身旁站了一个丫鬟打扮模样之人,她抿嘴一笑道:“它和小姐一比,可差得远了。”

    少女白玉般的面颊如染蔻丹,她白了丫鬟一眼啐道:“你这死妮子,就会胡说。”

    丫鬟嘻嘻一笑,忽而东张西望道:“小姐,那姓韩的怎么还不来?”

    少女笑笑,把玩着手中的彩蝶道:“急什么?他又跑不了。”

    丫鬟点头,眼神却飘向了远方,她一边寻找某物,一边念叨:“可真是奇怪,这姓韩的分明是个纨绔子弟,竟是咱们多年来寻找之人。”

    少女不答,柔荑不停,抚摸在那彩蝶身上,眼中流盼游走不定。正这时,忽听那丫鬟叫道:“他来了!”

    “呵!”少女悠扬一笑,她指尖猛地发力,将那彩蝶揉成碎屑,“好啦,让咱们先验验货罢!”她冷笑道。

    正所谓山高雾绕,人杰地灵。

    这镇南山处于神州北侧,紧邻粟海。而这粟海又是神州之内最大江河,连通天下,流域极广。而在这粟海旁边,便是一座半大古城,素有‘神州脉络’的美称。

    “粟海城。”一个华服少年打着哈欠,“真他妈没意思!”

    “哎呦,我的大少爷!”在他身后,一个小厮打扮之人背着个巨大包裹呼哧呼哧道:“您要觉得没意思,那就帮小人提提行李,也好锻炼锻炼身体。”

    “呸!”少年骂了声,瞧着他那马脸小眼冷笑道:“崔三,这世道哪有让主子拿东西的道理?老子给你吃给你穿,还要给你提东西不成?”

    崔三愁眉苦脸道:“少爷,不是小人发牢骚,你说咱们这外出郊游,你为何要带这么多东西?”

    “你懂什么?”少年不屑的望了他一眼道:“老子这叫准备齐全!咱们今个可是去见大美人儿,不多准备准备怎么能成?”

    “那也不用连换洗的衣服也带上。”崔三嘟囔。

    少年冷哼不答,心中寻思道:“少爷我如此俊俏,说不准人家就留我不走了。”

    崔三和这少年相处多年,见他此时一脸猪哥相,口水哈喇子流了一地,已猜出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嗤嗤一笑道:“只怕少爷你连人家手还没拉着,沈姑娘就追过来了。”

    少年一怔,眼神中露出胆怯神色:“咱们……咱们出来时没露出马脚吧?”

    崔三耸了耸肩道:“咱们哪次出来玩,也没露出过马脚。”

    “嘶!”少年倒吸了口凉气,深以为然点头道:“说的是,说的是。姓沈的是个妖精,老子怎么的也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崔三窃笑道:“那少爷,咱们今天不去了?”

    “放屁!”少年大怒,踹了他一脚道:“你他妈动作快点,趁那妖精还没追来,我先去和美人亲热亲热。”

    “啊?……”崔三脸都绿了,他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

    话不多说,在少年的催促和拳打脚踢之下,二人走的极快。不过寥寥半个时辰,便已登上了镇南山巅。崔三东张西望,念道:“奇怪了,人在哪?少爷,你不是被人骗了吧?”

    “骗个鬼。”少年怒道:“咱们四处瞧瞧!”

    “铮!”一声琴音,遥遥传来。少女银铃般笑道:“这位公子,你可是在找我么?”

    少年一怔,寻声望去,继而眉开眼笑道:“小游姑娘!”崔三一看,只见两名女子立在不远处长亭之中,二人一坐一立,着衣一黑一白,可谓是泾渭分明。

    少年嘻嘻一笑,快步走上,来到那丫鬟面前笑道:“小游姑娘,这地方可不大好找哩。”

    小游抿嘴笑道:“这里风景瑰丽,云蒸雾绕,是我家小姐最喜欢的地方。”

    少年一愣,望向坐着抚琴的那位女子。小游抿嘴而笑道:“这就是我家小姐了。”

    少年仔仔细细瞧去,只见这抚琴少女生的极美:她身着绣金黑衣,头戴一枝金钗,皮肤白皙柔嫩光滑玉质,脸儿尖细,双瞳如若含雾。少年只觉心脏一阵噗通乱跳,他颤声道:“姑……姑娘好……”

    崔三听见,不由得心中奇道:“少爷怎么今个转性了?说起话来斯斯文文的。”

    少女露齿一笑,大方站起,朝着少年唱了个喏道:“想必这位就是救下我这婢子的韩公子了罢?”

    少年瞧她明眉皓齿,颊如火烧,低下头去道:“在下粟海城韩馥。”

    少女行了个礼,柔声道:“小女子名叫月若盈,打西边而来。”

    “月若盈……”韩馥痴痴念了念,忽而他眼神一亮喜道:“果真是好名字!”

    月若盈展颜笑道:“韩公子也是好名字,芬芳馥郁,想来公子一定极有才华了。”

    韩馥一怔,哈哈大笑道:“那是……那是……说起我韩馥呀,那粟海城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嗤!”崔三不屑。韩馥听了,怒目瞧去。崔三后背一凉,忙将头垂下。

    月若盈目光柔柔转动,又冲着韩馥拜道:“前些日子若不是韩公子救了小游,只怕她就要遭歹人侮辱啦!”

    韩馥得意笑道:“行侠仗义,乃我辈本份。”

    “呸!”

    “崔三!”

    “少爷,有苍蝇,我吐苍蝇呢!”

    韩馥一脸尴尬,盯着月若盈笑道:“月姑娘……我家这仆人不懂事理,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月若盈用余光扫了扫崔三,笑道:“韩公子哪里话,你这仆人有趣得紧呢。”

    崔三一听,登时热血上涌,拍着胸脯说:“我可比我家公子有才学的多!”

    “他妈的!”韩馥原形毕露,重重给了崔三一脚道:“你再说一句,老子就将你从这山上丢下去!”

    崔三脸色大变,垂头不语了。

    “嘻嘻。”小游抿嘴一笑道:“小姐,我没说错吧,韩公子有趣极了。”

    月若盈满含笑意的打量了一番韩馥,她眼波流转柔媚十足,这才“嗯”了一声道:“说的不错,韩公子呀,可真是个不可多得好人。”

    韩馥没来由的心头一喜,哈哈笑道:“月姑娘,不知你在这里呆上多久?不如让韩某当你们二人的向导,领你们逛一逛粟海城如何?”

    月若盈叹气道:“韩公子,说来不巧。我和小游已经在这逗留多日,加上那天她又被歹人调戏,若不是韩公子仗义相救,小游只怕要遭了那人毒手。”

    “所以。”月若盈话锋一转道:“今日和韩公子见过之后,咱们就要走啦!”

    韩馥一怔,露出惋惜神色道:“这可……这可太可惜啦!”

    月若盈抿嘴一笑,盈盈朝韩馥一拜道:“时候不早啦,我们也该启程啦,韩公子……咱们后会有期罢……”

    “后会有期……”韩馥痴痴的念了念,又自语道:“真能再见么?”

    月若盈笑而不答,崔三却贴上来,用仅仅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少爷,动手么?”

    韩馥一愣,摇了摇头。崔三不语,径自退了下去。月若盈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精芒,她叹息一声,伸出手来整了整头顶发簪。

    “啊!”忽听小游惊声尖叫,指着不远处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一愣,见小游瑟瑟发抖,这才顺着她目光瞧去。却见云雾当中,一对对猩红小眼凭空出现,少说也有成百上千。“吼!”一声怪叫,打破了山顶上的和平。

    “妈呀!”崔三吓得噗通坐倒,“每次和少爷你出门都倒霉透顶,就没有一次不遇见怪物的。”

    月若盈脸色煞白,抱着亭柱不住颤抖道:“韩……韩公子……那到底是什么?”

    韩馥心中也怕,他强作镇定,拦在月若盈身前道:“月姑娘……你……别怕,只要……只要有韩某在,它就别想伤害到你!”

    “嗷!”云雾中,怪物高声咆哮,气流奔涌而来,将雾气吹散。众人放眼瞧去,只见一只巨大蜘蛛盘在一棵大树之上,它不仅身材巨大,脸上密密麻麻生了百对小眼,叫人望而生畏。忽而,它吐出盘丝,盘丝在树上一绕,立时织出密不透风层层大网。

    “我的娘!”韩馥吓得险些没尿了裤子,“这他妈的是什么怪物。”

    蜘蛛嚎叫,眼见就要对着韩馥扑了上来。他面色大变,尖叫道:“你们他妈还不动手?难道要瞧着老子死了?”

    话音未落,只见“嗖嗖嗖”数道人影从林中窜出,他们各个身材健硕眸子奇亮,一看就是身怀功夫的人。

    这些人将蜘蛛团团围在中央,谁也不敢抢先动手。蜘蛛咆哮,虎视眈眈的盯着韩馥。“崔三……”韩馥颤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怪物就盯着我看?”

    崔三一愣,瞧了瞧那怪物又瞧了瞧韩馥,只见他脸色一变,身手是前所未有的矫健。他闪转腾挪,转眼间已离韩馥几十丈远。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馥黑着脸问道。

    “少爷……”崔三嘿嘿一笑,“你说的不错,这大蜘蛛看来对你情有独钟,小人就不给你们添乱啦。”

    “****!”韩馥大怒,“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崔三正想狡辩,巨型蜘蛛已动,它怒吼着朝韩馥奔来。那些护卫见了,统统一拥而上和蜘蛛面对面抗衡。

    蜘蛛巨大,每走一步,都要将树林撞毁。它喷洒出来的毒液,只要花草沾到,立时枯萎。一名护卫冲在最前,他大叫,手中大刀朝着那蜘蛛头部劈出。谁想蜘蛛头部极其坚硬,刀刃劈上非但没有令它受伤,反而钢刀折断,反弹回来不偏不倚的插在了那名护卫的心口。

    他大叫一声,吐出几口鲜血,萎顿摔倒。蜘蛛“哇哇”怪叫,窸窸窣窣的爬到他身前。却瞧蜘蛛血口大张,吐出一股怪风。那人被怪风一吹,立时浑身颤抖不止,过不多时,便从口中吐出一缕青烟,被蜘蛛吸入了腹中。

    那人一蹬腿,死了。

    “呀!”月若盈见死了人,登时尖声大叫。众护卫见了,眼中纷纷露出忌惮神色,不自觉中向后退去。

    “吼!”蜘蛛大叫,它猛地跃起三丈震动大地,地面顷起波澜,撕裂人们能见到的每一寸土地,向着韩馥咆哮而去。

    韩馥大惊,他想呼救,却已发现来不及了。撕裂越来越大,简直就要将整座山头夷为平地。蓦然间,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每次在他危难关头都会挺身而出的人。“蝶衣救我!”他大叫。

    “哼!”一声娇叱从山下传来,“轰隆!”红日升起……又似乎不是红日,一名女子凭空出现,她金光四射,炽热逼人,四周的草木禁不起这样的强烈的照耀,纷纷枯萎下去。

    “吼!”巨蛛怪叫,它令人作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惧神色。那女子冷笑一声,光芒大作,化作一柄神铸利刃,夹着劲风朝着巨蛛攻去!

    大风起兮云飞扬!

    地面上凛冽纵横,石土做泥,草木成屑,处处散发着大战过后的气息。

    “完了?……”崔三蹲在亭子中,东张西望的伸了头出来。待他瞧清来者,忙涎着脸跑了上去道:“沈姑娘,少爷可又托你搭救啦。”

    女子理也不理他,寒着面孔道:“韩馥,你要去哪?”

    韩馥此时已下到了半山腰,他听到吆喝,脚下如抹油一般,拼了命的向着山下跑去。

    “想跑?”女子冷哼,杨柳腰一摆,已将韩馥拿在手中擒了回来。她就地将韩馥一掼,冷道:“韩馥,你答应我什么来着?”

    韩馥脸上冷汗直流,蓦地一拍脑门笑道:“好蝶衣,你怎么来了?”

    “鬼东西,就知道作赖。”女子啐了一口,指着月若盈冷声道:“她是谁?”

    “她……”韩馥冷汗长流,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来。

    月若盈却不慌不忙的朝着沈蝶衣盈盈拜倒道:“小女月若盈,方才多谢姐姐搭救!”

二 归家

    女子冷笑,将月若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由得心中惊诧。她自负貌美如花,寻常女子绝不及她。可这月若盈容貌极佳,隐隐还在自己之上。她心有不甘,对这女子更是嫌恶,冷哼一声,拉起韩馥便道:“月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尽早下山的好。”

    月若盈笑笑:“多谢姐姐提醒了。”

    女子冷笑不答,拉着韩馥道:“咱们走罢!”

    韩馥一惊,忙道:“别急!我还没同月姑娘道别呢!”

    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到底走不走?”

    韩馥心头突的一跳,好似蔫了一般道:“走。”

    “哼。”女子冷笑,拽着韩馥一溜烟下山去了。崔三等人一时面面相觑,直到韩馥二人走远了,这才怪叫一声追上。

    “小姐。”小游径自走向那已经死透了的蜘蛛道:“不追么?”

    月若盈叹了口气道:“急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游点了点头,忽而,她玉手一扬,那头巨蛛登时化作一缕幽影钻入她的袖口当中。小游想了想奇道:“今天这吞魂鬼蛛可有些狂躁哩。”

    “嗬。”月若盈双瞳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芒,“这不正好印证了你的猜想?”

    小游一怔,将信将疑道:“小姐……你指的是……”

    月若盈笑而不答,却道:“感觉到了么?恐怕来这的,不止咱们两人啊。”

    小游眉头一皱,低低念道:“归魂!”霎时间,她灵台一片空明,方圆百里尽收眼底。“果然。”小游点了点头道:“她也来了。”

    月若盈不语,款款坐倒,她柔荑轻抚,摸上了那只古琴。

    “铮!”

    崔三低低念道:“螳螂捕蝉。”

    他身旁一名护卫奇道:“三哥,你自言自语什么呢?”

    崔三冷笑道:“我平日里就叫你们多念点书,别整日打打杀杀,可你们谁听进去了?月小姐弹得这支曲子,就叫做‘螳螂捕蝉’。”

    那人听了,忙竖起大拇指道:“三哥真是博学!”

    崔三得意的嘿嘿直笑,他瞧着前方的二人,忍不住念叨:“少爷晚上又难熬哩。”

    却说韩馥和那女子并肩前行,他身子发冷,时不时瞧向身旁那个美丽女子。“蝶衣……幸亏今天有你……”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没我岂不是更好?这样你就能得手了。”

    韩馥脸色一绿,佯装不知道:“得手?你说什么呢?”

    “当我傻么?”女子冷笑道:“那日粟海城里,你瞧见那两人生的美丽,就找下人自导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唔……”韩馥不语,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似乎在想着说辞。

    女子也不瞧他,继续冷笑道:“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么一幕,她们二人装作毫不知情请你来这镇南山上。你欣然而往,还盼望着和那姓月的有点什么,是不是?”

    韩馥打个哈哈道:“蝶衣,没凭没据的你可不许胡说!”

    “是么?”女子冷笑:“要我找崔三当面对质么?”

    “找就找……”韩馥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崔三这厮最没义气,只消沈蝶衣吓唬吓唬他,他必然什么都招了。“妈的。”韩馥垂下了头道:“我认栽了。”

    女子冷笑道:“你承认就好。”

    韩馥不语,听沈蝶衣又道:“但你又怕这姓月的对你无意,所以你就暗中带了人手,关键时刻还能用武力逼她就范,是不是?”

    “我……”韩馥疾走,生怕和这女子能杀了人的眼神撞上。

    “站住!”女子大怒。

    韩馥一怔,就像个柱子似的立在了那里,他讪讪而笑回过头来道:“您……您还有什么交代么?”

    女子冷哼一声道:“韩馥,我只提醒你两点。”

    “哪两点……”韩馥涎着脸笑道。

    “第一。”她冷笑:“你怎么胡来我都不管,但我和你娘有言在先,下月咱俩成婚之后,你就不许再胡作非为!”

    韩馥听了,颇有些不服气道:“凭什么?当初若不是我救你,你可早就死了。”

    女子白了他一眼道:“正因为你救了我,我才要嫁给你。”

    “妈的!”韩馥挠了挠头道:“人和妖怪怎么能成亲?”

    “我不是妖怪!”女子大怒,“妖怪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比?”

    “这倒也是……”韩馥小声嘟囔,“生起气来比妖怪凶多了。”

    “你!……”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再胡说?”

    韩馥无奈,耸了耸肩道:“好好,我不说了就是。那第二点又是什么?”

    女子望向已被二人甩在身后的镇南山,叹道:“第二点,你从此往后,绝不可再见那姓月的。”

    韩馥一怔,嗤嗤坏笑道:“难不成你沈蝶衣还有吃醋这一说?”

