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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以和为贵txt下载     以和为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前尘往事(下)

    周夫人站直了身子,眺望着东北方的贤集院。

    “就在这时候,太夫人突然病了。徐夫人主持中馈很忙,魏夫人是连徐夫人都不理睬的,自然没人敢要她来待疾,而水姨娘呢,柔柔弱弱,风吹就倒,只有我,日夜在床前……所以,太夫人临终前,摸着我日益隆起的肚子,深重心长地告诉我:男人的心要是偏了,你怎么争,都争不过的!想想孩子,就不能意气用事……”

    周夫人回望着顾夕颜。

    “那个时候,我虽然知道她是在告诫我,却还没有真正的听懂太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夕颜却懂了。

    尽管是不怀好意的把周夫人送到了自己儿子的身边,可不管怎么说,望着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最后时刻又尽心力地在她身边待疾婢女,她心里,多多少少生出了几份怜爱之心,提点她,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能够平安康顺吧!

    “太夫人死后,我日子苦闷,每天呆在榕园做些针线活。那时候,恭顺院虽然住着三位姨娘,可魏夫人出身高门,一向气焰嚣张,连徐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比我早进门,我在她面前,总有几份不自在,所以,我和同样是婢女出身的水姨娘就渐渐亲密起来,有时候,她会到榕园来坐坐,我也会去槐园串串门子。

    有一天夜里,我在槐园呆得很晚,隔着玻璃窗户,看见国公爷突然来了。我有些慌张,就拉了水姨娘去请安,水姨娘却苦笑着对我说,爷是去看魏夫人的,我们还是别去了,要不然,魏夫人不高兴,爷又要拿下人们撒气了……我当时就怔了,道,魏夫人不是快八个月了吗?水姨娘就红着脸说,爷可不管这些,五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在魏夫人屋里歇了。

    我吃惊之余,又觉得心酸,不由就和水姨娘说几句抱怨的话。

    到了第二天,我后悔不己,觉得自己行事太过轻浮,不应该在同是姨娘的水姨娘面前说那些话。谁知道什么时候,这些话都会成了我‘善妒’的证据。水姨娘却好象不知道其中的蹊跷似的,不仅不以为意地和我说说笑笑,还和我更亲密起来,有什么话,也直言不讳地当着我说开了。我这才知道,原来,爷也只在她屋里呆过一夜。

    我们两个好象突然找到了知音似的,有说不完的话。

    没过多久,魏夫人的产期快到了,高姑姑住进了槐园,为了给高姑姑腾地方,水姨娘就般来和我一起住。

    我和水姨娘一样,都还有两个月才生,在一起就议论着生儿子生闺女,虽然大家都没有明着说什么,可心里都盼着自己能生儿子,魏夫人生个闺女才好。

    真到了魏夫人临盆的那日,我和水姨娘却被突然叫了去。

    当时,槐园很冷清,全是魏姨娘从娘家带来的人,国公爷脸色阴沉地站在屋子中央,看见我们进去,看也没看我们一眼,就对旁边的高姑姑点了点头。

    高姑姑就把水姨娘领到了一边的屋子里,过了一会,水姨娘出来,又叫了我进去。

    我进去后,高姑姑就让我在一旁的胡床上躺下,摸了摸我的肚子,她不象平常那样轻柔的摸,而是使劲地捺着,我心里有些害怕,就叫了一声‘高姑姑’,高姑姑回过头来,小声地笑着安慰我,说,你放心,太夫人临去前嘱咐过,没事的。不知为什么,我一听,反而更害怕了。我哆哆嗦嗦的穿好衣裳,跟着高姑姑走了出去,就看见水姨娘强装镇定地站在一旁。

    高姑姑在国公爷耳边说了几句,国公爷点了点头,高姑姑就叫人扶了水姨娘到了一旁的暖阁,让我先回榕园去进去。

    我回到榕园,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派了身边的丫头去槐园打听的听,可丫头回来说,国公爷交待了,谁也不许靠近槐园,否则,就格杀勿论。我坐立不安地呆在榕园,徐夫人身边的易嬷嬷却突然来看我,还问我,魏夫人是不是要临盆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灵机一动,说,我怎么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啊!

    易嬷嬷当时盯着我看了很一会才告辞。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听说魏夫人和水姨娘各生了一个儿子,魏夫人的儿子先出生,是哥哥,水姨娘的儿子后出世,是弟弟。

    我当时就呆在了那里。

    水姨娘和我,都是还有两个月才到产期……我又想到了那天高姑姑说的话,突然间就明白过来。

    原来,我和水姨娘怀孕,就是为了保证魏夫人能生出儿子来。”

    望着周夫人带着悲痛的笑容,顾夕颜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从那天起,我就天天在显天大神面前敬香,希望他保佑我顺利的生下一个闺女。可没想到,我还是生了一个儿子。”

    说到这里,周夫人朝着顾夕颜灿然一笑。

    “当繁生依偎在我的怀里,使劲地吸吮着我的**的时候,我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太夫人的话。不管真相是什么,不管国公爷原来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孩子,我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从那以后,为了繁生,我愿意卑微曲膝地活着,不敢再有任何声响。我看着水姨娘搬到了桂园,看着国公爷以她的名义在恭顺院和松贞院之间开了一道角门,看着她锦衣玉食,仆妇成群,看着她和徐夫人来往频频……却连开口提醒她的勇气都没有……直到有一天,齐瀚突然对别人说,他才是庶长子……我就知道,要出事了,可我没想到的是,国公爷的心会那么狠……”

    周夫人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泪滴下。

    顾夕颜欲言又止。

    周夫人,怕是想到了当年槐园发生的事吧!

    周夫人缓缓张开了眼睛,被泪水浸湿而显得幽黑润泽的眸子里充满了悲伤的味道。

    “那是懋生去西北大营后第一次回来沐休,国公爷让我带着繁生去槐园小聚,我不敢慢怠,帮繁生换了一件衣裳就匆匆赶了过去。国公爷见了我们,也不见欢颜,一直皱着眉,我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不敢吱声,然后水姨娘就带了齐瀚来,我正要上前和水姨娘见礼,国公爷却突然对我说,这屋里,就你的手艺还行,去做几个汤圆给孩子们吃吧!

    那些年,国公爷去什么地方,都喜欢带着齐瀚,养成了他有些跋扈的性子,我怕这孩子找繁生的麻烦,担心两个孩子打起来,想让繁生呆在懋生的身边,就是真打起来了,以懋生的身手,也不会吃太大的亏。就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到懋生。

    国公爷一听,就发了火,让你去做几个汤圆,你在这里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呢!

    我一看这架势不对,忙笑着拉了繁生去了小厨房。

    到了小厨房才知道,原来懋生不见了。

    繁生就嚷着要去找懋生。

    我要下厨,也怕汤汤水水的烫着繁生,就让身边的婢女带他去找懋生。

    等我做完了汤圆,到一旁的耳房洗脸净手的时候,繁生突然跑了进来,扑到我的怀里就大哭。

    我吓了一跳,一边给他擦眼睛,一边问他,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伤心,是不是和三哥打架了。

    繁生抽抽泣泣的,说,我去找二哥,没找到,看见爹爹在喂齐瀚吃汤圆……姨娘,为什么爹爹不喜欢我!

    我当时一怔,心里酸酸的,强忍着安慰繁生,说,爹爹对懋生还不是一样……

    谁知道繁生一听,哭得更伤心了,说,去年夏天的时候,爹爹要二哥写字,二哥不写,爹爹拿了鸡毛掸子要打二哥,结果二哥一把抓过爹爹手里的鸡毛掸子折成了两半,一溜烟的跑了,爹爹看了只是摇头叹气。我不写字,学着二哥跑,爹爹就把我抓回来狠狠地打了一顿……姨娘,为什么同样是做儿子的,爹爹对我,即不象对二哥那样好,也不象对三哥那样疼爱……

    我喃喃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抱着繁生就哭了起来……就在这时,魏夫人身边的宝娘突然来叫我,说,齐瀚吃了我做的汤圆,突然昏死过去。

    我当时眼前一黑,心里却如明镜似的,抱着繁生,不停地说,不是我,不是我……

    宝娘就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望着我。

    火石电光中,我突然醒悟过来,就跪在了宝娘的面前,说,只要魏夫人愿意让繁生跟在懋生的身边,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说到这里,周夫人低下头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魏夫人遵守诺言,让繁生跟着懋生去了西北大营,我被囚在了榕院,直到国公爷去世,才被懋生放了出来,后来又让繁生在外面开府,给我争了一个朝庭的封诰回来……”

    可这一切,却是一个女子用青春换来的!

    顾夕颜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心情非常的沉重。

    周夫人笑了笑,道:“听了这些,你一定觉得很无趣吧!”

    顾夕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劝慰周夫人,而且,好象说什么,也无法让周夫人宽怀吧。

    她含含糊糊地道:“这些事都过去了,您以后,也可以跟着三叔享享清福了。”

    周夫人定定地望着顾夕颜,笑道:“我一个婢女出生的姨娘,能有今天,我自己也以为,从今往后,我就可以享清福了……可是,晗官进了府,我那里,还能安生吗?”

    顾夕颜嘴角微翕,半晌,才心虚地道:“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借借晗官的喜气……”

    周夫人就微微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过几天,我就派人把晗官接回去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速之客(上)

    顾夕颜有些啼笑皆非地回到了梨园。

    魏夫人生怕人家的孩子占了自家的便宜,可谁曾想到,人家周夫人一点也不稀罕!

    顾夕颜先去看了孩子。

    白糯团似的脸,眉眼看着舒展开来,嘟着红艳艳的小嘴正在睡觉。

    她摸了摸晗官乌黑的头发,叹了一口气,吩咐一旁的嬷嬷:“收拾收拾,等会蒜苗胡同会来人接你们的!”

    嬷嬷们张大了嘴,面面相觑。

    回到屋里,顾夕颜歪在炕上看书,外面有人低语。

    顾夕颜抬了抬头,一旁服伺的杏雨忙道:“少夫人,我去看看!”

    说起来,几个丫头里面,杏雨是最会察言观色的。

    顾夕颜点了点头,低下头去看了几行字,杏雨就转了回来,轻声道:“少夫人,是蒜苗胡同的人,说来按孩子的。”

    这么快?

    顾夕颜愕然,沉默片刻,道:“你让端姑姑帮着安排安排吧!”

    杏雨应声而去。

    顾夕颜又勉勉强强地看了几行字,只觉得心烦意乱,“啪”地一声就合上了书页,正欲开口叫人,杏雨进来了:“少夫人,崔家少奶奶求见!”

    “崔家少奶奶?”顾夕颜皱了皱眉,“谁啊?”

    她的话音刚落,有人撩帘而入:“怎么,当了燕国公夫人,就不认得我了!”说完,就嘻嘻地笑了起来。

    顾夕颜一看,竟然是柳眉儿。

    她大喜,趿了脚就迎了上去:“怎么是你?你怎么来的?事先也没有说一声……”

    柳眉儿比结婚前丰腴了一些,皮肤更显莹晶剔透,眉宇间温和而从容。

    顾夕颜拉了她到炕上坐。

    “相公中了二甲头名!”

    “真的吗?”顾夕颜也替他们高兴。

    柳眉儿点了点头,道:“我们是燕地人,只是去考考,争个文名,也不准备出仕,所以得了喜报去谢了恩师就立刻回来了……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事先也没有叫人送信过来……”说着,有人抱了个粉装玉砌的孩子进来,柳眉儿接过孩子,道:“我儿子,盛哥。”

    “啊!”顾夕颜笑着伸出手去,“给我抱抱!”

    盛哥快一岁了,一点也不认生,一到顾夕颜身上就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去抓她头上插着的宝石簪子。

    顾夕颜呵呵笑的躲开他的小手。

    柳眉儿笑着抓住盛哥的手:“可别把你姨母的东西给抓坏了!”

    顾夕颜一怔,这才想起,论辈份,自己还是盛哥的姨母。

    她忙道:“杏雨,去叫了端姑姑,说盛哥来了,让找两块好玉,给盛哥做见面礼!”

    柳眉儿笑道:“我就是为了你这见面礼来的不成!”

    顾夕颜笑道:“这不是图个好玩吗!”

    两人说话间,丫头们上了茶了点心上来。

    盛哥见了,扭着身子去抓点心。

    柳眉儿忙去挡儿子的小手:“这是怎么了,院子里好象搬家似的。”

    顾夕颜略一犹豫,就把晗哥的事说了:“本来也只是想压压喜,谁知道几位夫人的反应会这么大!”

    柳眉儿就从顾夕颜手里把儿子抱了过来递给了一旁的嬷嬷,道:“哥儿想来是饿了,你们下去吧!”说完,又朝着一旁的杏雨使了个眼色。

    杏雨灵机地领着满屋子的嬷嬷婢女走了。

    顾夕颜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柳眉儿挪了挪炕桌,支肘俯身道:“我就是听说了你的事,所以才特意到雍州歇歇脚再回几峰的!”

    顾夕颜一怔。

    柳眉儿道:“你不能总这样,得找偏方……府里的大夫,是不敢下猛药的,只拿着温补的方子掉着你……”

    顾夕颜脸上露出诧异。

    柳眉儿道:“我有个小婶婶,也和你一样,说没问题,可就是怀不上……后来求了个偏方,第二年就生了一大胖丫头,如今,又怀了第二胎……”

    顾夕颜就有些心动:“什么方子?真的管用吗?”

    “管用,管用。”柳眉儿神色间就有些扭捏,“我也用过!”

    “啊!”顾夕颜大惊,“你也用过?”

    柳眉儿点了点头:“不是头几月没怀上吗,家里都急了……婶婶就偷偷带我去了,回来没多久,就怀上了……”

    “有这么神吗?”顾夕颜怀疑道。

    柳眉儿就凑在她的耳边道:“我们去了教堂,喝了圣水……你可千万别跟人说!”

    顾夕颜完全愣怔在那里。

    教堂的圣水……能让人怀孕……

    这真是,哪真哪啊!

    顾夕颜简直啼笑皆非。

    柳眉儿却以为顾夕颜不信,急急地道:“真的,真的,我没骗你。不过就是有点贵,一杯圣水,花了我二百两银子……可真的有效……”

    怎么听着象神棍干的事?

    “哎呀!”柳眉儿见顾夕颜兴致大减,就不高兴地皱了眉,“你别不信,听我的,去试试,我不会骗你的!”

    顾夕颜就觉得自己满头黑线,道:“你去给魏夫人请安了吗?”

    柳眉儿的人就有点焉了,道:“还没去……不是掂记你这事吗!”

    “我陪你去给魏夫人请安吧!”顾夕颜起身,“等会到我这里吃午饭。”

    柳眉儿犹豫了一会,带着孩子跟着顾夕颜去了魏夫人那里。

    魏夫人对柳眉儿的到来并没有露出什么喜色,反而有点烦地望着盛哥,盛哥却不管这些,在魏夫人冰冷的目光中大哭起来。

    魏夫人皱着眉,不麻烦地道:“吵死了!”

    柳眉儿忙讪讪然地告辞了。

    两人出了槐园,顾夕颜欠意地道:“你别放在心上……说起来,都怪我,一直没动静,连带着她心情也不好……”

    柳眉儿就握了顾夕颜的手,言词坚定地道:“夕颜,你就听我一次,去教堂拜拜吧……反正现在死马当成活马医,再不济,你也可以去九峰走走,免得在呆在这府里,天天看姨母的脸色……就是没病,都要整出病来了!”

    去九峰走走?

    这句话到是打动了顾夕颜的心。

    在洪台的时候,齐懋生也曾经说过,九峰离这里只二、三天的路程,时间不长,一个星期就应该可以回来了,而且夏天很凉快……虽然燕地的夏天也很凉快,但能出去走走,想想就让人雀跃。

    到了晚上,她去了魏夫人那里,把柳眉儿的来意说了说:“……说九峰那里有个什么地方,求子特别的灵验,姐姐一番好意,我也想去试试……”

    魏夫人点了点头,道:“也好,总比在赵嬷嬷一颗树上吊死的好!”

    过了两天,崔家那边就有人来,说是崔家一个姑娘出嫁,想请顾夕颜去观礼,顾夕颜请示了徐夫人,徐夫人开始还有点不愿意,可经不住崔家来人的一番恭维,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顾夕颜得到了答复,松了一口气,回去后,赐了那位嬷嬷二十两银子,嬷嬷拿着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突然间,顾夕颜就觉得全身轻松,有点孙悟空摘了紧箍咒的兴奋。

    她忙吩嘱端娘给她收拾行囊,又让人到崔家位于雍州的宅第联系柳眉儿,大家约好了第二天一早启程。

    到了晚上,顾夕颜不停地问端娘:“我那条玫红色的石榴裙带了没?”

    “带了带了!”端娘回答。

    “记得带那双仙履鞋。”

    端娘道:“知道知道!”

    “首饰不能带的太贵重,小心人家看出来!”

    “你嘱咐过我了”端娘重复着顾夕颜的交待,“要扮成姨奶奶的亲戚去,不能说是国公爷的夫人!”

    “记得要带上清水和咸菜、馒头!”

