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耕读传家（上）
沙坪村是白河县城关镇唯一的农业村，地处县城的北郊。因为白河县酒厂在3年前已经宣布破产，吴丰坤这个业务副厂长也没了业务，只好赋闲在家。
吴丰坤他们本来是白河县石门镇人，后来他参加了工作，为方便起见，他就把家迁到了沙坪村。因为这个村里面，姓吴的人家不少。他的老婆段爱芳一直就是农业户口，他们这一家也就始终没有在县城里面买房子。因为沙坪村离县城很近，吴丰坤原来上下班都骑自行车，从家里到酒厂也不过是30几分钟的路程。在这个沙坪村，因为吴丰坤是公家人，加上段爱芳性格豁达，为人宽厚，几个孩子又比较成器，因此他们一家人在村里威信还是很高的。沙坪村地处丘陵地带，又有黄鸭河环村绕行，这就造就了两大特产，一是花生，二是莲藕。花生饱满坚实，香脆可口，又多是3仁，人称沙坪老邙牛。莲藕丰腴细白，入口绵柔，又多是9个眼的，人称沙坪小媳妇。吴丰坤现在闲了下来，也能专心地帮助老婆侍弄他家那3亩花生、4亩荷塘了。
吴丰坤家正房的门楣上挂着一块金字蓝底的匾额，上书4个大字——“耕读传家”。相传这是老佛爷慈禧亲手所书，吴丰坤的曾祖父是武举出身，练得一身好功夫，曾做过慈禧的带刀侍卫，这匾额便是老佛爷所赐。文化大革命时，这匾额曾被吴丰坤用桐油布包裹着埋于地下。改革开放后，他又专门请人将匾额用蓝漆刷过，用金粉勾勒。县文化馆曾多次派人找他商量，希望他能捐给国家。可吴丰坤觉得，这是祖上所传的东西，那可是传家宝，应该一代一代往下传的，不能在他的手上失落了，他也就一次次地婉言拒绝了。另外，他也非常喜欢“耕读传家”这四个大字，又种地又读书，那可是一种境界啊！因此，他对自己的5个子女要求都很严。用他的话说，只要你们好好上学，上到哪我供到哪，那怕是砸锅卖铁，挫骨为扣，也要供你们上学。如果不好好学习，跳不出农门，那很好，就回来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滴汗水摔八瓣，你就在家种地吧。他还言之凿凿地说，这是祖训——“耕读传家”。不读就耕，没有二话可说。看来，吴丰坤虽然是严重曲解了这四个字的含义，但他的态度却是无庸置疑的。
总的来看，吴家这5个孩子还是很争气的。老大吴天路上的是南京林业大学，老二吴天然读的是北京师范大学，两个人进的都是全国重点大学。那时候农村有了这样的喜事，就要放电影。他为老大放的是《屠夫状元》，为老二放的是《七品芝麻官》，因为农村人都爱看戏。现如今老大在山阳大学教书，老二在山阳市委办公室工作，那都是让人羡慕的好差事啊。老三吴天彪学习不行，可他的身体却最为结实，似乎得了祖上武举人的隔代遗传。老三虽然没有上大学，却去了南海舰队当海军，转业后又给市委书记开小车，这同样让吴丰坤老汉非常骄傲。中间虽然走了一些弯路，但现在已经在市一家健身俱乐部里当教练，那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最让他头痛的是下面这两个。老四吴天娇整天风风火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妮子没有上高中，从初三直接上了山阳艺校，学的是声乐。今年已经毕业了，却不到市艺术团报到。一个人背起行李去了北京，说是要当演员，成为艺术家。现今还有一个专用名词，说她这叫“北漂”，北京像她这类人多了去了。你想一个大姑娘孤身一身漂泊在外面，吴老汉能不担心。还有小五吴天放，从不把学习放在心上，而是一心想着出去旅游。这小子今年已经是高二了，还根本没有考大学的的紧张劲儿。在他的小屋里，墙上挂着的是中国和世界地图。桌子上摆放的是地球仪，抽屉里也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地图册。墙上的地图被吴天放用红笔、蓝笔圈了很多圈儿，也划了许多箭头，就像是战争年代的作战地图一样。他用于摘抄各地景区、景点的介绍资料已积累了十几个笔记本。而他利用每年寒暑假外出旅游的门票也收集了厚厚一沓子，从上初一开始他便独自一人个出去旅行，他看的景点着实已经不少了。吴丰坤总是对天放说：“你要是把旅游的一半劲头儿用在学习上，恐怕也是全县头名状元。”可说归说，吴天然依然我行我素。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吴天然，因为酒厂红火那些年，吴丰坤是天南海北地跑。用他自己的话说，中国除了台湾、香港和澳门，每个省他都去过。一到家，他便给孩子们讲外地的山川走势、风土人情、地方小吃。最爱听的就是吴天放，从小学开始，他就能看懂中国地图了。如今，全国2000多个县的名字、位置、主要特点，吴天放闭着眼睛都能说上来。在学校一开始有的同学不相信，就和他打赌。同学们专门找那些偏僻的、名字古怪的县来考的，可他总是逢赌必赢，人送绰号“活地图”。好旅行，也无可厚非，比如徐霞客还游出了名堂。关键是人这一辈子总不能靠旅行生活吧？那毕竟是只出不进的消费项目啊！可吴天放也有他的理由，说他外出的经费都是自己挣的，又没花家里一分钱。这倒是实话，为了攒足外出的钱，每到双休日，他就将家里的“老邙牛”和“小媳妇”牵出去叫卖。凭着卖花生和莲藕他所应该提成的钱，他也是不愁外出的川资的。吴天放的理想是，在他30岁以前游遍中国，在60岁以前，游遍世界。
除了侍弄那几亩田地，吴丰坤更大的爱好是喝酒和看新闻。喝酒是在酒厂养成的习惯，而了解新闻则是他区别于同村老百姓的最大特征。酒已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日三餐都必须多少喝一点，否则就难受。心里发慌，双手打颤。孩子们就劝他戒酒，说他这是初期酒精依赖症。时间长了，健康会受到极大的损害。可喝几十年了，这能是说戒就戒的事。院里还埋着几口大瓮，里面装的就是县酒厂前些年生产的白河特酿。他这把年纪，还图个什么。有这几大瓮白酒作伴，他的余生无忧矣！
第17章耕读传家（中）
关于了解新闻，中央电视台每晚7点钟的《新闻联播》，他是必看的。他还自费订阅了《山阳日报》，这在报刊发行难的时代，显得极为难得。他说，现在是全员学习、终身学习的时代，不学习就要被时代无情地抛弃。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电视和报纸上说的就是他要说的，那立场就代表他的立场。谁如果说的和那上面不一样，他就会和谁辩论，经常弄得脸红脖子粗。
1997年，他的心情就随着国家大事的风起云涌而大起大落。
2月份，邓小平同志在北京病逝。这位享年93岁世纪伟人的离去，让吴丰坤流下了热泪。现在的好日子，不是就归功于他老人家的改革开放吗？他不由想起1976年的中国，那时他还是县酒厂的销售科长。这一年9月9日，**去世了。当他听到这一消息时，根本不敢相信，**他老人家怎么会去世？怎么应该去世？他走了，中国该怎么办？当哀乐在全国大地响起来的时候，吴丰坤绝望了。**是真的离去了，他不再管我们这些老百姓了。他痛哭流涕，在自家的院子里也挂上了白花。**逝世前，唐山发生了大地震，死了20多万人。这让吴丰坤感到有点宿命，这大概是**要离去的征兆啊。还有这一年，周总理、朱德委员长和**相继去世，能有这么巧？冥冥之中肯定有些说法，要不然这3位出生入死的战友会在同一年离去？当他为中国的前途担忧时，邓小平同志出来主持工作了。不成想那日子还一天比一天好，他认定**让中国站起来，而邓小平让中国富起来，他们俩个人都是中国的世纪伟人，应该永远留在全国人民的心中。
6月份，重庆市正式成为直辖市，他也很高兴。那里他以前去过多次，四川省人口1亿多了，应该分灶吃饭了。
6月30日，他一直守在电视机旁，从头至尾收看了中英两国政府香港政权交接仪式。九十九年了，我吴老汉终于亲眼目睹了香港的回归。作为当代中国人，能不自豪吗？他边看边喝，终于醉倒在电视机前。
9月份，中国**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举行。吴老汉逢人就讲十五大，说中国走的还是邓小平同志定下的路线，现在的发展势头必将会继续保持，中国的21世纪肯定是无限美好的。他还说，我还想再活十个五年哩，多享受享受现在的好日子。
