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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以和为贵txt下载     以和为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柳暗花明(六)

    齐懋生紧紧地贴着顾夕颜,一手撑在墙上,一手轻轻地抚着那娇柔细腻如花瓣般的脸庞:“夕颜,你都不知道,送你来春里,我,我有多自责……再也不能说这样的胡话了,嗯……”

    宽大温和的手掌,指腹带着薄薄的茧,能轻而易举地把她举起来,充满了力量……这时,竟然带着一丝颤抖。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可齐懋生的这个颤抖却如千钧重负般的一下子把顾夕颜击的粉碎。

    她嘴角翕翕,无法象往常一样用调侃的语气去化解两人之间萦绕的淡淡悲伤。

    是因为夏季进补的事吗?

    那个时候,懋生旦旦而伐,只想到怎么让自己快点怀上,而自己则一心一意想着怎么在懋生的身上找个原则性的错误然后好把婚姻失败的理由推到他的身上……谁还去注意那些……说起来,自己还会做药膳,都没有看出来,更何况是懋生。要说责任,自己的责任更大一些吧。就是到了今日,拿着那些方子让端娘问了几位雍州的名医,都含含糊糊没有谁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可这些话,她是一个字也说不口的。

    那岂不是更让懋生伤心。

    顾夕颜抿着嘴,目光闪烁地望着齐懋生。

    齐懋生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我陪你逛花灯!”

    顾夕颜咬了咬丰盈的唇,搂着齐懋生的腰,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隔着薄薄的夏裳,他身体的变化一览无遗。

    顾夕颜的举动,让齐懋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声音暗哑,有着一丝哀求的意味:“夕颜,我陪你去买个花灯,好不好!”

    顾夕颜的目光闪烁。

    今天是十五……日子虽然不是最好,可也不算很差……有时候,上帝总喜欢和人开玩笑……

    想到这里,她不由抿嘴而笑:“懋生,你今天,要听我的……”

    熠熠生辉如宝石般的眸子,期盼地望着他,让他怎能拒绝。

    “好!”齐懋生下意思地点了点头。

    顾夕颜笑了起来,白净如梨花般的脸,瞬间明亮起来。

    “跟我来!”

    她猛地拉着齐懋生手,朝着灯火通明的地方跑去……

    “夕颜,夕颜……”齐懋生不敢用劲拽她,撞撞跌跌地跟着顾夕颜的身后。

    花红柳绿的衣裳,淡薄浓郁的脂香,吆喝嬉笑的喧语,时高时低地在她身边飘过。顾夕颜却顾不得这些,凭着记忆在人群里穿来穿去,顾目四盼。

    “夕颜,别跑那快!嗯……”齐懋生跟着她,走过那些火树银花,熙熙攘攘。

    人声渐渐远离,繁华渐渐淡去,泛着青光的石板路上,顾夕颜驻足。

    “夕颜,你找什么?”齐懋生不明所以地跟着她。

    “客栈!”顾夕颜停在一个招牌前,“我在找客栈!”

    “你……”齐懋生望着顾夕颜眼中如春水般流淌的明艳,他不由呆在了那里。

    顾夕颜转身,笑颜如花,声音如醴:“老板,我们要住店!”

    ******

    小镇的客栈,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一个住客。

    兼店小二的老板撑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走在前面,偷偷用眼角打量着身后的两个人。

    男子高大健壮气宇轩昂,女子娇柔妩静美如花,虽然穿着朴素,可怎么看都不象是穷家小户的,怎么会……

    想到这里,他不由眼角一跳。

    难道是,趁着秋夕节偷情的……

    心念转动间,他就想回头去仔细看看那女子,可惜客房就是眼前了,他有些遗憾地掏出钥匙开了门,正想趁着这机会唠叨两句,谁知道那女子拉着男子一踏进门槛,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老板避之不及,鼻子被撞得一阵生痛。

    “喂!灯……”他刚喊出声,就把余音咽了下去。

    不要,正好节省几个油钱!

    ******

    顾夕颜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欲,象一把剑,刺穿了齐懋生粉饰太平般的镇定自若,又好象有道无形的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又无法挣脱。

    怎么办?

    拒绝?念头一起,身体就咆哮起来;接受,想到这里,心就隐隐作疼……

    那些晃动的灯火,窃窃的指点,暖昧的眼神,龌龊的打量……都如同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却听不到,他的世界,只剩下一只雪白嫩腻的小手,他如同傀儡般随着她舞动。

    “砰”地一声门响,把那个不用他低抗的世界打得粉碎,让他从虚幻中回到现实。

    静谧的月光中,那张白净的脸,晶莹润洁,泛着珍般的光华,轻轻地靠近自己,花瓣般的粉唇如蝴蝶一样落在了他的面颊上:“懋生,我,想你呢……”

    如叹息般的渴求,象羽毛似的飘在他的心间,搔动着他的情欲,如不羁的火,瞬间就席卷了他的全身。

    齐懋生手汗如浆。

    “不,”他颤粟着,紧握着自己的双拳,不让它们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然后他听见屋子里回荡着自己飘渺如云般不真切的声音,“夕颜,我们去买花灯……”

    如藤般的手臂紧紧地缠着他脖子,扑在脸上的热气有女人盅惑的芳香,耳边的呢喃象美酒般让人沉醉的甜醴:“可我想我的懋生了……怎么办……”

    想?……自己也想……那些曾经的甜蜜,那些让他餍足的激情在他的身体快速的复苏,让他的体温节节拔高,如同走在地狱的炼火中,而从胸前衣襟伸进来的小手,细腻滑顺,如解渴的冰,在他身上游走,片刻的清凉之后却换来更灼热的干涸。

    “夕颜,夕颜……”他口干舌燥。

    “懋生……”甜糯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喃,微凉的小手握住了他紧握成拳头的手,引领着它落在一片如丝般顺滑,如水般清透的肌肤上。

    “抱着我……”手就有了它自己的主张……急切的,鲁莽的,四处乱撞,寻找那山峰河涧。

    “嗯,懋生……”夕颜细细的吟哦如一首勾魂的曲在齐懋生的耳边响起,引诱着他沉迷其中……

    不,不,不,正是因为自己这毫无节制的放纵,所以才让夕颜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受了那么多的苦……

    齐懋生情欲翻滚的双眸深沉如海,干枯的喉咙嘶哑如嘹:“小宝贝,就这一次,好不好……我陪你买花灯……以后都依你……”

    现在要依我,以后也要依我……

    顾夕颜嘴角带笑,明亮的目光如月下的湖水,波光粼粼……

    齐懋生闭上了眼睛。

    夕颜还小呢,自己却不能不知道深浅!