    “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你都说了好几遍了……都预备好了。”端娘都有些不耐烦了。

    顾夕颜还在那里想有什么东西疏忽了,外面却传来“霍霍”的鞋磨擦地面的声音。

    她一怔,就看见齐懋生撩帘而入。

    顾夕颜呆在了那里:“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下个月回来吗?”

    齐懋生也一怔:“我回来你不高兴吗?”说着,这才发现屋子的人都满脸兴奋,“你们这是怎么了?”他满脸疑惑。

    “哦,没,没什么事!”顾夕颜忙叫了人给齐懋生打水梳洗,又亲自服伺他换衣,“你吃了饭没有!”

    屋子里的人都神色怏怏地走了出去。

    齐懋生脱了外袍,道:“还没了!”

    顾夕颜也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这个时候,齐懋生还没有吃饭。

    她叫了杏雨去吩咐厨房给齐懋生做饭,齐懋生道:“不用,我换件衣裳,马上就走。”

    顾夕颜又是一怔。

    齐懋生就亲了亲她的面颊,道:“朝庭正式对梁地用兵了……晋地来了信使,商量我怎么办。”

    原来是为这件事赶回雍州的。

    顾夕颜不解地道:“梁地不是早就被朝庭占领了吗?怎么又出兵了?”

    齐懋生洗了脸,重新换了袍子,道:“以前是设立都督府,这次是要摘了郑鹏飞的爵位……”

    平衡的局面一但被打破,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顾夕颜的脸色也有些凝重起来:“我让人送了饭菜到勤园去吧!”

    齐懋生摇了摇头,道:“你别管我了……这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完……”

    尽管如此,顾夕颜还是给齐懋生塞了两馒头:“垫垫肚子!”

    齐懋生点了头,又在顾夕颜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匆匆而去。

    顾夕颜立刻象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吩咐杏雨:“明天一早,你就去崔家说一声吧,看样子,我们是走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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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速之客(中)

    离雍州城不到两里路有个叫甘家湾的地方,三面环山,一条长满杂草的羊肠小道通往其中,虽然偏僻,但曾经也是鸡鸣狗吠,人丁兴旺之所,可自从几十年前的一场大火后,十室九空,已是一处残坦断壁,荒废之地了,唯一能看得出昔日繁华的,就是村头一座已坍塌了的两层砖瓦房了。

    就在这个月明星稀之夜,几条人影突然出现在了甘家湾,他们直奔村头,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村头那座已废弃瓦房的断壁内。

    田兢小心翼翼地走在夹道里,身后若有若无的吸呼声让他有些发悚。

    都说国公爷武艺超群,可他做了国公爷十几年的贴身护卫,也没有看到过国公爷和谁动过手,一直以为是言过其词,今日看来,怕是所言不虚了。

    拐过一个弯,前面已是一堵青砖墙。

    田兢上前,三轻一重叩了四下,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声“晡时”,田兢忙回答了一声“黄昏”,里面的人再也没有声响,田兢几人等了一会,死寂般的夹道里就响起了“吱悠吱悠”的声音,他们面前的青砖墙就缓缓地开了一道口子。

    田兢一行人鱼贯着走了进来,背后的青砖墙又缓缓地闭上,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夹墙后面,又是漆黑的弯弯夹墙,他们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前面又是一道青砖墙,这一次,开门的暗号是“摇光”对“开阳”。待他们再次走过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夹道后,前面隐隐有昏黄的光线,田兢这才松了一口气,拿了腰牌出来给平道尽头的人验对,这才进了一间四面均由大块的青石砌成的石室。

    石室的一象悬着盏小小的油盏,但已让他们这些从黑暗中走来的人倍觉明亮。

    三平早已在那里等候,看见他们,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轻声地道:“爷,已用了刑,没有开口,小人怕他受不着,这两天就养着,你看,要不要请了闵先生来……”

    幽幽的灯光打在齐懋生轮廓分明的五官上,半明半暗,让他的表情更加端凝。

    “把闵先生请来!”

    齐懋生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三平闻音知雅,立刻应声而去。

    这里是燕地谍报机构的总部,田兢还是第一次到,他有些不自在的四处张望,想找张椅子给懋生坐坐,谁知齐懋生却道:“你那个侄子,田寿,怎么样?”

    田兢一怔。

    这个怎么样,是个什么意思?

    是问田寿和新进门的媳妇怎么样?还是他的为人怎么样……

    齐懋生见田兢微怔,道:“听少夫人说,是个‘上马能武,下马能文’的人?”

    田兢不由苦笑。

    说起来,田家世代在燕国公府当差,到了他这一辈,也算是子侄繁多,可要是论起能力来,田寿是最出众的,就是任了把总的田禄也是有所不及的。田寿原来定的是南溪刘家的姑娘,虽然后来那姑娘夭折了,可他心里也不愿意让田寿娶个婢女出身的姑娘,只是国公爷开了口,他实在是不好拒绝,为此,他还被母亲责骂了一番,说,田寿自幼父母双亡,就应该找个妻族旺盛之家,以后有个什么事,也有个帮衬,就象田禄,如果不是因为娶了九峰崔家的姑娘,和齐淇搭上了关系,怎么会如此顺利地升到了把总的位置……为此,他心底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田寿。还好妻子前些日子写信来,说这位侄媳妇虽然出身寒微,但言行谨慎,行事有礼,颇有大家之风,小夫妻之间也很恩爱,他这才觉得稍稍安心了些。

    田兢转念间,齐懋生已淡淡地道:“朝庭近日已有批复,高昌按照梁庭都督府设置官衔,袁泽寰会调任高昌都督府总兵,燕国公府这边的府丞就空出一个缺来。如今朝庭北对梁地用兵,南又要巢匪,估计会借用燕国公府的兵力。齐淇在燕州领兵多年,我准备让他补上这个缺……让田寿到他底下去任职吧!”

    田兢就怔在了那里。

    齐淇也称得上是一位文韬武略的将领了,西北大营的人提起他来,都要翘起拇指来赞一声“爽快”,可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齐潇手下当差,虽然战功显赫,但论起军功来,少不得要提一提主帅齐潇,因此世人对齐淇的评价甚至是有些平庸的。

    自从齐懋生得到高昌大都督的爵位后,为了高昌官员级别的设置就一直与熙照谈来谈去的,今年四月才定下来。袁泽寰一直统领高昌事务,而且颇有建树,任高昌总兵一职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田兢和齐淇私交甚密,知道他一直挂念着袁泽寰腾出来的那个缺,从私心上讲,田兢也希望他能出任,这样一来,齐淇在燕国公府就可以独立统领一路人马,一但战事再起,就是他鹰击长空之时,到时候,做为齐淇连襟的田禄,也可以跟着沾沾光了,田家说不定也可以因此而进入燕**中高层。为此,齐淇还给齐潇写了好几封信,崔氏也多次到梨园拜访……可没有想到,齐淇的事成了,跟着齐淇当差的却变成了田寿……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田寿的媳妇,可是少夫人的贴身婢女,据说还是少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

    田兢向齐懋生道谢之余,不由得苦笑连连。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齐懋生望着田兢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嘴角淡淡一弯,浮起了一个笑意。

    齐淇是个人才,只是以前自己根基不稳,只得扬潇压淇,袁泽寰到高昌任职,他本来就意属齐淇接任袁泽寰空出来的府丞一职。所以当齐潇来信推荐齐淇的时候,他多了一个心眼,迟迟不公布人选名单,直到崔氏委婉地托了夕颜过问,他这才给了齐潇一个准信,现在又让田寿到齐淇手下任差,相信只要是个不太蠢的人,都应该会去猜测梨园在他心中的位置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

    **峰,好象也还没有成亲……不如让夕颜再做桩媒去……等**峰结了婚,再把他用起来……到时候……不过,如果夕颜知道了这些事,一定会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嘟呶着“这关我什么事啊,你又陷害我”……

    想到这时,齐懋生的眼中这才露出了欢欣之色。

    他们站了好一会儿,三平才出现。

    他把齐懋生等人带到了一间小小的石室,石室里面,除了墙角的一盏灯就是一张桌子,七、八张太师椅。齐懋生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淡淡地问道:“怎样,闵先生来了吗?”

    “来了!”三平一边回答,一边转身出去拿了笔墨纸砚摆在了桌上。

    田兢亲自帮着磨墨,齐懋生在纸上提笔写了几行字,都是什么“问他的来历”,“和崔宝仪是什么关系”,“知不知道崔宝仪的行踪”之类的话。

    田兢满头雾水的保持着沉默。

    等齐懋生收了笔,三平在墙上摸了几下,田兢发现,墙上出现了几个小洞,洞中还透着淡淡的灯光。

    三平拿了纸条就行色匆匆的出去了。

    他们又在石室内静坐了片刻,就听见有声音传进来。

    “你好好的睡一觉,睡醒了,就可以回家了,就可以见到亲人了……”那声音,极其轻柔而副有节奏感,让人听了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田兢却心头大震。

    他曾经听齐淇说过,说燕地的谍报机构里,有一个会“招魂术”的人,非常厉害,可以让你把藏在心中的话统统都说出来……想必这位闵先生,就是这传闻中会施“招魂术”的人了!

    有人在剧烈的喘息着。

    轻软的声音如母亲的低喃,慈爱而欢喜:“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不,不,不……”有人大声喊道,“我不回家……我是独生儿子,爹爹为什么把秘密告诉崔宝仪……我要跟着她,看她到底要干什么……我一定能在她之前找到‘潘多拉的盒子’……爹爹,我找到了盒子,你就不会说我是蠢货了吧……”

    田兢摸头不知脑地望了齐懋生一眼,却发现齐懋生面色冷竣,表情非常认真。

    “不会,你是我的乖儿,我怎么会责骂你呢……那都是一时的气话……”

    “真的,真的是一时的气话吗?”另一个声音哽咽道。

    “真的,真的是气话……”

    有人嘤嘤地哭了起来:“我好害怕……一直跟着崔宝仪,她到蜀地,我也到蜀地……她到盛京,我也到盛京……她进宫,我不能进宫……在御厨房里帮着洗菜……又跟着她到了燕地……”

    话到这里,说话的人突然厉声高喊起来:“……她真的拿到了钥匙,拿到了‘潘多拉盒子’的钥匙……爹爹,我是不是比她蠢……她只是个穷秀才的女儿……爹爹,我是不是让你丢脸了……”

    后面就一直说着些自责的话,轻柔的声音象母亲似的安慰着他。

    齐懋生脸色阴沉,提笔写了几个字,交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三平。

    三平转身而去。

    不一会儿,石室里传来轻柔的声音:“你受苦了,还跟着崔宝仪去了蜀地……那里,山路又难行,民风又剽悍,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被问话的人突然就凄厉的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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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下)

    齐懋生听到尖叫声,皱了皱眉。

    那轻柔的声音不停地安抚着问话人的情绪,问话人慢慢的平静下来,轻柔的声音开始唱着摇蓝曲,问话的人渐渐传来鼾声。

    又过了一会儿,三平进来,他轻声对齐懋生道:“爷,不能再问下去的……要不然,人怕是要废了!”

    齐懋生面色冷竣:“歇一会,继续问。”

    三平低喃道:“他是凤台黄先生的独生子……”

    “那又怎样……”齐懋生冷冷地道,“知道崔宝仪现在的行踪吗?”

    昏暗的灯光下,三平满脸愧色:“我们在途中围截了三次,三次都被她突围了……进入晋地,我们就失去了她的行踪……不过,崔宝仪受伤颇深……”

    齐懋生的声音更冷了:“一定要问出崔宝仪蜀地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平应声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蜀地,好玩吗?”

    “蜀地……蜀地……”被问的人迷迷糊糊地喃语着。

    轻柔的声音提醒似的道:“你不是偷偷跟了崔宝仪去了蜀地吗……蜀国公知道了你是黄先生的独生儿子,他一定好酒好菜的招待你的……”

    “没,没有……”被问的人含含糊糊地道,“我们没去蜀国公府,我们去了红城,原来的帝都红城……”他声音,渐渐兴奋起来,“找到了李朝阳的墓……我偷偷跟着崔宝仪……她没有发现我,她没有发现我,我也进去了……全是精钢做成了,闪着银色的光,漂亮极了……啊……”被问的人再次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次问话的人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低低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好想想……”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是崔宝仪,是她干的……她把李朝阳的墓给损坏了……李朝阳会找她算帐的……你们不要找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说到最后,象孩子似的大声豪哭起来……“爹爹,真的不是我,是崔宝仪,她把李朝阳的墓给搞崩了,不是我……”

    被问的人却已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怖,大声地嚷了起来:“……嘭的一声,火花四溅,电闪雷鸣……把天都撕开了……显天大神发怒了……整个山头都坍塌了……”

    屋子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都说的些什么。

    齐懋生也皱着眉。

    潘多拉盒子,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指顾家地窖里的那个箱子……可能既然称箱子,怎么又被成了盒子,或者,年代久远,有了什么误差……李朝阳的墓是在红城,崔宝仪又是怎么找到的……还有沈家,这么多年来,红城一直在他们的辖地,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呢……电闪雷鸣,山头坍塌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崔宝仪和黄先生又是怎么安然无恙地跑出蜀地的呢……

    齐懋生越想,越觉得糊涂。

    三平悄然而至,低声地道:“爷,黄先生,怕是不成了……你看这……”

    齐懋生收敛了心思,道:“给我再问……实在是问不出来了,就把他弄到蜀地去……然后想办法透个音给凤台,让他们两家去管这闲事去……”他的声音沉稳而冷静,一点也让人感觉不到他心里的烦乱。

    三平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

    ******

    齐懋生回到燕国公府,已后半夜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招了定先生来,两人唠唠叨叨到了天明,也没有得到一个清晰的概念,齐懋生不由地苦笑:“我现在只担心那个制枪图,如果崔宝仪手里还有拓本,又借助蜀地之力……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定先生却有不同的意见:“爷,你是关心则乱啊!那崔宝仪,要火铳作什么……我看,这事怕是另有蹊跷……如果能找到顾家的人问问,就好了。”

    齐懋生心里一动,和定先生聊了几句,看着天色已经泛白,两人就散了。

    定先生去了燕国公府专为他僻的一间静室,齐懋生则回了梨园。

    天色虽然早,但顾夕颜已起了床,正指挥着家里的婢女从箱子里往外拿东西,而且还全是一些日常用品。

    齐懋生不由奇道:“这是怎么了?”

    家里的仆妇一见齐懋生,都矮了半截,曲膝给他行礼。

    顾夕颜笑着迎了上去,道:“情况很糟糕吗?你昨天睡了没有……”

    齐懋生正要开口,就看见杏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走了进来,她看见齐懋生,忙曲膝行礼,喊了一声“国公爷”,眼睛却瞟向了顾夕颜。

    齐懋生看在眼里,道:“杏雨,去打了水,随便叫厨房给弄点吃的……我昨天一夜没睡。”后面一句话,却是对着顾夕颜说的。

    顾夕颜一怔,没想到还真给自己猜到了。

    她跟着齐懋生进了内室,又服伺他脱了外袍,换了一件居家的茧绸夏袍。

    顾夕颜怕冷,梨园的火炕,到了六月中旬才歇,齐懋生却受不了这温度,回来就要换单衣。

    杏雨打了水进来,服伺着齐懋生洗完脸,然后去了小厨房里传饭。

    齐懋生上了炕,喝了一口茶,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道:“说说,是怎么回事?”

    顾夕颜嘟了嘴斜睇着他:“……本来以为你下个月才回来,准备去九峰串门子的……”

    齐懋生略一沉忖,道:“柳眉儿来了?”

    顾夕颜点了点头。

    齐懋生道:“崔中原考得怎样?”

    顾夕颜也上了炕,喜滋滋地道:“说是中了二甲的头名!”

    “我们燕地人,考得再好,熙照也不会重用……你不如跟她说说,让崔公子到我这里来效力……”

    “嗯!”顾夕颜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顺便让杏雨请柳眉儿进府来,我也好和她提提。”

    齐懋生扬了扬眉,带着询问的表情。

    顾夕颜笑着解释道:“我们原本约好了,准备今天一早一起启程去九峰的……如今去不了,自然要让杏雨去说一声。既然你有留崔公子在雍州的意思,不如让柳眉儿也推迟几天行程……”

    两人说话间,红玉领着婆子端了炕桌进来。

    齐懋生就打量了红玉一眼。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俩人了,顾夕颜奇道:“怎么了?”

    齐懋生就笑了笑,道:“**峰不是还没有成家吗?你给他做桩媒吧!”

    顾夕颜一怔,道:“他怎么还没有成亲……他今年多大了?”

    齐懋生笑道:“比我小一两岁吧……是孤儿,自愿卖身进府的……也算是入了籍的,一直把这事忘了……”

    顾夕颜兴奋起来:“你是不是看上了红玉……几个丫头里,她最聪明……不过,**峰这么大的年纪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待妾或是红颜知己什么的……还有,他家里真的什么人都没有了吗?要是这样,他平时住什么地方?有没有房子啊,入了藉,总是不好,还是先脱了藉再说……”说到后来,脸上就有了担忧之色。

    齐懋生笑道:“你到底是担心人家有没有伺寝的,还是担心人家没有家产啊!”

    顾夕颜讪笑道:“两样都担心!”