10月份，黄河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成功实现大河截流。11月份，长江三峡水利枢纽工程实现大江截流。这又让吴老汉兴奋不已，“高峡出平湖”，这是中国人多少年来的心愿啊。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中华儿女多奇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这天下午，吴老汉坐在门前的大槐树下，一边抽烟喝茶，一边细细地读着《山阳日报》。李铁石拉着一驾子车收来的废品，停在了树下。二人打过招呼后，李铁石就坐在了吴丰坤对面的捶布石上。吴丰坤给他让了一根烟，李铁石忙接了过来，从耳朵上取下一根烟，又将吴老汉这一根夹在了耳朵上。他点上烟，便和吴丰坤聊了上来。他说“丰坤兄，今天我又收了一些东西，你看这几本书有没有收藏价值？”他起身从驾子车上拿出来几本落满灰尘的书本。
吴老汉看了看，有几本是《**语录》，还有一本是无头无尾的古代线装书，另外还有几枚铜钱。吴老汉就说：“也有些价值，但都值不了几个钱。”他算了算，《**语录》一本一元钱，那本古代线装书看不出名堂可以出两块钱。他对李铁石说：“这几个铜钱都是康熙通宝，在古代铜钱中是最常见的，也最不值钱。咱是老弟兄了，又是邻居，就也按一个一块钱吧。”那李铁石就忙说好好好。吴丰坤从口袋里摸出十几元钱，也不去细点，就交给了李铁石。李铁石连忙塞进内衣的口袋里说：“你要我说啥好哩，你给我李铁石帮的忙实在是太多了。”看吴老汉又掏出了香烟，他就凑到面前用打火机给吴丰坤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上，两个人就都抽上了烟。
李铁石说：“俺家的芸芸毕业后就到市艺术团上班了，听说你家天娇没上班，去北京了。”李芸芸和吴天娇同岁，也都在市艺术学校上学。吴天娇学的是声乐，李芸芸学的是舞蹈。
吴丰坤说：“儿大不由娘，也不知道这死闺女是咋想的，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非要出去不可。”
李铁石说：“年轻人，出去闯一闯，不妨事的。我要是再年轻个20岁，我肯定也会出去的。”
吴丰坤说：“可她是一个大姑娘啊！”
李铁石说：“哪怕啥，咱白河县出去的小媳妇大姑娘多了去了。”一看吴老汉的脸上有了一丝愠怒，李铁石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白河县外出的姑娘大多是坐台的。他便尴尬地笑笑，起身拉着驾子车离去了。
吴丰坤老汉从心里骂道：“会说个人话？”
晚上掌灯时分，李铁石的儿子李想回来了。李想今年15岁了，在县城第一高中读一年级。李想一进门，李铁石就高兴地说：“宝贝，回来了。”李想则嗯了一声。李铁石又说：“爸爸今天又给你收了一本字帖，你看怎么样？”李想一看是颜真卿的《颜家庙碑》，非常喜欢，因为这一碑帖他早就听说，可是始终未得一见。这颜真卿他是熟知的，他和柳公权并称为“颜筋柳骨”。苏东坡曾说过“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画至于吴道子，书至于颜鲁公。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尽矣。”可见颜真卿在中国书法的历史上地位非同一般。按李想的想法，他先把楷书写好，然后攻王羲之、董其昌等人的行书，最后再学张旭、怀素等人的狂草。他也顾不上吃饭，就坐在桌前，铺纸研墨，投入地临起帖来。
第18章 耕读传家（下）
看着儿子在灯下痴迷地写字，李铁石心中暗暗地欢喜。自己初中也没有毕业，老婆也嫌他一个收破烂的没有出息，几年前就和一个江湖郎中一块私奔了。自己虽然窝囊，但一双儿女也真给自己长脸。有时候，他也哼起台湾那首《酒干淌卖无》的歌，感到这人世间到底也有他李铁石的一片蓝天。只要自己的儿女能站在人前，出人头地，他就是整天看人脸色，一身臭汗也值了。
吴丰坤一家虽然光景不错，但他们供了5个学生。早些年又因为计划生育超生，罚了不少钱，因此他们一家的生活在沙坪村并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吴笑天一家，他们和吴丰坤一家是远房本家。
吴笑天杀猪出身，力大如牛，脑满肠肥。早年曾因为*幼女坐过12年的牢。出狱后，他竟成了村里的名人，无人敢惹了。12年后，当年那位曾被他糟蹋过的女孩已经23岁了，而他这一年是38岁。他硬是找到那位女孩家里，管人家父亲喊岳父大人。在他多次软缠硬磨和刀子威*下，姑娘到底还是嫁给了他这个无赖。可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结婚以后，吴笑天像换了一个人。他对自己的老婆十分疼爱，老婆也对他相当温顺。同村的算命先生刘半仙就戏称他们是*变成了顺奸。吴笑天又重新*起了那把杀猪刀，在别人只能在黄土地里刨食的日子里，搞起了小小的副业，一块、两块地攒起了票子。他是村里第一家盖瓦房的，三间出前檐，上勾龙头脊。
结婚以后，老婆给吴天笑生了三个孩子，他们都先后接了他的班。弟兄三人在白河县城人称吴家“三把刀”，个个光头，一脸横肉。改革开放后，一些地方相继出现了所谓的路霸、矿霸、菜霸等，而这吴家三把刀，在白河县城那是响当当的肉霸。他们三个人的肉摊子分别摆在县城北、中、南的三处核心地段，控制着县城的肉价。他们说大肉5块钱1斤，你掏4块9就肯定吃不上。他们说羊肉6块5一斤，那就没有人敢卖6块6。三年前，吴笑天一家又扒掉了原先的三间红机瓦房子，盖起了一幢三层砖混楼房。这不仅在沙坪村，就是在县城里也是极为风光的。
这吴笑天现在也喝上了茶叶和蜂蜜，见人就客气地让烟，也学着吴丰坤的样子看起了报纸，虽然他斗大的字也识不得一升。只不过他仍有着爱吃猪下水的习惯，这才保留了一些屠夫身上原有的本色。吴丰坤老汉和吴笑天见面，那是很客气的。但吴丰坤从心底里哪里瞧得上这位山寨版的乡村文化人。
一日闲来无事，吴丰坤老汉就坐在自家门前的那棵老槐树下打盹。同村的算命先生刘半仙从村外走过来，也坐到了老汉的身旁。吴丰坤睁开惺忪的睡眼，给刘半仙让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
他对刘半仙说：“半仙啊，今天又到哪里去骗钱了？”
刘半仙笑笑说：“吴大哥，你知道，我是有些道行的，从来不会瞎蒙人。现在找我的人很多，包括不少干部哩。”
吴丰说：“你的道行我能不知道，那本易经你真的看得懂？”
刘半仙说：“我是半仙之体，不用死啃书本的。”
吴丰坤说：“你就吹去吧。”
刘半仙说：“吴大哥你别不信，这些年我云游四方，已经和年轻时候大不一样了。”
吴丰坤说：“噢，还真看不出来。那你给我瞧瞧，看看我们吴家是个什么情形？”
刘半仙便半眯着眼，仔细地瞧了瞧吴丰坤。他又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让吴丰坤闭着眼用双手紧紧握住了，稍停一会儿，让吴坤将手中的铜钱掷出去。刘半仙察看了三枚铜钱的阴阳顺序，方位，距离后，就闭上双眼，右手又用大拇指在其他四个指头上反复捻动，嘴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最后，他睁开双眼说：“吴大哥啊，不知我该如何开口。”
吴丰坤说：“老弟请直言。”
刘半仙迟疑片刻，故做神秘地说：“从你的面相和三枚铜钱的卦相上看，你们家是有喜有忧啊。”
吴丰坤说：“噢？”
刘半仙接着说：“总体上看，你们家是人旺财望。将来有人要做大官，有人要挣大钱，还有人要出大名。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优喜聚门兮，吉凶同域。”
吴丰坤说：“别假装斯文了，有话你就直说。”
刘半仙说：“我说的对与不对，就权作戏言吧。你这五个儿女，其中有两个是有血光之灾的。”
吴丰坤说：“堂堂昌明盛世，哪里来的血光之灾？”
刘半仙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吴丰坤说：“就算是吧，你们这一行不是也有破法吗？”
刘半仙说：“有些事，人可胜天。有些事，回头也枉然。”