    “呸!”沈蝶衣啐了一口道:“我和你说正经事呢,那女子绝非善类,你再和她接触有害无利。”

    韩馥见她说的一本正经,心中不由得打鼓,但他又实在没法将月若盈这么美丽的女子和坏人联系到一起,只得叹了口气道:“好,我听你的就是。反正她也要走了。”

    沈蝶衣眼中划过一丝担忧,她心中忖道:“若是她再不回来,自然是最好。反正我与韩馥下月成婚,到了那时什么都过去啦,我只要能和他安安稳稳厮守一生就是……”她想到此,这才展颜一笑道:“好啦,你说得对,咱们这就回去罢!”

    韩馥“嗯”了一声,脑海中却不断徘徊着月若盈的身影。

    沈蝶衣见他心不在焉,倒也没有多想,她拉着韩馥急急而行向着粟海城中走去。

    折腾一天,此时时辰已晚,天色擦黑,黄昏老去,直到夜幕降临,门门闭户,韩馥一行人才回到门前。

    韩府家宅巨大,乃是粟海城首富,正门用朱红油漆粉饰,两尊石狮各司左右,家丁见少爷回来,居于两侧列队欢迎,而正当间站了一位中年美妇。韩馥瞧见了她,登时眼神一亮,急急跑到那美妇身前欢喜道:“娘,你今个回来的真早!”

    韩母温柔一笑,问道:“馥儿,今**又跑到哪野去了?”

    韩馥不知所措道:“我……我……”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和母亲交代今日想做的缺德事。

    “没什么。”沈蝶衣笑道:“今日天气好的紧,我叫他陪我出去走走。”

    韩馥一怔,有些感激的望向沈蝶衣。

    韩母信以为真道:“馥儿没给你添麻烦罢?”

    沈蝶衣笑着摇头道:“门口风大,咱们还是进屋去说罢!”

    韩母点头笑道:“说的是,咱们进屋去说!”

    当下,几人便由家丁丫鬟簇拥着,回了韩府。众人刚刚落座,便听韩母叹道:“蝶衣,这几年来辛苦你啦,家中商铺事务繁重,我无心他顾照看馥儿,若不是有你,馥儿定要和城里那群阔少爷学坏了。”

    沈蝶衣颇有深意的望了眼韩馥,这才抿嘴笑道:“韩夫人说的哪里话?盯着他乃是我分内之事。”

    韩母一怔,随之笑道:“说的是,说的是,你们就快要成亲哩,到了那时馥儿更要仰仗你了。”

    沈蝶衣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她偷偷瞄向韩馥。却发现他不知怎的,竟似魂不守舍一般望着天空怔怔出神。沈蝶衣不由得心中愠怒,低声嗔道:“死呆子。”

    韩母眉头一皱,沉声叫道:“馥儿!你怎么也不理人家?”

    “啊?”韩馥这才回过神来,他茫然半晌,忽的站起道:“娘……孩儿倦啦,要回房休息去了。”

    “你……”韩母一窒,不知说些什么才好。韩馥却不闻不问,径自回房去了。待他走远,韩母才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总让人生气,蝶衣你可别放在心上。”

    沈蝶衣眼波流转,隐没一丝黯然。过了一阵,她才摇了摇头叹道:“夫人放心,我没在意。”

    韩母笑了笑,又佯怒道:“还叫夫人?你该叫娘了才是……”

    却说韩馥浑浑噩噩回了房间,不知怎的,他脑海中都是月若盈的巧笑嫣然的身影,他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弯弯月牙悄然爬上了天顶。

    “妈的!”韩馥一下回过神来,重重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人都走了,还想着作甚?”他这么一想,果真轻快了不少。

    正当他要上床睡觉时,忽听崔三叫门道:“少爷!少爷!”

    韩馥一怔,登时怒气上涌,恶狠狠道:“鬼叫什么?是不是嫌今天害我还不够惨?”

    “唔……”崔三一窒,继而嘿嘿干笑道:“少爷,你这可不能怪我啊,我崔三上有老,下有……”说到此,他忽然停住不说。

    韩馥冷笑道:“下有什么?”

    “下有姘头。”崔三眼睛咕噜一转,得意笑道。

    “呸!”韩馥骂道:“不讲义气的王八蛋。”

    崔三神色一变,拍着胸脯道:“少爷,不是我崔三说大话,将来你若遇到危险,我崔三定然勇往直前舍身相救!”

    “鬼才信你。”韩馥冷笑,“你不把我绑了就算谢天谢地了。”

    崔三嘿嘿干笑,韩馥无奈叹了口气问道:“说罢,出了什么事?”

    崔三点点头道:“少爷,明晚花船之游还去不去了?”

    “去个屁!”韩馥懒洋洋道:“老子这几天哪都不想去!”

    崔三挠了挠头道:“可听说明晚自舞陵来的头牌要露面哩,咱们不去岂不是让那群王八捡了便宜?”

    “是了!”韩馥不干了,“老子险些忘记了这事!”他琢磨一阵,才又道:“这可不行,老子要是让他们抢了先,从今往后还混不混了?”

    崔三一看乐了,他道:“那咱们明晚怎么着?”

    韩馥嘿嘿笑道:“那还用问?换上最好的衣服,红袖苑看花魁去!”

    “好嘞!”崔三狗一般应到。

    时光飞逝,转眼间即是一天,翌日傍晚,一主一仆出了家门,直奔花船走去。

    粟海虽是小镇,但商业繁茂,往来旅客极多。就是在神州浩土中,也是为数不多的一方宝地。

    此时正值盛夏,路边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小镇傍水而建,阵子周围便尽是宽阔河流。河流之上,停了也不知多少艘红粉大船,傍晚大船点上霓虹花灯,远远望去,更添朦胧。

    韩馥与崔三此时正站在最大的一艘红粉大船之前,却见那船头笔走龙蛇的写了三个大字:红袖苑。韩馥嘿嘿一笑道:“崔三儿!跟着老子走!今天晚上咱们好好闹他一夜!”

    崔三双眼放光喜道:“好嘞!”

    二人正要迈步,忽听一人叫道:“韩世兄!”

    韩馥面色陡然转阴,瞧着远处摇摇摆摆走来的年轻男子,他嘿嘿冷笑道:“呦,这不是欧兄么?难得难得,伯母竟叫你出来了?”

    这人名叫欧胜华,与韩馥一般也是粟海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这两人平日里为争地盘,明争也好,暗斗也罢,不知道前前后后打了多少次。可二人家境相当,都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大户,身旁的附庸虽多,双方却谁都不敢真正得罪正主,是以二人争了多次,到底也没能分出个高下。

    前几日,欧胜华在街边调戏个良家妇女,正巧让他母亲撞上。别看欧家父子一般混账,但这位母亲却是个慈善之人,她平日里信奉佛法,捐款盖庙,心那是极诚。平日中虽有儿子的风言风语传入老太太耳中,但欧胜华在家中装的礼孝仁义,做母亲的哪肯相信?是以也就当耳旁风吹过就散了。

    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一见儿子如此混账,险些没当场气死,若不是大夫来的及时,怕是如今灵堂已经立了起来。自那以后,欧胜华就被母亲禁足在家,日日跟着她修习佛法。母亲有言,这就是修身养性。

    可欧胜华自小娇生惯养,三日不干些欺压邻里的恶事,那就是难受的浑身直哆嗦。可母亲日日跟在身畔,哪还有让他出来的道理了?

    于是乎,这位公子哥抓耳挠腮,想尽办法想要出逃。只可惜他母亲人虽善良,但手段却是厉害,欧胜华逃了几次,都被她抓了回来,无奈之下,欧胜华倒是想了一招损计。他先是谎称暴病,卧床不起,足足装了三日。

    后又派身旁奴仆连夜赶到不远处的‘普度寺’,给了寺中和尚一大笔金银。和尚也是凡人,见到金银哪有不动心的道理?当下那和尚便化了妆,乔装成远在神州国北‘灵隐寺’的得道高僧,亲自来登门拜访。

    他母亲一见,登时大喜,赶紧千恩万谢的将人家迎进来。和尚收了钱财,拿人手短,当即便开口说道:“欧夫人,咱们灵隐寺主持知道你乐善好施,所以特地派贫僧千里相邀,希望夫人能移驾灵隐寺,听一听莊正禅师的礼佛。”

    欧胜华母亲一听,喜得简直要跳了起来。她心中虽有疑惑,但见儿子早已生病,料想与他无干,便匆匆收拾了行李,随着那和尚一起去了。

    灵隐寺路途遥远,母亲这么一走,没有一年绝不能回来。欧胜华登时狂喜,赶紧梳洗打扮一番,就出了家门。

    正巧,红袖苑花魁招蜂引蝶,艳明千里,但凡是粟海镇上的登徒子,就没有不知道的,欧胜华一打听,更觉得上天助他,就紧赶慢赶来到这红袖苑。

    谁想他正要进去,便瞧见了韩馥,他便赶紧出言将其叫住,唯恐韩馥捷足先登。是以才有了方才韩馥嘲笑他这一幕。

    欧胜华听了,直是又羞又气,心中将母亲埋怨了千百遍。这才冷笑反击道:“是呀,小弟家教甚严,平日里鲜能出来走动,不像韩大少爷那般——全靠着妈妈一张脸过活哩。”

    这话说的恶毒无比,韩馥登时大怒,他一把揪住欧胜华脖领道:“姓欧的,有种你再说一次,看我不将你剁碎了喂鱼。”

    欧胜华打个哈哈:“韩大少爷,咱俩知根知底,你能把我怎么着?”

    韩馥冷哼一声,心中怒火难平,举起手掌便作势要打。崔三一见,赶忙将他抱住道:“使不得啊少爷!你将他打了,夫人又要赔一大笔医药费!”

    韩馥面色一变,悻悻的放下手去。欧胜华冷笑:“你这奴才倒精怪,老子到手的钱飞了!”

    韩馥虽知不能打欧胜华,但这口气要他咽下,那也是绝无可能。他思索半晌,忽然计上心头,嘿嘿冷笑道:“姓欧的,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欧胜华一听,拍手笑道:“韩大少爷,你这话说得好,我欧胜华最喜欢和人打赌。”

    韩馥冷笑道:“这就好!那咱们就已今日为限,谁先进了宁姑娘闺房,就算谁赢,你看成不成?”

    欧胜华眼睛一亮,嘻嘻笑道:“成是成,可赌本又是什么?”

    “当着红袖苑所有人前学狗叫。”韩馥恶狠狠道,“你敢不敢?”

    欧胜华一惊,心想道:“这姓韩的是和我玩真的啊?这要是不小心输了,少爷可就别想在粟海城混了!”

三 花船

    韩馥瞧他举棋不定,不禁冷笑道:“怎么?欧大少爷不敢玩了么?那你现在给我跪下学狗叫也成?”

    他们这群二世祖最怕讥讽,欧胜华一听登时怒道:“敢就敢!韩馥,从今天起我便要你爬在我脚边当狗儿!”

    韩馥哈哈一笑,蓦然间一摆袖袍,一马当先走了进去。欧胜华冷哼一声,唯恐韩馥拔了头筹,也紧紧跟在后边走进。

    却见红袖苑中,处处莺莺燕燕,女子各个衣衫不整,露出白嫩酥胸大腿,风骚的招揽客人。不少男子从她们身旁经过,都要被拉住讨价还价一番。可这些女子虽然胆大,竟出奇的谁也不去招惹韩、欧二人,这两人是镇上的大少爷,平日里就眼高于顶,非一般女人别想陪酒,她们就算去了,也只是自讨没趣罢了,更何况此时二人脸上分明就写着:“不爽”二字。

    二人走了一阵,听崔三呼喝道:“老鸨子呢?怎的如此没有眼力价?韩家少爷来了,也不招呼么?”

    欧胜华身旁跟班不甘示弱,也叫道:“老鸨!欧公子来了,你还不给老子滚过来接驾?难道要我请你不成?”

    其实老鸨洞察全局,这二人刚进来时她就远远瞧见了,只是这二位爷实在太难招惹,她怎敢去触这个霉头?只好躲在一边,希望二人找了姑娘赶紧分开。可眼下来看,躲是铁定躲不过了,为今之计只好硬着头皮去接。

    她为难一阵,这才大呼一声,舞起手中香巾笑道:“哎呦!今日是刮了什么风了?竟把咱们粟海城最厉害的二位爷都吹来啦!”

    韩馥、欧胜华轻蔑对视,均是齐齐冷哼,听崔三叫道:“老鸨儿!还不快把花魁给我请出来?”

    老鸨心头咯噔一声,暗叫不好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小祖宗一起来没好事,这要是争风吃醋打了起来,我这店还开不开了?”

    她正想着,听崔三怒道:“哎呦?怎么着?我说的话老鸨儿是没听见么?”

    老鸨还没回答,欧胜华带来的跟班沉不住气了:“嘿!崔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欧公子面前耀武扬威?”

    韩馥哈哈一笑道:“欧兄,你带来的狗都是这么不听话么?”

    欧胜华冷笑道:“这也无妨,韩兄等下可以做一只听话的狗!”

    二人剑拔弩张,气氛已跌破冰点。这老鸨若不是贪财至极,恐怕早已卷了细软落荒而逃,看到这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今日这红袖苑绝落不了好,反正这二人谁输谁胜,她都得跟着倒霉,不如索性狠下心敲这两人一笔,大不了将来不干这勾当就是了。念及至此,老鸨眼珠一转,贴到二人跟前笑道:“这二位大爷,我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韩馥瞧她脸上就好似涂了一层面粉似的,妆容扑簌直落,他不由得厌恶至极,一把将老鸨推开道:“有办法就赶紧招呼!省的要老子老身。”

    欧胜华阴阳怪气道:“是啊,这位韩公子可是迫不及待的学狗叫了。”

    “你……”韩馥又怒了。

    老鸨赶紧劝架道:“二位别打,二位别打,听我的计谋如何?”

    “有屁快放!”二人齐齐叫道。

    “是!是!”老鸨点头哈腰道:“我们这阿宁姑娘呀,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二位谁若是想要进她房间呀,那可得比一比才成。”

    欧胜华一听乐了,骂道:“一个做皮肉买卖的娼妇,也敢弄这一套?赶紧麻利的下楼来就是!要多少钱大爷给得起!”

    韩馥听了,登时露出鄙夷神色对着崔三道:“崔三呀,你可曾记得少爷教过你什么?”

    崔三可是韩馥肚里的蛔虫,他一听主子发话了,当时就明白了大半,立即点头哈腰道:“哎呦公子爷!您老博览群书,但凡说句话都是了不得大道理,奴才怎么能记得全呢?”

    韩馥暗赞崔三懂事,面上却不动声色哈哈一笑道:“你呀,要是有少爷的一半才学就好了。”

    “是!”崔三伸出大拇指道:“崔三实难望少爷项背。”

    韩馥被他捧得飘飘然,笑道:“那你可听好了,今日少爷再教你个乖,往后出门呀,千万要要学一学欧世兄,你要是能学到欧世兄三成功夫,保准你天下无敌。”

    崔三奇道:“这是为何?”

    韩馥哈哈笑道:“你瞧欧世兄,出门就把脸别在裤裆里,什么有辱斯文、不要脸皮的话也敢说,这等本事咱们要是有了,可不是横行天下了?”

    崔三一拍脑门道:“原来如此,那崔三可受教了。”

    欧胜华听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扑上去狠狠抽韩馥那张惹人恨的脸。老鸨瞧见二人不过片刻,就斗了几个来回,心中更惊,赶紧又劝道:“二位爷,二位爷。这法子可是阿宁姑娘定下的规矩,若是不成,怕是今日没法相见了。”

    欧胜华正要大怒,却听韩馥哈哈笑道:“无妨无妨!所谓花前月下,美人佳雅。要想见美人,咱们自然是要雅上一雅的。”说着,他话锋一转,盯着欧胜华道:“欧世兄若是没这个能耐,自然可以放弃,咱们今日这个赌约就作罢如何啊?”

    欧胜华一拍桌子骂道:“放屁!咱们赌就赌!今个谁输了,不但要在这学狗叫,明天一早还得到县衙门口学狗叫!”

    “痛快!”韩馥抚掌道:“就这么办了!”其实韩馥心里明白,他平日里不求甚解,看那些之乎者也的书是一个头比一个头大。但相比之下,他与这欧胜华一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欧胜华不仅大字不识,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足足叫人教了几百次才能学会,若要论才学,他可比欧胜华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更何况崔三人虽然猥琐,但着实有两把刷子,他未进韩府之前,也曾是羽扇纶巾高谈阔论之辈,只是仆随主便,摊上韩馥这么一个主子,崔三想不猥琐那也是难了。

    想到这,韩馥更有把握,他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欧兄那咱们便快快开始罢?”