    “男子汉大丈夫,建不世功勋,自有万贯家财……”

    顾夕颜就哈哈大笑起来:“那红颜知己呢?”

    齐懋生就狠狠地探了顾夕颜的鼻子一下:“这个,我怎么知道。”

    吃了饭,齐懋生把顾夕颜拖到床上睡了一个回笼觉,自然少不了柔情蜜意,被翻红浪一番。

    顾夕颜见齐懋生一脸满足地睡去了,就起了身。

    杏雨要去柳眉儿那里,还等着她拿了牌子去二门套车……齐懋生这样一闹,整个梨园怕都知道他们在干些啥了……想到这里,她就有几份不自在,结果她刚坐起身来,齐懋生就又把她拉到了怀里,嘟呶道:“干什么去?”

    “杏雨还等着我的牌子去二门套车呢……”顾夕颜爱怜地摸了摸齐懋生的鬓角,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面颊。

    齐懋生带着薄茧的大手紧紧地钳住顾夕颜的细腰,一点也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怎么突然想到去九峰……你又不是爱在外面闲逛的人……柳眉儿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齐懋生闭着眼睛,喃喃地问。

    顾夕颜脸一红,小声地道:“……说是九峰有个地方,求子很灵,所以想去去……”

    齐懋生一听,猛地就睁开了眼睛,目光明亮而犀利,顾夕颜脸红得更厉害了。

    自己这样,也算是搞迷信活动吧。

    她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结巴着解释道:“……我就是想出去走走……”

    齐懋生嘴角一弯,竟然是一副眉笑眼飞的样子,喊了一声“夕颜”。

    顾夕颜忙道:“……你回来了,我自然就不去了……”

    齐懋生把顾夕颜抱在怀里,轻轻地笑了起来:“跟徐夫人说好了吗?”

    顾夕颜埋在齐懋生的怀里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那就去走走……”

    “啊!”顾夕颜惊讶地抬头。

    齐懋生眉眼含笑:“我这几天有事,走不开……等过几天,我去九峰接你!”

    顾夕颜立刻明白过来了。

    懋生,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心里还是渴望出现奇迹的吧!

    想到这里,她暗暗下定决心,哪怕那所谓的圣水就是一杯渗了香灰的水,自己闭着眼睛也要把它喝下去,说不定,真的会因此怀了宝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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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怀璧之祸(上)

    什么事到了齐懋生的手里,立刻就变得不一样。

    顾夕颜只准备带了段缨络、杏雨和秋实一起跟着柳眉儿悄悄去趟九峰就回来的,现在到好,齐懋生比她更啰嗦,厨子自己带,衣裳首饰不能少,就连被褥枕头全部从齐家带新的过去,行李骤然增多,马车也从两辆变成了十二辆,当然又得带护卫去了,带了护卫去,到别人家歇着就有些不方便了,至于顾夕颜说的住客栈,那就想都别想了,这样一来,就得借九峰那边一些故交的别院,要借院子,自然就得联系相关人士……然后事情就给搞大了,规格骤然间提高了好几级。

    顾夕颜满脸是汗,连声道:“可以了,可以了,我们低调些,免得被土匪打劫……”

    她的话音没落,就看见齐懋生脸色一变:“土匪,我们燕地还有土匪……”

    顾夕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笑道:“不是,不是,在懋生的治理下,怎么会有土匪……是我,不习惯……”

    齐懋生立刻又瞪了她一眼。

    真是多说多错!

    顾夕颜忙闭了嘴。

    自从她告诉齐懋生自己作主把孩子送回了蒜苗胡同后,齐懋生好象就有一股怒气在心里压着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就窜了出来,把大家都给烧焦了。

    懋生是为了自己好,没有商量他,就把孩子送走了,顾夕颜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不妥,不过,当时真的没有心情去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顾夕颜在齐懋生的面前就有些心虚,姿态低了不少。

    还好齐懋生下午就要接待晋地来的信使,齐懋生心里虽然不满,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其他的事转移了。

    顾夕颜也是一样。

    现在齐懋生回来了,翠玉是不能留在家里的,当然也不能就把人家怎样,毕竟,她也只是听命行事……但还是带走的好……翠玉和嫣红一向是搭档,不能说带了翠玉不带嫣红,要不然,别人肯定可以看得出自己防着翠玉了……可如果把嫣红也带上了,那杏雨就得留在家里了……

    顾夕颜就有些左右为难了,直到快出发的时候,还没有决定到底带谁走,留谁在家里。最后还是柳眉儿提醒了她:“你怎么就带这几个人去啊……”

    顾夕颜心中一动。

    是啊,现在好歹也是齐懋生的老婆了,多带几个人去,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等晚上齐懋生回来,她就试探性地商量齐懋生:“我走了,屋里留谁服伺你啊!”

    齐懋生望着皱着眉头满脸无奈却眸子中闪烁着狡黠光芒的顾夕颜,就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顾夕颜“哎呀”一声跳了起来,娇嗔道:“下手怎么这么重!”

    “重,我这还下手重!”齐懋生抱着顾夕颜就一口咬在了她的肩上,然后在顾夕颜大呼小叫中慢慢地松了口,看见晶莹剔透的肌肤上渐渐绽开一朵艳丽的痕迹,这才露出满的笑容。

    “你今晚把我服伺好了,就让你把人全都带走……我去勤园歇着,用小厮服伺……”

    听着齐懋生在自己耳边挪揄的地低语,被看穿了心思的顾夕颜满脸通红,却不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和齐懋生赌这口气。她妩媚地斜睨着齐懋生,放低了语速,娇滴滴地道:“懋生,你说话可要算数哦!”

    齐懋生被那如波光般粼粼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慌,脸上却不露半分地挑了挑眉。

    “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

    ******

    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

    顾夕颜望着镜子里那个苦着脸也挡不住眉宇间滟滟风情的女孩子,撇了撇嘴,然后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

    自己怎么会和齐懋生达成了那个没有任何标准的协议,现在好了,昨天几乎一夜没有睡……

    想到这里,顾夕颜就不由地回头狠狠地瞪了齐懋生一眼:“你还躺着干什么,干嘛不去练你的功去!”

    齐懋生赤露着上身斜靠在迎枕上看着顾夕颜梳头,小麦色的肌肤,宽宽的肩膀,性感的致命。

    顾夕颜就有片刻的恍惚。

    齐懋生望着顾夕颜望着自己那迷迷蒙蒙的情神,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哈哈大笑起来。

    夕颜,真心实意地喜欢他吧……

    心念流转间,不由又大笑了几声。

    顾夕颜象掩饰什么似的,忙转身正坐在了镜台前,一本正经地道:“快把衣衫穿了,我要叫秋实来帮我梳头了。”

    齐懋生披了亵衣却坐到了顾夕颜身边,捏了一把头发在手里搓揉,正色地道:“夕颜,有一件事,我要问问你!”

    顾夕颜见齐懋生模样严肃,微怔,道:“什么事?”

    齐懋生沉默了半刻,道:“你听说过‘潘多拉盒子’没有?”

    顾夕颜愕然。

    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一般的人是不知道这个的,除非是和她同为穿越者的李朝阳……懋生得到了制枪图……难道和那个有关……

    齐懋生望着顾夕颜惊讶的模样,心里已明白个七、八分,他犹豫了一下,就把那天晚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顾夕颜:“……我作主把你的钥匙给了崔宝仪,原是觉得有把握拿到手的……结果现在反而失去了催宝仪的行踪……你还记得那个黄先生吗?他一直跟着崔宝仪,燕地谍报机构的人还以为他是接应崔宝仪的人,把他给捉住了……据他说,你和皇贵妃娘娘手里的钥匙,是开启一个叫‘潘多拉’盒子的……”然后他又把黄先生说过的话向顾夕颜叙述了一遍,“……不知道他们蜀中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怀疑那个盒子就是崔宝仪说的,藏在你们家地窖下的精钢箱子……”

    顾夕颜满身冷汗,她急急地拉住了齐懋生的手:“懋生,我母亲和盼兮还住在那里……不能让那里成为争夺的战场……”

    齐懋生安慰她:“不会有事的,我派了修罗门的人在那里……”

    顾夕颜就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姐姐不在了,我也等同死人,顾家只剩下盼兮了,你是知道的,我们都不清楚这些陈年往事,可别人会相信吗?到时候,真的逼了盼兮交那个‘潘多拉的盒子’,他怎么说得出来……别人还以为他是誓死不交,到时候怎么办……”

    说到这时,顾夕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给齐懋生讲了关于潘多拉盒子的希腊神话:“当盒子打开的时候,就是灾难降临的时候……那个什么制枪图,你们拿了,又不会制,有什么用啊……”

    齐懋生愕然:“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制……”

    “要是能制,熙照拿在手里那么多年了,怎么没有制出来……”说着,顾夕颜就哭了起来。

    齐懋生忙抱了顾夕颜给她擦眼泪:“好了,好了,如果不行,就让盼兮到燕地来吧……”

    “不行,”顾夕颜斩钉截铁地道,“他是男孩子,不象我们……他舒州顾家的嫡子,是继承人……决不能畏畏缩缩,躲躲藏藏的生活……”

    齐懋生就叹了一口气。

    懋生,也有自己的责任……难怪那些熙照来的夫人最终都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顾夕颜只觉得手脚冷凉,她抓了抓凌乱的头发,高声道:“外面谁当值?”

    “回少夫人,是嫣红!”

    “你去把端姑姑叫来!”

    齐懋生就急切地拉住了顾夕颜的手:“夕颜,这件事,我们再好好的商量商量!”

    顾夕颜回头,就看见了齐懋生带着哀求的目光。

    她抿了抿嘴,没有任何退缩地迎上了那目光:“懋生,我始终记得,我是齐顾氏……我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盼兮能有尊严地活下来……”

    齐懋生满脸无奈,欲言又止。

    一时间,曾经甜蜜的气氛变得凝滞起来。

    还好这种气氛并没有持续多少,端娘来了。

    她一进来,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只要齐懋生在场都会笑盈盈的顾夕颜,今天竟然板着个脸。

    她就笑着脸迎了上去:“夫人叫我来什么事呢!”

    顾夕颜就上了临窗的炕,从多宝格的一个匣子里拿了一块牌子给她:“麻烦姑姑出趟门,叫了刘家的十二少奶奶立刻来见我。”

    上次顾夕颜曾经拜托她帮着买个三进的屋子给端娘,她把意思一说,那位十二少奶奶立刻就办妥了。不仅办得快,而且办得好,完全符合她的意思。屋子小小巧巧的,又僻静,又离闹市区不远,完全符合养老用。一看就是个有能力的人,这件事,还是再托了她吧!

    齐懋生一听,立刻就皱了皱眉。

    端娘在这关注时刻自然是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的,如今看见齐懋生皱眉,立刻笑道:“少夫人要我找十二少奶奶来有什么事……你等会就要去九峰了,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

    顾夕颜道:“我等见了十二少奶奶就走……您早去早回吧!”

    端娘就看了齐懋生一眼。

    齐懋生露出苦涩的笑容:“夕颜,你有什么事,我吩咐人去也是一样……”

    “懋生,这件事你别插手了!”顾夕颜眼睛红红的,“就这一次,你让我做一回顾家的姑娘,从今以后……从今以后,就安安心心地做懋生的媳妇……再也不管这些事了……好不好?”

    齐懋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着顾夕颜,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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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怀璧之祸(下)

    顾夕颜一直等到中午,也没有等到端娘回来,去九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顾夕颜一句话了。可顾夕颜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她不慌不忙地吃了午饭,然后睡了一个午觉,齐懋生见状,也只得摇头。

    好容易等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端娘满头是汗的带着风尘仆仆的梁掌珠进来。

    杏雨上了茶,顾夕颜就留了梁掌珠单独说话。

    “这次匆匆忙地把少奶奶请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还请少奶奶见谅才是。”顾夕颜喝了一口茶,笑道。

    梁掌珠颇有几份不安。

    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二门马车齐备的等在那里,一路行来,管事的嬷嬷也好,夫人的贴身婢女也好,都穿着出门的衣裳静静地侯着,她悄悄地问端娘,端娘也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少奶奶去了就知道了”,现在看顾夕颜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尽管如此,她还是恭敬地道:“夫人千万别和掌珠客气,想得到我,都是抬举我。只是不知道夫人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顾夕颜沉吟着:“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和盛京那边联络?”

    梁掌珠心里苦笑。

    这种事情,还谈什么方便不方便,别说是刘家本来就有自己的一套传信手段,就是不方便,也要想个法子把事情办方便了!

    她笑道:“瞧夫人说的,我们虽然在雍州,但也时常和家主联系。您有什么事,直管吩咐就是,对我们也是举手之劳。”

    顾夕颜略略思忖了一会,才道:“说起来,我如今也不是顾家的人了。只是我在现,消息比其他的人灵通些。就想烦请少奶奶带个信去盛京,说,如今顾家,在盛京也没有什么人了,不如就搬回舒州老家吧!”

    梁掌珠微微一惊。

    少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盛京会有什么变故不成!

    顾夕颜望着梁掌珠脸上一闪而过的吃惊表情,笑了笑,道:“我也知道,盛京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祖上的基业,也卖得差不多了,值得一提的,也只有溶月斋的那些书了。趁着六月晾书的季节,把那些东西都整一整,搬回舒州去,把盛京的宅子卖了,到舒州置点良田,总比这样强撑着好啊!”

    梁掌珠还真不好回答。

    正如少夫人说的,顾家这几年,祖上的一点东西都被卖空了,就是日常开销都有点困难,一直是刘家救济着。如果能象少夫人说的这样,自然是好了,可顾家在盛京的宅子,是顾家的祖屋,谁敢开这个口提“卖”字啊!

    顾夕颜看见梁掌珠神色间有些迟疑,正色地道:“顾家这些年,多亏有了刘老爷的照应。可常言说的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盼兮也有要长大的一天。盛京里的宅子,买个几十万两是不成问题的,你就说是我的意思,把它卖了吧!”

    “几十万两?”就是梁掌珠这样稳沉的人,听到了顾夕颜报的这个价,都不禁失声惊呼。

    顾夕颜点了点头,认真地道:“你们听我的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看出了价,谈不拢,再谈嘛,可要是一开始就把这价定低了,到时候想要个好价钱,估计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梁掌珠心里暗暗叫苦。

    难道少夫人的意思,竟然是要刘家买了去不成……要是这样,还不如就把顾家母子供起来,一辈子也花不到这个钱啊!

    先前刘左诚出手给崔宝仪的伍嬷嬷买那宅子,后来梁掌珠给端娘买宅子,都是又便宜又好的。刘家在盛京也算是经营多年,有这门路,也不稀奇,可梁掌珠他们到雍州没有几年,也有这样的手笔,怕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倒贴了银子进去的吧!

    顾夕颜就笑道:“顾家的祖宅,在有些人眼里,也就值个千把两银子了,可在有些人眼里,那可是无价之宝……少奶奶不必多疑,听我的就是!”

    梁掌珠飞快地转着脑筋。

    少夫人这话说的也不错……这世间万物,各有各的道理,顾家一向是读书人的圣地,也许在他们眼中不值钱的东西,在别人钱中就是无价之宝也不一定。

    想到这时,她的心才略略定了定,忙笑道:“少夫人既然拿了主意,我一定传到。”

    事情交待清楚了,顾夕颜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关于什么“潘多拉盒子”的事,迟迟早早是要被人知道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堂堂正正的把这宅子买了,谁想得到这盒子,谁买了去,管它是他拆个稀巴烂,还是挖地三尺,都不与顾家的人相干了……随他们去了!

    顾夕颜端了茶,梁掌珠闻音知雅地告辞了,然后顾夕颜就去了勤园和齐懋生告辞,并把托刘家出售顾家在盛京的祖屋之事告诉了齐懋生。

    齐懋生摸着顾夕颜的面颊叹息:“夕颜啊夕颜……以后是不是也会这样维护我!”

    顾夕颜认真地点了点头。

    齐懋生紧紧地搂着顾夕颜,在她耳边低语:“我一忙完了就去接你……”

    “嗯!”顾夕颜搂着齐懋生的腰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

    九峰城郊的“碧园”,是燕地大珠宝商石氏的别院,一年四季,绿荫浓翠,故因此而得名。

    顾夕颜在一阵鸟语中醒来。

    她张开眼睛,就看见一只灰色的小麻雀正右顾左盼地站在窗棂上叫喊。

    顾夕颜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小麻雀快活的跃来跳去,然后“扑”地一声展翅飞向了天空,消失不见。

    她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起了床,更了衣,和柳眉儿一起到了一旁的花厅。

    李石氏和石王氏早已在花厅垂手而立了。

    昨天晚上,顾夕颜一行共十几辆马车低调而沉静地住了进来,和她随行的,还有柳眉儿。

    这次招待顾夕颜,是石家通过齐海争取到的,所以石家上下早在几日前就已派了得力的管事和嬷嬷们住进了碧园,又通过齐海的妻子李氏多方打探顾夕颜的喜好,铆足了劲要通过这次接待给顾夕颜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别说是前期到达来布置房间的杏雨得了石王氏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了,就是这次顾夕颜的日常起居,石王氏都准备自己亲自服伺。

    顾夕颜心情愉快地和她们打招呼。

    看见顾夕颜容光盎发,笑容满面,姑嫂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石王氏就笑道:“听说少夫人来了,家里的几位姑娘都想来给替人请安,沾沾夫人的福气呢!”