吴丰坤说：“咱这乡里乡亲的，你有话就说。是不是得花些银子？”
刘半仙说：“吴大哥说笑了，哪能要你的钱。”
刘半仙又接着说：“吴大哥，其实信则有，不信则无。道可道，非常道。天机不可泄漏啊。”
吴丰坤虽然不信鬼神，但刘半仙的这些话也让他感到有一丝担忧。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阵，刘半仙就起身告辞了。他刚走，吴丰坤老汉便往地上呸呸地连淬了几口。嘴里喃喃道：“全当放屁，全当放屁。”
不过说归说，吴丰坤老汉心里还真的有了一些阴影。
他坐在大树下，默默地盘算起来。
他身边的五个孩子，最让他放心的是老二吴天然。他现在已经是东阳县的副县长，按他的性格和作风来推断，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老五吴天放现在还小，应该说也不打紧。但其他几个孩子都让他有一些不放心。老大吴天路，从出走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音讯全无。难道是他有血光之灾？还有老三吴天彪，身上似乎总带一些匪气，难道会是他？老四吴天娇一个女孩子漂在北京，又没有人照顾，她的前途也让老汉担忧。
想到这些，吴丰坤老汉决定去找吴天然和吴天彪，好好商量一下他们兄妹五人今后的前程。
第19章 健美大师(上)
吴天彪出狱后，并没有去找市委王国庆书记邀功请赏。(.)因为让人对你欠着人情，时间越长，对方对你的回报也就会越大。人情也像银行的存款一样，时间越长，利息越高。他根据自身的特长，决定先投身到健美领域。他对山阳市的健美市场做了一番详细的考察，然后他去了最大的一家健身俱乐部——“天行健运动中心”作了一名健身教练。
到那里不久，吴天彪就因为自身的综合素质无人匹敌而坐上了总教练的位置。在天行健原有的健身和减肥的基础上，吴天彪又开展了一项新的项目——搏击。他从小就有武术功底，曾跟随同村的沙云飞老汉学过好几年的少林罗汉拳，打下了很好的套路功底。这沙云飞解放前曾做过镖师，在方圆百十里是很威望的，人送绰号沙无敌。然后天彪又在海军陆战队接受了擒拿格斗的系统训练，曾获全军中量级自由搏击亚军。他开发的这一新项目，立即吸引了不少当地的年轻人前来报名。随着运动中心效益的明显提高，吴天彪在这里的地位是仅在老板范青峰一人之下了。
1998年，他代表山阳市参加了全省的健身大赛。当他站在舞台上刚摆出几个造型，立刻就引来了全场的一片叫好声。此时的他，身材是更加野蛮，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很清晰，刀劈斧跺一般。他的背部呈明显的倒三角，两块胸大肌如同两块坚硬的岩石，腹部的肌肉更是已经出现了8块的难得效果，整个胳膊几乎和大腿一样粗，而那小腿肌肉也已经炼成了钻石型。身上的脂肪如果你不去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更为难得的是，吴天彪身材匀称，高大帅气，还很有明星的派头。比赛的结果不出所料，他获得了全场的冠军，赢得了这次比赛“健美大师”的称号。但比赛的奖金并不多，他这个健美大师，除了一个硕大的冠军奖杯外，只得到了1万元的奖金。但赛事组委会说，主要在于荣誉，荣誉是无价的。现在的鲁迅文学奖，那可是全国性的文学大奖，奖金也不过只有区区2千元。
吴天彪勇夺健美大赛的冠军，立刻在山阳市引起了轰动。他刚一下火车，一群拿着鲜花、相机、话筒的粉丝和记者就围了过来。分管文化、教育、卫生、体育工作的副市长也在市体育局局长的陪同下前来迎接，副市长还发表了虽然简短但热情洋溢的讲话。特别是天行健俱乐部，更是组织了上百人马前来迎接，那场面真的是相当壮观，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彩旗飘飘。
当晚，由天行健俱乐部范青峰老板作东，专门为吴天彪接风。副市长和体育局长也被俱乐部的范青峰请来，副市长在宴会上对全市的体育工作，特别是健美领域的工作做了充分的肯定，对天行健俱乐部所取得的成绩表示热烈的祝贺，对吴天彪个人的成就也表示衷心的赞赏。大家都是兴高采烈，那一晚的确是一醉方休。特别是天行健的老板范青峰那更是醉的一塌糊涂，晚宴结束了，他还拉着副市长的手死活不放。
第二天中午，市公安局的马奔驰常务副局长又为老弟兄吴天彪摆下了宴席。马奔驰还特意给吴天彪介绍了一位他的崇拜者，市商业银行的行长景丽丽。这位景丽丽今年大概是30多岁，已经离异，也没有小孩，保养的很好，风韵十足。在宴席上，马奔驰说：“吴总教头，这景行长可是你的超级粉丝。她正准备去你们天行健报名，还非指名要请你做她的私人教练。对了，这顿饭就是行长请你的。”
吴天彪说：“那就多谢了。欢迎您光临我们俱乐部，可以给行长办一张金卡。”
景丽丽说：“别再叫什么行长了，咱们姐弟俩以后可别这么客气。你就叫我丽姐，我就叫你彪子好了。”
吴天彪笑道：“好好，丽姐，彪子听令了。”
他们人不多，倒是喝了不少酒。这景丽丽的酒量还真是不小，算下来，她并没有比两个大男人少喝。不过结束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有些东倒西歪了。马奔驰就开车将他们两个人送回去。先送景丽丽，她住在滨江大道的一处别墅里。车进了花园一般的大院里，景丽丽非请他们进到这寒舍里去喝茶。考虑到才刚刚认识，吴天彪就说：“丽姐，改天吧。你今天太心情，喝了不少，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景丽丽醉眼朦胧地说：“彪子，以后见了丽姐，可不能装作不认识。”
“那肯定不会，打死彪子也不会。”
家里的保姆就送他们出来了。
在车上，马奔驰说：“你这位丽姐不错吧？”
吴天彪说：“人漂亮，也豪爽，真不错。”
马奔驰说：“这景丽丽本事大着哩，值得交往，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20章 健美大师(中)
此后，曾丽丽就成了俱乐部里的常客。(.)在她这个年龄段来健身的女士很多，相比之下，她的身材还是保持的比较好的。如果腰里的赘肉能再减掉一些，基本上还属于魔鬼身材。如果没有特别的应酬，她始终坚持每周一、三、五的三个晚上都来俱乐部，再加上星期天的整个下午，她就像是听话的小学生一样，风雨无阻，刻苦锻炼。她在这里先是跳健身*，然后是器械练习，随后再冲个热水澡，最后是按摩恢复。她除了正常的训练课程外，还总是缠着吴天彪给她开小灶，增加运动量。
“彪子，姐这个动作对不对？”她总是虚心地请教。
吴天彪就会手把手的帮她纠正。后来，吴天彪发现，其实这曾丽丽许多动作都做的很标准。反复向他请教，无非是增加二人身体接触的机会。耳鬓厮磨，如切如磋。吴天彪正是青春燃烧的岁月，对此也就心照不宣，半推半就。有时候，他半拥着曾丽丽那丰腴的身子，心里想的却是李芸芸。李芸芸比他小几岁，从小在一起长大的。现在芸芸已安排在市艺术团工作，每周都要来给天彪洗一次衣裳。后来为了方便，天彪连门上的钥匙也交给了李芸芸一套。以后，除了洗衣服，连房间的卫生也由芸芸代劳了。
有时候闲下来，天彪和芸芸会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题，既有现在各自的生活、工作和人生目标，更有小时候在白河县沙坪村的种种逸事。
李芸芸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吴天娇总会说：“可惜我没有天娇身上的闯劲，要不也和她一块去北京了。”
吴天彪就说：“在山阳市也很好，可以就近照顾家里。另外，你弟弟将来如果到山阳上学，互相也是个关照。”