    欧胜华才不信韩馥鬼话,这红袖苑做的是皮肉生意,那归根结底,还是比谁财大气粗,他不由得冷笑道:“开始就开始,谁怕谁?”

    老鸨一听有钱可赚,已是心花怒放迫不及待道:“二位爷耐心等会儿,我这就吩咐下人准备去!”

    韩馥听了,立时冷笑,这老鸨贪得无厌,敛财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她既然这么说了,看来他和欧胜华今日不大出血是不可能了。

    欧胜华见韩馥脸色阴晴不定,嘿嘿冷笑道:“既然韩兄没有异议,那咱们就赶快开始吧!老鸨子,有什么手段,尽管招呼过来。”

    韩馥冷笑,心道我韩家粟海最大,害怕了你不成?正此时,忽然听一女子悠扬道:“好妈妈,这场比试,就让女儿来出罢!”

    众人闻言哗然,只见一个高挑女子自楼上款款走下,她身着杏黄色小袄,白纱丝衣,衣服之下,若隐若现的白色酥胸牵动着众人视线。但美中不足的是,这女子脸上系着一块粉红方巾,叫人看不清楚容貌。

    老鸨一怔,笑道:“哎呦!阿宁你怎么自己下楼来啦!”

    那女子娇媚一笑道:“楼下这么热闹,女儿也想看看,妈妈不介意罢!”

    老鸨哪敢得罪这颗摇钱树?连忙说道:“那自然不介意。”

    女子笑了笑道:“那恕女儿任性,这第场比试的题目,就交由女儿来出好么?”

    “这……”老鸨显然不愿错过这个捞钱的机会。

    女子笑了笑,低声道:“阿绿!”

    “是。”她身后另一名女子走出,装扮与她大致相同,只是蒙面丝巾选的是青绿之色。那女子白了老鸨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递给黄袄女子。

    那女子伸手接过,将其打开道:“好妈妈,这件礼物,就算是女儿送给你的如何?”

    老鸨一怔,伸头瞧来,只见一个硕大的夜明珠在盒子中闪烁发亮,明眼人一瞧,便知其价值连城。老鸨一把搂过盒子道:“好!好!这比试呀,就由女儿来出罢!”

    黄袄女子唱了个喏笑道:“那就多谢妈妈啦!”说着,她回过身瞧了瞧韩馥、欧胜华二人。

    欧胜华将脸一沉,冷笑道:“不过是个做皮肉生意的雌儿,也敢考量本少爷么?”

    黄袄女子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公子若是不愿,大可现在离去!”

    “你好大的胆子!”欧胜华是镇上的小祖宗,自打出生起就从没有人敢和他顶撞半句,谁知今日却被个风尘女子回嘴,他一听登时大怒,扬起大手就要掌掴这个女子。

    谁想他手还没能落下,那女子眸子中陡然放出异芒,欧胜华一见,身子上下由内至外感受到一阵冰冷,直觉上告诉这女子绝不简单,他悻悻哼了一声,将手掌收回。

    众人哪见过这二世祖罢手?正不解时,却听那女子笑道:“既然欧公子也没有异议,那咱们便开始罢!”

    韩馥笑道:“这可好,姑娘赶快出题罢。”

    女子温婉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块不圆不方的灰色顽石。她将那顽石放在手心,笑道:“这块宝贝名为‘游龙石’,是小女子家中祖传宝贝。虽然小女子家道中落,不得不来此处靠着卖笑为生,但家训从不敢忘,小女子就算接客,也只接有缘人。”

    韩馥奇道:“怎么叫有缘人?”

    女子抿嘴笑道:“两位公子将这游龙石放在手心,谁要是能令它发出光亮,那便是小女子的有缘人了。”

    欧胜华冷笑道:“不是骗人的罢!”

    女子笑了笑道:“绝不骗人!”

    欧胜华哼道:“这也未必!那若是我们两人都不能叫这石头发光呢?”

    女子想也不想便道:“那小女子只好遗憾的请二位回去了。”

    “哈哈!”欧胜华拍手大笑:“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这分明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哪有人能叫它发光?”

    女子双瞳若有雾气,嗤嗤笑道:“公子试试不就知道了?若是万一成了,便可……”说着,她瞧了一眼自己的厢房。

    房中,红烛燃的正旺。

    “咕!”欧胜华狠狠盯着女子那傲人的shuangfeng,吞下一大口口水,嘿声道:“那就试试!若是我们俩都没能叫它发光!这红袖苑的生意也别想再做啦!”

    女子瞧也不瞧老鸨的满面愁容,淡然笑道:“公子请。”

    “哼。”欧胜华取过游龙石,将其平放在掌心之中,双眼却不离开女子的娇躯。“够了没有?”欧胜华不耐烦道:“究竟要怎么发动?”

    “不必了!”黄袄女子面色瞬间冷了下来,电光火石间从欧胜华手中取过了游龙石。“原来是个寻常凡人。”黄袄女子身后那个奴婢低声道。

    欧胜华面色一变,冷道:“这是什么意思?”

    可谁想女子瞧也不瞧他,转脸对着韩馥笑道:“这位公子,你不试试么?”

    韩馥哈哈一笑,伸手便去接那女子手中的游龙石,他心中忖道:“反正欧王八已输,老子今日有胜无败,怕他个鸟。”正想着,他手已伸到了那女子眼前。

    正此时,黄袄女子手中的游龙石忽然颤抖起来,那女子面色一变,催促道:“公子,你快快将它拿起。”

    韩馥点头,伸手取过。“轰!”霎时间,金光四射,将整间屋子遮住,众人登时乱作一团,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竟是金色……”那女子喃喃说道。

    过了许久,金光才如潮水般褪去,留下一屋人的惊讶。韩馥心头得意至极,他整了整衣衫笑道:“这位姑娘,我这可算是通过了么?”

    那女子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期期艾艾道:“这位公子,请随我上楼去罢!”

    韩馥一愣,崔三已大喜道:“少爷,你还愣着作甚?咱们赢了!”

    “赢了?”韩馥这才回过味来,他旋即望向脸色已堪比猪腰子的欧胜华道:“欧兄,别客气,请学狗叫吧?”

    “哼。”欧胜华恶狠狠的瞪了韩馥一眼,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走”字,带着手下小厮远远去了。

    “哈哈哈!”韩馥大笑道:“痛快!欧王八这次可算栽在老子手下了。”

    崔三嗅到了好处,连忙涎着脸笑道:“恭喜少爷,恭喜少爷。”

    “嘿!”韩馥踹了崔三屁股一脚,笑骂道:“拍什么马屁?今晚少不了你的好处!”

    待同老鸨交代好事宜,韩馥这才回过头来,冲着那黄袄女子嘻嘻笑道:“这位姑娘,咱们快上去罢!”

    女子笑道:“公子叫我阿宁就好。”

    “阿宁么?”韩馥笑道:“倒是个好名字。”

    阿宁笑而不语,伸手道:“公子请!”

四 相扣

    韩馥哈哈一笑,随着阿宁一路上楼去了。阿宁身旁那个婢女走到老鸨跟前,低声道:“妈妈,这几日小姐就不再见客啦,请你都回绝了他们罢!”

    老鸨不敢拂逆,连连道:“好,好。”

    二人进到屋中,由阿宁端来水酒,递给韩馥一杯道:“公子请用。”

    谁料韩馥哈哈一笑,绰手就将阿宁揽在怀中道:“这样喝酒才有意思。”

    阿宁眉间怒色一闪而隐,嗔道:“韩公子,你也为未免太心急了。”

    韩馥嘿嘿笑道:“这算什么?瞧见你这么美的女子,我不心急才怪哩。”

    阿宁白了他一眼啐道:“我面纱还没摘呢,你怎么知道我美?”

    韩馥摇头晃脑道:“正所谓闻香识美人,阿宁你身上的香气快把我骨头都熏软了,怎么能不美?”

    阿宁嗤嗤一笑道:“公子就会哄人。”

    韩馥眉头一扬,伸手便去揭她面纱,阿宁不躲不闪,任由韩馥大动手脚。韩馥先是在阿宁凝脂玉的脸上捏了一把,这才将面纱取下,他一瞧,不禁叹道:“果真是美人!”

    面纱之下,阿宁瓜子小脸,樱唇似火,柳眉如烟,云髻峨峨,正自巧笑嫣然。

    房中,烛火正旺,韩馥将阿宁揽在怀中,上下其手,不多时便弄得她满面绯红,娇喘连连。韩馥只觉小腹处一股邪火乱窜,几欲从体内冲出,他瞧了眼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婢女,说道:“阿宁,你叫她出去罢,免得坏了咱们的好事!”

    阿宁看了那女子一眼,道:“阿绿,你先出去罢!”

    那女子一怔,怒道:“蛇……”

    阿宁面色一变,寒声道:“要你出去就出去!”

    那女子冷哼一声,咬牙出去了。

    阿宁这才转过头来,盯着韩馥的面颊,眼波流转似有异彩闪过,她呵气道:“韩公子,你要做什么呀?”

    “嘿!”韩馥一把将阿宁抱起,向床头走去。阿宁娇笑,顺手将桌上油灯扑灭了……

    名叫阿绿的女子被阿宁赶出,她心头怒极,忍不住低声道:“姓韩的你也敢出手,要是让主人知道了,咱俩都没的活了。”

    话音未落,只听屋内“轰隆”一声,继而传来阿宁尖叫。阿绿暗叫不好,当即破门而入,将油灯点上,却见韩馥爬在床头,呼呼大睡,而阿宁则是面目苍白,嘴角含血,倒在屋子的另一个角落。

    阿绿赶忙跑到阿宁身边,将她扶起道:“蛇女,发生了什么事?”

    阿宁伤势不重,挣扎起身道:“这下我可懂了,这小子天赋异禀但至今都未曾被人发现的原因我算是明白了。”

    龙莲皱眉道:“为什么?”

    阿宁缓缓伸出手臂,只见她白玉似的胳膊上,赫然焦黑了一块,龙莲凝神望去,发现她的伤口处隐隐有青光溢出。“这是……”龙莲眯起了眼。

    阿宁点头道:“你猜的不错,这就是‘拜天宫’的独门绝技‘灵言障’。”

    “嘶!”龙莲倒吸一口凉气道:“莫非是那人来了?”

    阿宁摇了摇头道:“不会,这灵言障年代久远,少说也有十年时光,那时候他还未成名世上,绝不是那人的手笔。”

    阿绿点点头道:“那咱们该怎么办?难不成将他就这么放走了?”

    阿宁冷笑道:“笑话,咱们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么个宝贝,哪有不收的道理?”

    阿绿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几丈红绫道:“我现在就将他绑了带回教中!”

    阿宁面色一变,怒道:“你疯了?若是打草惊蛇,惹到了沈蝶衣,你我哪还有命在?”

    龙莲道:“那该怎么办?”

    阿宁思索半晌,冷笑道:“这也好办,我听说这小子身旁有个仆人名叫崔三,他在这红袖苑中有个相好的叫‘小桃红’,咱们只要买通了小桃红,给他吹一吹枕边风,不愁他不鼓动这小子外出游玩。待他走的远一些,咱们就动手绑人,等主人将他也炼成‘魂奴’后,就是沈蝶衣本领再大,也无济于事了!”

    阿绿登时喜道:“这法子好!”

    阿宁得意的笑了笑,盯着韩馥那俊俏侧脸叹道:“只是可惜了,若是能与他合籍双修,说不准有一朝一日咱们能翻过身来当主子哩。”

    阿绿呸了一声道:“痴心妄想,若是主人知道了咱们知情不报,什么后果你可想过?”

    阿宁不以为意笑道:“这有什么?魂奴一成,五灵皆隐,主人本领再大,还能瞧出他的底细么?”

    龙莲道:“就算你真如你所说,但你就不怕主人将你投入‘炼魂池’么?上个月翔剑那一档子事,你还没忘了罢?”

    阿宁一听‘炼魂池’三个字,登时俏脸煞白,身子不住哆嗦,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一般。她默然半晌,才道:“就算你说得对,但是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反客为主么?难道你就宁愿一辈子都做她的奴隶?”

    “嗬!”阿绿笑了:“你我从小为奴,我都记不清自由身时是副什么光景了,反正主人对咱们不错,咱们只要尽心竭力为她办事,她又不会亏待咱们……还想那么多作甚?”

    “你可真没出息!”阿宁怒道,“等主人将他练成魂奴,破去灵言障,我一样能和他合籍双修,到了那会儿,你可别求我给你分一杯羹!”

    阿绿面色一变,啐道:“谁要和他做那等不要脸的臭事了?”

    阿宁冷笑:“口是心非。”

    龙莲不语,过了一阵才道:“更何况,你没听这里边的女子说么……这小子根本不行……”

    “哈!”阿宁笑道:“你懂什么?他有灵言障在身,女子根本无法与他交合,这小子到现在还是童子之身,那些妓女八成是被灵言障反噬,打昏了过去,这才私底下乱编造些谣言。”

    阿绿哼了一声,知她说的不错,也就不再反驳了。

    阿宁笑笑道:“将来呀……我一定要这个小子为我疯狂……”

    阿绿不答,瞧着韩馥熟睡的面容,想起阿宁方才说的那番话,羞臊之中还隐隐有一丝期待。

    黑暗中,分明有道亮光一闪而没,小游擎着一面古镜,笑嘻嘻道:“小姐。”

    那人“嗯”了一声,接过镜子笑道:“你且准备准备罢,好戏就要开始了……”

    翌日伊始,红日破土,韩馥才悠悠醒来。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发现正躺在家中大床之上。韩馥只觉头痛欲裂,挣扎着想要爬起,这时正巧沈蝶衣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见到韩馥苏醒,气鼓鼓道:“你可算醒啦?”

    韩馥扶着额头,没好气道:“你来这作甚?”

    沈蝶衣白了他一眼道:“我不能来么?你昨夜是不是又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了?”

    韩馥呸了一声道:“老子想去哪还要你管?”

    沈蝶衣冷哼一声,将毛巾蘸水打湿了敷在韩馥头上道:“幸亏你昨天幸运,没出什么事,若是出了问题你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韩馥满不在乎道:“在这粟海城里,谁敢惹老子?除非他活的腻了。”

    沈蝶衣也不理他,自言自语道:“你就犟嘴吧,到时候叫人发现了那个秘密,我看你怎么办。”

    韩馥一怔,奇道:“什么秘密?”

    “哪有什么秘密?”沈蝶衣心中突的一跳,瞪了韩馥一眼,正巧崔三进来,她赶忙道:“崔三,你在这照顾他罢,我可要回去了!”

    崔三对沈蝶衣颇为忌惮,赶忙将水盆接过,千恩万谢的将她送走了。

    韩馥瞧着奇怪,忍不住问道:“崔三,昨天晚上怎么回事,我怎么半点也没有印象?”

    崔三道:“回公子,你昨晚喝的酩酊大醉,是阿宁姑娘派人将你送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韩馥想了想,顿觉不对:“那你人呢?”

    崔三面色一变,嘿嘿笑道:“少爷……我……我那啥……”

    不用他说完,韩馥已明白大半,没好气的瞪了崔三一眼道:“那小桃红有什么好?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下次少爷给你找个更漂亮的。”

    崔三登时不服气叫道:“少爷,我和小桃红那叫真爱!别的女人来了我也不要。”

    “嗤。”韩馥鄙夷笑道:“**无情,戏子无义。要是窑子中能找到真爱,那老子就他妈能当神仙。”

    崔三不服,还要再说,韩馥却摆了摆手道:“得了得了,你不愿听少爷就不说了,老子怎么回家来了?我不是该在红袖苑么?”

    “你忘了么?”崔三哼唧道:“少爷昨天醉的跟死猪似的,被我抬回来啦?”

    崔三嬉皮笑脸道:“少爷你肯定是昨天太开心了,这才有了妄想。”

    韩馥一拍脑门道:“原来如此。”他想了一阵,又问道:“阿宁姑娘呢?”

    崔三道:“您昨晚醉的太厉害,阿宁姑娘那是留不住您啦!不过她昨日留下了话,说三日之后约您去西北三百里的粟海泛舟饮酒,公子你要去么?”

    韩馥眼神一亮,喜道:“佳人有约,自然要去!”