    他握住了轻揉着他胸前茱萸的手,狠心地把它固定在了顾夕颜的腰侧。

    懋生的鬓角,有青筋凸起,薄薄的唇,抿得如刀锋般锐利。

    生平第一次,顾夕颜痛恨起他的坚强意志起来。

    “懋生……”顾夕颜甜糯的声音撒着娇,喊着他的名字。

    齐懋生张开了眼睛,目光渐渐清明,带着坚定不移的执著。

    顾夕颜的目光,象宝石般的眸子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她缠缠绵绵地贴在他的耳边,带着女人气息的热气扑打在他的脖子边:“懋生,我想你了……让我亲一下,好不好嘛!”

    似娇纵,又似嗔怒,似哀求,又似渴望,把齐懋生的心搅成了一团麻。

    他无奈地叹息着,把自己火热的面颊贴到了顾夕颜的脸旁。

    顾夕颜却轻声地笑了笑,带着一种让他不明白的欢快和满足。

    齐懋生理智的警铃大响,感情却如潮水般迅速把它掩埋……然后他看着夕颜软若无骨似的跪在了他的脚下,张口含住了剑拔弩张的坚硬……

    水漾的眸子斜睇着他,如花瓣般的红唇包裹着它……艳丽致极,妖治致极。

    齐懋生如遭雷击!

    不,不,不……那只是他梦中才敢想的事……

    齐懋生轻弯着腰,握着顾夕颜的手臂想把她拉起来,却地鬼使神差般的捧住了她的脸,把她紧紧按在了自己的身下,狂野地舞动起来……

    一个失去了控制的挑逗……顾夕颜开始挣扎……

    身下传来微微的刺疼……齐懋生如大梦初醒,一把抓住了身下的小人儿,没有得到满足的脸庞比平时显得更凛冽。

    他有些惶恐地亲着咳嗽不止的夕颜,低沉的声音晦涩沉闷:“小宝贝,是我不好……”

    夕颜软软地靠在齐懋生的身上,泪盈于睫地望着齐懋生,细细地哽咽道:“懋生,我就是想你嘛……”

    齐懋生全身颤抖着。

    为什么要让她那样的委曲求全!

    他喉头一紧,狠狠地抱住了顾夕颜。

    悸动在他的心间肆虐横行无处宣泻地涌向他的下身,比刚才更汹涌的欲望让他的身体发疼,他急切地寻找那柔软之处,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顾夕颜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敞开身体迎上那激情……可齐懋生那狂放的频率只让她坚持了片刻……

    “懋生……”顾夕颜布满潮红脸亲吻着他的胸前的茱萸,娇艳欲滴地喊着他的名字,“我不要掂着脚……人家没力气了嘛……”

    “好!”齐懋生低低的笑起来,把雪白纤细修长的腿盘在自己的腰间,托着她挺翘的臀朝床榻走去……

    ******

    明亮的月光静静地透过窗棂上糊着的薄薄白色夏布洒进了屋子,半明半暗的床帷间,雪白莹润的身子跨坐着,被一双小麦色的手紧紧地钳住盈盈一握的腰肢上下起伏,丰润的胸部随之跌宕出美丽的弧线……

    “不行,懋生……”女子细细的呻吟着,柔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男子吃吃地笑起来:“又没有力气了!”

    女子在喘息间撒着娇:“是……是没有力气了嘛!”

    “那好……”随着男子含笑的声音,女子被压在了床榻上,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这下,应该再也不会说没力气了吧!”

    “嗯,”女子吟哦着,“懋生……你不能再……再欺负我了……”

    男子爱怜地吻着女子的脸,纵情地在那娇柔的身体里律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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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柳暗花明(七)

    段缨络满头大汗地推开房门,就看见顾夕颜象吃饱了的猫般慵懒地绻缩在大迎枕间。

    “顾夕颜,”段缨络忍不住抱怨,“你到底搞什么鬼?怎么跟齐灏走了也不打声招呼,害得我到处找……要不是齐灏的护卫找到了我,我现在还在集市里到处乱转呢……”

    灯光下,顾夕颜眼角眉梢上全是潋滟风情,妩媚撩人。

    段缨络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还能干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由嘴角微撇,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平安回来就好了!”

    “段姐姐,”顾夕颜笑盈盈地望着她,没一点愧疚的表情,“懋生来春里的事,你千万别和人说……他是偷偷来的……”

    段缨络无力地挥手:“我知道,我知道……”

    要段缨络保密,主要是因为齐懋生这次是去那个叫江沙的地方和另外三家国公秘密会谈去的……如果泄露了消息,怕有心人因此猜测出什么来,坏了懋生的大事!

    望着段缨络无奈的样子,顾夕颜笑眯眯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过,说实话,他也真是太有心了些!”段缨络知道齐懋生的行踪事关重大,但还是忍不住语带讽刺,“你知道不知道,他根本没在合县督战……从山南郡到春里,那么远的路……他要是皇帝,也就是一好色昏君!”