说到对家里的照顾，李芸芸感到很惭愧。父亲收破烂供她读书，辛苦了多少年。如今她虽然工作了，可收入却不高。除了吃的、用的、穿的，就所剩无几了，也没能给家里寄去过一分钱。想到家里的生活，李芸芸常暗自流泪。前两年，市公安局的马奔驰局长常来学校找吴天娇，但天娇却看不上这个人，弄得马局长总是灰头土脸。现在，吴天娇去了北京，这马奔驰就又瞄上了她。那还是通过天娇认识的，记得当初天娇总是找她做挡箭牌。一来二去，他们两个也成了熟人。马奔驰现在接二连三地到艺术团来找她，让她非常苦恼。一方面，毫无背景的她也需要找一个靠山。另一方面，她的观念还比较传统。她感到马局长毕竟是有家庭的人，她怎么能当第三者，或者年纪轻轻的被人包养。虽然马奔驰对她总是信誓旦旦，说只要她跟他好，他一定会和老婆离婚。有一回，趁没人在场，马奔驰竟跪在了她的面前。甚至还流下了几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述自己家庭的不幸和对李芸芸的相思。但李芸芸都极为婉转地拒绝了，理由是她还太小，现在要以工作为重。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人了，那个人就是吴天彪。她必须把她的第一次献给自己的心上人，哪怕他们最终不能走到一块儿，哪怕她为此遭到世人的白眼。
吴天彪和李芸芸两个人，都从内心深处喜欢对方。但谁都没有挑破，给人一种兄妹般的感觉。
在学校分给李芸芸的那间单身宿舍里，墙上贴着的是吴天彪荣获健美大师时的大幅海报。在她的日记本里，也写满了她对天彪哥的暗恋。眼下《还珠格格》正在热播，她多想成为小燕子那样的姑娘啊。“整天嘻嘻哈哈遇到风儿就起浪，也曾迷迷糊糊大祸小祸一起闯。还曾山山水水敢爱敢恨走四方，更曾轰轰烈烈拼死拼活爱一场”。可惜，她不是那个姑娘。如果她敢于如此，她和天彪哥可能就不是目前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了。
一天晚上，健身俱乐部就要收工了。曾丽丽凑到吴天彪的跟前说：“今天是姐的生日，彪子你就请姐吃个夜宵吧。”吴天彪爽快地答应了。在一家西餐厅，两人要了咖啡、蛋糕、牛排和红酒。吴天彪还专门让门口的卖花姑娘给曾丽丽送来了一束红玫瑰。曾丽丽非常兴奋，她对吴天彪说：“彪子，你对姐真好。要是姐再年轻10岁，姐非追你不可。可惜姐已经老了。”天彪说：“姐，看你说的。你正是风韵十足的年纪，你的事业又如日中天，追姐的人肯定是排了长队的。”曾丽丽就说：“唉，不说了，不说了。咱姐弟俩喝酒。”吴天彪说：“姐，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年轻美丽！”曾丽丽笑道：“谢谢兄弟了。”二人边吃边喝，一大瓶红酒很快就完了。看曾丽丽已有些醉态，吴天彪就劝她不要喝了，说送她回去。“不，姐今天高兴。再开一瓶。”没办法，吴天彪只好陪着曾丽丽又拼光了一瓶。二人走出餐厅时，都已是脚步蹒跚。两人争着去开曾丽丽的桑塔纳3000，最后还是曾丽丽抢到了手。车刚起步，就在马路上扭来扭去。见了红灯也不停，见了行人也不让。好在车速不快，倒也没有出现什么惊险场面。
第21章健美大师（下）
不大一会儿，一位交警就骑着摩托拉着警笛追了上来。(.)交警拦着了曾丽丽的车，并让她出示驾驶证和行车证。迷迷糊糊的曾丽丽在车上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她的证件。交警一闻，满车的酒气，就让曾丽丽下车。曾丽丽打开车门走出来，差点儿摔倒。
交警说：“你喝成这样，还敢开车，见红灯也不停。出了事故咋办？一会儿到交警队去接受检查。”
曾丽丽靠在车上说：“你们这些人不就是想要罚款吗，我给。”
交警说：“交罚款是小事，关键是要为你，也为其它行人的安全负责。按照规定，你应该被扣留驾照，参加学习班15天。”
曾丽丽说：“让我参加学习班可以，不过得让你们公安局的马奔驰局长来请我。”
交警说：“你是哪路神仙啊，敢拿马局长来压我？”
曾丽丽说：“我不是神仙，我是你姑奶奶。”
交警说：“你怎么骂人？”
曾丽丽说：“骂你是轻的，老子我还要揍你鬼孙。”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扭打起来。吴天彪趁着几分酒意就下车劝架。他当然是拉了偏手，曾丽丽趁机在交警的脸上抓了几把，几条血道子就立即把交警弄成了一个大花脸。
交警显然是气坏了，他对吴天彪说：“他妈的，谁的裤裆烂了，把你露出来了。”他就伸出右手抓住了吴天彪的前胸准备动武。
吴天彪用右手紧扣着交警的手掌，用左臂的腋下压着交警的右臂，身体稍稍右转并下蹲，用了一招铁牛耕地，交警就噢噢叫着跪到了地上。
吴天彪松开手来，那交警就呲牙咧嘴地说：“你等着，你等着。”他掏出了对讲机，一阵呜里哇拉地喊了起来。
曾丽丽、吴天彪二人哪里肯在此多停，驾上车“嗖”地一声就没影了。
曾丽丽一边开车，一边大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敢跟俺的健美大师动手，不是找死吗？”
二人将车开到了曾丽丽的别墅里时，已近午夜了。曾丽丽靠在吴天彪的身上，并用双臂紧紧地箍着天彪的脖子不让他走。天彪无奈，只好留下来了，这让曾丽丽非常高兴。
曾丽丽说：“彪子，在姐生日这天你能陪姐，姐实在是太感动了。姐要送给你个礼物。”
吴天彪说：“姐过生日，彪子没给姐礼物，怎么能反过来要姐的礼物呢？”
曾丽丽说：“傻弟弟，你就是姐这一辈子最大的礼物。”
曾丽丽摇摇晃晃地起身，给吴天彪拿出了一个小方盒。吴天彪打开一看，是一部手机，诺基亚8110。
他说：“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要。”他知道，这一款手机目前在市场上要五、六千块钱的。
曾丽丽迷着眼说：“这算个什么，情义无价。”
曾丽丽的卧室在二楼，非常宽畅。里面的装修用的是金黄色的基调，超大的席梦思床对面是一台背投电视机，床边还放着一个小酒柜，里面摆放着几瓶法国的白兰地。
钻进曾丽丽那温暖的被窝，吴天彪有一种失重的感觉。曾丽丽用力地搂着他说：“彪子，你不知道，姐稀罕死你了。”
曾丽丽用自己小小的嘴巴将天彪庞大的身躯吮了一个遍，包括天彪的*也没有放过。吴天彪感到浑身都在放电，他也用力地搂着身旁的这个*，一时间感到血脉贲张。
曾丽丽口里含混不清地一直叫着，享受着健美大师给她带来的不断冲击。这一夜，曾丽丽大概是会终身难忘的，因为她竟破天荒地来了三次。
第22章 书记秘书(1)
现在的市委办公室是人心惶惶，根据朱永胜秘书长的交待，不仅要从外边抽调一部人充实进来，现有的人员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最不担心自己的就是贾东东，他是书记的秘书，谁又能奈何他。不成想，最先出事的就是他。市公路局的李局长出了事，在接受纪委的审查期间，李局长还供出他曾给市委王国庆书记送过10万元钱。这引起了专案小组的高度重视，这事一定要查清楚，估计是这个李局长信口开河，诬陷王书记的。谁知，李局长对自己送钱的时间、地点都说的很清楚。不过他并没有直接送给王书记，而是请秘书贾东东转交的。
贾东东被喊来问话，一开始他还嘴硬，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但他受不了三天三夜的熬鹰，最后还是承认了。这10万元钱他并没有交给王书记，而是自己截留私吞了。这一下可在市委办公室炸开了锅，原来这个白白净净的小秘书竟是这样一个人。如此一来，贾东东的政治前途就此划上了一个不光彩的句号。接下来，究竟有谁接任王国庆书记的秘书，成为了大家极为关注的问题。
朱永胜秘书长说，这事不急，书记的秘书必须是德才兼备，不仅文字功夫最扎实，而且政治上还要最靠得住。众所周知，王书记原来的司机吴天彪出过事，现在的秘书贾东东又出了事，这些人的错误虽然没有和书记发生直接关系，但影响还是很不好的。这一阵，先由李华章直接跟着书记搞服务。他还让李华章注意考察选定书记秘书的后备人选，待他俩商定后，再报王书记拍板。
在这个关键时刻，很多人都有想法。比如一秘科的副科长白明远、科员孟凡勋，信息科的科长黄景达等人。特别是白明远，已经表现出舍我其谁、急不可耐的情绪。他现在是来的早，走的晚。有事没事还经常到朱永胜和李华章的办公室去请教问题，也经常谈到自己对某个材料的撰写意见。这些人中，最没有想法的就是一秘科长赵怀中了，一是他年纪大，二是他的形象也拿不出手。他现在的想法就是尽快提个副处走出去。其次就属吴天然了，因为在这里，他的资历是最浅的，他估计即使上天下雨淋也淋不到他。他仍是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看书写材料。不过还是有一件事改变了他的命运。