    崔三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等下便去回复阿宁姑娘。”

    “快去快去!”韩馥招呼道:“少爷头疼得很,要再睡一会儿。”

    送走崔三,韩馥就又爬上床,他这一觉睡的极为难受,梦中总有双眼睛在他脑海中晃来晃去,叫他不得安稳。直到下午时分,日薄西山,韩馥才渐渐转醒。

    他肚中咕咕直叫,已是饿的前胸贴了后背,无奈之下,韩馥只好起床,亲自去厨房找些吃食。此时还未到晚餐时候,厨房中下人还未动手做饭,只有零零碎碎昨天留下来的剩菜。但韩馥饿极,已顾不得许多,风卷残云般打扫了许多。

    他正狼吞虎咽吃着,忽听一个奴婢惊喜叫道:“快看!是金兔子!”接着,就传来断断续续的笑闹声。

    韩馥虽是家中大少,但也到底是个少年,孩童之性未泯,他听众人笑的开心,忍不住走了出去。却见几个奴婢笑闹成一团,正追着什么东西跑。

    韩馥奇道:“你们在玩什么?”

    众人闻言一怔,立即恭敬道:“少爷!”

    韩馥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我娘不在,不必来这一套,快快告诉我,你们在玩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胆大的婢女道:“回禀少爷,我们在追兔子。”

    “兔子?”韩馥一怔,笑道:“这可奇了,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那畜生在哪?”

    婢女用手指去,韩馥顺着一瞧,只见一个通体金灿灿兔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金色的?”韩馥奇道:“兔子都是金色的么?”

    那婢女摇头道:“这种样子的兔子我倒是第一次见,也不知打哪来的……”

    韩馥一听,登时来了兴致,笑道:“有意思,看少爷替你们捉了他!”说着,他便挽起袖子,作势要捉。众人见了,一边劝他,一边识趣散开,毕竟谁也不愿惹了这个煞星,若是弄得韩馥不快,天知道他要怎么惩罚你。

    韩馥哈哈一笑,双足发力,朝那兔子扑去。谁料金兔子身法奇快,一个纵跳就避过韩馥,只听“啊呦!”一声,韩馥已摔倒在地。

    “少爷!少爷!你没事罢?!”众**惊,赶忙围上来问。

    韩馥又羞又痛,竟被那兔子弄得起了争胜之心,他一把将众人推开道:“都闪开!今日老子若是捉不到你,我就跟你一个姓!”

    话音未落,韩馥就又冲了出去。可兔子狡猾,无论韩馥怎么追,也是碰不到它半点毫毛,不由得气的韩馥哇哇大叫,心中发誓要将这兔子烤了喂狗吃。

    忽然,那兔子纵身一跃,竟不可思议的跃出墙外。韩馥眉头一挑,冷笑道:“死畜生,少爷今天非要把你剥皮抽筋。”

五 飞瀑

    说完,韩馥已奔出屋去,一溜烟就不见了。众人面面相觑,深知家中这祖宗乃城内一霸,他单独出去也绝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若是不跟出去,似乎又有些不妥。

    韩馥却不管这些,他追着那金色兔子一路狂奔。这兔子极为狡猾,专门拣人多的地方钻,它身小灵活,穿梭在人流之中,也毫不费力。但却苦了韩馥,咱们韩家大少爷,平时中吃饭也要别人伺候到嘴边,什么时候有过追人十几条街了?

    就在他撞翻了路上一干众人,也不知骂了多少句“他妈的”以后,终于追着那兔子跑到了城北郊外。他狂奔一阵,几次险些捉住那兔子。

    但他快,兔子更快,始终和韩馥保持着些许距离。韩馥虽然累的半死,却是激发了前所未有的斗志,他嘴中一边胡乱叫骂,一边追着兔子跑去。又追一阵,忽然兔子朝草丛中一钻,旋即隐没不见。

    韩馥一愣,破口大骂道:“他妈的死兔子,我看你还能往哪跑!”说着,他拨开荒草,便其中追去。城北郊外人迹罕至,这些荒草缺乏打理,几乎有一人多高,韩馥钻入其中,登时难辨东西。他胡乱走了一阵,心中又气又躁,知道今日捉到这兔子八成是没希望了,但若要叫他就此作罢,又实在是咽不下去这个口气。

    正当他走投无路之时,忽听到一串银铃般笑声。韩馥精神一振,便朝着那笑声摸去。他越向前走,那笑声便是越近。忽然,韩馥脚下一滑,他大叫道:“妈呀!”就似个圆球似的咕噜噜滚了下去。

    好在这路途虽陡,却没什么石头,韩馥身上固然疼痛,倒也没受什么伤。他滚了一阵,不偏不倚撞在一颗大树之上。韩馥只觉五脏六腑一阵颠三倒四,险些将刚才的剩菜剩饭都吐了出来。他捂着胸口“哎呦,哎呦”两声,忽听一个女子道:“毛茸茸,你这半日都跑哪去啦!让我一阵好找!”

    韩馥听那女子声音甜美,若出谷黄鹂,不禁起了好奇之心,登时忘记了疼痛,鬼鬼祟祟的向那声音爬去。不多时,他便来到这片草丛尽头,拨开荒草,前方一片开阔,巨大的瀑布映入眼帘,似是银河跌落,气势宏大。瀑布之下,是一泓池水,池水清澈见底,一名黑衣少女光着嫩白的小脚站在水中,怀中抱着那只金兔子咯咯直笑。

    “怪了。”韩馥纳闷道:“我不知不觉竟跑到这‘银落瀑’了,难不成我追了这畜生有十几里?”他一边琢磨,一边打量那黑衣少女。

    只见这少女皮肤白皙,个子娇小,瓜子脸上镶着一双明亮大眼。“嘿!”韩馥喜道:“老子最近走运,这两天瞧见不少漂亮妞了。”

    “是谁?”韩馥得意忘形,声音稍大就被那少女发觉了。那少女冷哼一声,道:“谁藏在草丛中?再不出来,就别怪本小姐动手啦!”

    韩馥心道:“妈的,这小妞耳朵倒灵。”继而他咬牙道:“怕个鬼,这小妞还能吃了老子?”说完,他想也不想,大咧咧的爬出草丛,掸了掸身上灰尘道:“是老子。”

    那少女瞧了瞧韩馥,鄙夷道:“臭乞丐,你为何在草丛中偷看我?”

    “乞丐?”韩馥一怔,遂向自己瞧去。他一见之下不由得大惊,原来他这从坡上滚下,虽没有受什么伤,但身上衣衫却倒了大霉,要么就是被树枝刮破,露出白色内衬,要么就是被泥土黏上,黑漆巴乌。别人远远一看,此时韩馥的形象就是活脱脱的一个乞丐。

    韩馥瞧着那少女怀中的金兔子,恨得牙直痒痒,他想道:“他妈的,若不是这畜生,老子能有这么狼狈?这下倒好,要能泡到这小妞才有鬼了。”他念及至此,不由得更恨少女怀中那只兔子,蓦地,韩馥心生一计,涎着脸笑道:“这位奶奶,小人要饿坏了,希望能讨点吃的。”

    “原来如此。”少女点点头,“那你过来罢,我赏你些银子,你拿去买些吃的。”说着,少女便伸手入怀,作势取钱。

    韩馥大喜,连连点头,不知不觉中接近少女,忽然,他怪叫一声,猛地出手去擒那兔子。他这一下出手极为迅速,隐隐包含了多年和人打架的大成之作,可以用三个字总结,那便是‘稳、准、狠’。

    这招一出,韩馥极有把握能打到粟海城内所有地痞流氓。可谁知那少女反应神速,韩馥手还没伸出一半,就觉得眼前一花,不知怎么的,自己胳膊已被那少女扭了过去。“疼疼疼!”韩馥鬼叫。

    那少女怒瞪杏眼,厉声问道:“你做什么?”

    “妈的!”韩馥骂道:“这小妞真是厉害!”

    少女听他出言不逊,心中更怒,手上力气又重几分。“别拧!别拧了!要断了!”韩馥哀嚎道。

    少女将嘴一撅道:“谁叫你骂我?”

    韩馥求饶道:“小人知错了,求小妞……求侠女放了我罢!”

    少女道:“真知错了?”

    韩馥忙不迭道:“真知错了!”

    “好!”少女收回小手,将韩馥丢开道:“那就原谅你啦!”

    “你他妈的!”可韩馥本就是个无赖,少女刚松手,韩馥已挥掌攻到。

    少女面色倏的变冷,忽而身上白光大作,手中隐隐有龙吟之声,韩馥还未察觉,她手掌已攻到面门!

    “铮!”一声琴音,霎时间响彻天地,遮住了瀑布那暴躁的声音。

    少女和韩馥齐齐一怔,身子竟不听使唤,双双把手低了下去。那少女登时怒道:“流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魔音’镇我魂魄?”

    却听瀑布之上,有个人悠然叹道:“大小姐,你这一掌下去,可要了这人的小命了。”

    少女冷笑道:“他偷袭我在先,死了也是活该。”

    那人“呵呵”一笑道:“你这脾气倒像是你娘。”

    少女怒道:“我没娘!”

    那人听不出半分语气,仍是平平淡淡道:“就算你恨她,她也始终是你娘!”

    “你闭嘴!”少女大怒:“流长,凭你也配教训我?”

    那人傲然道:“这是自然,临行前你爹将你托付给了我。”

    少女怒道:“他是他,我是我。我要不着你们来管。”

    “嗬!”那人笑道:“脾气大不代表本事大,我若不管你,只怕你没走多久,就要被魔教掳去。”

    少女不屑道:“那又如何?被魔教抓去,总比跟着你回那鬼地方要强。”

    那人冷冷道:“这可由不得你,我答应了你爹,定要将你送回你娘身旁。”

    少女正要回嘴,忽听韩馥笑道:“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老头儿你是要将强行带走这个小妞呀。”

    “老头?”少女和那人齐齐一愣,过了片刻,便听瀑布上那人冷冷道:“我念你是个孩子,这次就不同你计较了,若是下次让我听到你出言不逊,休怪我出手教训你了。”

    “呦呵!”韩馥乐了:“这就叫癞蛤蟆打哈欠——胡吹大气,你站的那么远,怎么教训我?”

    那人道:“这可是你说的。”

    韩馥笑道:“是又怎么样?若是你能现在碰到少爷,少爷就给你跪……”

    话没说完,韩馥面前已陡然多了一人,那人青衫灰发,细眼高鼻,让人一见,就由内自外生出彻骨寒冷。“就怎样?”那人冷笑道:“你继续说就是。”

    韩馥双眼突出,指着那人道:“你……你……你也是妖怪不成?”

    “哦?”那人反倒有些意外,“这里还有其他妖怪么?”

    韩馥一听,当时便认为这人同沈蝶衣一样,是妖怪变化而来,他腿一软,噗通跪倒在那人面前,不住磕头道:“妖怪大爷饶命!妖怪大爷饶命!”

    少女见了,脸上生出一股鄙夷,唾弃道:“真没骨气!”

    “你懂什么?”韩馥嘴中念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年纪轻轻,还不想死呢。”他这话没说完,便转而对那人笑道:“这位妖怪大爷生的俊俏,就别计较小人的话了。”

    那人呵呵一笑道:“我今生还第一次听人夸我俊俏。”

    韩馥登时赔笑道:“妖怪大爷可以放我走了罢……”

    那人盯着韩馥脸庞默然一阵,问道:“你与‘擎天皇’书圣道是什么关系?”

    韩馥一怔,奇道:“晴天黄?晴天又哪来黄色?”

    那人见韩馥神色不似作伪,叹了口气道:“罢了,也许是我认错人了。”说着,他手腕一抖道:“起来罢!”

    韩馥只觉身子被一股巨力不由自主的托了起来,那人问道:“少年郎,你来此处作甚?”

    韩馥面色一变,指着少女怀中的兔子道:“还不是为了追这畜生!”

    少女听了,登时大怒道:“你再畜生畜生的乱叫,小心我将你舌头割了。”

    韩馥心中害怕,色厉内荏的瞪了那少女一眼,口气倒软了许多道:“这兔子钻进我家,将我家弄得大乱,我抓它不应该么?”当然了,这话完全是韩馥编造的。

    少女不服气道:“你胡说!毛茸茸乖巧的很,怎么会随便到你家?除非你家……”

    她话没说完,便听那男子喝道:“珠儿!”

    少女自觉失言,朝韩馥吐了吐舌头。韩馥见她不语,还当她无言以对,嘲笑道:“猪儿?天底下还有骂自己是猪的?”

    少女大怒:“我是珠子的珠,不是小猪的猪!”

    韩馥哈哈一笑道:“我瞧你笨的像个小猪似的,猪儿这个名字倒也适合你。”

    少女一听,立时怒不可遏,眼瞧着就要动手。谁想那男子伸手将她拦住,冷冰冰道:“少年郎,你若再口无遮拦,可别怪我动手了。”

    韩馥一听,马上怕了,变了副表情笑道:“是,是,小的不说了就是。”

    男子点点头,忽然伸出手向韩馥肩膀拍来。韩馥一怔,男子手掌已触碰到了他。“嗤!”一缕轻烟自他肩头缓缓升起。

    韩馥面色大变,颤声道:“大……大仙……你不是给我下了仙法吧?”

    男子不答,怔怔瞧着手掌道:“果真是灵言障。”

    “灵什么?”韩馥显然没听清。

    那男子叹了口气道:“你走罢!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韩馥喜道:“你要放我走?”

    男子摆手道:“快走快走!”

    韩馥大喜,蹬蹬蹬朝着草丛走去,忽然,他站在原地,扭头问道:“大仙……您不是要在我背后杀了我罢……”

    “快走!”男子怒道。

    “是……是!”见那妖怪发怒,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头也不回的逃了。

    男子瞧着他没入草丛,再也不见,不禁叹了口气道:“大小姐,咱们走罢!”

    女子冷笑道:“呦,这还是一向来标榜正义的流长先生么?今日怎么心慈手软了?”

    男子一愣,低声道:“你也注意到了么?”

    “哼。”女子冷笑道:“毛茸茸是上古灵兽,从来只以妖气神气为食,它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中?”

    男子默然许久,叹道:“是啊,你说的是。”

    女子秀眉一扬,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男子皱眉不语,远远望着韩馥逃远的方向。

    却说韩馥一路奔逃,他心中早已将这两个人骂至半死,“这鬼地方老子再也不来了。”韩馥骂道。

    这原路返回,消耗的时间却比方才长了许多许多,韩馥难以置信自己竟追着那兔子跑了这么久。直到日月更替,星辰璀璨之时,韩馥才回到粟海城中。

    韩家在粟海家大业大,居住在城内中央,他行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才走到家门口。此时约莫是半夜时分,韩馥就是胆子再大也怕母亲责备,自然不敢从正门进去,只好绕个远路,来到后门。却见后门下影影绰绰的站着一人,星光黯淡,瞧得不算清楚。韩馥心中不由得犯嘀咕道:“莫非又是妖怪?”

    他不敢多想,索性壮起胆子,向那人走去。那人听到声音,扭过头来,一见来着是韩馥,半嗔半笑道:“韩公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听那声音,该是个女子。韩馥借着星光一看,这才算是看清楚了那女子的相貌,他不禁揉了揉眼睛低呼道:“小游?我不是做梦罢?真的是你?”

    小游身披黑色蓑衣,在漆黑夜中更显神秘,她幽幽一笑道:“韩公子,我等了你许久啦!”

    韩馥摸了摸脑壳奇道:“小游?你和月姑娘不是离开了么?”

    小游露齿笑道:“小姐说了,相见中途令公子遇险,她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叫我来替她向公子道歉……”

    韩馥一怔,奇道:“道歉?”

    “是啊。”小游苦着脸道,“韩公子肯原谅我家小姐么?”

    韩馥最见不得美貌女子愁眉苦脸,他嘿嘿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也没往心中去。”

    小游眼神一亮,喜道:“这么说来韩公子没怪我?”

    韩馥笑道:“怎么会?你和月小姐生的如此漂亮,我才舍不得怪你哩。”

    “真的么?”小游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痴痴盯着韩馥道:“和小姐一比,我什么都不算哩。”

    韩馥见她这副楚楚可人的模样,心中欲火大动,一个忍不住就扑了上去,想把小游抱在怀中。可小游“咯咯”一笑,侧身避过嗔道:“韩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咕噜。”韩馥咽了口口水,声音发颤道:“没……没什么。”

    小游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笑道:“韩公子,听你这么说小游十分高兴……只是我今日来,一是为了向你道谢,二就是……”

    韩馥见她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二是什么?”

    小游想了想道:“替我们家小姐献上礼物。”

    “礼物?”韩馥挠了挠头道:“还有礼物么?”

    小游“嗯”了一声,从袖子中取出一个香囊道:“韩公子,小姐说你家中大富大贵,她若要送你金银财宝,料想你也看不上眼,所以她就亲自动手,连夜做了这个,今日特地让我来送给你……算是我们聊表谢意。”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韩馥哈哈一笑,将香囊接过,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赞道:“真香!”

    小游嗤嗤笑道:“从那日之后,我家小姐可时常念着韩公子哩。”

    韩馥眼睛一亮,喜道:“真的么?”