    顾夕颜听了,也不反驳,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弯。

    懋生告诉她,按照这次熙照与燕地的协议,燕地出兵梁地,军饷粮草均由熙照负担,可燕军到达梁地后,熙照不仅没有按照协议发放军饷,就连正常的补给都拖延搪塞。而本已和燕地私下达成共同进退盟约的晋地却在这个时候秘密与梁地和蜀地接触,所以他才决定率兵亲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攻三州,一是为了告戒熙照,二来也是为了威摄晋地。只是没有想到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梁地想以二州之城换取燕地暂时的偃旗息鼓,共同对付熙照……江沙会谈后,他就会回合县了,不过,这家伙说话一向不算话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段缨络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气结地摇了摇头,道:“你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段姐姐,”顾夕颜娇柔地喊她,“大家都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很无聊的,我们聊聊天吧!”

    “聊天?”段缨络愕然。

    顾夕颜笑盈盈地点头:“我们好久都没有在一起说话了……”

    望着那张象花一样绽放的脸,段缨络不由疑惑地道:“齐灏来看你,你就那么高兴啊!”

    顾夕颜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当然很高兴!”

    段缨络顿时无语,道:“我去洗把脸,就来陪你说话!”

    顾夕颜伸长了脖子嘱咐:“那你快点来哦!”

    段缨络不由迷惑地摇头。

    顾夕颜今天的样子好奇怪……夫妻重逢,虽然是高兴的事,可她也太欢喜了些吧……那笑,一直挂在脸上,就没有停过……

    困惑中,段缨络出门,就看见红玉和杏雨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来。

    昏黄的灯光中,红玉和杏雨也看见了站在门槛旁的段缨络。

    她们上前给段缨络行了礼,红玉就笑道:“在集市上不见了夫人,也没有找到段姐姐,我们就猜夫人先回来了!”

    “就你们两个?”段缨络张望道。

    “嗯。”杏雨笑道,“见大家都玩得高兴,我们两个人怕夫人身边没有人服伺,所以先回来了。”

    ******

    等段缨络梳洗了一番再去的时候,顾夕颜竟然在吃鸡蛋羹。

    她一怔,道:“你晚上不是从来不吃东西的嘛!”

    顾夕颜竟然笑眯眯地道:“现在想吃东西了!”

    怕是和齐灏“打架”打累了吧!

    但看到一旁的杏雨和红玉,段缨络就把这句调侃的话咽了下去。

    段缨络在灯下看了会书,等顾夕颜梳洗完了,两个人歪在胡床上。

    “你想和我说什么?”段缨络放下手中的书,望着灯下那张白净如梨花般静谧的脸。

    顾夕颜一改刚才的欢快,眼中露出几份犹豫。

    她有些迷茫地望着小几上的玻璃灯盏,沉默良久,突然紧紧地握住了段缨络的手。

    “你怎么了?”感到顾夕颜指尖的颤抖,段缨络不由关切地问。

    顾夕颜抬头望着段缨络,有些惶恐地道:“段姐姐,我只是希望,你能再一次带给我好运!”

    “什么?”段缨络不解地问。

    顾夕颜突然笑了起来。

    明亮的眸子在灯光下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

    从那天起,段缨络觉得顾夕颜就变得不可理喻起来。

    首先是她停止了一切的治疗,别说是汤药了,就连用来治疗的姜茶都不喝了;其次是她新调整了自己的食谱,以前最喜欢吃的杏仁、薏仁等不仅不用了,而且九月的金秋,竟然不让吃螃蟹……再就是,她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只有偶尔会出去晒晒太阳。

    柳眉儿对此也非常的担心:“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吃药了?还有你定的那些菜谱,好奇怪啊,全是豆腐白菜的,那怎么能行啊……”

    顾夕颜笑着打断了柳眉儿的话:“你这话太夸张了……我今天中午还吃了鱼的……”

    正说着,杏雨拿着一个小小的藤筐进来了。

    柳眉儿看见那藤筐,又找到了话题:“还让人专程从连云郡送了上好的核桃来……你以前是从来不吃这些东西的。”

    “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嘛!”顾夕颜不以为意地转移着话题,“我昨天让人做的那个莲子黑米糕味道怎样?”

    说起这个来,柳眉儿诚实地道:“我觉得不错,盛哥特别爱吃,我今天又让红玉做了一点。”

    顾夕颜掩嘴而笑:“我今天让人做黄金饭!”

    柳眉儿一怔:“那是什么东西?”

    实际上用核桃仁、鸡蛋炒小米饭。

    “你吃了就知道了。”顾夕颜望着她眯眯笑。

    “就你的古怪多。”柳眉儿笑着蹙了蹙眉,“不过你让从高昌带来的那个无花果好吃。”

    顾夕颜哈哈大笑:“那你还嫌东嫌西的!”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柳眉儿嗔道,“你要是不赶快怀个孩子,我告诉你,象石家那样的事,还会发生。”

    顾夕颜微微的笑。

    以前会很担心,可自从懋生踹了贞娘一脚,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彷徨的了……她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懋生,能成为他的妻子,一起生活……

    云裳就进来禀告:“夫人,四平来了!”

    “让他进来吧!”顾夕颜点了点头。

    不一会,四平就用漆盘托了一个小碗进来。

    他把碗呈到顾夕颜的面前:“夫人,你看看,这是不是您说的那个什么竹荪。”

    一个小小的蘑菇。帽子是深绿色的,柄是雪白色的,托是粉红色的,还有细致洁白的网状物,色彩鲜艳,十分漂亮。

    “就是它!”顾夕颜高兴地道,“我让红玉到处问,都没有人知道,你怎么弄到的。”

    四平脸上就露出了略带自豪的微笑:“这是蜀地的特产,其他地方根本没有……别说是买了,就是知道的人也不多。我这还是跟着爷吃过一回,您一说起,我就隐约想到了一点……”

    顾夕颜就想到了齐懋生。

    不会是向蜀国公沈世雅要的吧!

    她不由额间生汗:“这件事,爷知道不知道?”

    四平就犹豫了一下。

    顾夕颜皱了眉:“你做事也要有点分寸才是……”

    四平听着顾夕颜口气不善,忙解释道:“这是让三平帮着弄得……”

    “三平?”