    这种应酬自然是少不了的。

    石王氏就叫了石家的几位姑娘进来拜见顾夕颜。

    石家的几位姑娘,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八、九岁,珠环翠绕一字排给地给她曲膝行礼,光洁的皮肤,青涩的目光,青春之气扑面而来,配着这鸟语花香的早晨,让顾夕颜的笑容更是亲切。

    顾夕颜和颜悦色地和几位姑娘说了会话,石王氏就让人带了几位姑娘下去,然后亲自服伺顾夕颜吃早饭。

    饭后,她笑着问顾夕颜:“夫人看我们家这几位姑娘如何?”

    顾夕颜一怔。

    石王氏就笑着解释道:“我们家专门供奉了一位从熙照来的徐姑姑教姑娘们的规矩。”

    石家的这几位姑娘,有长得漂亮的,也有长样一般的,但姿态端庄,举止大方,顾夕颜真心地道:“这位徐姑姑的确是颇有造谐。姑娘们进退有度,颇有大家之风。”

    石王氏见她语气真挚,知道不是敷衍话,忙笑道:“说起来,我们家这几位姑娘,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还想夫人帮我们家这些姑娘关个心才是!”

    顾夕颜就笑着应了一声。

    石王氏飞快地用眼角扫了一旁的李石氏,殷勤地道:“别的我不敢说,我们家的五姑娘,性子是最温顺的,如果能得到夫人的垂青,那可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顾夕颜的笑容就渐渐有些冷了。

    李石氏一见,心里就喊了一声“糟糕”。这是谁出的主意,也不跟人商量商量。这位燕国公夫人,据说是很有手腕,几年不出,国公爷都没有一点点纳妾收房的意思,而且为人善妒,梨园的婢女,那是等闲也不得近身的……

    望着顾夕颜渐渐淡去的笑意,她心里一冷,忙笑着岔开了话题:“是啊,是啊。少夫人,国公爷身边多的是那人品出众之人,还望夫人帮我们这五侄女找个妥当人家才是!”

    石王氏一怔,就看见李石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顾夕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象吃了一块肥肉似的腻味得很。

    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我有些泛了!”

    李石氏一听,急得直冒汗。

    她也知道刚见面就说这些不好,可公公的交待,她也不敢不问啊!

    李石氏还想挽留些情面,忙道:“要不,我给夫人捶捶腿吧!”

    顾夕颜淡淡地笑着拒绝了,然后毫不客气地端茶送客。

    柳眉儿就叹了一口气,道:“夕颜,这也不是长远之计啊!”

    顾夕颜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颜色鲜活的树叶,站起来伸了伸腰身,笑道:“柳姐姐,我们去教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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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九峰之旅(一)

    两个人带着段缨络轻车简从出了碧园,在柳眉儿的指点下,朝西北方向驶去,不一会儿,就停在了一个寂静无人的山门前。

    柳眉儿在车上戴上帷帽,道:“就是这里了!”

    顾夕颜和段缨络也学着柳眉儿的样子戴上了帷帽。

    三个人下了车,两个护扈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延着顺势而上的石阶朝山上爬去。

    山势高大,教堂却不高。

    还没有到半山腰,顾夕颜就看见了那个高高的十字架。

    白色的屋顶,青石墙壁,彩色的玻璃,门前青青的草坪,顾夕颜有片刻的恍惚,觉得自己好象走入了另一个时空。

    教堂的门是开着的,她们一路无阻地进了教堂。

    里面是一排一排的长条靠背椅,正面对着门的大型彩色玻璃墙幕上,挂着一幅圣母圣子像,圣母黑发黑眼,神态端庄秀丽,梳着高高的云髻,穿着一身儒衣,怀里抱着一个同样是黑发黑眼,穿着小褂的男童。圣像下面,是一张长长的香案,香案前,有一个三足的大鼎,鼎里还插着几支正燃着的香蜡。

    顾夕颜不由暴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柳眉儿却很兴奋,在她耳边低语:“今天没有人,正好……”说着,就带着顾夕颜叩了圣象侧面的一个角门:“神甫,我们特来敬香的!”

    很快,角门打开,出来了一个身穿黑色袍子的高个子男子,他五官寻常,却有一双温暖如春的眸子,让他整个人都平添了一份柔和的气息。

    他笑着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道:“圣母保佑你们!我是白神甫。”

    柳眉儿学着白神甫的样了,笨拙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开门见山地道:“我们听说这里的圣水很灵验,特来求一杯!”

    白神甫笑了笑。

    顾夕颜看在眼里,就觉得那笑容有点讽刺的意味。

    “不知道两位夫人哪位想求圣水!”

    白神甫声音柔和,神态谦和。顾夕颜心里就腹诽:怕是自己心虚,所以看什么都带着不一样的心情吧!

    柳眉儿的目光就转向了顾夕颜。

    白神甫见状,笑望着顾夕颜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说了一声“圣母保佑你”。

    顾夕颜下意识地也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回了一句“圣母保佑你”。

    白神甫眸子中闪过异彩,仔细地打量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就觉得白神甫看自己的眼光好象有一点不一般,而柳眉儿呢,却担心着顾夕颜是不是穿戴方面露出了什么马脚,引来了白神甫的注意,忙笑道:“妹妹,我陪着你一起吧!”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白神甫淡淡地笑了笑,道:“两位夫人,请跟我来。”

    顾夕颜就朝着段缨络使了一个“小心”的眼神,这才跟着白神甫进了角门。

    门后,是一件不大不小的静室,东面的墙上,挂着一幅较小的圣母圣子像,画像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香案,香案正中点着一支儿臂粗的蜡烛,右边则放着一个圆圆的钵子。

    他指了指画像前的团圃。

    顾夕颜跪在了团圃上,双手团握在胸前,垂下了头,柳眉儿也跪在了团圃上,慌慌张张地望了望白神甫,这才双手团握在胸前,垂下了头。

    白神圃就若有所思地望了顾夕颜一眼,笑道:“这位姊妹,我会在圣母面前诚心祷告,祝您心想事成!”

    然后他开始用一种抑扬顿挫却非常柔和的声音开始吟诵着什么,好象一个一个的音节,但仔细一听,却又含糊的让人听不懂。

    她不由心中苦笑。

    李朝阳啊李朝阳,你到底把这个时空变成了一个怎样的疯狂的世界啊!

    吟诵大概持续了有半个钟头的样子,顾夕颜的腿都跪麻了,白神甫才停下来,然后他从香案下的暗格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杯子,在钵子里舀了一杯液体端到了顾夕颜的面前。

    静室有点暗,但呆久了,仔细一点的话,还是能看清楚东西的。

    褐色的水杯,把水也映成了褐色……这样长年放在那里,不知道夜晚有没有老鼠爬进去……

    顾夕颜端了那杯所谓的圣水,睁大了眼睛,真的是无法下咽。

    柳眉儿却在一旁低声地催她:“快喝,快喝……”

    顾夕颜就想起了齐懋生送她出门时殷殷的目光。

    她一闭眼,就把那杯水喝了下去……

    然后她神色微怔。

    那分明就是一杯无味的白水。

    顾夕颜张大了眼睛,望了白神甫一眼。

    白神甫微微地笑起来。

    带着一点点讽刺……望着那笑容,顾夕颜这种感觉比刚才更强烈了。

    柳眉儿却很兴奋,好象顾夕颜马上就能怀孕了似的,忙从荷包里掏了一张银票递过去:“谢谢神甫了!如果心想事成了,一定再来重谢神甫!”

    白神甫大大方方地收了柳眉儿的银票,笑着对顾夕颜道:“这位姊妹,远道而来,不如留在这里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柳眉儿一听,好象是得到了什么无上的恩赐似的,不待顾夕颜说话,忙道:“多谢神甫,多谢神甫!”

    白神甫笑着走出了静室。

    顾夕颜拉着柳眉儿道:“这地方阴阳怪气的,我们还是回去吃午饭吧!”

    柳眉儿笑道:“你不知道,这里的素菜,是十分有名的……”

    顾夕颜完全无语了。

    教堂,做素菜!

    她在心里把李朝阳狠狠地诅咒了一番,然后随着柳眉儿出了静室。

    静室外,白神甫正俯身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就回头朝着顾夕颜笑了笑,吩咐那小男孩:“小石头,你带着这位夫人去静室坐坐。”

    叫小石头的男孩子个子瘦瘦的,皮肤黑黑的,一双眼睛却象宝石似的明亮,跳跃着俏皮的光芒。

    他象个小大人似的朝着朝着夕颜行了一个礼,然后领着顾夕颜一行推开了教堂另一侧的角门。

    角门后面,是弯弯曲曲的抄手游廊,两旁都是如亭亭如盖的参天大树,穿行其中,凉意透人,倍感舒适。

    顾夕颜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等走到一个拐角处时,有一位女郎带着欢言笑语的孩子朝着她迎而而来,有小姑娘和小石头打招呼:“石头哥,徐姐姐来看我们了!”

    小石头恭敬地朝那带孩子的女郎喊了一声“徐姐姐”,然后朝着小孩子们使眼色,一本正经地道:“有贵客来!”

    小孩子立刻都住了嘴,一反刚才的雀跃,个个一副恭敬的样子站在了一旁,给顾夕颜让道。

    顾夕颜望着孩子们那些看似规矩却摇头耸肩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嘴角一翘,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孩子们穿得都不太好,粗棉布,还打着补钉,但都洗得干干净净。其中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看着顾夕颜的笑脸,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带小孩的徐姐姐忙回头则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目光,小姑娘立刻双手捂住了嘴巴,尽管如此,乌黑发亮的眸子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顾夕颜。

    真是可爱极了!

    如果不是隔的远,顾夕颜就要伸出手去摸摸孩子的头了。

    徐姐姐面露歉意,曲膝给顾夕颜行了一个礼:“孩子们不懂事,夫人请毋见怪!”

    声音清脆婉转,如百灵鸟悦耳动听。

    顾夕颜忍不住认真地望了一眼徐姐姐。

    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佻而削瘦,白皙的皮肤,乌黑的眸子,秀丽的五官,气质也颇高雅,但眉宇间却凝着一团浓浓的郁色,让人看了心中沉闷。

    徐姐姐见顾夕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朝着顾夕颜客气地笑了笑。

    就是笑容,也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顾夕颜暗忖着,笑着朝那徐姐姐点了点头。

    大家擦肩而去,顾夕颜身后却响起叽叽喳喳欢快如小鸟般的议论声。

    “你看,她穿得好漂亮啊!”

    “是啊,是啊,她的鞋子上面一闪一闪的,肯定是用金线绣的,一定值得很多钱。”

    “那快跟李嬷嬷说,给她做好吃的东西,她要高兴了,肯定赏很多钱给我们……”

    真诚的赞美,天真的语气,让顾夕颜忍不住再次回首。

    小孩子看见她回过头来,一下子都闭了嘴,神色间有些惶恐,但又看到顾夕颜面带着善意的微笑,孩子们又立刻恢得了刚才的欢快,个个面带笑容,笑嘻嘻地,争先恐后地朝前跑了。

    徐姐姐却不能跑,她面带尴尬再次朝顾夕颜曲膝行礼。

    顾夕颜笑道:“不用客气,小孩子,话言无忌!”

    徐姐姐低低说了一声“多谢夫人海涵”,起身去追那群小孩子去了。

    顾夕颜望着徐姐姐的背影,问小石头:“小石头,徐姐姐是什么人?她也是你们教堂的人吗?”

    小石头摇了摇头,道:“徐姐姐是我们的姐姐,她在一个富户人家当教习嬷嬷。”

    柳眉儿奇道:“这么年轻的教习嬷嬷啊!那你们家一共有几个孩子啊!”

    顾夕颜笑道:“什么啊,他们说的姐姐,就是教友的意思。”

    小石头张着大大的眼睛:“夫人也知道吗!”

    顾夕颜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白神甫给她们安排的一个休息地方,是个三间的平房,家具都是一般的杂木,但布置得干净整洁,摆了几盆花草在小几案头,显得清新雅致。

    有个年约三旬的妇人给她们打了水来,顾夕颜服伺着柳眉儿洗了把脸,然后自己才和段缨络梳洗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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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九峰之旅(二)

    她们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就有人送了来素菜。

    小碟小碗的,看上很精致,不外是些豆腐、香菇之类做成的东西,但清淡可口,也颇有些嚼头。

    吃饭的时候,段缨络就感觉到有细细的脚步声在门口来回的徘徊,等她们吃完了饭,那人还在那时走来走去,段缨络撩了竹帘子一把就将人揪了进来。

    顾夕颜和柳眉儿吓了一跳,段缨络也愣住了。

    那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眉清目秀的,眉眼间却有着几份羸弱。

    小姑娘被段缨络这一抓,估计也吓坏了,脸色苍白,嘴角颤抖,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缨络苦笑着把小姑娘放了下来。

    小姑娘两腿一软,竟然就瘫在了地上。

    顾夕颜叹了一口气,倒了杯茶,蹲着递给了小姑娘:“来,喝口茶定定神。别怕,我们没有什么恶意的!”

    小姑娘望着顾夕颜比白瓷茶杯还要白皙细腻嫩滑的手,突然就伸手摸了摸。

    顾夕颜吓了一跳,直接的把手收了回来。

    小姑娘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你的手,象豆腐做的。”

    顾夕颜也笑了起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笑道:“我叫桔兰。”

    “桔兰啊!”顾夕颜就亲昵地摸了摸桔兰的头。

    感受到顾夕颜的善意,桔兰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气氛变得欢悦起来。

    段缨络就问桔兰:“你在我们门前走来走去干什么?”

    桔兰神一沉,犹豫道:“夫人,你们是从雍州来的吗?”

    顾夕颜一怔,和段缨络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笑着问桔兰:“你怎么问起这个来?”

    桔兰迟疑了良久,低低地道:“你们穿得好漂亮,我还以为你们是从雍州来的……我,我有一个姐姐,听说在雍州,我就想知道她是不是还话着……”

    看桔兰的穿着打扮,家境应该不是那么宽裕,看她的神色,好象还有点忧郁的样子……难道是家庭暴力?

    顾夕颜就试探性地问道:“你父母呢?”

    桔兰的眼眶中立刻充满了泪水:“在燕地攻打高昌的时候死了……家里的人全都死了……姐姐背着我逃了出来……她的腿断了,顾神甫说,不能带她走,要不然,我们都走不了……后来,白神甫说,我姐姐还活着,在雍州……我就想去雍州,找找姐姐……”说着,眼泪就无声地流了下来。

    燕地攻打高昌的时候……

    顾夕颜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她摸着桔兰的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眉儿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桔兰的身边,轻声地道:“我经常会去雍州,你愿不愿到我家里去当差……”

    桔兰暗淡的眼神立刻明亮起来,发出如太阳般眩目的光彩来:“真的吗?夫人,我真的能到你家里去当差吗……”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又渐渐暗了下去,“可是,我要是走了,小草和小花怎样办……”

    柳眉儿就望着了顾夕颜一眼,轻声地道:“谁是小草和小花?”

    桔兰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们和我一样,都是顾神甫捡回来的孤儿。一个四岁,一个三岁,我负责照顾她们……她们就象我的妹妹一样……”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要是我走了,谁来照顾她们……香草要照顾小武和明辉,四妹要照顾招弟和双红……我要是走了,屋子也没有人打扫了……我,我……”说到最后,她手足无措地望着顾夕颜和柳眉儿,满脸的茫然。

    顾夕颜沉吟道:“你们,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吗?”

    “嗯,”桔兰点头,“我们有很多姐妹。”

    顾夕颜嘴角微翕,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桔兰,你怎么又到处乱跑了!”有人轻声地喊着桔兰的名字。

    屋子里的人都寻声望去,就看见白神甫面带笑容地站在门口

    “白神甫!”顾夕颜就些惊讶地望着他,桔兰则小小的瑟缩了一下,神色不安地低下了头,喊了一声“白神甫”。

    白神甫就进门牵了桔兰的手:“夫人,小孩子不懂事,您不要放在心上。”说完,就低头和蔼地对桔兰笑了笑:“我们走吧,别担搁夫人们休息!”

    桔兰耷拉着头,跟着白神甫走了。

    顾夕颜站在屋檐下,望着桔兰频频的回头,闪烁着期盼的眼神,她良久无语。

    望着顾夕颜脸上的不忍,柳眉儿犹豫道:“要不,我就把这孩子带回九峰去,反正,也不多这一碗饭。”

    顾夕颜沉默良久,神色暗然地道:“看看再说吧……这些神甫对孩子们还挺不错的。我们别好心办了坏事,婢女,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柳眉儿就嘟了嘴:“到我们家好吃好喝的,难道我还会亏待她不成!”

    有时候,自由更可贵吧!