    小游抿嘴而笑,期期艾艾道:“小姐还从没有这般反复提起过一个人哩。”

    “这……”韩馥只觉如坠云雾,浑身上下轻飘飘的,竟是说不出来的欢喜。

    小游见他样子,忍不住笑道:“韩公子,你快将那香囊带上呀,别辜负了小姐的一片苦心。”

    韩馥一拍脑门:“是了,是了。月姑娘送的礼物我可不能Lang费。”说着,他便将香囊别上,还骚气十足的转了圈问道:“如何?”

    小游笑道:“韩公子本就生的俊俏,带上了这香囊呀,更显风雅了。”

    韩馥这下可乐的没边了,他拉住小游柔荑道:“多谢你啦。”

    “韩公子早日休息罢。”小游笑了笑,“我这就走啦!”

    韩馥一怔,问道:“今天天色已晚,你不留下来么?”

    小游摇头道:“公子保重!”说着,她衣袂一摆,人已去的远了。

    韩馥呆立许久,待小游背影彻底融入在黑夜之中,他才回过味来:“月若盈……”

    脑海中,她的身影又悄然浮现。

    天色已晚,韩馥回到房中只好歇息睡觉。这一夜中,他辗转反侧,脑海里尽是他臆想出来的女子面容,先是月若盈,又是小游,直到后来,阿宁和龙莲的面容也悄然浮现,他一想到后天要与这两位女子携手郊游,就有说不出的兴奋。他想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时候,困意真正袭来,才使得韩馥昏昏睡去。

    黑夜寂静,韩馥鼾声四起,一缕幽芒,若隐若现,正是他衣衫上所系的香囊。

六 粟海

    西北三百里,粟海。

    韩馥出门便雇了辆马车,他与崔三颠簸一路,险些将腰都闪了,这才抵达目的地。他远远瞧去,只见这粟海雄伟瑰奇,碧蓝深幽,徐徐波Lang拍案不止,前后递进。经日光一照,远远看去,海面上泛着鳞片般金光,极是美丽。

    二人走了一阵,照着阿宁所说,来到海边,只见一艘大船靠海而立,船身上下用粉纱包裹,旖旎神秘。韩馥看得喉头“咕”的怪叫一声,想起那日阿宁的样子,不由得欲火大动。带着崔三提步向前。

    登上船头,忽听有人咯咯一笑,韩馥寻声望去,只见阿宁与阿绿一袭轻纱花衣,站在不远处船舱之中。两人并肩而立,瞧着韩馥微笑。

    韩馥不疑有他,拉着崔三大步上前。

    “韩公子,你来了么?”阿宁淡然道。

    韩馥眉头一挑喜道:“阿宁姑娘,你来的倒早。”

    阿宁叹了口气道:“主人来的早,我这做奴婢,自然也要来的早了。”

    韩馥一怔,奇道:“主人?”

    阿宁不语,和阿绿双双转身让开。却见她们二人之间坐了个粉衣女子,正低头摆弄一块石头。“这是谁?”韩馥纳闷。

    那女子咯咯一笑,站起身来。韩馥一见,鼻血险些喷了出来。只见这女子身材高挑,腰肢不盈一握,shuangfeng高耸,呼之欲出,胸口处白花花一片甚是扎眼。她下身穿了条开叉长裙,露出洁白**。

    “你……你……”韩馥与崔三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粉衣女子径直瞧向崔三,娇滴滴问道:“这位哥哥,我好看么?”

    崔三生的猥琐,除了红袖苑那个姘头‘小桃红’以外,从没人向他叫过‘哥哥’二字,他听后魂儿差点没高兴的飞了出来,连忙道:“好看……好看极了!”

    女子娇笑,忽而黑芒一闪,那女子手中已多了把黑色匕首,匕锋上幽光闪闪,直摄人心魄。韩馥正不解,忽听崔三一声惨叫,他赶忙扭过头去看,只见崔三跌倒在地,捂着流血的双眼不住翻滚,看情形定是痛苦极了。

    “你……你……”韩馥又惊又怒:“你刺瞎了他!”

    “嘻嘻。”女子娇笑道:“谁叫他胡乱看我?我没杀了他,已是开恩呢。”

    韩馥听闻,只觉一股凉气从头到尾贯穿下来,他噗通一屁股坐倒,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却不答,直勾勾盯着韩馥道:“你们没弄错么?这等小瘪三是天缺之体?”

    阿宁与阿绿对视一眼,双双跪倒道:“咱们绝不敢欺骗主人,是与不是,主人一试便知!”

    “行了。”女子懒洋洋摆手道:“谅你们也不敢骗我。”

    不知怎的,二女额头上冷汗直流,好似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那粉衣女子思索半晌,从将手中石头递到韩馥面前娇滴滴道:“小哥哥,我这有个东西想让你把玩把玩,你能否满足奴家的愿望?”

    韩馥一怔,盯着那女子手中的物件颤声道:“这……这不是游龙石么?”

    “游龙石?”粉衣女子眉头一挑笑道:“小哥哥,你和奴家记得不太一样呢,我明明叫它渡魂石。”说着,她顿了顿,笑容更是璀璨:“咱俩到底谁记错了呢?”

    韩馥吓得魂也丢了,不住磕头道:“是小人记错了,是小人记错了。”

    “很好。”那女子笑道:“那小哥哥就快拿去试试吧。”

    韩馥不敢不从,他咽了口口水,从那女子手中取过‘渡魂石’。不过是碰到的瞬间,渡魂石就金光大作,几欲将天地遮住。铺天盖地的金芒之中,那女子双瞳闪闪发亮,盯着韩馥就好像见到了块宝贝一般。

    “咯咯。”女子娇笑,冲着二女道:“你们这次可算立了一功。”

    阿宁和阿绿一听,登时磕头道:“奴婢不敢贪功!咱们为主人办事是心甘情愿的。”

    “嘴巴倒甜。”女子笑笑:“回去了,一人赐三颗‘易阴丹’。”

    二女大喜,又是一番吹捧。

    粉衣女子却浑不在意,盯着韩馥笑道:“小哥哥,你瞧我美么?”说着,她眼神一亮,一股勾魂摄魄的魅力直冲韩馥心脏。

    韩馥一愣,不由自主的便想说出一个“美”字,可他说到一半,猛地想起崔三惨状,登时心头咯噔一跳,硬生生的止住了嘴巴。

    “呦。”女子惊异道:“一个凡人竟能挡下我的‘合欢秘术’?”说着,她望了韩馥一眼,双眼中几能滴出水来:“小哥哥,你越来越让我欢喜了。”

    韩馥哪敢回答?他牙齿打颤,只想逃走。粉衣女子幽幽一笑,走到韩馥身前,将火辣的身躯紧紧贴住他,嗤嗤道:“小哥哥,你说我美不美呀?”

    韩馥只觉“嗡”的一声,继而脑海中一片空白,竟什么也想不起,他呆若木鸡道:“美。”

    女子咯咯一笑,又蛊惑道:“那你想不想和我走呀?”

    “想。”韩馥答道。

    “那奴家教你个法术,你学一学如何?”粉衣女子目生流盼,声音已能腻出糖来。

    韩馥木然点头道:“我学。”

    女子娇笑道:“好呀,那你跟着我念:山高高,水低低,山作泥土,水为臭浆,泥土散去,臭浆流尽!”

    韩馥想也不想,便跟着念道:“山高高,水低低,山作泥土,水为臭浆,泥土散去,臭浆流尽!”

    女子嗤嗤一笑:“现在呀,你将气海内一股气用这话引出来。”

    韩馥依言照做,阿宁、龙莲二女只觉眼前一花,韩馥身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个白色光球,浮在空中滴溜溜转动。

    女子又道:“奴家要小哥哥伸出手掌,将那光球拍碎。”

    韩馥听了,想也不想,立时伸出手来,向那光球拍去。“啪!”一声脆响,光球登时化为粼粼光粉,散于空中,转眼间就消失不见,好似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女子捋了捋秀发,娇笑道:“这灵言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么简单就被我破啦。”

    阿宁与龙莲对视一眼,纷纷拜倒道:“主人修为通天,我等佩服。”

    “少拍马屁。”粉衣女子笑吟吟的盯着韩馥道:“咱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呢。”

    阿宁小心翼翼问道:“主人,现在就要炼化他么?”

    粉衣女子笑道:“那是当然,为免夜长梦多,早一日将他炼成魂奴,咱们就少一分麻烦。”

    阿宁不语,粉衣女子盯着呆若木鸡的韩馥笑道:“小哥哥,你愿不愿成为奴家的东西呀?奴家能让你日日快活逍遥……”

    韩馥木然答道:“想。”

    “嘻。”女子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开始罢!”

    正这时,忽然一道人影扑上,将那女子拦腰抱住,他大叫道:“少爷!你快逃!”

    韩馥没有反应,粉衣女子眼中却是杀机浓烈,那**急又叫道:“少爷!你快逃呀!”

    韩馥只觉脑内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他浑身打个激灵,登时回过神智惊道:“崔三!你的眼睛!”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崔三。崔三高声叫道:“少爷!你快逃,这个女人让我来挡住!”

    “这……”韩馥一时拿不定主意,却听那粉衣女子寒声道:“你们两个没瞧见么?还在那傻站着?”

    阿宁和阿绿身子一颤,齐齐叫道:“归魂!”

    “噗!”韩馥只觉眼前一花,二女竟凭空变出了数条毒蛇、蝎子、蜘蛛、蜈蚣、蟾蜍。这些毒物张牙舞爪,看得韩馥心中一寒。

    “少爷!”崔三大叫道:“你快逃!”

    韩馥一震,再也不敢多想,头也不回的向船下逃去。

    “找死!”阿宁、阿绿大喝,无数毒物倾巢而出,冲着崔三咬去。

    崔三自知必死,也不知从哪生出了无边的气力,竟狠狠抱住那粉衣女子,使她不能动弹分毫。眼瞧着,他就要葬身毒腹,正这时,忽然天边传来一声娇叱:“魔教妖孽!休要害人!”

    “轰隆!”一道金光自九天落下,将五毒化为齑粉,危急时刻救下崔三。粉衣女子暗叫不好,抬头望去,只见一对青年男女肩并肩立于天上。

    他二人均是身着白衣,男人俊俏女人绝美。这女子相貌之美,实难用语言形容,若是用倾国倾城来说,怕是还说的浅了。阿宁、阿绿这些美丽女子与她一比,就好似丑小鸭与白天鹅的差距。

    粉衣女子面色大变,叫道:“耀月宗!”

    却说韩馥被崔三所救,他没命似的向外逃去,眼泪鼻涕流了满身,他也浑不在意,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唯有两字:回家。可跑了一阵,崔三的样子越发清晰,他凄厉大叫,双眼上的血洞,都成了韩馥挥之不去的梦魇,他每迈一步,都要接受良心的问责。

    “他妈的!”韩馥猛地停下脚步,狠狠抽了自己三个耳光:“老子丢下小弟就这么跑了,将来怎么在粟海城混?”他这话说完,已调转方向,向回跑去。

    “轰隆!”闪电如咆哮的巨龙,肆虐奔走在天地之间。那绝美女子以一敌二,对上阿宁、龙莲二人。只见她白衣飘飘,鬓发若云,武更似舞。阿宁和龙莲不断凭空招出五毒,向那女子攻去。

    绝美女子嘴角始终挂着冷笑,在无穷无尽的毒物Lang潮中闲庭信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二女的攻势全部躲过。

    和她同来的那白衣男子负手含笑,盯着三人恶战,似乎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你不去帮你的小情人么?”粉衣女子娇滴滴笑道:“她似乎撑不住了呢。”

    男子哈哈笑道:“谁生谁死,还不好说罢。”

    粉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她故意抖了抖波涛汹涌的胸脯嗤嗤笑道:“这位好哥哥,我美么?”

    谁想男子看也不看他,径自答道:“美是美,却及不上我师妹。”

    粉衣女子面色一寒,语气越发的娇弱道:“哎呦,好哥哥,你这么说奴家胸口可是难受极了,冰凉冰凉的,你要不要摸摸看?”

    男子哈哈一笑,炯炯有神的双目朝她望去,那女子只觉心口“咚”的一痛,好似挨了一记重锤,听那男子冷笑道:“阳老魔头传你这合欢秘术时,没告诉你不可对功力高深的人使么?”

    “哇!”男子话没说完,粉衣女子一口血便吐了出来。男子俊眉一挑,笑道:“看来你现在知道了罢,洛媚儿。”

    被称呼为洛媚儿的女子还未开口,已听见轰隆一声,紧接着阿宁和阿绿已被那绝美女子打落在地,双双昏厥。“看来胜负已定。”男子笑了笑道:“洛媚儿,你自裁罢!”

    洛媚儿面色阴翳,忽然咯咯一声娇笑道:“好哥哥,你百般为难我,不就是想看看我的身子?奴家答应你了就是!”

    男子一怔,洛媚儿已伸手去解开衣衫,露出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你!”男子脸色登时成了红透的柿子,“魔教妖人,真是无耻!”他不得不将扭过去。

    洛媚儿抓到空当,咯咯大笑道:“俊哥哥,咱们将来再见罢!”话音未落,她已霎时间化为一团幽影,远远去了。

    男子自知中计,叹了一声道:“还是叫她逃了。”

    绝美女子“嗯”了一声道:“师兄乃正人君子,不善与人交恶,是以被邪魔外道算计,也算不得什么。”

    “你就别为我开脱啦。”男子苦笑:“这次回去,师父怕是又要骂我哩。”

    他这话说完,盯着阿宁和阿绿二人皱眉道:“师妹,你下手总是太狠,这二人没个一年半载,可别想动弹啦。”

    绝美女子哼了声道:“魔教妖人,死不足惜。”

    “她们不过是可怜人罢了。”男子摇了摇头,盯着绝美女子的双眼道:“一朝为奴,终身为奴,这炼制魂奴的邪法,师妹难道不知道么?”

    绝美女子将头别过,白皙的脖颈上擦过一抹嫣然的红晕,她叹道:“这也怪她们命不好罢了。”

    男子长叹,听着惊涛拍岸,银鳞飞泻,他默然许久,忽指着崔三道:“那人似乎还没死。”

七 天作之合

    “去看看他。”绝美女子点了点头,二人齐齐向崔三走去。

    二人查探一番,白衣男子皱眉道:“性命算是保住了,但他双眼受创太深,只怕再也瞧不见啦。”

    绝美女子点点头道:“楚师兄,给他一粒‘小还丹’吧。”

    “嗯。”男子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再将崔三扶起,就要给他服药。

    “住手!”远远的,有个**叫。

    男子诧异抬头,寻声望去,只见韩馥气喘吁吁立在远处,他指着男子道:“王八羔子,你要给崔三吃什么?”

    男子一怔,还未开口,听韩馥又怒道:“他妈的,你还不把人放下?”

    “你竟敢骂我?”男子脸色一黑,冷冷道:“你可知我是谁么?”

    却没想韩馥理也不理他,径直走到他身旁,将崔三一把抢过道:“你不就是个臭妖怪?来啊,这次老子不逃了,你若想杀了他,就先宰了我!”

    男子一怔,低声笑道:“原来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

    韩馥方才丢下崔三独自逃走,他心中本就自责,听他说出‘有情有义’四字,更觉羞愧,脸上**辣的直如火烧。韩馥登时大怒骂道:“****!”

    男子脸色阴沉道:“你若再骂我一句,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时,忽听崔三叫道:“公子……”

    韩馥一震,急忙答道:“崔三!你没事罢!”

    崔三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道:“公子……你别和恩公吵架啦,是他们救了我……”

    韩馥一愣,讪讪的瞧着那白衣男子。男子负手而立,冷笑不语。韩馥登时脸颊通红,垂头丧气道:“多谢你啦。”

    男子瞧了瞧崔三,撤去脸上不屑,叹了口气道:“罢了,同伴受伤,你情急胡乱之下胡言乱语,也怪不得你。”

    韩馥垂头不语,他一生之中都是自己教训别人,哪有别人教训他的份?但这人是崔三救命恩人,自己又不能回嘴,无奈之下,只好低下头不去看他。

    那男子见韩馥不语,还道他心中反省,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小还丹’递给韩馥道:“你将这两颗药丸给他服下罢,双眼虽然保不住了,但吃下这药,却能救他一条命。”

    韩馥闷声接过,给崔三服下,过不多时,便听崔三长舒一口气道:“少爷,这药真是管用,我舒服多了,眼睛上的伤也不痛啦。”

    韩馥心中一酸,想起多年来与崔三的友谊,他将方才间隙均抛诸脑后,冲那男子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多谢……若不是你们……”不知不觉间,他已泪流满面。

    男子心中对这**生好感,伸手将他扶起道:“不必客气,你若要谢,该谢我师妹才是……”

    韩馥一愣,他大悲之下,从未看过白衣女子,经男子这么一说,才细细打量。他不过看了一眼,就浑身发抖,魂魄竟似不是自己的东西了,恨不得跟着这女子一起遨游天地。

    “哼。”这女子见他一副猪哥样,心中大是鄙夷,冷冷哼了一声道:“师兄,这里腌臜的很,人又臭的讨厌,咱们快些走罢。”

    男子一怔,已看透原由,他苦笑一声,冲着韩馥抱拳道:“这位小兄弟……我们二人这就走啦!”