    那个从来没见过的三平?

    顾夕颜奇道,“怎么又扯上他了?”

    四平神色间就有些扭捏,低低地在顾夕颜耳边道:“三平,帮爷管着燕地的谍报机构呢?”

    顾夕颜眉角轻挑:“你们平时常联系吗?”

    爽朗的天气里,四平就出了一身冷汗,忙道:“没有,从来不联系……这是次因为少夫人要买的东西实在是买不到,所以才托了二平,二平托三平帮忙找的……”

    顾夕颜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让四平下去了。

    ******

    到了晚间,段缨络来见顾夕颜,两个人单独谈了一会。

    “把你的方子拿到各地的名医去看了看,没有谁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得到的结论到是如你所料。”

    顾夕颜沉吟道:“也就是说,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正常的,只是到了后来,剂量越来越小了!”

    段缨络点了点头。

    顾夕颜低着头,望着手中的白瓷茶盅没有支声。

    雪白细腻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茶盅,指节就显得有点发白。

    看来,赵嬷嬷是完全知道会发生的……

    段缨络迟疑地道:“你,有什么打算!”

    顾夕颜笑了笑,答非所问地道:“知道高姑姑去什么地方了吗?”

    段缨络迟疑了一下,道:“在壶关镇。”

    顾夕颜失笑道:“壶关镇?什么地方?干什么去了?”

    “在关外郡,离这里有二十几天的路程,如果快马加鞭,十几天可到。这次燕地进攻梁地,那里被设为了隘关。”

    “隘关,什么意思?高姑姑去那里做什么?”

    “每当有战事时,燕地就会把某处比较靠近战场的地方设为隘关,有些在战场上受了伤还有希望医治的军士就会被送到那里治疗养伤……高姑姑在那里帮着给受伤的将士诊病。”

    顾夕颜就怔住了。

    段缨络的笑容也有些苦涩:“据说自熙照二百九十四年起,每当有战事时,她都会去燕军设的隘关……”

    战争,士兵,孤儿,教堂,白神甫,韩氏,高姑姑……象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转着。

    她好象抓到了什么,却又觉得很模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星火燎原(一)

    燕地的天气渐渐转凉,但春里因北有目山,南临瓶海,气候凉爽但不寒冷。

    顾夕颜象猫似的绻缩在松软的被子里,乌黑的青丝散落在银红色的枕上,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杏雨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站在屋檐下的云裳正欲张口说什么,杏雨就做了一个噤声动作,两人动作轻柔地走到了台阶下说话。

    “怎么,还睡着?”

    杏雨点了点头。

    云裳就有了几份迟疑:“夫人的小日子一直没有来呢!”

    杏雨目光流转,笑道:“在梨园的时候,夫人就是最不耐吃药……如今高姑姑不在家里,自然就如脱缰之马了……这也不是你我能管的事!”

    云裳就笑道:“姐姐说的是,只是我有些担心,怕被国公爷知道了,我们脱不了干系!”

    杏雨掩嘴而笑:“只要少夫人心里舒坦,国公爷什么时候说了什么的!”

    云裳微怔。

    杏雨已转身:“我要去红玉那里一趟……看看早饭怎样了……”

    云裳笑应了一声,凝视了正屋良久,这才跟着杏雨转身离去。

    两人去了厨房,远远地就看见红玉正坐在马札上给一个架着陶煲的炭炉子扇火,看见她们进来,红玉就将扇子交给了一旁的一个妇人,道:“象我这样扇,即不可快,也不可慢,看明白了没有!”

    那妇人接过扇子如小鸟啄米似的直点头。

    云裳笑着和红玉打招呼:“红玉姐姐,又在给夫人做什么好吃的呢?”

    “你们来了!”红玉接过另一个妇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笑道:“给夫人煲个荪竹鸡汤……夫人还没有醒吗?”最后一句,却是问的杏雨。

    杏雨点了点头,笑道:“秋困嘛,自然是让人懒洋洋的了!”

    她正说着,就看见章嬷嬷抱了盛哥从一旁连着厨房屋檐的月洞门中走了过来。

    章嬷嬷也看见了杏雨等人,忙笑着打招呼:“姑娘们都在啊!”

    大家见了礼,盛京就扭着身子要红玉抱:“藕藕,藕藕……”

    红玉不明所以地望着章嬷嬷。

    章嬷嬷讪笑道:“昨天姑娘不是给了一碟藕盒,哥吃着不解馋,非吵着来不可……”

    杏雨就似笑非笑地望着章嬷嬷,道:“我看这几个月啊,盛哥就学会了说几个菜名!这回了雍州,崔家少爷怕是要提早给盛哥请个教书先生纠纠这毛病了!”

    章嬷嬷神色微僵,笑道:“这还不是姑娘们的手艺好,勾起了我们家盛哥的馋虫吗!”

    红玉脸色微冷,道:“这新鲜的莲藕,可是专程从江南郡吴州运来的,横竖就这一筐……”

    杏雨急急地打断了红玉的话,笑道:“这吴州的莲藕,清脆香甜,不比湖州的莲藕,粉嫩绵口,我看哥的牙还没有长齐全,还是少吃一点的好!”

    章嬷嬷腾地一下子就红了脸,笑道:“杏雨姑娘说的有道理。”

    杏雨目光一转,笑道:“红玉姐姐正在给夫人炖鸡汤,要不,等会好了,让人给盛哥送一碗去?”

    章嬷嬷忙抱了盛哥道了一番谢,这才转身离开。

    红玉就忿忿然地道:“这个章嬷嬷,也不看这是什么地界,竟然连夫人的吃食也敢打主意……”

    云裳就笑道:“说是崔少奶奶娘家的陪房,原来服伺过柳夫人的……”

    杏雨就掩嘴笑了笑,道:“这种人,多了是了,你和她生什么气……说起来,这鸡汤什么时候才能用啊……我还要去看看夫人醒没醒,也免得跟前连个换衣穿鞋的人都没有。”

    红玉就去看了看炉火,道:“怕是还要一会……夫人倒不讲究这些……你也不用那么谨慎……”

    杏雨就笑了笑,道:“夫人不讲,我们也不能就因此而慢怠了是不是!”