1998年，在山阳市解放50周年庆祝大会即将来临的时候，办公室需要给王国庆书记提供一篇热情洋溢的讲话稿。因为稿子不需要太长，就没有让几个人分块儿来写。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白明远抢着来写这篇文稿。他嫌在办公室里人多不安静，专门向李华章请求回家里去写。他埋头写了三天，可谓是呕心沥血，字斟句酌，千锤百炼。在又一个不眠之夜过后，他站在阳台上迎着初升的太阳伸了一个懒腰，长出了一口气，一篇精品文稿终于诞生了。
当白明远兴致勃勃地把稿子交给李华章以后，他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领导的招唤。对这篇文稿他充满了信心，因为他为此下了大功夫，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他就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不动声色地畅想着做了书记秘书以后的种种好处来。吃饭可以签单，用车可以调配，不仅能娶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老婆，还能免费包养几个小情人。记住了，是免费。自己的仕途当然从此就走上了金光大道，可以光宗耀祖了。山阳市我白明远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第23章书记秘书（2）
不成想，很快李华章就把他找去。说没有通过朱永胜秘书长这一关，文稿被枪毙了。主要的问题是，有句无篇。一些词句看上去很有激情，但通篇来看，缺乏一以贯之的主线，显得零乱。李华章就让他拿回去修改，甚至是重写。这对白明远的打击很大，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又埋头写了两天，不会抽烟的人竟扔了一地的烟头。人明显消瘦了，眼圈发黑，精神恍惚，走起路来一步三晃，头重脚轻。
稿子交上去，白明远心里发虚，不知这次稿子的命运是爷还是奶。
李华章同着白明远的面，将稿子随便翻了翻说：“看出你是下功夫了，可能是你走入了死胡同。这一稿还不如上一稿，算了。看你的脸色不大好，回去休息休息吧。”
白明远嗫嚅道：“哪，这稿子……”
李华章说：“你不用再管了，让赵怀中来写吧。”
白明远就感到天昏地暗，眼冒金星，汗不敢出。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李华章的办公室的。苍天啊，大地啊，难道你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白明远吗？他从此变得相当消沉，学会了抽烟喝酒打麻将，有些一蹶不振了。
赵怀中接到任务后，也感到压力很大。他查阅了大量山阳市解放前后的历史资料，参考了好几篇外地领导的同类讲话，这才动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了下来。不过这篇文稿的命运同样不济，一出生就是一个死婴。
李华章说：“你的文笔虽然通顺，资料也比较详实，可在那种特别的场合，就缺乏一种大气和激情。你再好好改一改吧。”
赵怀中把文稿拿到一秘科，对同志们说：“我这篇稿子，李秘书长说缺乏激情，你们看看，真的就没有激情？再说了，市委书记又不是诗人，他是主政一方的领导者，必须稳重得体，一言九鼎，要那么多激情干什么？”
大家就将稿子拿过来传阅，感到这是赵怀中难得的佳作了。都说这样的稿子通不过，那只有神仙出手了。赵怀中感到颇为得意，就拿着笔在文稿上随便改了几个字说：“咱太愚钝，出不来大气和激情啊。还是让领导们那些大手笔来弄吧！”
稿子交到李华章手里，副秘书长感到很生气。他说：“怀中啊，你这不是应付吗！”
赵怀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秘书长，我就这水平，你是知道的。你看我也尽力了，可就是这个样子，我又有什么办法？”
李华章将稿子往桌子上一扔说：“下去吧。”赵怀中便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他在心里暗骂：“什么东西，来办公室还没有我早哩。你的文字水平就真的比我高，鬼才相信。你能走到今天，还不是跟对了人。他妈的，反正老子也不打算在这干了，想咋弄咋弄吧。”
这篇稿子一时成了烫手的山芋，吓得一帮秀才们闻之色变。上下班总是蹑手蹑脚，也不敢听到李华章喊自己的名字。最后，李华章将任务砸给了吴天然。
吴天然接到任务后，并没有急于动笔。他先是将白明远和赵怀中的稿子看了看，分析一下长处在哪里，缺点又在哪里。等心里有数后，他才在一个深夜一个人步行到滨江大道附近的解放广场。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双手叉腰，望着前面高大的纪念碑，渐渐进入到了市委书记的角色中。他心潮澎湃，豪情满怀。50年了，山阳市的昨天令人难忘，无数人的鲜血换来了老百姓的江山。山阳市的今天摧人奋进，成绩有目共睹，我们全体山阳人没有辜负先烈们的期望。山阳市的明天会更加美好，只要我们坚持改革不动摇，咬定发展不松劲儿，一个全新的山阳一定会以崭新的面貌屹立在中原大地上。啊，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第24章书记秘书（3）
他回到家中，豪情并没消退。他便拿出纸笔，文不加点，一气呵成。写罢后，他又想象着开会时的场景，加上了一些临时感言。他通读了一遍，感到十分满意。他又读了一遍，觉得更加满意。随后，他便就着一碟花生米，喝了3两北京二锅头，热乎乎地钻进被窝，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梦到了心中可爱的姑娘白莎莎，正笑着向他奔了过来……
第二天稿子交上去，领导的意见很快反馈下来。从李华章到朱永胜再到王国庆都非常满意。这让赵怀中和白明远都非常气愤，这不明摆着让他们难堪嘛。他吴天然的文字功夫真的就如此了得，他还不是沾了曾做过朱永胜秘书长秘书的光，什么玩艺！
庆祝山阳市解放50周年的纪念大会非常成功，特别是王书记的讲话，声情并茂，摧人奋进，将整个活动推向了*。参会的人员都说，这次王书记的讲话不同凡响，肯定是找了高手精心准备了讲话稿。
随后，吴天然就成了书记秘书的重点人选。吴天然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自己越要低调，决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得意。他仍像平时一样，早早地就来到办公室，提水扫地，安心起起草他分内的文字材料。
王国庆书记是知道吴天然的，当初只不过是为了吴天彪的请求，他才让市委办公室将吴天然从白河县委办调到这里，这不过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一个承诺罢了。没想到这吴天然还真的有些才气，李华章重点考察的结果是这吴天然除了文字功夫了得以外，人品也很好，没有乌七八糟的事。现在还没有结婚，很适宜担任书记的秘书。朱永胜更是积极推荐吴天然，因为他曾直接服务过自己，他对吴天然还是非常信任的。
不久，经市委办公室主任办公会议研究，确定吴天然担任王国庆的秘书。从此，吴天然他的工作和生活节奏明显加快。他对自己提出了更为严格的要求，因为从一定程度上讲，他的一言一行也代表着王国庆书记的形象。决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影响到书记的工作，也决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影响到书记的形象。
接下来，市委办的人员进行了大调整。领导们根据工作的需要，根据各人的表现，结合各自的特点和资历，做出了通盘的安排。就拿一秘科来说，基本上进行了大换血。