    韩馥这才回过神来,赶忙道:“两位高姓大名?将来我一定重重谢过两位。”

    男子微微一笑道:“谢就不必了,行侠仗义,乃我辈本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道:“在下耀月楚笑白。”

    绝美女子见楚笑白盯着她笑而不语,哼了一声冷冷道:“耀月慕沛凝。”

    韩馥点点头,也有样学样道:“粟海韩馥。”

    慕沛凝冷言道:“谁问你了?”

    楚笑白皱眉道:“师妹!”

    慕沛凝扭头不语,韩馥这辈子从未被女人这么瞧不起过,就是他现在欠人家人情,也不由得心中愠怒,只做口型骂道:“丑八怪了不起么?”

    慕沛凝面色大变,怒道:“你有胆再说一次!”

    韩馥嘿嘿笑道:“我刚才说什么了?”

    慕沛凝气的一窒:“你……”

    楚笑白深知这位师妹脾气,赶忙拦下道:“这位韩兄弟,我们这就告辞啦,你那位朋友受伤甚重,回去后务必要卧床静养……”

    韩馥点点头,一双贼眼却咕噜噜的盯着慕沛凝乱转,楚笑白登时面露不悦,正欲开口斥责,忽然一道香风掠过,慕沛凝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冲到了韩馥眼前。她举起纤纤玉手,左右开弓狠狠的在韩馥脸上掴了两个巴掌。

    这两下虽未用上真力,但也打得极重,直打得韩馥眼冒金星,噗通坐倒。楚笑白惊道:“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韩馥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神色迷茫,显然一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而慕沛凝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极是生气。

    楚笑白不悦,又问道:“师妹,你这是作甚?”

    慕沛凝冷哼一声,拔腿便走。楚笑白见她来去如风,转眼间人已去的远了,心知必须去追,颇为歉意的看了韩馥一眼,提气追上去了。

    他追了一阵,见慕沛凝坐在路旁正自出神,不禁叹了口气道:“师妹,你方才失态了。”

    慕沛凝不以为意道:“我知道。”

    楚笑白对她的态度颇为不快,皱眉道:“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他不过是个普通凡人罢了。”

    “可我瞧着他就讨厌。”慕沛凝跺了跺脚道:“尤其是那个眼神,怎么瞧怎么讨厌。”

    楚笑白无奈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看,到现在还想不开么?”

    “那不一样。”慕沛凝咬牙道:“别人这么看我,我都能浑不在意,可这小子不知怎的,我一瞧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楚笑白心中对这个师妹极是喜欢,也就不愿再惹她不开心,他笑了笑道:“既然事情过去,那咱们就走罢,师父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

    慕沛凝点点头,忽而又问道:“你说洛媚儿那个妖女为何要袭击这个凡人?”

    “谁知道呢。”楚笑白摇了摇头道:“我又猜不透她的想法。”

    慕沛凝思索半晌,点头道:“说的也是,魔教妖孽行事不按常理,杀人全凭喜好,说不准她只是一时起意罢了。”

    “是啊!”楚笑白叹道:“不过比起这事,我倒是更在意拜天宫那边的动静。”

    韩馥大难不死,扛着崔三慌慌张张在官道上拦了辆马车。这马车主人见他身上衣衫破破烂烂,还抬了个血肉模糊的瞎子,内心可是怕极了,他连连拒绝,生怕惹下什么麻烦。但好在有钱能叫鬼推磨,韩馥身上怀揣不少银钱,他救人急切,数也不数一股脑的塞给了那个车夫。

    车夫见钱眼开,乐的眼睛鼻子都挤到了一起。有了钱,什么顾及都能统统抛开,他赶忙将崔三接到车上,又叫韩馥坐在前边,这才驾车向着粟海城驶去。

    崔三自打韩馥儿时便和他相伴左右,虽然年纪比韩馥大出一圈有余,但二人平日中无话不谈,虽大多说的都是鸡鸣狗盗,欺压乡里之事,但这二人的友谊也非比寻常。现在崔三重伤,韩馥一心只想将他治好,便抛开少爷架子,一路上对他关怀无微不至,弄得崔三颇为尴尬。

    直到日落河山,夜幕降临,繁星如斗,粟海城中一片寂静之时,三人才算到了城门之前。守城将领名为武震,与韩馥极为熟识,平时没少拿他好处,他一见韩馥落难,二话不说,亲自纵马相互,直送到家门前,仍不肯离去。

    韩馥心中感激,笑道:“武大哥,进家中喝杯酒罢。”

    武震一听,登时大喜,按照韩馥的阔绰,今夜想必又是赚的钵满盆溢,他哈哈一笑,故作镇定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韩馥点头,正欲拍门叫人,忽然阴风阵阵四起,竟将韩府大门吹动了。韩馥一怔,只听‘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豁然洞开,露出屋内景色。二人探头望去,纷纷变了颜色,崔三虽然目不能视物,却也感觉气氛有异,张口问道:“少爷,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便瞧武震噗通坐倒,惊骇叫道:“妈呀!杀人啦!”

    崔三大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韩馥凄厉大叫,疯了似的冲入宅邸。他目光扫去,只见家中一片狼藉,不知多少下人身首异处,猩红色的鲜血充斥着四周,放眼瞧去,就像恶毒魔鬼的无声诅咒。

    韩馥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已明白过来:变天了。他疯了也似踏着成河的鲜血,冲入屋内。四处都是死尸,四处都是怨恨。

    腥红,是唯一的色彩。

    “娘!”韩馥大叫,他的心卡在喉咙,随时都会跳出来。“娘!你在哪!”韩馥又大叫。而回答他的,唯有幽咽风声。

    “呜!”幽风咽咽,穿过厅堂,留下细细啼哭。

    韩馥疯了,他推开一扇又一扇房门,看到的,只是死不瞑目的下人。“原来六子又偷钱了……”他瞧着尸首,“你动作为何不快些……到了妓院说不准能活下条命。”

    “嘎吱!”木门推开,“我就知道!狗剩和杏儿肯定有奸情……你们和我说呀……少爷一定给你们主持婚礼……”

    “吱呀!”韩馥瞧着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首,脑海中的影响似是画布一般,他又哭又笑,嘴中不住念道:“你偷吃什么?找少爷来借钱不好么?出去吃顿好的……”

    “你又写什么诗词?到死了还不是个下人?……”

    一间间房瞧去,死了不知多少人,韩家是粟海首富,家中下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可是……“都死啦!”韩馥疯狂大叫。

    “轰隆隆!”闷雷响起,天上的阴霾像是斩不断的Lang潮,一步又一步的压将下来,枝繁叶茂的树儿,就好似嘲笑的看客,无耻的招摇着、伸展着。

    “娘!”韩馥大叫,哪也瞧不见母亲的踪迹。“你不许死!你不许死!孩儿回来给你过生日啦!”

    “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韩馥盯着那扇门,涩声道:“我的新房……”他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几乎血色尽褪,手掌不住的颤抖,好像被风一吹,就能跌倒。缓缓的,缓缓的,韩馥推开了那扇门。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摊鲜血,和一名妇人。

    “娘!”韩馥尖叫,发了疯的扑过去,将那名妇人抱起:“娘!娘!你回答我啊!娘!”我们的大少爷,哭的象个小孩。

    他用力的摇着怀中的妇人,感受着她温热的躯体。“馥儿……”妇人口中,呢喃低语:“是馥儿么……”

    韩馥大惊,捉着母亲的双手放在脸上哭泣道:“是孩儿,是孩儿。孩儿回来给你过生日啦!”

    “好。”妇人露出一丝笑容,“娘没白疼你。”

    “……”韩馥泣不成声,就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心中狂嚎:“韩馥!你真是个畜生!今日是你娘的生日!你却跑出去私会姑娘……害了崔三……害了全家……害了……害了娘亲。”

    “馥儿。”妇人吃力的抬起手掌,抚摸着儿子的脸膛,“你长大啦……娘也能放心了……”

    “不!……不!”韩馥哭泣:“孩儿还小,没有娘活不下去!”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指着东方道:“那就……那就去寻你爹爹罢!”

    “爹爹?”韩馥霎时间茫然,连哭泣都忘记了:“我哪有爹爹?”他所知道的,就只有一个娘罢了,爹这个词,对韩馥来说,无比陌生。

    美妇气机将尽,不能细说,她用力握住儿子的手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道:“去寻你爹爹……去寻你爹爹……还有……救下蝶衣……娘……娘想看着你们成亲……”

    “蝶衣……”韩馥颤抖道:“她……她去哪了?为什么孩儿找不到她?”

    母亲摇头,忽然伸出玉手,不停地伸向天空。韩馥不解,泣道:“娘……”

    “馥儿,你瞧见了么……”母亲喃喃道:“今日……可是个大晴天哩!”

    “轰隆!”暴雨倾盆,黑云压城。

    “娘!”大少爷凄厉狂啸,转眼间就湮没在雷声当中。

    幽风吹动,忽而将桌上一片薄纸打落在地,放眼过去,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道:“下月十三,日月为媒,天作之合。”

八 杀人

    狂风骤雨,咆哮整夜,直到旭日东升才渐渐散去。韩馥眼神涣散,一言不发抱着母亲早已冷冰冰的尸身。崔三哭哭啼啼,伏倒韩夫人脚下,整座韩府,弥漫着冲天的血腥气息。

    “少爷……少爷……”过了好久,崔三才泣道:“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韩馥喃喃念道:“是啊,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放下母亲尸身,缓缓起站起来,望了望昨日还是天堂的家宅。蓦然间,韩馥道:“崔三,你说我活了这么大,干过一件人事么?”

    “少爷……”崔三一怔,他低下头去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罢。”

    韩馥冷笑,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娘亲对我恩重如山,多年来含辛茹苦拉扯我长大。自己一人抛头露面,承担生意……而我,而我只会他妈的逛窑子,只会他妈的和人打架!我何时……我何时为娘亲分担过压力?”

    崔三不语,韩馥哈哈厉笑,忽而,他伸出手掌啪啪啪在自己脸上重重掴了几下道:“现在,我全家被人杀害!我竟然他妈的还问要做什么?”

    “崔三,你说我若不为他们报仇,我韩馥还算个人么?”他望着地上凝结成痂的鲜血,缓缓道。

    崔三默然半晌,坚定道:“少爷!我崔三誓与你共进退!”

    韩馥却不答他,径自道:“崔三,咱们把这个家卖了罢!”

    “什么?”崔三大惊:“少爷,家卖了,您住在哪?”

    “住哪?”韩馥自嘲一笑,“从此往后,天当被地当床,这粟海城,我是不会再回来啦!”

    “少爷……”崔三还想再说。

    “别说了!”韩馥高声打断:“这事由你张罗,家中的装饰、器具,还有商铺都统统卖了!不用向我汇报卖了多少……你只管分发下去……将所有人好好安葬……每户的家中陪上钱财……”

    崔三虽瞧不见人,但也能听到韩馥语气中的决绝,过了半晌,他一拍大腿,长叹道:“罢了!罢了!我听少爷的就是!”说着,他随手摸到一根长棍,跌跌撞撞的去了。

    韩馥惨笑,抱起母亲尸身,头也不回的迎着朝阳走去……

    三日之后,韩家典当完毕,所有下人均已妥善安葬。韩馥披麻戴孝,跪于母亲坟前,怔怔瞧着燃香不语。“少爷……”崔三道:“八十一户下人都安葬完毕,每家每户都送去了五百两抚恤金……”

    韩馥木然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

    “哎!”崔三叹了口气,颤巍巍的从怀中摸出银票道:“少爷……现在咱们还剩下一千两银子啦……若是咱们省吃俭用,也绝不会饿着。”

    韩馥幽幽一笑道:“你算错了。”

    崔三一怔,颤声道:“莫非少爷质疑崔三贪图钱财么?”

    韩馥不语,站起身走到崔三身前,将他手中的银子又放回崔三怀中道:“咱们家一共八十二个下人,其中还有你崔三一个呢。”

    “少爷!”崔三大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么?”

    韩馥叹了口气道:“我此去凶吉难测,你何必跟着我一起犯险?拿了这笔银子,你还能将小桃红赎身,和她过上安乐日子!”

    “噗通!”崔三跪倒,泪水顺着坑坑洼洼的脸颊流下道:“少爷,我崔三落魄之时,是你和夫人救了我,现在少爷落难,我崔三岂能抛下少爷独活?”

    韩馥不理,作势要走。崔三一咬牙,抱住韩馥双腿道:“少爷!你若要走,就带上我罢!”

    “你放开!”韩馥冷冷道:“你现在瞎了,废人一个,凭什么跟我一起走?”

    崔三闻言愣住了,他好似五雷轰顶,“你现在瞎了,废人一个,凭什么跟我一起走?”韩馥的话,在他脑中盘旋。蓦地,崔三大笑,从怀中掏出银票,‘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道:“少爷说的没错,崔三已是残废,不配留在你的身边!”

    韩馥冷哼不语,崔三苦笑一声,忽的从怀中摸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他手腕一转,就像自己咽喉刺去!“唰!”不知何时,韩馥已抢在了崔三身前,他双眼通红,一把拉住崔三,将他手中匕首打落。又伸出手来,重重在他脸上打了一掌。

    崔三只觉头晕目眩,耳边雷鸣不止。他正要发怒,忽而身子一软,竟被人抱住了。“你……你他妈的狗奴才是要气死我么?”韩馥哭道。

    “少爷……”崔三诧异。

    “老子……老子就他妈你这么一个亲人啦!你死了,老子怎么还活的下去?”他泣不成声,“老子求你……你就在这好好生活……别让我提心吊胆!”

    “少爷!”崔三霎时间崩溃了,与韩馥拥作一团,放声大哭。

    “啪啪啪!”有人鼓掌笑道:“好感人的一幕!”

    韩馥一震,擦去鼻涕泪水,冷冷的盯着那人道:“欧胜华!”

    只见不远处,欧胜华锦衣华服嘿嘿怪笑,他身后七七八八的站了一群彪形大汉,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

    “哈!”欧胜华大笑道:“韩兄落难,怎么不通知小弟?已你我的交情,小弟断无不帮你的道理。”

    “****!”崔三大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

    欧胜华面色一寒,冷笑道:“韩兄,你的狗儿可又不乖了!”

    韩馥哈哈狠笑道:“是呀,你这只大狗儿不就在此乱吠?”

    欧胜华想起当日赌输之辱,登时大怒,他一挥手冷笑道:“韩兄,今日就让小弟教教你怎么做人!”

    韩馥一震,他用力推了崔三一把道:“你快逃!”

    崔三还未反应过来,欧胜华的恶扑已悉数扑上,他们身材彪悍,又以多打少,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崔三按到在地。

    “哈!”欧胜华抚掌大笑道:“还有个韩公子,莫要叫他逃了!”

    韩馥平日里好勇斗狠,是打架的常客,他以一敌四,虽然落于下风,倒也还没被打倒。欧胜华此次显然是有备而来,恶奴各个身强力壮,出拳呼呼带风,韩馥坚持一阵,忽然被人迎着后脑勺打了重重一拳,他登时觉得眼前发黑,咕咚摔倒在地。

    那群恶奴却不停手,他们拳打脚踢,雨点般似的拳头落在了韩馥身上。韩馥浑身剧痛,只得死死抱住头部,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崔三惊叫,跌跌撞撞扑了上来,却被人一脚踹翻在地,呻吟不止。

    欧胜华哈哈大笑,狠狠道:“姓韩的,你可服了?”

    韩馥被人打得浑身似散了架一般,哪还有力气开口?欧胜华目露轻蔑,开口叫道:“住手罢!”

    恶奴闻言,登时散开。欧胜华怪笑一声,大步上前,揪住韩馥头发嘿笑道:“韩大少爷,你可服气了么?现在只要你给我学两声狗叫,我就饶了你!”