    但这些,和柳眉儿是讲不清楚的。

    顾夕颜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大家出门去找白神甫。

    那个给她们倒水的大婶一直在屋外服伺着,听说她们要去找白神甫,忙在前面带路。

    教堂的后面面积挺大的,但即不象江南曲径通幽的建筑风格,也不象北方院落叠叠的,屋子是一排排建着的,就象那些厂房一样。可能是中午的原因,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到风吹树叶沙沙的响声。

    顾夕颜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大婶在靠近西北角一幢小小的两间平房前停下了脚步,叩了门,不一会儿,白神甫就来应了门,看见顾夕颜她们,他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请她们进了屋。

    顾夕颜赶在柳眉儿前面开了口:“白神甫,我们想带桔兰去一趟雍州,算是帮她完成一桩心愿。”

    白神甫沉默不语。

    顾夕颜就指着柳眉儿道:“这是九峰崔家的媳妇,如果您信不过我们,可以派个人跟着……只是帮桔兰完成一个心愿而已!”

    白神甫清亮的目光定定地望了顾夕颜一会,轻声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那种若有所指的语气,让顾夕颜怔了怔。

    “我听人说,燕国公府的少府事龚涛龚大人的夫人韩氏,收养了不少在战争中身体受到损伤的孩子……所以当桔兰哭闹不休的时候,我就拿这哄着她……至于她姐姐在不在那里,我也不知道!”

    “龚涛的夫人韩氏……”愕然中,顾夕颜就想到了个简陋的龚府,韩氏毛边内衣和缺胳臂少腿的少女。

    缺胳臂少腿的少女……那个叫“桔红”的女孩……桔红、桔兰……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顾夕颜压住心底的激动,笑道:“白神甫,世界,有时候很小的。”

    ******

    桔兰和顾夕颜回雍州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桔兰很激动,白神甫表示她的差事会让别人帮她做的,她跑来给顾夕颜磕头,然后又一溜烟地跑回自己住的地方收拾东西去了。

    趁着这机会,白神甫就和顾夕颜闲谈了一会:“夫人结婚有多久了?”

    是在问她的不孕之事吧!

    顾夕颜坦然道:“有三年了。”

    白神甫沉吟:“在雍州城不远的春里,有一位姓高的大娘,在这方面,颇有些心得。夫人不如去那里试试……她也是我们教会的一位姐妹。”

    春里,姓高的大娘,难道是高姑姑不成?

    顾夕颜愕然,正欲详细地询问一番,突然有人推门而入:“白神甫,听说你让桔兰去雍州?你清楚那人的底细吗?万一心怀叵测,岂不是把桔兰送入了虎口……”

    那人的话音未落,顾夕颜就满脸震惊地站了起来。

    对方看见有人在屋里,目光扫过,如雕塑般的呆立在了那里。

    白神甫目光一滞,轻声地道:“你们,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不,不,认识!”

    那种急切地想要撇清关系的口吻,听在人的耳朵里,就带着一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白神甫望了望顾夕颜,又望了望来人,露出一个淡淡笑容来。

    顾夕颜尴尬地道:“既然事情已经说定了,那我们先告辞了。”说完,轻轻地朝着白神甫点了点头,匆匆地出了门。

    柳眉儿见顾夕颜走得急,匆忙地曲膝向白神甫行了一个礼,追了上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白神甫和来人,白神甫笑道:“日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什么事……怎么会有事瞒着您!”来人语气紧张,“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你屋里会有女客。”

    “真的吗?”白神甫露出孩子气似的天真笑容,“你们都姓顾耶!”

    “她,也姓顾吗?”语气中,带着几份迟疑和不信。

    白神甫就狡黠地笑了笑:“带着拇指大的碧玉玺,穿着云纹织锦,让崔家少奶奶亲自陪着,互相以姐妹相称,来我们这里求子……除了燕国公齐灏的夫人顾氏,还有谁?”

    改头换面叫顾日沉的桂官大惊,沉默半晌,如梦般的呓语:“她,一向胆大包天……我就知道,她会有这一天的……”

    这一次,白神甫却听得不是十分清楚,问道:“日沉,你说什么?”

    顾日沉苦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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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九峰之旅(三)

    顾夕颜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做停留。

    她回到屋子,立刻吩嘱柳眉儿:“快,去叫了那个叫桔兰的小姑娘,我们赶回碧园去。”

    柳眉儿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顾夕颜看似轻松地道,“我们圣水也喝了,小姑娘的事也出手相助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柳眉儿总觉得顾夕颜的态度有些奇怪,可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加上她口才一向就没有顾夕颜好,自然是乖乖点头应承了。

    段缨络却悄悄地问她:“难道是熟人?”

    顾夕颜自然没什么好瞒她的,轻轻地点了点头。

    段缨络沉吟道:“要不要通知国公爷……”

    “不,不,不……”顾夕颜下意识地拒绝。

    那样一个少年,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磊落大方,却是顾宝璋的**,今日再见,英俊更胜从前,爽朗更胜从前,豪气更胜从前,那是经过了多少的历练才打磨而来的……何必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让这些卑微的挣扎在瞬间就变成了幻影。

    “不,不,不,你别跟齐懋生说……我自有主意!”顾夕颜神色认真地再次强调。

    段缨络点了点头,出去丢了香钱的柳眉儿听了个尾音,笑道:“什么事别跟国公爷说啊?”

    顾夕颜朝着段缨络使了一个眼色,笑道:“是今天的事啦……免得让他笑话。”

    柳眉儿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正是……我也没有告诉相公……怕他责怪我,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顾夕颜见柳眉儿不再追究,戴了帷帽,笑道:“我们走吧!”

    “嗯!”

    柳眉儿和段缨络也戴了帷帽,大家鱼贯着出了门,走在前面的顾夕颜突然就停下了脚步,柳眉儿脚没有来得及收回来,身子就撞在了顾夕颜的后背上,顾夕颜一个趔趄,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是你突然就停了下来……”柳眉不满地嘟呶着,却发现顾夕颜目光直直地望着面前,根本就不是在和她说话。

    柳眉儿顺着顾夕颜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在白神甫那里见过的那位英俊的小神甫正目光闪烁地望着顾夕颜。

    小神甫的目光有些不对啊……太失礼了……柳眉迷迷糊糊想着,段缨络却警惕地上前几步挡在了顾夕颜的前面。

    桂官望着如临大敌段缨络,苦涩地笑了笑,轻声地道:“齐夫人,我有几句话跟您说,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顾夕颜站在段缨络身后,并没有出面的打算:“顾神甫,有什么话,你在这里说就行了。”

    桂官望着顾夕颜脸上那慎重的表情,不由地笑了起来。

    她还是很多年前一样,遇到有危险的事就会跑得远远的。

    想到这里,他英俊的面容,聚然间就盎发出如阳光般爽朗的光彩来。

    顾夕颜一怔。

    那个改变他们两人命运的夜晚突然间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还记得,那天夜晚,自己挽着一个装满细软的蓝色小布包,小心翼翼地靠近二门,准备趁着王婆子酣睡的机会悄悄离开顾府。可等她到了二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户大开,一个英俊的少年面如沉水地站在门扉旁,看见她,抱怨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她望着月光下桂官清冷的神色,不由心里暗暗叫苦。

    自己虽然帮了桂官,但桂官也用他知道的消息换来了这份报酬,她并没有和桂官一起走的意思,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今晚自己会离开顾府……看样子,自己这段时间的行踪都落在了这个叫桂官的少年眼中。

    桂官好象对她的迟疑毫无查觉似的,直催着她:“快点,我在二门套了马车,小心马惊了,被人发现了。”

    有马车……有了速度作保证,这次离家计划就多了更多胜算的机会。

    顾夕颜决定不再坚持己见,她急急朝着桂官走去。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从一旁屋檐下的阴影里窜了出来,猛地就抱住了顾夕颜的腰身:“要走,我们一起走……”

    顾夕颜没有回头,朝着那人的脚背就是狠狠地一踩。

    桂官却失声叫道:“百年,你……”

    抱着顾夕颜的百年痛得发抖,却一点也没有松开手臂的意思,他声色俱厉地道:“……你们带我一起走,要不然,我就要嚷了……”

    桂官只是略略犹豫了一下,语气凝重地道:“好,我们一起走!”

    百年松开了手臂,顾夕颜转身,就看见他手里也提着一个小小的布包袱。

    三个人沉默无语地沿着顾家曲曲折折的屋檐到了二门,顾夕颜和百年坐到了车上,桂官坐到车辕上抖了马缰,一行人慢慢地朝着春明门而去。

    那时候,城门已经宵禁,他们在春明门旁一个僻静的客栈里歇下。

    客栈的老板满脸疑惑地望着他们,要了路引。

    桂官颤抖着,把路引道了过去,老板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了良久。

    桂官就指着百年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个小厮!”

    老板又打量了他们几眼,这才叫了一个小伙计给他们安排了两间房子。

    这是顾夕颜第一次住客栈。

    散发着异味的被褥,摇拽的烛光,婆娑的树影,都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她畏缩在被子里,睁着大大的眼睛打量的四周,不敢合眼。

    但时间一长,她也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就在这似睡非睡的时候,她突然听到隔壁传来桂官的呼救声:“二姑娘,二姑娘,快,快……”然后传来劈里啪啦的打斗声。

    在这寂静的夜晚,这一切响动都让顾夕颜觉得胆颤心惊。

    如果这个时候惊动了客栈的老板,自己会不会被送到府衙去……

    顾夕颜想到这里,立刻跳了起来,趿着鞋子就跑到了隔壁。

    门是锁着的,可窗户却开着半扇,顾夕颜推开扇户,就看见百年正骑在桂官的身上,手里拿着一块砖头朝着桂官砸了下去,桂官一扭头,砖头就拍在了一旁的青砖地上,发出一沉闷的“砰”声。

    借着窗外的月光,桂官已看到了顾夕颜如白玉般皎洁的脸,他一面抓住百年拿着砖头的那只手和百年对峙着,一边朝顾夕颜喊道:“……他要杀我……他要路引……”

    顾夕颜一听,大惊失色。

    她立刻从窗户爬了进去。

    听到动静的百年回过头来,桂官已趁着他分心的时候握住百年那只拿着砖的手,朝着百年挥去。

    砖头拍在百年的侧脸上,百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嗯”声,就软软地倒在了桂官的身上。

    桂官趁机翻身坐起来……顾夕颜急急地问道:“怎样了?你怎么样了?”

    桂官喘着粗气摇了摇头,气息不稳地道:“没,没事,看看,百年,怎样了?”

    顾夕颜跑过去用脚踢了踢百年:“喂,你怎么样了?”

    随着顾夕颜的劲道,百年失重似的仰面躺在了地上。

    静谧的月光下,顾夕颜看见百年太阳穴旁一片狼藉……

    想到这里,顾夕颜只觉得全身发冷。

    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好象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朝着段缨络靠去。

    两个人全力把百年放在了客栈的床上,然后静坐着等待春明门那幽幽的转轴声响起。

    他们没有敢惊动客栈的人,手脚慌乱收拾了东西就匆匆出了城。

    顾夕颜要和桂官分手:“你现在有了新身份,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

    桂官惊愕道:“你不和我一道吗……我没有什么地方去,就跟着你吧!”

    顾夕颜手汗如浆。

    为了一张路引,就丢了一条性命……她手上这个看似平常的蓝布包袱里,却裹着价值几千两的金银首饰……这足以让桂官过一辈子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信。

    “我是信教的,准备去教堂,你去不去!”

    桂官张大了眼睛:“姑娘,信基督教吗?那是个邪教……说死了都要烧成灰的……”

    顾夕颜沉默不语,朝着桂官笑了笑。

    桂官抿了抿嘴,眉宇间浮现出义无反顾的坚毅:“我也去!常言说的好,绝处逢生……我不相信,我的运气就那么差!”

    他们抄着小路往富春县去,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破旧的教堂。

    教堂的神甫接待了他们,给他们提供了食物和房间。

    顾夕颜却故计重施,在第二天天色发白的时候偷偷地跑回了盛京。

    走在大街上,有面色猥琐的男子拉她……她在人群中穿来窜去,然后在一个巷子的角落里用延颜膏涂在了自己的脸上,用胭脂做了一个胎记在脸上。

    买了一个小匣子,把首饰全封在了里面,当到了当铺里。

    她站当铺的门槛上,望着穿梭如织的人海,却无处可去。

    转转兜兜,她又回到了顾府……然后听到了丁一鸣和他贴身小厮的话,无奈中,她叩开了秦大姑的门。

    ……

    当初,二姑娘偷偷从教堂里跑了,就是不想和自己再有什么接触吧!

    桂官眼色一沉,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顾夕颜:“……当时走得匆忙,后来才发现有个包袱是百年的……我知道这书本,是你先祖的手迹,前朝孤本,珍贵无比……我本来准备把它给烧了……可这几年,我看多了生生死死,反而把以前的事看得淡了……它本来就是你们家的,我现在还给你……我也可以放下以前的种种恩怨……从今往后,你我再见,就只有顾神甫和齐夫人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九峰之旅(四)

    那是一本薄薄的线装书,蓝色的封皮,用行楷写着《道德经》三个字。

    顾夕颜瞪大了眼睛望着那本书,就好象看到一块烫手的山芋般,急急地道:“我这几年,也把以前的事看得淡了……世间之物,本来就是有德者居之。这本既然落在了你的手里,它就是你的了……”说完,她忽忽回头,急切地对柳眉和段缨络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柳眉儿满头雾水,可段缨络却能体会到顾夕颜不愿意和这位神甫多做接触的急切心情,她点了点头,护着顾夕颜匆匆而去。

    到了山下,她们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徐姐姐带着桔兰下山来。

    段缨络把桔兰抱进了马车,徐姐姐挥手和她们道别。

    马车一路飞驰朝着碧园而去。

    顾夕颜望着张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马车豪华装饰的桔兰,尽量放松心情,和桔兰柳天:“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桔兰有些拘谨地笑了笑:“……我们每天要打扫卫生,还要读书、写字,帮着年纪小的妹妹弟弟们洗衣服,照顾她们……”叙述中,或者是想到了曾经快光的时光,小小的脸上开始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小草来的时候,象个小猫,顾神甫把她交给了我,我每天就煮糊糊她吃,现在她也可以照顾别的妹妹了……是个很乖的孩子……”

    顾夕颜带着鼓励的笑容摸了摸桔兰的头。

    感觉到顾夕颜的温和,桔兰抬头,诚恳地望着夕颜:“夫人,您一定很有钱吧。”

    很有钱?今年懋生给了三万两银子的家用给她,说是高昌那些的形势比预想中的还要好,还开玩笑地说,以后,只会多,不会少……比起平常人家来说,应该算是很有钱吧!

    “夫人,你也帮帮我们教堂吧!”桔兰急切地道,“现在,我们的姊妹越来越多,我们都尽量节省了,可钱还是不够用。顾神甫到处想办法……上次,徐姐姐还在担心,说,梁地马上就要打仗了,到时候,又会有很多和我样一样的孩子……”

    顾夕颜一怔。

    “梁地马上就要打仗了”,这种涉及到军事上的事,就是她,也是听齐懋生说起的,徐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

    马车很快到了碧园,石王氏和李石氏都恭敬地在二门等候。

    看见顾夕颜带了一个小姑娘回来,两人都大吃了一惊,顾夕颜没有多做解释,把桔兰交给了杏雨,然后和石氏姑嫂寒暄了几句,就借口太累,端茶送客了。

    梳洗完毕,顾夕颜和柳眉儿歪在罗汉床上喝茶。

    杏雨带了梳洗干净的桔兰带过来给顾夕颜请安。

    桔兰看她的神色带了些戒备。

    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吗?

    顾夕颜唏嘘着,颇有些无奈地吩咐杏雨:“这段时间,桔兰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的照顾她才是。”

    杏雨笑着应了一声“是”,然后带了桔兰下去。

    柳眉儿却对桔兰的态度不以为然:“怎么这样……一点也不知道感激……”

    顾夕颜就叉开了话题:“你们家的那个姑娘,到底什么时候嫁?”

    柳眉儿笑道:“你还真去啊!”

    “可以不去吗?”顾夕颜奇道。

    “是房远亲,而且是庶出的……借了她的名义把你约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一早去给崔太君请了安,就回雍州吧!”

    柳眉儿一怔:“这么快啊!”

    顾夕颜望着几上的热腾腾的茶水没有吱声,这一刻,她无比的怀念起齐懋生来。

    ******

    当齐懋生听到顾夕颜回来的消息时,正在主持燕地最高级别的军事会议,两天前他接到了盛京的圣旨,要求燕地派六千骑兵再次前往梁地,配合梁庭都督府围巢梁军。

    齐淇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极别的军事会议,他慎重坐在离齐懋生两步的距离,正襟危坐地侧耳倾听着其他人的意见。

    齐潇是坚决反对的:“六千骑兵,等于是把燕地摆在桌面上的兵马全部调走,如果一旦出现什么情况,我们如若抵御,盛京方面就可以以我们违反了‘明岛协议’拥兵数量一条对我们发难……六千骑兵,太多了!”

    林永昭是赞成齐潇意见的,只是语气比较缓和些:“国公爷,要不,和朝庭谈谈,去四千人马,您看如何!”