    *****

    杏雨轻手轻脚撩帘而入,就发现顾夕颜已经醒了,正绻缩在被褥里睁着眼睛发着呆。

    听见脚步声,她眼睑轻轻抬了抬,嘟呶着:“你来了!”

    “夫人醒了!”杏雨笑着曲膝行了礼:“从蜀地送了新鲜的橘桔来,我用您教的方法打成了汁,您要不要喝一点。”

    这段时间,顾夕颜非常的喜欢赖床。

    顾夕颜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答非所问地道:“今天几号了?”

    杏雨回答的更妙:“秋夕节都过去四十七天了!”

    顾夕颜望着杏雨那张清丽的脸庞微微挑了挑眉。

    杏雨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我听说,春里镇上同春堂药铺旁边有家水粉铺子,里面的东西卖得还不错……今天的天气又好,要不我陪着夫人出去散散心,你意下如何?”

    啊!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顾夕颜望着杏雨微微地笑。

    杏雨背脊微凉,却尽力保持着谦和的微笑。

    从一个父母双亡在路旁捡东西裹腹的女童到燕国公府靖绥夫人的贴身婢女,早已超过她的希望良多……可人就这样,得到后,就想得到的更多……

    中秋节的不知所踪,亵衣上留下的痕迹,护卫一夜之间全被调换,每天昏昏沉睡没有精神……都让她猜测……

    顾夕颜随意地“哦”了一声,笑道:“外面有什么好东西……你帮我把段姑娘请来吧!”

    少夫人,有时候挺聪明,有时候却很糊涂……可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聪明,什么时候会糊涂……就象现在,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还是没有听懂,她没有把握!

    但不管结果是怎样,她该努力的,都努力了……

    杏雨曲膝行礼,应声而去。

    不一会,段缨络就来了。

    顾夕颜非常苦恼的样子,道:“不是有晨吐这一说法吗,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段缨络就扫了一下顾夕颜的腹部:“会不会是你太想了,所以搞错了!”

    顾夕颜皱着眉头嘀咕道,“不过我最近觉得很疲惫,又嗜睡,嗅觉比以前也灵敏了很多……好象听谁说过,说这是怀孕的初期症状……”

    “我又没有怀过孩子!”段缨络调侃地笑:“要不,你问问柳眉儿吧?”

    “还是别打草惊蛇了!”顾夕颜也发了一会怔,道,“不管怎样,这事不能拖了……我现在挺烦的了……特别是出了赵嬷嬷这事以后……”

    段缨络就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

    青色的幔帐静静地垂落着,屋子里悄无声息,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让人闻了心情甜美。

    丁大夫不由地四处张望,却看见了床头镜台上供着的三个新鲜凤梨。

    饶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心里暗吃惊。

    凤梨,是凤台的特产,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大夫,怎么样了?”

    幔帐里传来一管甜糯如醴的声音,软软的,听得人心里一荡。

    丁大夫忙低头,伸出无名指、中指和食指按在盖着红色帕子的手腕上,仔细地感受着指尖的跳动。

    脉象快而滑,圆滑如按滚珠……而且寸脉比关脉、尺脉跳动得更欢快……

    他换了左手,又把了一次。

    寸脉至尺脉间有如行云流水,依次跳来,清晰明显。

    他含笑而起:“恭禧这位太太,是喜脉!”

    幔帐子里的人伸回了手,道:“您敢肯定吗?”

    能让人酥软的声音……让本来听了这怀疑之话心头不快的丁大夫不由就熄去了怒火,他顿了顿,才道:“学生在喻春,也微有薄名,这种寻常脉象,是决不会诊错的。”

    “那就多谢大夫了……”帐子里的人,声音平淡,听不出是喜怒,却如一道甜汁,轻轻地流进了他的心间。

    丁大夫不由坐直了身子,张大眼睛朝幔帐望去,好象这样,就可以看清楚里面的人长得什么样子似的。

    “我给太太开几幅安胎药……”丁大夫慢慢地道,只希望再听听那声音。

    帐子里的人果然开了口:“为什么要开安胎药?孩子很顽皮吗?”声音里,就带了一丝紧张,有了几份担忧。

    丁大夫听了,心中突然就升起了几份不忍:“不是,不是,孩子很好……不过吃几副药,更好一些!”

    请他来的大姑娘就笑着请丁大夫起身:“既然如此,请您跟我去开方子去。”

    丁大夫望了望青色的帷帐,里面的人却没有再开口相问。

    他有些失望地起身。

    幔帐里的顾夕颜就露出了一个梦幻似的笑颜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

    段缨络折回来,就看见顾夕颜嘴角微翘地捂着自己的腹部,脸上发出珍珠般的莹莹光彩。

    “这附近前前后后都‘失踪’了三个名医了。照你的主意,要等孩子满三个月以后才放人……小心府衙查起来,有人会联想上去。我看,还是早点通知齐灏的好,让他来处理这件事。再说了,你也不能这样瞒着他……”

    那怎么能行!怀孕的前三个月,是危险期,要是有什么……齐灏知道了,还不要伤心死了!

    顾夕颜就故作娇纵地望了段缨络一眼:“你不知道,孩子都娇气,三个月以前是不能到处说的……”

    段缨络疑惑地望着顾夕颜:“你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还真是担心孩子太娇气了……说实话,我可一点没有觉得这孩子娇气,你好象到现在也没有开始那个什么‘晨吐’。”

    顾夕颜就望着自己平坦的腹部皱了皱眉:“我就是为这事担心……别人怀孕,都容颜憔悴……我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能吃能喝能睡面色红润……”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柳眉儿抱怨的声音:“怎么院子里又一个人也没有……夕颜,你在屋里吗?”