    按照韩馥平时秉性,此时定然涎着脸求饶。可不知怎的,他家逢巨变,连番恶痛之下,竟激发了他男子气概,韩馥哈哈冷笑,忽然嗬出一口粘痰。只听“呸”的一声,粘痰出口,欧胜华“啊”的一声尖叫,痰液晃晃荡荡的挂在了他的脸上。

    “我服你姥姥!”韩馥怒骂道。

    “给我打死他!狠狠地打!”欧胜华怒不可遏,指使恶仆动手。

    众人一听,又开始动手,他们得了主人命令,下手是无比狠毒,韩馥只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剧痛,没有一处不在颤抖。有好几次,韩馥都忍不住想要开口求饶。可一想到家人惨状,和平日里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对自己的怒火,就不打一处来。所以,他一直咬紧牙关,绝不出声求饶。甚至,在他的内心当中,还隐隐有几分期盼着自己就此被人打死。

    欧胜华见韩馥硬气,心中的怒火更是无从发泄,他忽然叫道:“都给我住手!少爷亲自来招呼他!”

    众人听了,忙四散开去。欧胜华冷笑,从地上拾起方才崔三用的匕首,在韩馥眼前晃了晃冷笑道:“姓韩的,既然你们主仆情深意重,那老子就让你和他一样如何?”

    韩馥瞧着那明晃晃的匕首,冷笑道:“欧小狗,今**若不动手,老子就他妈瞧不起你!”

    欧胜华大怒,他虽有心将韩馥杀死,但他还是忌惮法律,生怕杀人犯法。可这口气绝不能不出。他冷笑一声,忽而抬起匕首,向着韩馥手掌重重的刺了下去!

    “嗤!”一声脆响,那匕首立时没入手掌,将韩馥的手钉在了地面上。“啊!”韩馥痛苦嚎叫。“少爷!”崔三惊呼:“少爷!你怎么啦!”

    欧胜华冷笑道:“姓韩的,你再硬气给我瞧瞧啊?”

    韩馥痛叫一声后立即忍住不出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脑门上流下。他欲故技重施,再嗬出一口痰来吐向欧胜华,但欧胜华早有准备,见韩馥嗬谈,登时大怒道:“你找死!”说着,他一脚踢在韩馥头上。

    韩馥只觉头昏眼花,好似开了个水陆道场,叮叮当当的想个不停。

    欧胜华见韩馥已经是半昏迷状态,呸了一声就要离去。忽然,一条恶毒计策涌上心头,欧胜华哈哈大笑,绕过韩馥,径直来到韩母坟前。

    “他要做什么?”迷糊中,韩馥心中问道。

    欧胜华冲着一干恶奴招手笑道:“都过来,都过来!咱们给韩夫人施施肥!”

    众人听了,皆是嘿嘿大笑,边走边解裤带,向着墓碑走去。韩馥脑中“嗡”的一声:“他们要侮辱娘亲!”

    他正想着,已听见了稀稀疏疏的解裤子声音。欧胜华一边脱还一边骂道:“凭你也配跟我斗?老子要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不知怎的,韩馥心中涌起一股滔天怒火,好似来自地狱的悲鸣。霎时间,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他想也不想,用左手拔出匕首,蹬蹬蹬的朝着欧胜华跑去。

    欧胜华听到声音,惊慌回望,却见韩馥双目通红,浑身上下杀气四溢的朝自己冲了过来!

    “妈呀!”欧胜华大叫,想要躲开。谁知韩馥动作极快,明晃晃的匕首划出一道痕迹:那是来自幽冥的催命符。

    “你……”欧胜华一个字还未吐完,就再也说不下去。他难以置信的低头一瞧,那匕首已深深没入他的喉咙。

    “咕咚!”欧胜华倒下了,尘土激起飞扬。一干恶奴见了,纷纷尖叫:“少爷!”欧胜华盯着韩馥的杀气未褪的面容,一股恶寒从心底传来,他两腿一蹬,瞳孔涣散了。

    韩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杀了人,他瞧着自己满手猩红,快感和恐惧霎时间冲破桎梏,在他体内游走。

    主子死了,恶奴回去不死也得半残,他们恨极了韩馥,就要扑上来将他撕碎。崔三虽然瞧不见,但心中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少爷!你还愣着作甚?快逃呀!”他大叫。

    韩馥一震,“逃!”这个字一下子从他的脑海中蹦了出来,他的双腿竟然自己动了,没命也似的朝着西边逃去。恶奴生怕他跑了自己回去无法交差,再也顾不上崔三,众人叫骂着向韩馥追去……

    崔三躺在地上,浑身剧痛,他瞧不见蓝天,却能听见声音。风儿沙沙作响,虫儿啾啾低鸣。“少爷……你可要自己保重啊。”崔三泣道。

    却说韩馥忘记一切,夺路奔逃,那些恶奴紧随其后不肯放弃,叫骂着、咆哮着向他追来。归根结底,韩馥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体力绝不可能同这些人比肩,他跑了半晌,身子已几乎乏力。只剩下一个念头支撑着他的双腿运动,那就是‘复仇’。

    忽而,道路一转,崎岖难行,颠簸陡峭。韩馥闷头逃命,一时不查,竟绊倒在怪石之上。只听“咕噜咕噜咕噜”声音不绝于耳,韩馥就像一个轱辘一般,向下滚去……滚了一阵,自坡上滚到坡下,又从坡下滚到草丛,他才停住身子,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身上的衣衫再无半片完整,强光一照,似利剑似的刺入韩馥眼眶,韩馥只觉眼前一黑,耳旁轰鸣阵阵,竟是难以用言语描述的难受。继而,血气上涌,直冲他的胸口,韩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失去了知觉。

九 末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风四起,树叶沙沙作响,漆黑色染遍了天空,韩馥才昏昏沉沉的转醒过来。他左手扶着额头艰难坐起,不经意间动了动右臂,登时一股剧痛传遍全身,韩馥低吟一声,抱着右臂颤悠悠的站了起来。

    也不知是被欧胜华的恶奴所伤,还是这一路滚下山坡,韩馥浑身上下,竟无一寸完好肌肤,泥巴混着血污黏在身上,叫他又痛又痒,实在是难过极了。

    韩馥满心为了母亲报仇,求生意志坚定无比。他咬牙忍住疼痛,亦步亦趋的走出这片森林,抬头一望,这才发现前方竟是一条小河。此时正是半夜,河水潺潺,月儿弯弯,在水中忽隐忽现,伴随着青蛙呱呱鸣叫,若非韩馥心中难受至极,此处倒也是个无双妙境。

    他出身富家庭,平日酷爱整洁,这身上脏兮兮的,可比要了他的命都还难受。韩馥瞧见溪水,身上更是麻痒,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洗个干净澡。

    他来不及细想,便用左手去除下衣衫,可他并非天生使左手之人,这只手用的极不习惯,加上衣服破破烂烂,不少已不成形状,想要脱下,更添困难。韩馥着急一阵,别无他法,只得咬着牙将外衣撕下,随手丢在河边,再将内衣除去,完完整整的摆放起来,这才跳入水中情结自身。

    不洗澡还好,这一洗,浑身上下的伤痛登时显现,韩馥粗略一数,光是淤青肿胀之处,就少说有五十来个,加上他右臂动也不能动,想来他是伤的极重了。当下,他咬牙忍着疼痛,用左手将一身血污泥巴洗去。

    洗澡过程中,韩馥右臂总免不了动弹,但每每一碰,那彻骨的疼痛就足以叫他昏了过去。韩馥知今日想要洗个痛快澡,那是没可能了。这手臂如此疼痛,想来应是骨折。他心中无奈,只得游回岸上,用内衣将身子擦干,再将外衣投入河中,用清水涤净。

    由于外衣破损太过严重,想要穿上是不可能了,韩馥只好将其当作大氅一般,披在肩头,也算是能抵御寒冷。

    此时约是深秋时节,一到入夜,清冷寂寥。韩馥洗澡前浑身不觉寒冷,但这沾过河水,细风一吹,韩馥就被冻得直打哆嗦。但连日以来,韩馥实在是经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之事,身体心灵的劳累,早已超过他力所能及。

    此时韩馥一无所有,脑中唯有报仇二字,到让他心灵静了下来,他寻到一块平坦大石坐下,细细思索道:“我要报仇,我又该找谁报仇?”

    这想法未完,几乎同时洛媚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韩馥握紧左拳,心中怒道:“没错!定是那个妖怪杀了我的全家!我从今往后,就是寻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的踪迹,为娘亲复仇!”

    他想通这点,心理积压的大石稍微松动了一些,比方才已轻松了许多。他这一放松,困意就似Lang涛一般排山倒海呼啸而来,韩馥心中明白,自己若在这河水旁席地而睡,明日必然得病。只是困意摧枯拉朽,哪容得他说个不字?

    韩馥身子上下火辣辣剧痛,再也动弹不得一步,躺在大石头上呼呼睡去了。韩馥这一夜噩梦连连,先是母亲含笑凝望,待他兴奋的奔到她身前,却发现母亲七窍流血,笑容也变成了怨毒的诅咒。

    可韩馥未被吓醒,哪怕母亲再是可怕,他心中也是幸福的,因为只有此时,他才能再见母亲一面。就在韩馥要拉住母亲的手时,忽然换了一副光景,母亲竟变成了沈蝶衣。她双瞳含泪,楚楚可怜的质问道:“为何你只想复仇?却不管我的死活?”

    韩馥无言以对,嘴巴动了动,沈蝶衣已变成了洛媚儿。她咯咯娇笑,手起刀落之间,他全家满门尽被屠灭。韩馥尖叫,韩馥诅咒,却不能将她阻止,唯有眼睁睁的看着血流成河,尸骨满地。

    “啊!”韩馥大怒,一下坐了起来。他一怔,发现竟是做梦。忽然他感觉脸上燥热,忙用手去摸,这才发现他不觉时已泪流满面。

    韩馥清醒片刻,举目四望,见风景依旧,太阳已爬上东山。他才想起昨晚之事,明白过来原来他是睡着了。想到这,韩馥才发觉这里仍是粟海近郊,欧家家大业大,绝不会容许别人杀了他的儿子,昨天一众恶奴虽没有找到他,但今日势必大举西来。

    韩馥若被他捉住,报仇二字从此以后再也休提,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念及至此,韩馥将牙一咬,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向西方走去。也不知怎的,韩馥今日比昨日更是难受,他头重脚轻,走起路来颠三倒四,就连呼出的空气都是**辣的,相比之下,他右臂的疼痛倒是没那么明显了。

    这一路上,他也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又爬起来多少次,可就是如此,韩馥仍然咬紧牙关,片刻不落的朝着远方走去,‘复仇’这二字的信念,为他带来的动力,是无穷无尽的。

    转眼间,三天已过,韩馥一路西行,渴了就喝些溪水泥水。饿了,就吃些树叶树根,以往锦衣玉食的他,竟如小草一般坚强的活了下来。

    随着渐渐向西,大地渐变,溪水日窄,树木隧枯,再没有粟海城周围那般繁茂。这一来,韩馥就连树叶也吃不到了。他昏头昏脑的走了两日,滴米未进,就在要抗不住倒下之时,他竟意外的发现了几户农家。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依照农家习惯,应是闭户休息。韩馥饿极了,瞧着农家外边晒得金黄色的玉米,他连吞了几大口唾液。食欲一起,韩馥再也顾不得许多。他鬼鬼祟祟潜到一户农家附近,见周围无人。用尽全身力气跃起,将房瓦上悬挂的玉米打落。

    他从地上拾起玉米,连尘土也顾不得吹去,就送到嘴边,狼吞虎咽的大嚼特嚼。也许是他这声音太过怪异明显,又也许是农户中人并未睡熟。无论怎么来说,他都被发觉了。

    只听木门吱呀一声,已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韩馥一听,登时后背出满了冷汗。“我也许要被打了。”韩馥想着。

    忽然,他想起一家惨状,多日来颠沛流离,受尽屈辱。他就怒火中烧,恶向胆边生,心中寻思道:“老子反正也杀过了人,今日多杀一个,也算不得什么!今日他若敢打我,我拼着命也得将他杀了!”

    他想着想着,却发现身后没了动静。韩馥不解,边啃玉米棒子,边回过头去。登时,他和一个六七十岁的农家老汉面面相对。

    那老汉脸膛黝黑,纹路纵横,沧桑风雨留下了许许多多痕迹。他黄豆似的小眼盯着韩馥,一言不发。韩馥心中发毛,不知这老汉所想,但他实在是饿极了,竟不肯松手,仍然捧着玉米大嚼特嚼。

    “唉!”老汉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扭头回房去了。韩馥一怔,心中不解,寻思道:“他难道不打我么?难不成是回房取家伙去了?哼,老子怕他个鬼,他一个老头,老子赤手空拳也能将他揍瘪了!”

    他正胡乱想着,忽然吱呀一声,身旁的窗户竟然打开了。韩馥一惊,就向旁边跳去。谁料那窗户中,竟然递出了一碗清水。韩馥惊疑不定,怔怔的瞧着那早已残破不全的瓷碗。

    碗中的清水,一圈一圈回荡着,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着。

    “这……这是给我的么?”韩馥有些难以置信,曾几何时,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都是他欺压的对象。他们的儿女,也是他戏弄取乐的最佳人选。

    老汉指了指韩馥,做出一个饮水动作,又指了指自己喉咙,咿咿呀呀出了几声。韩馥这才会意:原来这个老汉是个哑巴。

    霎时间,感动、羞愧、自责、痛苦、酸楚种种情绪涌上韩馥心头,他就好似打破了五味瓶,伏倒在地上嚎啕不已。

    老汉叹了口气,将窗子支起,那碗水就在窗台底下。他则人影一闪,进屋去了。韩馥哭了半晌,已累的脱力,他虽然羞愧,但报仇念头却丝毫未减。对于他来说,活下去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是以,韩馥又拿起玉米,狠狠的咬了下去……

    就在他连吃两大根玉米,又喝了一大碗清水的情况下,韩馥这才填饱肚子。他自愧于方才起的恶念,正想灰溜溜的离去,谁知这时那老汉又出来了。韩馥一怔,却见老汉手中捧着一套粗布衣衫,朝他递来。

    泪水,又要决堤。

    韩馥一咬牙,连谢也没道,用左手抓起衣服,低头就跑。因为,他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在这朴素又平凡的老汉面前,他竟是这般的丑陋,丑陋到他只能用全力的奔跑,来掩饰自己的无措与羞愧。

    老汉瞧着他一溜烟离去,悠悠的点上一枝旱烟,踱回屋中去了。

    过不多时,房中那如豆的灯火,被人吹熄了。

    斗转星移,日月交替。

    转眼间已过去五日有余,韩馥漫无目的的向西边而行,他脑中空有报仇念头,却无实际计划。走了几日,愤恨渐退,哀伤潮起。韩馥这些天来吃苦受罪,实乃一生从未有过。

    又行了半日,瞧着歹毒日光,和贫瘠的大地,他心中一片苍凉,复仇的念头也开始变为绝望。“这天大地大,我去哪找她报仇?更何况凭我的能耐,也能打得过人家么?”念及至此,韩馥绝望透顶,竟再无斗志前行。

    他行走在穷山恶水之间,身子一日比一日乏力,他只好苦笑,现在的他不过是静静等待死亡的宣判罢了。

    这山水其实也并非没有来头,此地唤作‘落日谷’,据传说几百年前还是有名的富庶之地。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神人之间的斗法几乎将此地从版图中抹去。从那以后,这里就一蹶不振,住民死的死,走的走。只留下疮痍和贫穷。

    但饶是如此,这落日峰偶尔还是会迎来客人。神州所传,数百年前两位神人斗法之后,一死一伤,情况惨烈。这二人修为之高,足以睥睨当世。惊天动地恶战一场之后,不幸身死那位神人将自己纵横一生的神器留在了此地。

    传说若是有缘人能够将它得到,就能够学到那位身故神人的法诀。当然,这只是个传说罢了。

    可韩馥并不知情,他正在死亡边缘徘徊,每迈出一步,都要忍受体内灼热般的剧痛。秃鹰在他头顶盘旋,似乎是在等候一顿美餐。

    “妈的。”韩馥咒骂着,“老子就是死了,也绝不能让你们这些畜生饱了口腹。”他虽这么说,但一想到这些日子来的连逢巨变、家破人亡。韩馥心中就止不住的伤痛,随着死亡的逼近,韩馥竟是前所未有的委屈,他不明白,为何老天爷要给他开这种玩笑。

    “噗通!”他脚力不济,拌在一块石头上,登时磕得头破血流,四肢着地。“哎呦。”韩馥呻吟一声,竟再无气力爬起。他努力的翻过身来,盯着天空,忍不住忖道:“就这样死了罢……”

    “呱!呱!”秃鹰得意鸣叫,它呼朋引伴,只等美餐咽下最后一口气。

    “轰隆!”电闪雷鸣,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落,打在韩馥脸上,冰冷而又刺骨。

    韩馥灵台霎时间一片澄明,“我不能死。”一个念头忽然从心底升起,他又咬牙爬起起来,向着西方走去。

    正这时,两道鸿影瞬息而至,化作耀眼炽光,降在这落日谷中。

    “流长,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回拜天宫么?怎的又来这破地方?”女子脆生生的埋怨到。

    那人冷笑,答曰:“我受你爹托付,来取一样东西。”

    女子一愣,快嘴问道:“什么东西?”