    龚涛是一贯的与齐潇唱反调:“六千骑兵,也不是不可以。不如趁机再和朝庭谈谈,让我们再增加兵力……高昌的五万人马,我们手中各有一万人马,这事迟早是瞒不住的,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由暗转明。”

    从高昌赶回来的袁泽寰则和龚涛想到一块去了:“盛京就是想对我们用兵,中间还隔着一个晋地,而且上次晋地信使也表示,愿意以我们马首是瞻,到时候,晋地只要在粮草供给个对盛京略有拖延,形势就会对我们有利。我带三万人马驻扎在缨河,万一出现什么异常,最多十天,我就可以赶到合县……六千精锐,也可以立刻掉头,到时候,呈两面夹击之势,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齐懋生。

    齐懋生却在低声地嘱咐二平。

    其他的人坐的远,听得不太清楚,齐淇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齐懋生在交待二平:“让四平去,他和少夫人接触的多些……要是脸色不对,就立刻来禀了我……问问跟去的人,这几天少夫人都干了些什么……”

    二平唯唯诺诺地点头而去。

    齐懋生转过头来,笑道:“大家再议议……定先生,您的意见呢?”

    ******

    四平缓缓地走进梨园。

    齐懋生的那一脚,让他直到今天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正在指挥着人卸箱的嫣红见了,笑道:“四平哥,你消息到灵,我们刚到,你就过来了!”

    四平笑道:“少夫人在吗?”

    “你等会,夫人正在梳洗呢!”说着,就叫了小丫头带着四平到一旁的暖阁去喝茶,等事忙得差不多了,又去了暖阁招待四平:“你胸口的伤,可好了些!”

    四平的手不禁在胸口抚了抚,苦笑道:“怕是不能完好了,可也不会丢了性命去!”

    嫣红就露出同情的目光来:“都是那贞娘害人……”

    四平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可别再提这个人了!三姑娘这段时间怎样?”

    嫣红小声地道:“少夫人让人带着去了几次道观,开始回来还哭哭泣泣的,后来见夫人不是哄着她,这才好些了,也开始跟着那位王嬷嬷学规矩了。”

    这件事,四平是知道的。

    刚开始贞娘走的时候,红鸾还有些闹人。后来,少夫人答应她,只要她跟着新来的教养嬷嬷好好地学规矩,就每个月的月初让人带她去看贞娘,为这个事,爷还有点不高兴……现在看来,还是少夫人的办法有效。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看见秋实从正屋出来了,嫣红忙道:“四平哥,估计夫人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四平也站了起来:“我还是到屋檐下等着吧!”

    两人出了暖阁,嫣红进了内室,就看见云裳正服伺着顾夕颜喝茶,她曲膝行了礼,笑道:“四平过来了,夫人见还是不见?”

    顾夕颜笑道:“让他进来吧……说起来,已经好久不见他的人了!”

    嫣红应了一声,叫了四平进来说话。

    知道是齐懋生让来问的,顾夕颜笑了笑,道:“你去回了爷,让他别七想八想的,我就是想家了,所以提早回来了!”

    四平笑着应声而去。

    顾夕颜叫了杏雨进来:“你把桔兰送到龚府去,如果是亲姊妹,就交给龚夫人处置;如果不是新姊妹,就把人带回来!”

    杏雨清脆地应了一声,然后拿了牌子出去了。

    几天的车马劳顿,她还真觉有点疲惫,翠玉给她铺了床,她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跟前服伺的是云裳。

    “爷回来了没有?”

    云裳忙道:“还没有回来呢……不过,杏雨姐姐回来了!”

    “让她来见我吧!”

    云裳应声而去,不一会,就叫了杏雨进来。

    杏雨给顾夕颜曲膝行了礼,笑道:“夫人还真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那个桔红,还真是桔兰的亲姐姐。”

    顾夕颜就松了一口气。

    “做了件什么天大的好事?”随着说话声,齐懋生撩帘而入。

    “懋生!”顾夕颜高兴地笑起来。

    齐懋生走到炕边,望着顾夕颜那张因喜悦而显得光彩照人的脸,笑道:“去了一趟九峰,做了件什么天大的好事?”

    顾夕颜搂了齐懋生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答非所问地感叹:“回家可真好!”

    那依依恋恋的口吻,让齐懋生嘴角不由地就翘了起来。

    杏雨就把桔兰的事情简单地向齐懋生说了一遍,然后笑道:“爷,你说,这不是件天大的好事吗?”

    齐懋生听了一怔:“我还以为龚涛是因为家里兄弟侄儿多才会那样贫困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有战争,就会有死亡……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顾夕颜不想让齐懋生想那么多,就叉开了话题,吩咐杏雨道:“你去让红玉摆饭吧!”

    杏雨应声而去,顾夕颜就下了炕服伺齐懋生换衣梳洗。

    两人吃晚饭的时候,顾夕颜就跟他说了自己去九峰经历,她理所当然地瞒下了自己和桂官见面及教堂收养了很多孤儿的事。

    齐懋生就戏谑她:“你如果可是喝了圣水的……今晚可要好好地服伺一番才好!”

    “你这家伙!”顾夕颜红了脸拿了筷子去敲齐懋生的手。

    齐懋生哈哈大笑着把顾夕颜拉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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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柳暗花明(一)

    第二天一大早,顾夕颜去给徐夫人请安,遇到了同来给徐夫人请安的方少芹。

    自从方太后死后,两人之间就是见面也如隔了一层薄纱似的,亲昵中透着客气。

    大家互相见了礼,顾夕颜就看见石嬷嬷用大麾裹着什么,她笑道:“怎么,把绯官也带来了。”

    方少芹笑道:“祖母掂记着,一日不见,就象是丢了魂似的……只得把他带了来。”

    生了齐绯,方少芹丰腴了不少,再也没有那种如柳絮般的轻盈,眉宇间却平添了一份刚毅,配上那洞察世事目光,看上去精明利落,顾夕颜有时候看着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很陌生,那些两人在一起的默契和舒适好象都随着时光而流失了。

    她们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易嬷嬷就笑着出来招唤她们。

    易嬷嬷撩着帘子服伺顾夕颜和方少芹进了门,然后她就围到了石嬷嬷跟前打量齐绯:“瞧这小脸,红扑扑的,这样抱着也不见醒,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石嬷嬷笑道:“我们绯官,就是性格温顺,听话,一点也不吵人。”

    自从徐夫人“轻微”的中风后,她梳装打扮的时候骤然间就延长了不少,请安的人经常要在屋檐下等很久。顾夕颜和方少芹虽然不用在屋檐下等,但也不是一到就能见到徐夫人的。

    婢女们上了茶,两人就坐在外室喝茶。

    易嬷嬷听了石嬷嬷的话,就看了顾夕颜一眼,笑道:“可不是……这个也太安静了,那个,也太闹了些。听说前几天又发起热来,雍州府的名医都到齐了,今日可好些了。”

    易嬷嬷说的“那个”是指魏士英生的齐绘,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十天到有九天病有,一天晚上,花生胡同还派了人到梨园来求参果……

    这些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易嬷嬷当着顾夕颜说这些,也只是想让她闹心而已。可偏偏顾夕颜一番鱼不动水不调的模样,易嬷嬷说了几句,也就没趣,转移了话题,问顾夕颜道:“少夫人,九峰那边,还好玩吧!”

    顾夕颜一本正经地坐着那里,笑道:“我是代表齐家去九峰参加崔家的婚礼,自然是循距踏矩的,不敢有半路差池,哪里有好玩不好玩之说。”

    碰到个软钉子,易嬷嬷就讪讪然地笑了笑。

    顾夕颜一向是绵里藏针的性子,别人不知道,方少芹却是颇有体会的,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以前两人一起办珠玑社时的情景……那个时候的顾夕颜,总是淡淡地微笑,默默地安排一切,就象一缕香,久在其中就感受不了它的芳香,可一旦有了距离,才知知道它的美好。

    方少芹眉头很快地蹙了一下,笑道:“易嬷嬷,还望您去看看祖母收拾得怎样了……这清早的天气还是有些寒意的,我还担心绯官有些受不住!”

    易嬷嬷一听,立刻笑道:“我这就去!”说完,急急进了内室。

    顾夕颜朝着方少芹淡淡地笑了笑。

    她不由地想到了两人新婚时每天和方少芹一起来给徐夫人请安的日子,那个时候,方少芹也是常常这样帮着她……想到这里,顾夕颜心底更觉怅然。

    也许是方少芹的话起了作用,很快,徐夫人就见了她们。

    顾夕颜一副孝顺媳妇的恭敬模样给徐夫人请了安,徐夫人和她淡淡地打过招呼后,就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齐绯的身上,顾夕颜见状,就找了一个借口告辞了。

    她刚回到梨园,杏雨就来禀告:“龚夫人前来求见!”

    “龚夫人,龚涛的夫人吗?”顾夕颜奇道。

    杏雨笑道:“正是龚大人的夫人。”

    “快让进来!”顾夕颜忙道,“拿了好茶来招待!”

    杏雨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杏雨就撩帘服伺韩氏进了屋。

    韩氏曲膝向顾夕颜行礼,顾夕颜忙下炕搀了她:“韩姐姐快别这么客气,到炕上来坐!”

    韩氏本来也不是个扭捏之人,见顾夕颜语气真挚,不是客气之词,道了谢,就坐到了炕上。

    杏雨带了几个小丫头上了好茶和点心,顾夕颜就殷勤地问道:“韩姐姐,您是轻易不到我这里来的,可是有什么事?”

    韩氏笑道:“还真是有一桩事!”

    顾夕颜接过小丫头们递过来的茶,亲手放在了韩氏的面前,笑道:“韩姐姐,您请说!”

    韩氏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了顾夕颜:“这是桔兰让我带给您的!”

    蓝色封面的线装书,竟然又是那本《道德经》。

    韩氏见顾夕颜面露诧惊,笑着解释道:“桔兰说,这是她临行前顾神甫让带给您的。说是您落在了教堂的东西……那孩子,有点小心眼,先还不准备拿出来,后来不知道怎地,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把东西给了我,让我一定要转交给您。”

    顾夕颜苦笑着接过那本书。

    是因为自己是燕国公府的妻子,是杀死她父母的仇人,所以才不准备交给自己的吧!

    韩氏估计也看出了这其中的一些蹊跷,笑着安慰她:“孩子嘛,想法都简单,你也别放在心上……向好处想,如果是梁地或是晋地进犯我们燕地,我们燕人也一样……”

    顾夕颜笑着点了点头,道:“韩姐姐的意思,我懂……”

    韩氏见顾夕颜笑容淡定,并不是违心之话,这才放下心来。

    喝了几口茶,神色间就闪过犹豫之色。

    顾夕颜对韩氏一向很有好感,现在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主动地问:“韩姐姐,你可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韩氏抬头,就看见了顾夕颜清澈明亮的眼睛。

    还是个孩子呢!

    不知道为什么,韩氏心时就浮现出这样的感叹来。

    韩氏迟疑半晌,轻声地道:“少夫人,你身上还是没有动静吗?”

    这事,都快成了忌讳了……大家问起,都带着小心翼翼……

    顾夕颜不由就笑了起来,坦然地道:“嗯,也不知道为什么,求神拜佛的,补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动静。”

    韩氏见她笑得俏皮,更觉得心痛,就想起自己那次去洪台的事来。

    齐懋生特意让人请她去,反复地叮咛:“她年纪还小,你陪她一会,千万别把她吓着了……”

    自己当时还有些担心,怕会遇到一个哭哭泣泣的小姑娘,谁知道,掀了盖头,她竟然是满脸的欢欣,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眸子,也象今天一样闪烁着俏皮的光芒,四处张望、打量着,象个不知道危险的孩子似的……

    韩氏的心里突然就变得柔软起来。

    她认真地道:“少夫人,原来府上有位高姑娘,医艺了得,如今年纪大了,在春里荣养。我看,少夫人不如再把她请回来……”

    顾夕颜就怔住了。

    这已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向她推荐高姑姑了。

    韩氏走后,顾夕颜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让杏雨去了一趟勤园,看看齐懋生在干什么。杏雨很快就回来回话了:“爷正和几位少府事、府丞商量事情呢。说是谁也不准靠近……”

    “哦!”顾夕颜失望地叹了一口声。

    可这个时候,再失望,她也不能去打扰齐懋生。这几天,燕国公府的几位大将都被秘密急招回了雍州,据说是为了商讨前几天盛京圣旨的对策……

    等待是很无聊的,她就随手翻了翻那本《道德经》。

    字迹清秀中透着冷峻,旁边还有好几种不同笔迹的批注,页间还有收藏的印章,看得出,当时的拥有者是怎样的喜爱和珍视这本书。

    顾夕颜淡淡地笑了笑。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到了自己的手里,也是缘纷吧,不如就留起来做个纪念。

    她叫了杏雨来,让她把那本《道德经》收好。

    杏雨找了半天,最后开是开了库房,才找到了一个紫檀木的匣子:“夫人,您看这个怎样!”

    大小也合适,不过,用不着这么名贵的匣子吧,但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只怕又要杏雨找半天了。

    “就这个吧!”顾夕颜把书递给了杏雨。

    杏雨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夫人,这书,放哪里那呢?”

    顾夕颜顾目四望,道:“随便放哪里吧,又不会常用!”

    杏雨应了一声,笑道:“要不,就放在西屋的书架上吧!”

    顾夕颜随意地道:“行啊,你看着办吧!”

    等晚上齐懋生回来后,顾夕颜就把自己的想请高姑姑来给她瞧瞧的打算跟他说了。

    齐懋生一怔,道:“那个赵嬷嬷,可是高姑姑的得意弟子,在你身边都待了好几年了……而且高姑姑年纪也大了……”

    因为赵嬷嬷在自己身边呆了好几年,也没有看出个什么来,顾夕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一直没有考虑过高姑姑,可这段时期却连继听到两个人推荐她,不由也有些动心了。她迟疑道:“试试看嘛!难不成还真去栖霞观不成……”

    齐懋生却正色地道:“这栖霞观总是要走一遭的……”

    齐懋生不说还好,一说,更坚定了顾夕颜请高姑姑的决心。她娇嗔道:“懋生,你就让她来试一试嘛,要是不成,我们再筹划着去趟栖霞观……好不?”

    齐懋生望着顾夕颜期盼的目光,略一犹豫,最后还是应了下来:“我明天就派人去请高姑姑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柳暗花明(二)

    请高姑姑来的事,齐懋生心里虽然有准备,但没有想到这么难。

    第一次去,高姑姑不在家,说是出去访友了,没见到人;第二次去,高姑姑给人出诊去了,没接到人;第三次,齐懋生派了齐潇去,这才把人给请了来。

    这些过程,顾夕颜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高姑姑到的那天,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在梨园等。

    高姑姑先去给徐夫人请了安,然后才到梨园。

    她头发花白,个子高挑,身材削瘦,目光清亮,穿着白色的襦衣,藏青色的襦裙,显得精神抖擞,干净利落,一点也不象年过八旬的人。

    高姑姑见了顾夕颜,恭敬地给她曲膝行礼,顾夕颜忙上前搀起她:“姑姑快别这么客气,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高姑姑就微微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象邻家奶奶一样,很慈爱,宽容,让人觉得温暖。

    顾夕颜让人给高姑姑看了座,上了茶,然后很关心的询问了高姑姑的腿疾,高姑姑微笑着和她聊了几句,双方都是温和的人,屋子里气氛很容洽。

    寒暄一番后,高姑姑就让赵嬷嬷拿了脉枕来开始给顾夕颜品脉。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战战兢兢的,大家静心屏气地望着高姑姑。

    高姑姑把左手的脉象,眉头就微微地蹙了蹙。

    顾夕颜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一悸。

    等把完了右手的脉象,高姑姑淡然的脸上就带了几份凝重。

    顾夕颜急切地道:“高姑姑,怎样?”

    高姑姑抬头打量了屋子几眼,笑道:“别急别急!”说完,转身吩嘱赵嬷嬷:“你把这段时间用的药给我看看!”

    赵嬷嬷毕恭毕敬地应声而去,很快就拿了一叠药方子来。

    高姑姑一张一张的认真看着。

    屋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听到沙沙沙的翻页声。

    看完了方子,高姑姑又问了顾夕颜一些比较**的事,有一些,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还是赵嬷嬷和端娘在一旁补充的,最后,高姑娘仔细地看了她的舌苔。

    顾夕颜紧张地问:“姑姑,我,怎么样?”

    高姑姑就笑了笑,道:“你身体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顾夕颜一怔,“那我怎么就怀上呢?”

    高姑姑就笑了笑,道:“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我先给你用几副方子,看看效果……”

    顾夕颜立刻如泄了气的皮球。

    看看效果……大夫通常对没有十分把握的事,都会这样说……如果懋生知道了,不知道要有多失望,最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偷偷地逃到盛京去啊……

    想到这里,顾夕颜就心乱如麻。

    她强打起精神来吩咐杏雨服伺高姑姑开药方。

    高姑姑却笑道:“不急。说起来,我还没有去给国公爷请安呢!”

    也是。高姑姑是府里的老人了,听人说,是看着齐懋生长大的,虽然是在内院,但来了,总要去给齐懋生请个安吧!

    顾夕颜又让杏雨陪着高姑姑去勤园。

    高姑姑却道:“哪里好劳烦少夫人身边人,让赵嬷嬷带我去就行了!”