    顾夕颜和段缨络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夕颜就急急地道:“这事以后再说……你盯紧了……”

    段缨络很快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近段时间赶文赶得比较厉害,可能是因为水平有限,所以很多细节都没能交待的清楚,让大家在看文之余颇觉得愕然。为了保证质量,所以我就不追求数量了,以后还是一日一更吧!不过,吱吱并不是矫情的人,只要写出来了,一定会加更的,到时候会在文中提前告诉大家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我的决定!^_^)(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星火燎原(二)

    陈四达“啪”地一声,把嘴里嚼着的狗尾巴草茎吐了出来。

    他最近,很有些烦。

    十三岁入伍,十五岁就成为燕军最优秀的斥侯,十七岁入选燕地的谍报机构,二十五岁就成为了负责晋地谍报的头目之一。四十天前,他没有任何征兆地接到了回燕地的调令,拼死拼活地赶回雍州,结果是和别外十九个一流的谍报人员一起,每天蹲在这树林子的草丛里监视一幢屋子。

    刚开始,他兴致勃勃的,以为这屋里隐居着晋地的什么显贵,所以特地调他来的。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是越看越觉得迷惑。

    那屋子不大,护卫也不多,但如果放到江湖上去,也都是一流的身手;值夜、巡逻、布控等,却是军中防卫那一套。再就是屋子里的人,虽然说是女眷不常走动,但常有各种吃食用品送来,多的根本不用她们出去采买。用的不知道好坏,可那些吃食,全是各地特产,而且不泛珍品,很多都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就皱了皱,无聊地又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把草茎含在了嘴里嚼着。

    就在这时,陈四达看见屋子的侧门走出了五十几岁的健硕婆子,摇摇晃晃地朝东边走去。

    他跟踪过这婆子,知道她每隔几天就偷偷溜出来到集市上去打点酒喝。

    李四达看了一眼,不感兴趣的继续嚼着他的狗尾巴草。

    刚刚嚼了几口,就感觉到空气的流动。

    他机谨地起身,就看见李荣华动作敏捷轻快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李荣华是燕地在晋地另一个谍报机构的小头目,在这之前,两人曾在一次回燕地述职的时候见过一面,这一次,他也被调到了这里。

    陈四达吐出狗尾巴草迎了上去。

    李荣华神色有点凝重:“看到那个买酒的婆子没!”

    陈四达立刻明白过来。

    他挑起一旁的柴,道:“我走了。”

    李荣华点了点头,道:“你仔细一点……刚才得到消息,要仔细的查她。”

    陈四达就郑重地点了点头,挑着柴慢慢地走出了树林跟了上去……

    ******

    顾夕颜“咔嚓咔嚓”地嚼着苹果,口齿含糊地道:“就她们两个吗?”

    宁州的特产,个顶个的拳头大,红扑扑的,咬在口里清脆爽口……段缨络忍不住也从床前小几上的藤筐里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道:“燕地谍报机构送来的消息……就她们两个……送到魏夫人那边去的消息,我已通过修罗门的人得到了证实;另一个追踪到青州,可能还要过段时间才知道……”

    顾夕颜点了点头,三下两下把萍果吃完了。

    “那就不等了……这都十月中旬了,孩子都快三个月了,我们马上也要回雍州过年了……”

    ******

    和往常一样,翠玉把两碗鸡汤分明放在了顾夕颜和柳眉儿的面前,柳眉儿喝了一口,笑道:“这味道真是鲜,这次里面又放了什么的?”

    顾夕颜端起碗,笑道:“我让她们放李子的,这样有点酸酸的,应该比平常好喝一些……”话没有说完,她眉头一皱,捂住了嘴。

    柳眉儿忙放了碗:“你这是怎么了?”

    顾夕颜蹙着眉头:“这是什么味,我怎么闻着有点想吐啊!”

    柳眉儿张大了眼睛,咳咳巴巴地道:“想,想吐……你有没有搞错……”

    顾夕颜就捂住胸口:“不知道,就是觉得不舒服……”

    杏雨在一旁殷勤地道:“夫人,不如去请个大夫来瞧瞧。春里的天气虽然好,但你昨天中午还在院子里晒太阳……指不定是被风吹了……”

    柳眉儿一听,忙道:“是啊,是啊,还是快去请个大夫来。”

    顾夕颜还有点犹豫,柳眉儿已唤了四平进来:“快去镇上请个大夫来……夫人觉得不舒服……”

    四平脸色一白,急急应了一声,一溜小跑地跑了出去。

    顾夕颜就皱着眉头望着那碗汤:“我一点胃口也没有……翠玉,你让红玉给我做点酸酸甜甜的开胃菜吧!”说着,有气无力地起身,“我要去躺躺……”

    翠玉应声而去。

    杏雨忙扶了顾夕颜躺到了床上,然后蹲下来帮她脱了鞋,满脸关切地道:“夫人,你怎样了?”

    顾夕颜小声地道:“我还没吃东西,你去厨房把给鸡汤悄悄给我弄一碗来。”

    杏雨一怔,忍俊不住地笑道:“知道了,夫人!”

    跟着她们进来的柳眉儿却急得团团转,待杏雨一走,她就坐到了床边,拉着顾夕颜的手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夕颜就想到自己那天的主动。

    她脸色一红,道:“秋夕节的时候,爷来看我了……”

    柳眉儿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嗔怪道:“我看你这段时间就不对劲,可没敢往上想……看你这样子,十之**是有了……”

    ******

    四平请了同春堂大夫来,毫无悬念地诊断出来是喜脉。

    柳眉儿当场就念了一声“无量寿佛”,亢奋地道:“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我要告诉母亲去……不,还是先告诉姨母……她肯定高兴死了!高姑姑那里,也要派人去说一声才是……”

    顾夕颜忙拦着她,并嘱咐在场的人:“这件事可不能让外人知道。爷那天是偷偷来的,大家都以为他那时候在山南郡……你们是知道这其中厉害的,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谁要是把这消息泄露出去出,我是不会轻饶的!”