    那人却不答,径自朝着四周望去,“日月交辉,七星聚会,就该是这里了罢。”说着,他眼中精芒一闪道:“小姐,你先暂且退开,免得我伤到了你。”

    “谁稀罕么?”女子冷哼一声,依言退开数步。

    那人笑了笑,忽然厉喝道:“归魂!”霎时间,天地变色,山谷巨震,泥水石流动荡不安,从两侧倾泻而下。

    男子冷笑,手腕一转,泥水石流汇聚成一个巨大漩涡,几乎将山谷分成两半。“流长……”女子变了颜色,声音不住颤抖着:“你吓到我了。”

    “呵。”男子头也不回道:“小姐放心,此地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话音未落,忽然从正前方传来一声尖叫:“妈呀!”

    “是谁?”少女惊慌道。

    男子眼中闪过一道不明所以的情绪,陡然大声喝到:“小姐!你站住别动!若你入了我的‘地坤诀’之中,神仙也救不了你!”

    他不待女子答话,人已跃了出去。落日谷中,巨大的漩涡吞噬一切,将周围的花草树木,磷峋怪石拉入其中,统统化作碎屑。而这男子却没露出半点畏惧,他纵横其中,嘴边扬起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朝着那声音处赶去。

    “妈呀!”韩馥抱着一颗歪脖子树杀猪似的嚎叫“谁来救救我!”话音未落,便听咔嚓一声,那歪脖子树已然开裂。

    韩馥面色大变,他环视四周,见不远处还有一块巨石足以栖身。心念一转,他人已放开歪脖子树,朝着那块巨石去了。

    “别动!”猛地,一个**喝。韩馥一愣,身子不由自主的僵在了原地。那人速度极快,就像是一道电光,他顷刻间出现在韩馥眼前,将他按到在地。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块巨石隆隆作响,碎屑飞溅,转眼间四分五裂,化作泥土,流入了那漩涡当中。

    “我的天。”韩馥拍了拍胸口道:“真他妈危险。”

    按住他那人却是冷笑,猛地拽住韩馥衣襟道:“跟我来!”

    韩馥还未回过神,他只觉脚下一轻,已随着那人跃到了半空当中。“我……我在飞么?”韩馥难以置信的呢喃道。

    那人却哈哈一笑,揪着韩馥在空中一转,轻巧无比的落在了那女子身前。

    女子和韩馥齐齐一愣,登时异口同声叫道:“是你!”

    那男子却不理会,他专心致志盯着漩涡,“是时候了!起!”大喝声远远送去,在山谷间轰隆作响。

    “昂!”一声大吼随之爆发,漩涡当中,竟逆游出一条碧绿巨龙。

    “这是什么?”韩馥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巨龙凭空消失了,一块玉佩如彩蝶破茧,冲破泥土,在空中闪耀着、漂浮着。

    “原来,你特意绕远路来此,就是为了这个么?”女子咬着嘴唇,看出来有些愠怒。

    男子冷笑不答,将玉佩拿在手中,却转头望向韩馥问道:“少年郎,你好好的粟海城不呆,来这作甚?”

    韩馥一听,鼻子陡然发酸,就要哭出声来。可谁知那少女冷哼一声,不屑道:“八成是粟海城活不下去了罢。”

    本来她说的是实话,可韩馥一听,登时大怒,他强忍着身子不适站起来指着那少女道:“老子来这,是为了听你这小猪儿求饶的!”

    女子面色一变,寒声道:“你说什么?”

    韩馥冷笑,忽而尖着嗓子学道:“流长,你吓到我了。”

    女子大怒,指着韩馥鼻子道:“你……”

    韩馥哈哈大笑,其实方才一片末日景象,韩馥吓得魂飞魄散,是以虽然听到声音,却也没多少在意。但此时他逃出生天,又和少女斗嘴,情急之下便有样学样,说了出来。少女一听,正中下怀,果然又羞又怒,让韩馥得意不止。

十 流长

    男子挥手将二人分开道:“闹够了罢。”

    韩馥嘻嘻一笑道:“我是够了,不知小猪如何。”

    “是珠儿!”少女气鼓鼓的,恨不得扑上去给韩馥几下子。

    男子叹了口气,瞧着韩馥问道:“少年郎,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何到此处来?”

    韩馥听他语气平缓,鼻子不由得一酸,泣道:“我全家上下……还有妈妈……都被恶人杀啦!”

    男子一怔,沉声问道:“你姓什么?”

    韩馥哽咽道:“我姓韩……”

    珠儿霎时间面色大变,男子低声道:“可是粟海首富韩家?”

    韩馥垂泪点头,却听珠儿低呼道:“那不是……”

    “住嘴!”男子猛然大吼,女子登时被他吓得花容失色,她心有不甘想反唇相讥,待瞧见这男子冷酷的面容时,不由得心儿一颤,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男子默然半晌,蓦然间柔声道:“少年郎,你想为他们报仇对么?”

    韩馥一听‘报仇’二字,登时血脉喷张,他抹去泪水硬气道:“那是自然!若我不为妈妈报仇,我还当什么儿子?”

    男子点点头,少有的挤出笑容道:“少年郎,你可愿意跟着我学艺么?”

    “学艺?”韩馥心脏噗通一跳。

    “不错!”男子傲然的点点头道:“你跟着我学艺,我能传授你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从此往后这天下任由你来去,别说那小小仇人,就是你想称霸世间,也由得你。”

    “吹牛皮!”珠儿吐了吐舌头,显然是老大的不服气。

    “我……我……”韩馥听的脑中嗡嗡作响,一想到跟着这人学艺就能为母亲报仇,他登时心中激动,只觉口干舌燥,心脏险些要从口中跳了出来。

    男子笑了笑道:“你可愿么?”

    韩馥思索半晌,忽然问道:“我该如何称呼您?”

    “我么?”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你叫我流长先生好了。”

    “流长先生……流长先生……”韩馥喃喃念了几声,茫然摇头道:“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跟着您学艺。”

    流长先生眉宇间挤出一丝不耐,冷笑道:“莫非你嫌我本领不够?”

    韩馥连忙摆手道:“不,不……我只是……”

    流长先生盯着韩馥,知道他此时只是少年人对未知的恐惧,他有意安抚韩馥,便笑了笑道:“少年郎,我再给你开个条件如何?”

    韩馥一怔,喃喃道:“什么条件?”

    流长先生笑道:“你跟着我学艺,我这一身本领全部传授给你,我向你保证,不出三年你就将成为一个笑傲神州的顶尖人物。”

    “当然了。”流长先生笑了笑道:“这只是最初的条件,等你学成之后,我将会把你捧上神坛,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无论是复仇、金钱、还是女人。这天下的一切,都将是你的。”

    韩馥愣神道:“都将是我的……”

    “是呀。”流长先生点头,他却指向了珠儿:“也包括她!”

    “流长!”话音未落,珠儿已勃然大怒道:“你好大的狗胆!你信不信我叫爹爹活剐了你!”

    流长先生笑而不语,他盯着韩馥,用一种近乎蛊惑的腔调道:“少年郎,你愿不愿意?”

    “我……我……”韩馥茫然无措,他不知为何这人竟对他许诺出这等誓言,一股不祥预感此时正从他心底发出。

    流长先生见他动摇,便顺水推舟道:“你若不信,我今晚就叫珠儿服侍你如何?”

    “你混蛋!”珠儿大怒,她蓦地伸出玉掌,向着流长先生攻去。流长先生哈哈一笑,身不动足不抬,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霎时间流遍全身。珠儿柔荑攻到,撞在气罩之上,竟是无法攻进半步。

    她大惊,想要撤手逃离,却发现那气息就如附骨之蛆一般,在她身体上下恣意纵走,她的身子竟不听使唤,就连想动上一动,也没有办法。

    “你……”珠儿又急又气,委屈的泪水顺着脸膛流下:“我回去定要爹爹罚你!”

    流长先生却冷笑道:“小姐,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珠儿被他气的话头一窒,听流长已说道:“少年郎,你考虑好了没有?”

    韩馥心中大动,就想冲口答应。可就在此时,他灵台一清,霎时间想到过往之事。他在粟海混迹多年,虽是纨绔子弟,但日日游走在名利场中,这利益观念,绝不逊于一般商人。正所谓人无利而不行,但凡一个商人抛出诱人的筹码,那是因为他获利更大。

    韩馥想通此节,脱口问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流长先生被他问的身子一颤,强笑道:“我只是瞧你可怜罢了。”

    不知怎的,韩馥此时脑中无比清醒,他冷冷一笑道:“我用不着别人可怜我!”说着,他转身便走。

    流长先生一惊,跟上前去就要拿韩馥右肩。可他却忽略了身后的珠儿。流长先生一动,气机陡乱,珠儿和他身上气息对抗,正处于白热化阶段。流长先生护体气息一去,珠儿立时拿捏不住,身上修为凝聚在掌中,朝着流长先生拍去!

    谁想流长先生看也不看,大袖乘云。闷响一声,珠儿已飞出三丈开外。韩馥听到异动,回头来瞧,只见珠儿气喘吁吁的倒在路旁,露出了一大截白皙玉臂。

    韩馥本来是浑不在意,这二人内讧与否,也与他毫无干系。他冷笑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忽而眼神一瞟,正好落在了珠儿的手臂上。

    蓦地,韩馥眼前一黑,一道晴天霹雳似乎从他脑内碾过。他发疯似的奔到珠儿身前,抓起她的手臂问道:“这是什么?”

    珠儿被流长先生一袖打得气息紊乱,浑身乏力不止,使不上力气。可韩馥这么抓住了她,又实在让她心中愤恨,珠儿登时啐道:“臭乞丐,你再碰我,小心我打死你。”

    韩馥却似没听进去,他双目突出,指着珠儿的小臂道:“这是什么!”

    珠儿怒从心起,咬牙道:“你发疯了么?”说着,她朝自己小臂瞧去,待看清那物,珠儿登时脸色煞白,三魂好似丢了七魄一般。

    “没什么!”珠儿大叫,猛地用的真力,将韩馥丢飞。

    韩馥被她一丢好几丈远,疼得五脏六腑险些吐了出来。但他不管不顾拼了命爬起,指着珠儿的手臂道:“你胡说!你手上为什么带着我娘送给沈蝶衣的镯子!”

    “我……我……”珠儿低头不语,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你说啊!”韩馥双目充血,怒吼道:“是不是你们杀了我娘?”

    这话一出,珠儿霎时间小脸惨白一片,她赶忙摇头道:“我没……”

    “住口罢。”珠儿话未说完,却被流长先生挥手打断,他笑了笑道:“少年郎,我倒低估你了。”

    韩馥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浑身血液已经沸腾,心脏好似顶在了嗓子眼。他嘶哑着嗓子艰难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不错。”流长先生拍了拍手掌道:“是我杀了你全家!”

    “流长……”珠儿尖叫:“你胡说什么?”

    流长先生却不理她,反而有些挑衅意味的盯着韩馥道:“少年郎,我这么回答你满不满意?”

    “啊!”韩馥疯了般朝他扑来,流长先生意味深长的一笑,信手一挥韩馥登时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出数丈,仰面跌倒在地。

    “哈!”流长不屑的笑了笑道:“凭现在的你也想杀我么?”

    “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替我娘报仇!”韩馥怒吼两声,但转眼间已变成了呻吟,他浑身剧痛,血液就像是在燃烧,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似乎随时都会爆炸。

    流长先生笑了笑道:“我等着就是。”

    韩馥怒吼咆哮,恨不得现在就站起来将这个仇人撕成碎片。可身体已到达极限,无论他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挪动分毫。歹毒的日光当头落下,就似无情的铁锤,将韩馥最后的理智彻底击碎。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走仇人。

    落日谷中,一个少年踉跄站起,他双目通红,气喘连连。嗓子中传出的声音已不像人类,好似是最古老的诅咒。

    “吼!”他一往无前的扑了上来。

    珠儿瞧着这少年,心底升起了一丝恐惧,她一个身怀修为之人,竟被韩馥吓得惊声尖叫。

    流长先生别有意味的看了眼韩馥,口中轻轻念道:“倒。”

    “轰隆!”韩馥随着流长先生的话音一同倒地,他双目紧闭,消瘦的脸颊红通通的,不停的喘着粗气。流长先生叹了口气道:“小姐,你去瞧瞧他。”

    珠儿一怔,带着哭腔道:“我怕……”

    流长先生冷笑道:“你顺手拿走玉镯就不怕了么?”

    “我……”珠儿垂下甄首,细若蚊吟道:“我不过是瞧镯子漂亮……”

    流长先生冷哼一声道:“险些叫你坏了大事。”

    珠儿羞愧不语,流长先生冷着脸走到韩馥身前,伸出手来在他额头上一摸,登时眉头就拧成了个疙瘩。“取我醒神散来。”

    “这是为何?”珠儿一愣。

    流长先生冷笑道:“他少说病了十日,若无醒神散救他,最多再有三日,他就要去见阎王了。”

    他见珠儿有些犹豫,不禁怒道:“还不快去?”

    珠儿心儿突的一跳,慌慌张张取来了药交给流长先生。待药一入肚,韩馥脸色登时好了许多。流长先生见他脸上潮红渐退,呼吸也比方才均匀了许多,这才笑了笑道:“算你命大。”

    “流长……”珠儿战战兢兢道:“这小乞丐该怎么处置?”

    流长先生眼中精光一亮,笑道:“他可要受一受苦了。”

    时光穿梭,日落月升。韩馥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他环视四周,发现还处在落日谷中。“我……我昨天是做梦么?”韩馥痴痴想到。

    他呆愣片刻,这才爬起身来,发现浑身上下无不透着轻盈,力气像是汩汩泉水一般从体内涌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韩馥挠了挠头,向下望去,却发现自己躺的地方有人留了张字条。韩馥心中一震,将字条取过,见上边赫然写道:“若想报仇,勤修苦练。”落款不是别人,正是流长先生。

    韩馥心脏噗通一跳,内心叫道:“果然没错!原来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他果然是我的仇人!”

    韩馥将手中字条攥紧,向四周望去。只见远方苍茫一片,朝阳冉冉升起,到处都是勃勃生机。他默然许久,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茫然:“他这么厉害,我该如何找他报仇?”

    念及至此,韩馥一颗心彻底沉入谷底。正当他绝望之时,忽然瞧见脚下一株野草。这颗野草被一块大石头压住,难以得见天日。可就在如此绝望的环境之下,它竟然钻破了石块,从石头逢中伸出了腰肢,贪婪的吸取着阳光。

    韩馥不由得心底巨震,他心中忖道:“和流长一比,我不就正是这颗无助的野草?它能钻破石头,我为何不能?只要我勤修苦练,将来总有一日我能替妈妈报仇!”

    韩馥想通此节,登时看到了一个新天地,心中豁然开朗。积压在心头上的大石霎时间被他踢开,“说的是!一年不行,我就十年。十年不行,我就二十年!总有一日,我要杀了他,为妈妈报仇!”

    想到这,韩馥一扫多日抑郁,他心头畅快,忍不住纵声长笑。片刻过后,韩馥笑罢,这才收拾行装,向着西方前行。

    但这一上路,韩馥不由得又发了愁:“我想的是好,可我能找谁学本事?”想到这,韩馥不由得把心一横,骂道:“怕他个鬼!天无绝人之路,老子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教我本领的。”

    于是乎,韩馥再度启程,西行三日有余。已渐渐走出荒凉路段,路边行人增多,景色渐美。韩馥鲜出远门,不知此地名称。但见往来多数行人衣着得体,谈吐不俗,更有心善者取出食物施舍韩馥。他心中明白,此处甚是富庶,民众衣食无忧,想来不远处该有做大城。

    如此又行半日,果不其然,当真有大城一座,唤为:天陆城。韩馥心中大喜,他一路上餐风露宿,多是食不果腹。这城中商贾往来络绎不绝,他若有心去讨,定能混的三餐无忧。如此一想,韩馥心中不由得乐开了花。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816/ 第一时间欣赏裂天最新章节! 作者:玉缜则折所写的《裂天》为转载作品,裂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裂天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裂天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裂天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裂天介绍:
谁在操纵天下间风云走势? 谁在只手遮天,掀起惊涛骇浪? 纨绔弟子韩馥,本是过着轻松生活,不料卷入纷争,被屠灭满门。他为了复仇,毅然抛下过往,坠入这滚滚红尘,与恶为伍,写出一曲惊世骇俗的挽歌裂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裂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裂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