    顾夕颜心情有点底落,没有坚持,让杏雨送了高姑姑出门。

    ******

    过了通往勤园的甬道,拐了一个弯,高姑姑就停住了脚步,目光凌厉地望着赵嬷嬷。

    赵嬷嬷慢慢地垂下了头,嘟喃着:“……我开始就想,让她们,清洗徐夫人泼在你身上的脏水……可没想到会这样……”

    高姑姑看着眼着战战兢兢的赵嬷嬷,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让我说什么好!我知道你的心思,觉得我受了委屈,一辈子为齐家做牛做马,临到老了,还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可正因为我老了,经历的多了,这些虚名,反而不那么看重了。你是我亲自推荐到齐府来的,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我当初的用意……一旦被人识破,又怎么对得起你两个孩子……”说到这里,高姑姑不由摇了摇头,“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听到高姑姑语气里并没有严厉的指责,赵嬷嬷放大了胆子,抬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也是照着国公爷的吩嘱行事,而且正如你所说的,只要少夫人夏季的大补停了,休养个几年,生他十个八个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啊!”高姑姑语气怅然,“没有那金刚钻,就没攒那瓷器活。你想想看,如果国公爷没有嫡子,那燕地势必会引起内乱,一旦燕地引起内乱,熙照就有可能趁虚而入,到时候,我们燕地又要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晋地和梁地,都是车前之鉴啊!你到齐府也有几年了,难道还不清楚魏、徐两位夫人争的是什么,难仅仅是子嗣、爵位那么简单……你做事,也要用用脑筋才是!”

    赵嬷嬷一听,就“噗”的一声跪在了高姑姑的脚下:“姑姑,我,我后来,也后悔了,可是……”

    可是,事已至此,只有一错到底啦!

    想到这里,高姑姑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和我去见国公爷!”

    “姑姑……”赵嬷嬷哀求着喊了一声。

    “起来吧!”高姑姑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要是想把你交出去,还单独和你说这些……只希望现在补救,还得来及!”

    ******

    顾夕颜望着一旁收拾茶盅云裳,也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魏夫人知道了诊断的结果,不知道会不会强势的要求齐懋生纳妾啊!说起来,她盼孙子不知道盼了多少年……

    想到这里,顾夕颜一怔。

    这种事情,按道理应该先跟女性的长辈说,高姑姑就算是和徐夫人不合,为什么不去报了魏夫人,反而带了赵嬷嬷去见齐懋生?

    难道是自己……那些得了绝症的人,医生不也是当着病人说没事没事,然后再背着患者找家属商量吗?

    突然间,顾夕颜就觉得通体冰凉。

    她趿了鞋就往勤园。

    屋里的人都被惊呆了,端娘心念飞转,立刻道:“你们都待在这里,我去看看!”说着,疾步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满屋子人。

    顾夕颜一路小溜进了勤园,二平忙迎了上来,道:“少夫人,出了什么事?”

    二平焦急的口吻提醒了顾夕颜。

    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可别惊惶失措的乱了方寸。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笑道:“高姑姑……还在和爷说事吗?”

    “是,少夫人!”二平恭敬地道,“你稍等,我去给您通传。”

    “不用了!”顾夕颜笑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虽然这样有些不符梨园的规矩,可只要是涉有少夫人,国公爷……那些规矩通常都变了味,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公事,应该不要紧吧……

    想到这里,二平也不好说什么了,低头恭敬地立在了原地。

    顾夕颜蹑手蹑脚地上了台阶,轻轻地撩了帘子进屋,就看见赵嬷嬷正站在帘子旁。

    她看见顾夕颜,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顾夕颜忙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掂着脚朝耳房走去。

    近了,就听见齐懋生略带疑惑的声音:“……照您这么说,夕颜的身子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嗯!”高姑姑调气平淡地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为什么……”

    高姑姑语速有点慢,带着试探的味道:“少夫人,几年前,是不是受过一次风寒?”

    “受过风寒?”齐懋生怔道,“没有了,自她嫁入齐府……”说到这里,他就“啊”了一声。

    的确,自从他们结婚以后他知道她手脚畏寒,别说是冬天了,就是夏天,燕地的夜晚有些凉,只要他在家,都会捂着她的手脚睡……可在这之前,夕颜从盛京到洪台的时候,路上受了不少颠簸,人也瘦得厉害,难道是那次……

    想到这里,齐懋生不由脸上闪过懊悔之色。

    自齐煜死后,齐家的关系更加错综复杂了,如果真是有病,高姑姑到不怕,怕就是怕……所以她才出言相问的。

    如今看齐懋生的样子,颇有顿悟之感,有些话,也就不需要说的得明白。

    高姑姑就笑道:“燕地天气寒冷,梨园的火炕,据说九月份烧起来了,到了次年的六月才歇着,时间长了,身体难免有股燥热之气;到了夏天,天气转凉,本是散热的好时机,可我看少夫人这几年的方子,每到夏季,反而大补……”说到这里,高姑姑就若有所思地瞟了齐懋生一眼。

    齐懋生神色间就有些尴尬。

    夏天天气转凉,夕颜时时穿些古怪的衣服做些古怪的打扮,俏皮得不得了……有时候就难免……可第二天又要到徐夫人那里立规矩,他看她脸色不好,就常咐嘱了赵嬷嬷煮些进补的汤药给她。

    高姑姑看齐懋生那神色,哪还有不明白了。

    她笑了笑,继续道:“体内的寒气没有散尽,又用燥热之物,如此反反复复……体内虚火上升,已形成宫寒之势……”

    高姑姑此言一出,别说是站在门外偷听的顾夕颜怔住了,就是齐懋生,也禁不住“啊”了一声。

    高姑姑微笑道:“这火炕不能再用了,趁着夏天,先把这热所散出来,然后再把体内的寒气拔出来……”

    齐懋生微怔,道:“就这么简单吗?”

    高姑姑望着齐懋生,眉眼带笑:“还有一件事……”

    齐懋生的语气里,就有了几份急切:“姑姑有话直管说就是!”

    高姑姑顿了顿,笑道:“少夫人那里,爷还是节制一点的好……”

    良久,顾夕颜就听见齐懋生声音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柳暗花明(三)

    晚饭的时候,顾夕颜做了齐懋生最喜欢吃的葱烧蹄花。

    齐懋生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直到晚饭结束,他才犹犹豫豫地道:“夕颜,我过段时间就要去合县督战了,你在家里也闷得慌,高姑姑又有腿疾,不如跟着高姑姑去春里住一段时间,好吗?”

    顾夕颜一怔,想到了自己在勤园听了一半的壁根。

    看样子,懋生还是没能把高姑姑留在齐府啊!

    齐懋生见状,忙道:“你不是想过那种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的日子吗。在府里,哪有那么自由……我正好也不在家,你到处走走,要是觉得孤单,把柳眉儿也招去陪你,而且春里四季如春,天气温和,你一定会喜欢的……”

    都开始有些语无论次了,高姑姑的拒绝,一定让懋生即无奈又恼火,倍觉没有面子吧!

    顾夕颜抿嘴一笑,就应一声“好”:“那我就把柳眉儿拉到春里去给我做伴了!”

    齐懋生很明显的就松了一口气:“行,行,行。我亲自写封信去九峰,让她来陪你……”

    两人说话间,红玉给齐懋生端了茶上来,给顾夕颜端了一杯豆浆来。

    顾夕颜看着一怔。

    红玉忙笑着解释道:“是高姑姑嘱咐的,说以后,绿茶之类的冷性东西夫人都不能沾,特意让给做了豆浆。”

    顾夕颜“哦”了一声,齐懋生却道:“红玉,你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

    红玉一怔,看了顾夕颜一眼,才道:“家里只有一个远房的舅舅。”

    齐懋生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

    红玉走后,顾夕颜就娇嗔道:“我还没有问红玉的意思呢!”

    齐懋生笑道:“早点定下来,她也可以安心和你去春里了……高姑姑说了,你没什么事,就是需要调理,首先就要从饮食开始……”

    顾夕颜就想到了高姑姑那句“少夫人那里,爷还是要节制些”的话来,她不妩媚地斜睇着齐懋生:“就没说点别的?”

    齐懋生低头喝了一口茶:“别的?没有啊!”

    顾夕颜低头一笑

    自己这样,懋生心里,也有些自责和不安的吧……

    ******

    两人吃了晚饭,齐懋生就拉了顾夕颜去徐夫人那里:“事不宜迟,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去春里。”

    顾夕颜道:“魏夫人那里,怕也要去一趟。”

    齐懋生道:“今晚高姑姑歇魏夫人那里……明天走的时候去请个安就是了。”

    夫妻两去了贤集院,给徐夫人请了安,落座后婢女给两人上了茶。

    徐夫人就很关切地问起顾夕颜的事来:“高姑姑特意过来,怎么说?”

    “正想和母亲说说这事。”齐懋生笑道,“高姑姑说夕颜的身子骨太虚,让去春里养养。我准备让夕颜明天就启程!”

    “去春里?”徐夫人一怔,“去春里那还不如去春廓,说起来,我们在那边还有个别院……”

    齐懋生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没有支声。

    徐夫人见状,眉头很快地蹙了一下,转移了话题:“高姑姑毕竟年纪大了,又是出府多年的人了,不知道会不会尽心尽力啊。我看,还是请了栖霞观的医姑来妥当些。要不,我写封信去盛京,让你舅舅帮着操办操办!”

    早有这心,先去干什么去了!

    顾夕颜在心里腹悱着。

    齐懋生却高兴地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如此,就得麻烦您给舅舅写封信去,夕颜呢,也去春里……我们就来个双管齐下,您看如何?”

    徐夫人连声称好。

    等夫妻两走后,易嬷嬷不由抱怨道:“夫人,您怎么就那么容易答应了……说起来,你身体还没有好利索,正是需要媳妇在身边侍疾的时候……”

    徐夫人目光森冷地望着顾夕颜刚才站过的地方,冷冷地道:“侍疾……什么时候不能侍,你急什么?”

    ******

    这个时候的槐园,魏夫人正亲手给高姑姑斟了一杯茶:“我去请了您几次,都说不在家……您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呢?请来的那帮庸医,没一个敢给个肯定说法的,为这事,我愁都要愁死了!”

    高姑姑忙接过魏夫人的茶,没有回答魏夫人的话,笑道:“您可折煞我了。”

    魏夫人嗔道:“看您说的,你是别人吗?没有您,哪有我的今天,你老人的恩情,我一辈也不敢忘呢!”

    高姑姑笑道:“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

    魏夫人见高姑姑并不想提以前的事,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笑道:“照您这么说,夕颜这病,到是宠出来的?”

    高姑姑就微微笑了笑。

    “也不知道给懋生灌了什么**汤,见了她,就象见性命似的……”魏夫人忍不住抱怨起来,“说也说不得,拍也拍不得,就差没给媳妇倒洗脚水了。不过,要是家里没有这么多的嬷嬷婢女,恐怕还真给倒洗脚水了……你说,我怎么就教出这么个不省心的。先是硬得象块石头,现在好了,软得没了骨头……”

    高姑姑笑着安慰魏夫人:“这人和人之间,还是要讲缘份的!”

    魏夫人叹气道:“我也知道,可他们这缘份,也结得太深了些……要是真的生不出来,跟您老说实话吧,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懋生嘴里不说,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死活就守着她过了,那脾气……”说到这里,魏夫人就不由地摇了摇头。

    高姑姑脸上就露出挪揄的笑容:“这点,可随他父亲!”

    魏夫人一听,脸腾地就红了。

    高姑姑就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和魏夫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一晃眼,都快四十年了……魏夫人,也从那个不知到天高地厚根本就不知道防范于人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贵妇人了!

    她不由道:“让他们两个分开一段时间,趁着这机会把身子养好了,子嗣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我就是有点担心怀上以后……”

    魏夫人哪里不明白高姑姑的意思。

    她望着东边贤集院的方向冷冷地笑了笑:“姑姑您放心……这次,我可想明白了,什么狗屁大局,什么世袭爵位的,不是懋生的儿子,那些与我都不相干……就是满门抄斩了,也不是斩得我什么人……我管它那么多……”

    ******

    春里,位于雍州城以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它北倚目山,地势起伏,南临瓶海,百岛蹲伏,是个风景十分秀美的地方。

    高姑姑在春里的家位于目山脚下,依山而建,四进的院落渐次而高,到了后罩房,反而是院子最高的地方了。

    顾夕颜住在第三进的东边屋子旁,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一片海滩,在阳光下,闪着金子一般的光芒。

    柳眉儿赞叹道:“真漂亮!”

    顾夕颜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姐姐,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就冒冒然地把你从家里叫了出来……”

    “总提这些做什么?”柳眉儿笑道,“我们两姊妹,你这个时候,不找我来陪你,还能找谁啊!再说了,相公身边有秋桂照顾,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正好和你出来透透气……你是不知道,老太君那人还好,我那个婆婆啊,出身低微,可偏偏特别喜欢在我面前摆婆婆的谱,还好你把我给喊了出来,要不然,我在她面前怕是要忍出病来了!”

    顾夕颜心中一动,道:“要不,你们就在雍州开府算了……这样我们也可以经常聚一聚!”

    柳眉儿一听,目光明亮,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夕颜,你去给太君说说,你出面,她肯定答应我们到雍州来开府……”

    两人说着话,云裳撩帘而入,她手时还拿了一双软鞋,曲膝行礼后,她将软鞋递给顾夕颜,笑道:“高姑姑说,让你就穿着这鞋到鹅卵石上每天走一个钟头。”

    顾夕颜接过来就穿在脚上试了试:“这底也太薄了,在鹅卵石上走……这脚还不痛死啊。”

    云裳笑道:“上次做的,高姑姑说太厚了,这次我特意拿去给高姑姑看了……”

    正说着,红玉拎了一个小竹筐进来,远远的,就味到一股腥臭味。

    柳眉儿忙掩了鼻,笑道:“快,拿给我看看,我还从来没有见!”

    红玉笑着给两人行了礼,将东西拿了过去。

    粗糙的硬壳,黑褐色的斑块,闪着紫蓝色的光泛,看上去很脏的样子。

    柳眉儿就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你,你还要吃这个啊!”

    顾夕颜见了也一愣。

    高姑姑前段时间开了一味方子,要用海耳汁调和她吃的那个什么“暖玉丸”。只是这海耳,齐懋生也没有听说过,后来找人问,说高昌有这种东西。他就派了四平去办这事。昨天晚上,四平才从高昌赶过来,今天一早,柳眉儿就嚷着要看看。

    这海耳,怎么看着好象鲍鱼啊!

    顾夕颜道:“四平呢?让他来一趟。”

    红玉就吩嘱门外的小丫头去叫四平。

    柳眉儿皱了眉:“这,这怎么弄啊!”

    红玉也有些为难,道:“我也不知道,等会拿了给高姑姑,看她老人家说怎么办吧!”

    “高姑姑还没空吗?”柳眉儿道。

    红玉点了点头,道:“我让嫣红去看了,说屋里还有几人等着,估计一时半会也过不来。”

    经常有慕高姑姑之名而前来求诊的人,有时候,还有人跪在她家的大门口不起来的,所以高姑姑虽然说是荣养了,实际上每天还是很忙的。

    不一会,四平来了,顾夕颜就问他:“高昌,有人吃海耳吗?”

    “有啊!”四平道,“不仅有,而且还稀少,我带回来的,都是袁总兵亲自选的,说是最好的。您看看!”

    顾夕颜就娇笑道:“走,我们去厨房做好吃的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柳暗花明(四)

    大家有些疑惑地跟着顾夕颜出了门,就看见盛哥抓着一旁抄手游廊的柱子站在那时,他的乳娘章嬷嬷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不停地朝着他招手:“来,盛哥,到嬷嬷这里来。”

    盛哥顾目四盼,就是不松手。

    顾夕颜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盛哥今年一岁打一个月了,正是学走的年纪。高姑姑的院落是递次渐高的,因此各院之间都有梯形的带栏干的游廊,盛哥刚来的时候,天天抓着栏杆到处走,前两天跌了一跤,现在抓住柱子就再也不肯放手了。

    看见顾夕颜她们,盛哥身边的嬷嬷婢女曲膝行礼,而盛哥嘴一扁,就哭了起来,章嬷嬷忙将盛哥抱在了怀里。

    柳眉儿见了,皱头就蹙了蹙,道:“他年纪还小,慢慢教就是……”

    章嬷嬷忙低头应了一声“是”。

    盛哥见了,就伸了手哭着要母亲抱。

    柳眉儿把孩子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待他不哭了,这才交给章嬷嬷,和顾夕颜一起去了厨房。

    顾夕颜小声地劝她:“慈母多败儿,你还是要放放手才是!”