    除了翠玉的笑容有点勉强外,其她人都是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杏雨道:“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服伺您的,等爷回来,就能看到了一个大胖小子了!”

    特别是四平,当场就哭了起来。

    柳眉儿也象换了一个人似的,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嘱红玉:“从今天开始,你们全得听我的……那些青菜萝卜之类的全都不能吃了,马上去集市上买些鸡鸭鱼肉回来;还有这窗户,不能总这么半掩半开的,全关上,把火墙点起来……”

    红玉就为难地看了一眼顾夕颜。

    柳眉儿见了,立刻道:“我是过来人,你们这些小姑娘家,懂什么……”

    顾夕颜不由额头冒汗。

    自己正经婆婆还在雍州没说什么,这里倒出了一个管事来了。说虽如此,但顾夕颜还是非常感激柳眉儿为自己的高兴。

    她忙岔开了话题,笑道:“姐姐,你的针线活好,给我做两件小衣裳吧!”

    柳眉儿沉浸在兴奋中,一点也不接招,道:“小衣裳的事,你就放心交心我吧……杏雨,以后穿衣、吃饭这些事都不能再让夫人动手了,你亲自服伺着,小心动了胎气……”

    大家就面面相觑地望着顾夕颜,顾夕颜却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

    屋子里灯火通明,杏雨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杏黄色的四喜小团花的襦衣递给顾夕颜看:“夫人,您看这件怎样……穿了几回,可颜色还亮着……”

    顾夕颜就贴在脸上摩挲了一会,道:“这件挺好,留下吧!”

    杏雨应了一声,然后又找出一件淡紫色的素绵纹的八幅裙子:“这件是湖绸,又轻又柔,你看怎样?”

    顾夕颜贴在脸上摩挲了一会,道:“有点硌人!”

    “这是在干什么呢?”段缨络走了进来,望着胡床上三三两两丢着的衣裳,满脸的疑惑。

    杏雨忙曲膝给段缨络行了礼,道:“段姐姐,夫人要给少爷找几件旧衣裳做单褂呢……”

    段缨络听得一怔:“什么少爷?哪个少爷?干嘛要用夫人旧裳给做单褂?”

    顾夕颜就笑着望了杏雨一眼,道:“别胡说八道的……这都还没有显怀,是男是女还说不定呢!小心吓着孩子了!”

    段缨络这才听明白,是要为顾夕颜肚子里的小孩子做衣裳。她不由地拿起了那件杏黄色的四喜小团花襦衣:“干嘛要用旧衣裳改啊……买新的回来就是了……”

    顾夕颜就让杏雨收了衣裳去给段缨络倒茶。

    “小孩子的皮肤嫩,怕新衣裳硌着了。就用我的旧衣裳改……”

    段缨络是不懂这些的,她“哦”了一声就转移题了话题:“两边都往外递消息了!”

    顾夕颜就坐直了身子高声喊了一声:“杏雨,你去厨房让红玉给做两碗银耳莲子羹端来,我肚子有点饿了!”

    杏雨一听,忙进来应了一声,这才出去。

    待杏雨的脚步声远了,顾夕颜的脸上就带了几份冷竣:“都写了些什么?”

    “写给魏夫人的,是说你怀孕了;另一份,写的是齐灏秋夕节在春里。”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两份纸条摊在了桌子上。

    顾夕颜瞟了一眼,拿出其中的一张条还给段缨络:“这一份透露懋生行踪的消息,是公务,交给三平去处理,该怎样就怎样!”

    段缨络就点了点头,然后指了小几上的另一份纸条:“那这份呢?”

    顾夕颜沉默良久,道:“至于这一份写给魏夫人的,是家事,我来处理!”

    段缨络就有几份犹豫:“你还是谨慎重些的好。不管怎么说,魏夫人现在毕竟和你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而且,我们修罗门这些年来都受魏夫人的供养,大家都很给魏夫人面子,要是你们撕破了脸,我也没有把握能继续指挥得动那帮人。”

    “姐姐放心。”顾夕颜掩嘴而笑,“我就怕到时候,姐姐反而怪我狠心!”

    说到这里,她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问段缨络:“对了,赵嬷嬷的两个孩子怎样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星火燎原(三)

    杏雨端了银耳莲子汤进去,段缨络不喝:“我晚上六点以后就不进食了。”

    顾夕颜点了点头,没有勉强她,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

    段缨络走后,顾夕颜喝了一小盅银耳莲子汤就放了调羹,杏雨见她吃得不多,忙道:“夫人,可是不合口味……要不要我跟红玉说说。”

    顾夕颜微笑着凝视着她,沉默不语。

    杏雨被那含笑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安,她尽量保持着镇定,笑道:“夫人可有什么嘱咐?”

    顾夕颜就笑着叹了一口气,道:“几个丫头里面,墨菊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跟我最久,我最喜欢;红玉呢,耿直爽快,最投我的脾气;可没想到的是,几年下来,我最常使唤的人竟然会是你……”

    不知道是是褒还是贬?

    杏雨就有些忐忑地喊了一声“夫人”。

    顾夕颜就拉了杏雨的手:“我如今怀了孩子,什么事都是懒懒的……你是最细心体贴的,有些事,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回了雍州,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只要我能顺利地生下孩子,事情就会变得不一起来。也正因为如此,我反而最担心……杏雨,以后,我和未来世子的生活起居就全交给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杏雨猛地抬了眼睑,目光出奇的明亮,因为温顺而显得有些平庸的脸在这一刻散发出灼人的光彩。

    她盈盈曲膝地跪在了顾夕颜的面前:“夫人,你放心,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辜负了夫人的这番抬举。”

    顾夕颜望着眼前微垂的头,嘴角就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

    翠玉怏怏地躺在床上,云裳坐到她的身边,关切地道:“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好象晚饭也没有吃多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翠玉勉强地笑了笑,道:“没事,就是觉得待在这里无聊的很。”

    云裳就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也用不了几天了,我们马上就要回雍州了。”

    翠玉懒懒地笑了笑,道:“就算是回雍州又能怎样……还不是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

    云裳听她这话里有几份抱怨,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她抬头,就看见秋实正在给红玉捏眉毛,却没有看见杏雨。她就奇道:“怎么没见杏雨,还在夫人屋里吗?”