科长赵怀中，被提为副处级，没有安排实职，是副处级调研员，即俗称的副处调。他仍留在市委办工作，协调一秘科。他的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另人安慰的是他毕竟解决了副处级，现在也有了自己单独的一间办公室。令人无奈的是副处调终归是一个虚职，没有多少发号施令的权力，协调一秘科的工作，如何协调？下有科长，上有分管的秘书长，他这个副处调就像夹在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唉，听天由命吧。年底的时候，中央发出《关于在县级以上党政领导班子、领导干部中深入开展以“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为主要内容的党性党风教育的意见》，山阳市被列入第一批试点地区。市里就成立了“三讲”教育活动办公室，具体工作由市委组织部的部长牵头，赵怀中也被抽过去，担任了秘书组的组长。办公地点就设在山阳宾馆，从此好长一段时间，活动办的一班人吃住就在宾馆里。
副科长白明远被提为正科级，同样仍留在办公室，担任信息科科长。
副主任科员李冰雪被明确为主任科员，担任一秘科的副科长。
副主任科员孟凡勋被提为正科级，安排到市人事局担任办公室主任。
副主任科员吴天然被提为正科级，担任一秘科的科长。
经过层层筛选，又有三位同志进入到了一秘科工作。按朱永胜秘书长的说法，就是要把全市的精英充实到市委办公室，市委办公室的精英当然要优先保证一秘科。
第25章书记秘书（4）
1998年全国性的大洪水，作为山阳市受到的损失并不大。白龙江虽然也涨了大水，但山阳市地处白龙江的发源地，加上这里主要是山区，洪水来的急，退的也快。但在年底要召开的全市经济工作会上，王国庆要求吴天然一定要将抗洪精神写进他的主题报告中。王国庆还拿出一张报纸，说他划线的那些文字要融进文稿中。吴天然一看，这些他也是知道的。那就是：在同洪水搏斗中，我们的民族和人民展现出了一种十分崇高的精神。这就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怕困难、顽强拼搏，坚韧不拔、敢于胜利的伟大抗洪精神。抗洪精神同我们党一贯倡导的革命精神和新时期的创业精神一样，都是我国人民的宝贵精神财富。我们世世代代都要继承和弘扬这些精神，激励我们的广大干部和群众不断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
吴天然知道，单就文字材料这一关，他还是有把握的。但在领导身边当秘书，绝对不是仅仅摇笔杆子这么单一。他需要具备多方面的综合素质，比如眼要亮、腿要勤、嘴要紧、笔要利等等。很多秘书人员曾自我解嘲地说：“领导不行咱先行，看看道路平不平。领导不讲咱先讲，看看话筒响不响。领导不尝咱先尝，看看饭菜凉不凉。领导不上咱先上，看看小姐靓不靓。”也有人说，秘书所走的就是从奴隶到将军的成长之路。有一次，吴天然在王国庆书记的办公桌上发现有20万元现金用报纸包着，他就想这也许是书记真的是忘了锁在抽屉里，也许是书记有意在考验他的。他就小心翼翼地将这笔现金放在了书记办公桌中间的抽屉里。事后，王书记没有问他，他也从未向书记提起。不过，他后来在整理书记的办公室时，发现这笔现金已经不见了。还有一次，王国庆书记的一个笔记本摊在办公桌上。上面详细记载了各级领导给书记打招呼的情形，某某人想担任什么职务，某某人是谁交待的。对于这一些内容，吴天然虽然是看了，但他始终装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因为，他明白，这也许是领导对他口风严不严的一次重大考验。有时候，吴天然就会想，古人说伴君如伴虎，此言甚是。有时候，王书记的朋友或亲戚从下面或外地过来，想让王书记给他们办点事。王国庆书记并不方便直接给下面的领导打招呼，这都需要吴天然出面来协调。他必须既要把领导的意图落到实处，又不能让人抓住王书记打招呼的口实。这，既是一门学问，更是一门艺术。这是需要悟性的，吴天然正是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慢慢变得成熟了。
春节临近了，王国庆变得更忙了。一方面他的会议一个接一个，另一方面他还要下基层去慰问。
这一天，王国庆书记一行去东阳县调研。东阳县的王天恩书记、史县长、办公室主任毛为民等人早早就在东阳与白河的县界上等候了。
王国庆书记下到一块麦田里，望着绿油油的冬小麦非常高兴。他弯腰在脚下的麦田里用手抓了一把土，错错身，好让镜头对住了，说道：“肥力还不错！”
村里百姓就说：“上了化肥和土肥，有劲儿。”
王国庆又起身望着远方老百姓的柴草垛问道：“今年秋季庄稼的收成可好？”
“非常好，能吃饱不说，还能卖点钱。”
“同志们，这就是政策好，人努力，天照顾，科技带来丰收粮啊。”
第26章书记秘书（5）
王天恩就带头鼓起掌来。书记说的太好了，政策好，人努力，天照顾，科学种田，真的是缺一不可。比如说这政策好，1998年距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正好20年了，这20年来，正是我们始终坚持改革开放、加快发展不动摇，我们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再比如这天照顾，1998年这一年，中国很多地方都遭受到了百年一遇大洪水的袭击，特别是东北三江地区，南方湖广地区，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受到了很大损失。更不用说地里的庄稼了。而山阳这个地方，受到的损失就很小。这也不能不让人格外感谢上天对此地的厚爱啊。
随后，王国庆书记又走进几家贫困户进行慰问。
在一家姓周的人家，王国庆用手拍了拍屋里的粮食口袋，摁了摁老汉的床铺，并揭开锅盖往里看。摄像机和照相机的镜头当然都记录下了这一切。他回头问道：“吃的、穿的缺不缺？”那周老汉就说：“有党的关心，吃的喝的不用愁。”王国庆左手拉起周老汉的手，右手在上面轻轻拍着说道：“老人家，我今天是代表党委、政府来看你了，顺便哪给你拜个早年。今天我们给你带来一些东西，只是一点心意。”
吴天然等人连忙上前，将从民政局领过的棉被和面粉抬了进来。王国庆又从口供里掏出一沓钱来，是500元，放到了周老汉手上。周老汉以为是王书记自己掏了腰包，来帮助他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他感动得差点流下了眼泪。其实，这钱都是吴天然事先从民政局领来的，共5000元。吴天然将其分为10份，500元一叠。也就是说，在正常情况下，王国庆每年年底都要慰问10户人家。这些人家，有下岗职工，有卧病在床的老干部，也有农村的五保户。
“我相信，一方面靠党委政府的关心，一方面靠咱自己的一双手，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一句话，咱老百姓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更好。最后哪，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周老汉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王国庆回头对市里和县里、乡里、村里、组里的干部说：“同志们，越是顺利的时候，我们越要头脑清醒。把问题尽量考虑得尽量周全一些，将解决困难的措施尽量安排得扎实一些。我们虽然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也应看到，我们还有部分群众的生活还相当困难，我们肩上的担子还很重，我们爬坡越坎的路子还很长。这需要我们长期的艰苦奋斗，开拓创新。”
一群干部就说，那是那是。县委王天恩书记说：“战士要战，干部要干。我们东阳县再奋斗几年，不仅要全面脱贫，而且要跨入全省30强！”
几个月下来，王国庆书记对吴天然印象不错。他觉得这个小伙子头脑清醒，反映灵敏，文笔厚重，处事得体，为人低调，含而不露。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材。经吴天然把关或撰写的文稿，都让王国庆很满意。他想讲的，吴天然的材料上都会重点呈现。他没有想到，但应该讲的，吴天然的材料上也会有所表述。王国庆觉得，单就写作能力来讲，吴天然是他遇到过的文笔最好的秘书。