    柳眉儿笑道:“你是没有做母亲,等你做了母亲,就知道了……”

    她的话还没有落音,她的贴身嬷嬷就不停地朝着柳眉儿使眼色。

    柳眉儿一点自觉性也没有,继续道:“我一看见他哭了,就象失了魂似的,巴不得挖心挖肝的给他看看,只求他别再哭了……”

    顾夕颜哈哈大笑起来。

    她喜欢和柳眉儿在一起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柳眉儿从来把自己当“病人”或是“燕国公夫人”看,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人觉得舒适自在。

    一行人去了厨房。

    厨房里的是顾夕颜带来的几个仆妇,大家正坐在小马札上说说笑笑的理菜,看见顾夕颜进来,大家都停了手里的活给她行礼。其中一个妇人迎上前笑道:“蛋羹正在笼上,马上就好。”

    自从顾夕颜住进了高姑姑的院子,高姑姑就吩咐红玉,每天用鹿茸粉、冬虫夏草**蛋羹她吃,说那是调理女子身体的良药,柳眉儿还趁着高姑姑不在偷偷尝过一口。那味道,实在是不咋地,所以她一听,就朝着顾夕颜讪笑了几声。

    顾夕颜倒是无所谓,就当是吃药好了。

    她在脑子里搜寻着,找了一个做红烧鲍鱼的菜谱说给了红玉听,让红玉试着做做,自己则和柳眉儿坐在院子中央的藤萝架下喝茶。

    柳眉儿喝的是绿茶,顾夕颜喝的却是用开水冲泡的热姜茶。

    树荫如伞,微风习习,极目远眺,碧海银沙。

    顾夕颜就惬意地叹了一口气。

    人间天堂,莫过于此。

    如果懋生能在身边,那就完美了。

    想起懋生,顾夕颜就些怅然。

    她从雍州到春里的第五天,熙照的圣旨就到了,允许燕地拥兵八千,但需派六千骑兵进驻梁地,配合熙照攻打梁地。齐懋生接到圣旨后的第三天就出发了……前两天收到了齐懋生的信,只有短短的“一切安好,请毋挂念”几个字,也不知道是真的“安好”还是假的“安好”。

    思忖中,顾夕颜感觉到有人在用手拐她。

    她抬头,看见身边的柳眉儿指着一旁的抄手游廊道:“嫣红又在帮高姑姑整理药材了。”

    顾夕颜顺势望去,就看见嫣红吃力地提着一个竹筐正延着抄手游廊往一旁放草药的库房去。

    高姑姑的院落虽然宽敞,身边却只有两个年过六旬的嬷嬷和一个十五、六岁的看门小厮服伺着,所以顾夕颜住进来后,就把高姑姑的家务事接了过来,还把翠玉和嫣红派到了高姑姑身边服伺她的日常起居。因为翠玉的关系,顾夕颜对两人都有所疏离,用杏雨和云裳的时候多了。翠玉是心知肚明,嫣红却是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两人哪里做得不好,被这样闲了下来。现在顾夕颜派了差事给她,她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希望能挽回现在处于下风的劣势,所以不管是份内份外的事,她都欢欢喜喜的帮着高姑姑打点,一来二去,高姑姑也很喜欢这个勤快的小姑娘,喊嫣红的时候就比喊翠玉的时候多起来。

    柳眉儿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她看到因用力而满脸通红的嫣红,笑道:“我看,这嫣红都快成高姑姑的贴身婢女了!”

    顾夕颜自然有点明了嫣红的心思,她淡淡地笑了笑,道:“小姑娘家,多做些,也无妨!”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赵嬷嬷扶着高姑姑走了进来。

    顾夕颜和柳眉儿忙站了起来,请高姑姑到藤萝架下坐下,叫了杏雨给高姑姑上了茶。

    高姑姑就趁着杏雨上茶的功夫打量顾夕颜。

    晶莹剔透的肌肤,粉嫩的面颊,红润的双唇,象春风里开放的花朵般娇柔。

    高姑姑不由点了点头,叫了赵嬷嬷拿了脉枕出来给顾夕颜诊脉。

    大家静心屏气地望着高姑姑,待她收了手,柳眉儿立刻关心地道:“怎样了?”

    高姑姑笑道:“嗯,脉象很平和。”

    大家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赵嬷嬷收了脉枕,高姑姑就笑着对顾夕颜道:“我这几天,要出一趟远门,少夫人这里,该吃些什么药,该注意些什么事,我都会写在纸上,到时候,少夫人只管照单行事就是。”

    要出趟远门?在这个时候?难道还让赵嬷嬷单独照顾她不成……

    她压住心里的一丝恼怒,笑道:“姑姑,您年事已高,有什么事,叫我们去做也是一样啊!”

    高姑姑笑道:“我要给人看诊,这事哪能代替啊!”

    “不如把人请到家里来,也是一样!”顾夕颜笑道。

    柳眉儿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姑姑,您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到处跑的……不知道是谁让你出诊,这么大的架子!”

    高姑姑望着两个人就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这是原来就约好了的……为了少夫人的事,所以才拖到今天的……”

    看到高姑姑温和中带着的坚持,顾夕颜不由沉吟道:“既然如此,您不由带了嫣红在身边服伺……她年纪轻,手脚伶俐,我也放心些。”

    高姑姑忙道:“不用,不用,我身边,有赵嬷嬷就行了!”

    赵嬷嬷也跟着去啊?

    顾夕颜就松了一口气,言词间就有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真诚:“说起来,你出诊,赵嬷嬷自然是最好的帮手,可这日常起居,还是嫣红要手脚麻利些!”

    高姑姑沉思了一会,笑道:“那我就多谢少夫人了!”

    ******

    高姑姑走后没几天,就是秋夕节了。雍州和九峰分别派人给她和柳眉儿送来了月饼和新鲜的瓜果,特别是雍州方面,有很多水果是柳眉儿她们见所未见,闻所未见的,据说都是从高昌进贡来的。

    大家尝着稀奇古怪的水果,议论着今天的秋夕节。当她们听四平说,春里的几位大户人家今年秋夕节会在镇上办灯会、舞狮子的时候,都止不住心里的兴奋,眼巴巴地望着顾夕颜。

    顾夕颜笑望着那一张张渴望的脸,自然是从善如流,答应那天晚上放大家的假,让大家出去好好玩玩。

    一时间,院子里喜气洋洋的,到处弥漫对节日憧憬的欢快气氛。

    等到了秋夕节那天夜晚,小小的春里一改往日的沉静,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三三两两的笑语,热闹非常。

    顾夕颜和段缨络两个人坐在一个靠近墙角的馄饨摊子上吃馄饨,不远处,柳眉儿正抱着盛哥在一个花灯摊子前面买花灯。

    以她们为中心,四满凌凌散散地站着齐府的护卫。

    原本以为,自己也会和杏雨她们一样欢天喜以地,谁知道,在这喧哗热闹之夜,只是更感孤单而已。

    懋生,不知道好不好?还有在雍州的端娘和远嫁三水的墨菊,往年,她们总是在一起……

    顾夕颜无聊地打量着四周兴奋的人群。

    有人在议论时事。

    “听说国公爷亲率六万铁骑,只用了二十天的功夫,就把隶属梁地山南郡的封州、新州、春州、高州和康州五州踏为了平地,杀敌十万,让梁人闻风丧胆……”

    “你说错了,不是二十天,是十天,国公爷只用了十在的功夫,就把山南郡给踏平了……”

    “十天?”有人不信:“不可能吧?”

    “我骗你们干什么?不信,你们去问刘员外……正因如此,今天春里的几家大户才张灯结彩的办灯会的……据说雍州城里更热闹……”

    听着他们说闲话的顾夕颜却一下子懵了。

    前两天来信,还说在合县督战,怎么一下子就传亲率六千人马上了前线的消息……

    “段姐姐,段姐姐,”顾夕颜就慌慌张张地推着身边的段缨络,“你帮我把四平叫来……我要问问……”

    段缨络听到那群人的议论,也有点意外。

    她看见顾夕颜失措的表情,忙道:“你别急,说不定是传闻……我去找四平问问!”

    顾夕颜神色恍惚地点了点头。段缨络把顾夕颜挪了挪地方,让她坐到了更靠近墙角的地方,道:“你等一会,我去跟李护卫说一声……”

    顾夕颜点了点头,段缨络起身朝站在树下的李护卫走去,两人说了几句话,李护卫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顾夕颜的身上,段缨络这才离开。(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柳暗花明(五)

    顾夕颜心乱如麻,低下头戳着碗里的馄饨。

    旁边的人还在议论。

    “你们说,上次国公爷把高昌给打下来了,朝庭就把高昌封给了国公爷,这次如果国公爷把梁地打下来,那梁庭都督府大都督的位置,不是又该我们国公爷坐了……这样一来,我们燕地人岂不是到哪里都走路带风了……”

    “那还用说。去年刘家的那个老幺不是在家里过不下去了,跟着他叔父去了高昌,听说,发大财了,还娶了一个高昌老婆,不仅人长得水灵,据说还是士族出身呢……”

    男人们一说起这事,都兴奋起来:“真的假的?快说说,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来!”

    突然有人坐在了她身边。

    顾夕颜瑟缩着抬头,立刻如被雷殛般的目瞪口呆。

    硬朗的面容,深邃的五官……黝黑的眸子,亮如星,明如水,笃笃地望着她。

    顾夕颜泪盈于睫,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懋生,懋生,你怎么来了……刚才还有人说你在那个什么山南郡……我好想你……”

    齐懋生含笑回拥着紧紧抱着他的顾夕颜,有些尴尬地望了望周围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人,轻声道:“我们走!”

    “好!”顾夕颜满心欢喜地应了一声。

    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一旁寂静的小巷里。

    卖馄饨的摊主指着他们消失的地方高喊了一声“喂”,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张蒲掌似的手,手上,还静静地躺着一块小小的碎银子:“这些,够不够!”

    摊主望着眼前身材魁梧的大汉,在那锐利的目光下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够,够,够了!”

    ******

    齐懋生拉着顾夕颜手急急地拐进了一旁的小巷。

    巷子前面不远处个拐角,两旁突起的屋檐遮住了皎洁的月光,在那里形成了一个黑暗的角落。

    齐懋生在黑暗的角落里猛里停住,转身,紧紧地箍住了顾夕颜盈盈一握的纤腰。

    腰间突然就被钳住,顾夕颜上身不由向后仰去,如梨花般白净的脸露在了皎洁的月色中。

    “懋生,懋生,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说你率兵进攻山南郡了,你又说你在合县督战……你是不是怕我担心,所以瞒着我……”

    站在黑暗中的齐懋生目光灼灼,闪闪发亮。

    “夕颜,夕颜……让我看看你……”

    顾夕颜微怔:“什么?”

    “夕颜,让我看看你!”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捧着她的脸,慢慢地划过鬓角,划过面颊,划过唇角……

    特有的温暖气息,带着薄茧的大手,珍爱、怜惜地细细摩挲着,如燎原的火,让她从皮肤一直颤粟到了骨髓颤粟到了心间。

    顾夕颜不由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轻地颤抖着,垂落在在晶莹剔透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弯影,静美的如一个美梦般让人沉醉。

    就是这张脸,在漆黑的夜里,给自己慰藉;在冰冷刀锋中,给自己希望;在疲惫的征途,给自己甜蜜……

    他缓缓地俯下身来,薄唇轻轻地落在那片蝶翼般的睫毛上,花瓣般面颊上,还有红菱般的丰唇上……

    “懋生,懋生……”顾夕颜喃喃地喊着那个名字,孤单深夜里的思念,如溃堤的河一样泛滥,她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的搂住了齐懋生的脖子,动情地辗转吸吮着,搅噙含吟着,片刻也不愿意离开,在寂静的巷子里发现细细的喘息声,刺激着齐懋生的灵魂,那些只要闲暇下来就会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渴望如海潮般朝涌动着,在他的心底翻起惊涛骇涛。

    齐懋生紧紧地搂着那柔软的身子,急切地伸进衣襟里,感觉着掌下细如凝脂般的滑顺,无法抑制的一路朝下探去……

    紊乱的气息,细细的呻吟,在这无人的静巷中散发着靡艳的味道。

    突然间,就有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妇人们的谈笑声渐行渐近。

    如同一个魔咒,突然打破了所有的甜蜜激情。

    齐懋生全身僵硬。

    不能在这里,不能在这个时候……

    他放开怀里的柔软,明亮的目光瞬间就犀利如鹰。

    顾夕颜满脸通红。

    竟然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

    她在齐懋生的铁臂间轻喘,目光迷离地望着齐懋生硬朗的面容。

    齐懋生迅速转身,用高大的身子把顾夕颜护在了怀里。

    有脚步声和低低的议论声从身边飘过:“……秋夕节……现在的男男女女……真是伤风败俗……”

    顾夕颜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一抬头,却看见了齐懋生懊恼的脸:“让他们远远的跟着,谁知道竟然会……”

    可怜的懋生!

    顾夕颜微笑着,伸出手去,细细地抚摸他的轮廓,想那些思念、爱恋都化成了指尖的一缕温情。

    雪白晶莹的小手,描绘着他的眉眼……齐懋生舒服的闭上了眼睛,那些因撞破而渐渐消失的情欲,却再次在他身体里叫嚣起来……他不由皱了皱眉。

    虽然皱着眉,神色间却没有倦意。

    顾夕颜突然想到了馄饨摊子上的议论,不由道:“你从哪里赶过来的?”

    齐懋生突然间就松了一口气。

    夕颜最是俏皮,越是自己觉得尴尬的时候,就越喜欢逗自己,可偏偏自己又没这个定力对抗她……真是命里的魔障!

    思忖间,齐懋生立刻张开了眼睛,忽略着自己的不适,笑望着顾夕颜:“从白螺镇来。”

    顾夕颜目光灵动:“那是个什么鬼地方?”

    “哦,离这里不远……”

    顾夕颜俏笑着:“在春州、康州还是高州?”

    齐懋生抱住了顾夕颜:“都不是!”

    她嘟着嘴,很怀疑齐懋生的说词:“那就是在新州或是封州了呢!”

    齐懋生哈哈笑起来:“在春里的南边,离这里有两天的路程。”

    “十天,嗯,踏平五州?”

    月光下,粉嫩的双唇闪耀着珍珠般的光采一张一,让人怦然心动。

    他不由地凑了过去,轻轻地噙住了它,口齿不清地道:“小傻瓜,哪能踏平五州……只有新州、封州和春州,另外两州,是梁国公特意开的城门……”

    顾夕颜微怔,避开齐懋生的吻:“那,那你根本就不在合县督战咯!”

    糟糕!

    齐懋生心中暗暗叫苦。

    顾夕颜双臂就软软地搭在了他的脖间,似吟似哦地喊了一声“懋生”,喊得齐懋生心尖颤抖。他不由道:“真的从白螺镇来……离这只有两天的路程……打康州和高州的时候我就不在梁地了……我们四家要在江沙商讨对策……我拐道过来的……”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顾夕颜要集中精神力,才能听得见。

    顾夕颜就惊讶地望着齐懋生。

    齐懋生点了点头,笑的有点踌躇满志。

    “你这个狡猾的家伙!”顾夕颜目光璀璨,妩媚地斜睇着她,让齐懋生某个地方隐隐生痛。

    不能这样,自己并不是为了……才来的。

    尽管如此,齐懋生还是紧紧地把那具娇柔的身子搂在了怀里揉捏了几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放开:“走,我给你买花灯去……免得你总唠叨着从来没有好好过一次秋夕节……”

    是啊,今天是秋夕节,懋生特意赶过来和她过节……可两人一见面,总象着了火似的……

    顾夕颜脸讪笑着,却被齐懋生最后的一句话惹恼了火。

    她不由嘟了嘴:“我什么时候唠叨过了?”

    齐懋生望着身边如花般的娇颜,心里软软的,不由揄挪道:“还没有唠叨……说从来没有机会穿那件百花不落地的裙子,还说,都不知道雍州的的灯市摆在什么地方……不是每年都要唠叨一遍吗……”

    顾夕颜不依:“我不就在前年的秋夕节说过一次吗,怎么就成了老唠叨了……齐懋生,你给我说清楚,我那叫唠叨吗?你是不是没有听见女人唠叨过,我多说两句就成了唠叨,再说了,我那说的也是实情。我是没有穿过那条百花不落地的裙子嘛……”

    牵着顾夕颜纤细的小手,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在月光下,两人慢慢地走在静静的巷子里面,齐懋生嘴角微翘,心里觉得即笃定又稳实。

    和夕颜在一起,会这样一直慢慢的变老吧!

    ******

    两人出了巷子,顾夕颜就发现周围有几个身形魁梧的陌生大汉。

    顾夕颜用目光询问着齐懋生。

    齐懋生笑道:“我等会就走……”

    顾夕颜一怔:“这么快……不在这里休息一晚吗?”

    不舍的目光,让那狂野又在他心里抬头。

    齐懋生不由低低地笑了起来,醇厚的声音带着暧昧在她耳边低语:“高姑姑让我腊月来接你,你忍忍……”

    这家伙……不过是看他赶路辛苦,留留而已……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房了……

    顾夕颜故作惊讶:“哦,我还准备到明年开春再回去……我不是体寒吗,正好到这里养养……”

    齐懋生脸色微僵。

    顾夕颜故作不见,继续道:“爷从白螺镇赶来,一路辛苦了,还是早点启程,免得担搁了正事……”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齐懋生拽住手腕猛地转身紧紧地贴在了一旁的墙壁上,硌得她背脊都有点痛起来。

    “夕颜,别胡说……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话……”目光中,竟然有着淡淡的痛苦。

    顾夕颜一震,就怔在了那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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