有一天，两个人在办公室里，王国庆说：“小吴啊，跟着我这一阵子，辛苦你了。”
吴天然说：“王书记，这是我的工作。辛苦一点不怕，我怕的是工作没有做好。”
王国庆说：“你干的很好，我非常满意。小吴，你说说，领导和秘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吴天然略加思考说：“王书记，我说说秘书和领导的关系吧。我感觉有三种层次。”
王国庆书记一听有三种层次，一时来了兴趣。他说：“噢，你说说看。”
吴天然就说：“第一层是领导和同志的关系。那就是服务与被服务，领导与被领导。第二层是师长的关系。也就是说领导是秘书的老师和兄长。第三层是朋友的关系。领导和秘书无话不谈，领导身上有了什么缺点，秘书也敢于提出来。从实际情况看，很多人处在第一个层次上，也就是纯工作的层面。能走到第二层，对秘书们来说，那就很不错了。能达到第三层，那是需要磨合、缘分和相互砥砺了。”
王国庆说：“小吴，你说的好。你看我们现在处在什么层次呢？”
吴天然说：“王书记，我觉得您是一位对人十分宽厚的领导。我的能力虽然有限，但您对我鼓励的多，批评的少。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在由第一层向第二层过渡。”
王国庆说：“小吴啊，就按你的思路，我们俩共同努力，尽快由第二层迈入到第三层。”
吴天然说：“王书记，说实在话，作为我，原本就不奢望能达到第三层。只要能完全实现第二层，也就是说王书记您能把我当作学生和弟弟，经常指导和引导我，那就是我一生的幸运了。”
王国庆觉得吴天然还很有思想，他真的是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小秘书。
第27章 追击野人（1）
虽然在大学这个相对封闭的圈子里，吴天路仍感到很不适应。(.)他讲的生物遗传工程这门课观点明确，实例鲜活，深入浅出，很受学生们的欢迎。但他不爱写什么狗屁论文，因为没有硬件，他的教授职称就是晋不上。
他爱在自己独立的圈子里静静思考他感兴趣的问题，从来也不愿意看别人的眼色行事。最近这一个阶段，他突然迷上了野人这个研究课题。但这一课题属于边缘的、半民间的领域，因此他没有申请下来一分钱的科研专项经费。妻子马莉莉是越来越看不惯他了，总嫌他太落伍，挣不来大钱。在朋友和同学们面前，马莉莉总感到很没有面子。
她要比吴天路小几岁，当初就是因为迷恋天路的课讲的好，这才拼命地将吴天路抢到了手。当初，他们这一段师生恋曾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可生活并不像她当初想像的那么美好，吴天路虽然课讲的好，为人却古板，不懂浪漫，不解风情。更要命的是他不会赚钱，不会世故，生活相当清苦。她就不明白了，很多教师的水平远在天路之下，可他们就是编几本教材，发给自己的学生，每年都赚了大把大把的票子。她也向天路建议：“你就不会也写几本教材，编几本讲义？发给学生们不就变成钱了。”
出版社原来给吴天路出过一本书，因为专业性太强，没有市场，就抵作稿费全部返还给他了。听说这本书在国外曾引起过广泛关注，但国内就是没人看，现在还堆满了半间屋子。吴天路就说：“你看看老师们发给学生的都是些啥东西，毫无价值，费人钱财，误人子弟。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去编那些狗屁教材。”
马莉莉就说：“就你是知识分子，就你清高，我就只能跟着你喝西北风了。”这马莉莉在山阳大学附属中学教书，但她并不是那种安于现状的人。几年前她就加入了传销组织，早已成为某品牌的区域经理，已处于金字塔的中上部了。去年，也就是1998年，国家出台政策，严厉打击非法传销，马莉莉这些传销组织的成员都转入到了地下。但她们仍是心痒难奈，继续激情澎湃地去做各自的金钱美梦。
吴天路和马莉莉结婚已经七年了，正处于七年之痒的危险期。因为性格不合，他们俩至今也没有要孩子，这让吴丰坤老两口很是忧虑。目前，吴天路夫妇正在进行所谓的冷战。看形势，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停战的。看着马莉莉整天冰冷的脸，以及比脸更冷的话话，呈天路觉得还不如进山去和野人作伴。这个暑假，心烦意乱的吴天路就背着自己的“日高”牌旅行包，一个人到神农架去追击野人了。
神农架因为华夏始祖炎帝神农曾在此架木为梯尝尽百草而得名，这里至今仍是山高林密，坡陡涧深，有些地方尚属于无人区。主峰神农顶，海拔31054米，成为华中第一峰，神农架因此有“华中屋脊”之称。几个主要的数字，吴天路早已烂熟于心。神农架拥有各类植物3700多种，其中有40种受到国家重点保护；有各类动物1050多种，其中有70种受到国家重点保护。他感兴趣的一是这里究竟有没有野人？二是这里为什么为出现那么多的白化动物？如白雕、白獐、白猴、白鹿、白松鼠、白蛇、白乌鸦、白乌龟和白熊等，这是一种动物的返祖现象，可为什么会集中出现在神农架呢？
第28章 追击野人（2）
吴天路来到松柏镇，购置了够他进山一个星期吃喝的东西。并再一次检查了他的随身物品：睡袋、望远镜、指南针、旅行锅、手表、地图、打火机、匕首、砍山刀、相机、DV机等。他带了两部相机，一部是机械的，一部是数码的。可以根据不同的需要，拍摄不同的景物。东西整理完毕后，他便顺着一条小溪进山了。
这些年，全国各地都在搞旅游开发，神农架也不例外。他只能避开景点才能避开游人，也才有可能追踪到传说中的野人。因此，他走的就很艰难。没有现成的路，他就用大砍刀清理掉身旁的酸枣、荆棘、葛条、南蛇藤、白茅、黄背草等灌木杂草，自己开出了一条弯弯的山道。有些地方，他只能涉水而过，而有的地方他只能伏在地上爬行。但听着鸟儿啁啁的叫声，看着金丝猴、小松鼠在树上不停地跳来跳去，他的心情很高兴。哪怕是听到几声野狼的嚎叫，他也不觉得害怕，而是感到兴奋和欢愉。在这里，整天不见一个人，也不用说一句话，这境界太美好了。
吴天路正坐在一片黄栌丛里休息时，忽然发现一条黑乌梢正盘在树下，嘴里还吞着一只抖动不止的山雀。他便上前一手嵌着蛇的七寸提起来，一手已用匕首“嚯”的一声将蛇皮剥开，刀头一扭，一粒绿莹莹的蛇胆就被他剖了出来。喝一个蛇胆，一年都不会生毒疮。他就生生将胆汁吞下，那条蛇就在他脚下扭扭身，僵了。那只山雀倒是蛇口脱险，扑凌几下，飞了。他起身又走了一程，感到有些累了。一看手表，已是下午3点多了。他便在小溪边的一块岩石上支起了他那口军用旅行锅，里面舀的就是脚下的清泉水。他又随手在身旁折下了几支干枯的鬼见愁，这就是燃料了。他起身在几棵大白桦树下面的草地上采了一捧鲜蘑菇，在一棵老栎树上捋了一些黑木耳，用这些天然的美味伴着两包方便面炖了一锅。这让他美美地吃了一餐。
吃罢饭，他用水将火浇灭，就起身往深山里钻去。以他的想法，趁天黑前再多赶一点路程。当他转过一个山嘴，正要下到一个山谷里时，却和一匹从上面下来的红毛狼不期相遇了。他和它都有些愣着了，互相看着对方，都不挪步子，眼睛也不敢眨一下。这匹狼身躯高大，浑身披着长长的红毛，嘴里的利齿长长的伸出口处，让人不寒而栗。吴天路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慢慢地抽出大砍刀，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后退却。吴天路知道，他决不能发动进攻，他主动出击是毫无胜算的。如果红毛狼主动进攻，倒不一定是坏事。狼这种动物，俗称铁头铜尾豆腐腰，它的腰部是最薄弱的。如果能躲开狼的第一扑，瞅准机会狠狠地在它的腰椎上来个死命一击，每一头狼都难以承受。此时再用利刃插入狼的口中，就算是狼王、狼仙也只能听任摆布了。吴天路慢慢后退，红毛狼仍站在原地，一副威风凛凛、俨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在吴天路小的时候，很爱和同村的沙云飞老先生一块进山打猎，他们白河县将打猎称作是“趟坡”。沙云飞，人称沙无敌，他不仅拳脚功夫了得，他的枪法也是一流的。他有一把装子弹的猎枪和一支装铁砂的土枪，每次进山都不会空手。老爷子还有一项绝技令年少的吴天路极为佩服，那就是沙无敌能辨兽迹、懂鸟语，可以根据鸟兽的粪便、毛发、脚印判断动物是公还是母，以及它们出没的规律和路线，有时候随便用铁丝挽一个圈儿拴在小树的根部，不久就能套上一只兔子或一只野鸡。吴天路上大学时报考的是生物系，跟他从小趟坡的经历是很有关系的。沙无敌给他传的很多东西都是书本上没有的，但这些知识却对他的野外考察和生存却大有裨益。等他退了一段距离后，那只红狼才傲然地一扭身，不慌不忙地顺着山脊离去了。
第29章 追击野人（3）
在跟随沙无敌趟坡的那些岁月里，他除了崇拜沙老爷子外，还有一位他崇拜的偶像，那就是中原地区有名的“打豹英雄”何广位。
何广位一生曾遍游国内20多个省市的30多座山，擒得猛虎7只、恶豹230多只、野牛9头、野猪800多头、恶狼1000多只，他的英名也威震华夏八方，许多人邀请他进山擒豹，为民除害。不过到80年代后期国家出台了野生动物保护政策，打豹英雄何广位从此就下了岗。不过他身上的传奇性仍让人过目难忘。
他为什么有如此功夫，能让狼虫虎豹闻风丧胆呢？吴天路长大后也曾专门搜集了有关的资料。他的看法是，一方面何广位有一定的武术功底。但更为关键的是何广位的确是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自身奥秘，就是他那让人无法相信的饭量和酒量，从而给他带来的超人的豪气和力气。一些豹子、狼、野猪等见到何广位就吓得浑身打颤，不用英雄动手，这些野兽就束手就擒了。
关于何广位的饭量和酒量，真是让人半信半疑。据何广位自己讲，他在60岁之前很少吃过饱饭，因而那些曾经有过的酒足饭饱的经历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1955年，在山西省永寿县罗山庄，何广位赤手空拳制伏了祸害百姓数日的一只野豹，山民们为了感谢他，大摆宴席。席间，村干部和村民频频劝酒，何广位也乐得开怀畅饮。在这里，何广位创下了一人独饮17瓶西凤酒的记录。1966年，在济源县王屋山区，何广位经过几天跋涉，捉得野豹数只。当时济源县委的领导决定奖励他，当问及何广位需要什么时，何广位不好意思地说：“你们管我一顿饱饭就行。”济源县委的领导当即带他来到县委小食堂，厨师正在蒸馍，手边暂无饭菜，在柜中寻得20只鸡蛋，给何广位炒了配饭。在众目睽睽之下，何广位创下了一次进食20只鸡蛋、62个馒头的记录。
从1983年开始，何广位由孟县政协推荐，先后成为焦作市政协委员和河南省政协委员。１９８３年４月１５日是他终生难忘的一天。这一天，他参加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河南省第五届委员会第一次会议”。
在宾馆餐厅里，他与委员们八个人一桌，共进午餐。何广位和著名的戏曲表演艺术家常香玉、申凤梅等省文艺界委员们同桌落座。开始用餐了，其他人都动了筷子，可何广位却双手放膝，端正地坐着动也不动。常香玉好奇地问道：“老人家，你咋不用餐呢？”何广位捋了捋胡子，风趣地说道：“为了大家的胃，我最好不动手；为保证大家吃饱饭，我最好忍着饥饿瞪眼看。”大伙一听也不知话中的原因，都只是开心地笑了。后来人们才知道，他就是一顿饭能吃６２个馒头、外加３斤卤猪肉的当代活武松——中华奇人何广位。大会秘书处专门安排了八个人一桌的饭菜，外加两瓶烧酒供他一个人享用。何广位面对一桌丰盛的饭菜，*起筷子就干了起来，红烧鱼净了，卤牛肉完了，就连那整只的五香烧鸡也被他吃得干干净净。还有那七碟八盘的糖醋鱼、炒海参、爆腰花等，一会儿工夫竟被他风卷残云，吃得一干二净。接着他用手指拧开瓶盖，一阵“咚咚”作响，转眼那两瓶上等烧酒也被他来了个底朝天。人们惊呆了、喧哗了，新闻记者的相机也被这奇异的现象吸引，那耀眼的闪光灯不停地闪出阵阵亮光。据说，他吃鸡子从不吐骨头，早晨就需要用白酒伴饭来吃。这些半信半疑的传闻，总是让吴天路心向往之。
前年，他专门利用出差的机会到武桥村去拜望了何老先生。他曾征得老人同意后，抽了一点老人的静脉血。但拿回去研究的结果，老人的DNA并没有和常人有什么区别。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老人会有那么大的饭量和力气。
第30章 追击野人（4）
吴天路听说现在的何广位身体依然健康，95岁的老人了，每天还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过吴天路推测，老人的内心肯定是比较落寞的，往日的激情岁月只能在睡梦中呈现了。这大概是时代的悲哀吧，每个时代都需要不同的英雄。现在年轻人崇拜的是比尔盖茨、李嘉诚、王石这样的金钱英雄，崇拜的是乔丹、周润发、刘德华这样的娱乐明星。但不管结局如何，一个人一生能干好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就是幸福的了。
傍晚时分，吴天路在密林深处的一块巨大岩石下找到了一个洞穴。里面有柴草燃过的痕迹，说明以前是有人来过这里的。他就在此安营扎寨了，他割了一些艾草，拧成条状，点上火，晚上就可以躯赶蚊虫了。他又到对面的林子里根据动物行走的路线下了两个铁丝套，并找了一些野果。原始森林里的果子是很多的，老百姓常说“七月洋桃八月炸、九月板栗笑哈哈”。这洋桃指的是猕猴桃，八月炸也就是北方白香蕉，这两种水果都是生吃的。而板栗一般是用来煮或炒的。当然，山里的水果还有很多。野草莓、野樱桃、山杏、山桃、野葡萄、柿子、核桃等等。吴天路就想，如果在这里甚至不用像《凡尔登湖》的作者梭罗那样开荒种地，就完全可以养活自己。除了野果外，在这里其他方面也是应有尽有。吃肉，有野鸡、山兔、野猪、石鱼等美味。吃粮，有燕麦、山药、木薯等。吃菜，有拳菜、木耳、山葱、山蒜、珍珠花、臭娘叶、苦麻叶等。吃药，有甘草、二花、绞股蓝、杜仲、辛夷、山茱萸、小丛红景天等。还有当地人引为自豪的“药宝”：江边一碗水、头顶一颗珠、文王一支笔、七叶一支花等。
他挖了几节山药，在原来下套的地方收获了一只野兔，他就用山药炖野兔，享受了一顿中药滋补晚餐。外加几粒山杏、两只山桃，算作是酒店免费送的果盘了。他住的这个山洞附近，有许多藤蔓植物，像猕猴桃、山葡萄、五味子、八月炸、南蛇藤等，这些植物反反复复、层层叠叠地攀爬在栎树、槭树、枫树、冷杉等高大的乔木上，形成了难得一见的森林大绞杀。
第二天，吴天路感到如果以此山洞为根据地，位置有点靠下，应该再往深山里走一走，直插到神农架的核心区域去。他就背着大背包又往大山深处走了两天。这里应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了，因为鸟兽的出入明显增多，很多鸟兽并不怕他，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有一只小白熊，大概是小熊猫的变种，就在他前面几步远的一丛箭竹丛里吃竹子，没有丝毫要逃走的迹象。一只豹子的胎儿不足月就产下来了，是死胎，在一棵白皮松下面已经出现了**的迹象，引来了大量的绿头苍蝇。两只秃鹫已捕捉到了这一信息，正在蓝天上盘旋着寻找降落的地点。
让吴天路意外的是，他竟然在这密林深处发现了一间草房子，不知是原来护林人的，还是进山采药人的。这间草房以树枝作墙，树枝上抹上了黄泥。以千杆草履顶，以青冈木的木板为门，整体看上去还比较周正，很适合他在这里遮风避雨。他想，这就是他的家了。他总算在这神农架深处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他走出草屋，钻出栎树、青冈林，来到山脊处，树林已变得稀朗，周围的山势更为险绝，远远近近的石壁孤峰一一呈现，凉风习习，鸟声啾啾，果然是别有洞天，豁然开朗。他估算着这一块的海拔高度应在2500米左右，因为在这个地方有许多铁杉、冷杉和云杉了。虽然是夏天，但这里海拔高，温度低，远处一些背阴的地方还有一些残雪。身旁还有一些杜鹃正在怒放。天路知道，下面的杜鹃多是红色的，冬天里落叶子。从这里往上的杜鹃基本上都开紫花，冬天不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