    秋实的手就停了停,调侃地笑道:“你看人家杏雨,再看看你……你也学着点。”

    红玉仰着头,含糊地道:“这有什么好学的……凭心做事就行了。”

    云裳就笑着去抱红玉:“红玉姐姐说的最对!”

    “哎哟!”红玉叫了一声,“你还是别碰我了……痛死了。”

    云裳冲过去时,秋实的手一抖,就把红玉好好的一个眉峰给捏出了一个缺来。

    红玉拿了镜子:“你看,都是你……要是明天夫人看我笑话,看我不收拾你。”

    云裳就嘻嘻地笑:“你马上就是大将军夫人了,就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了!”

    红玉红了脸,就去追打着云裳,云裳笑着躺到了翠玉身后……

    翠玉的脸色一暗。

    墨菊,嫁到了田家,做了正经的太太;红玉,少夫人许了那个叫**峰的,以后,怕也会脱了藉……想到这里,她就倍觉得委屈,不由地大吼了一声:“别闹了,象什么话……说起来,还是国公府少夫人身边的贴身人呢……”说着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一涩,眼泪就流了出来……

    大家都被翠玉的态度吓得一惊,有些面面相觑地停在了那里。

    秋实上前几步,正欲问个明白,就听见一个清清爽爽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大家循声望去,就看见杏雨进来了。

    魏府里送来的七个丫头,杏雨没有翠玉漂亮,没有红玉飒爽,没有夏晴亮丽,没有嫣红娇憨,没有云裳的娇柔,甚至没有秋实的风情……几个人站在一起,相比之下她的长相就很平庸了,可就是这个平时不太起眼的杏雨,笑伫在门槛旁,眉宇间透着一股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笃定,竟然给人一种端庄凝视的风姿,与往日竟然大不相同。

    翠玉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

    想当初,杏雨还是用了一根金簪子打点了她,她才婉转地把人要来的,想不到……

    她的脸色一沉,猛地一个翻身,拉了被子蒙住了头。

    气氛就有些僵了。

    云裳见了,忙道:“夫人那里歇下了吗?”

    杏雨对翠玉的举动不以为意,微微地笑了笑,道:“还没呢……正等着你过去。”

    “等我过去……”云裳微怔。

    “夫人找了旧衣裳出来,说是要给未出生的小少爷做贴身的小褂……你手艺最好,快过去看看吧!”

    红玉掩嘴而笑:“夫人有时候挺奇怪的。别人都说好的,她偏不喜欢,别人不喜欢的,她偏说好……这次怎么又想到用旧衣裳改小褂了。要是国公爷在,肯定是不答应的。”

    “是啊!”云裳随意地应了一声,就笑道:“那我先去了!”

    ******

    进了屋,云裳就看见顾夕颜一个人坐在罗汉床上的小几的灯下看着什么,看见她进来,先和她打招呼:“来,过来说话。”

    云裳走到罗汉床前,发现小几上放着文房四宝却不是旧衣裳,她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依礼行了礼。

    顾夕颜待她起身,笑道:“我知道你的女红不错,没想到你的字也写得不错。”

    云裳不知道顾夕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

    顾夕颜就指了指小几的对面:“你坐下来吧……我想让你帮我写几个字。”

    云裳应了一声,半边身子落了床。她这才发现,砚台里的墨都已经磨了,纸也铺好了,只等她来下笔了。

    她就提起笔来醮了醮墨汁,笑道:“夫人,你让我写什么!”

    顾夕颜就笑着拿出了一张纸条摆在了小几上:“就是这几个字……不过,还要加两句话……”

    云裳的脸立刻变得煞白,拿着毛笔的手一颤,斗大的一滴墨就滴在了雪白的纸上。

    她仓惶地抬头,喊了一声“夫人”。

    顾夕颜就怜悯叹了一口气:“这个样子,怎么能成……我看到那些做奸细的人,就是当场被捉住了,都是打死不认的……”

    云裳丢下笔就跪在了顾夕颜的脚下:“夫人……我,我……”

    这话又该怎么说。

    说自己不是成心的,可事情已经做了,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了;说自己本来就是魏家的人,可早就被转送到了齐家;说自己是怕魏夫人,可就不怕夫人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快起来,快起来!”顾夕颜就要弯腰去扶她。

    云裳忙站了起来拦住了顾夕颜:“夫人,你如今可是有身孕的,怎么能让您扶我……”

    顾夕颜就淡淡地笑了笑,道:“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就可以扶你了呢?”

    云裳一怔。

    不管是什么情况之下,凭自己的身份,自然也不用扶……平时夫人不在意这些小节,情急之下又说漏了嘴,这才……

    她忙道:“奴婢嘴拙……”

    “嘴拙!”顾夕颜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听人说,魏家大少奶奶的一个陪房,就因为说了一句‘这鹦鹉学少奶奶说话学的真象’,就被少奶奶给杖毙了……你在齐家待久了,怕是把这事给忘了吧!”

    清爽宜人的天气里,斗大的汗珠从云裳的鬓角冒了出来……

    那个女孩子,叫桃红,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只因为少奶奶吐词有些不清,犯了忌讳……主子要找奴婢的错,什么事,都是忌讳……

    她两腿一软,匍匐着趴在了顾夕颜的床榻前:“夫人……”

    “起来帮我写几个字吧!”顾夕颜声音柔和而淡定。

    云裳抬头,乞求地望着她。

    顾夕颜淡淡地笑了笑,道:“看样子,你还没有想明白……那就跪在那里好好的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帮我把那几个字写了……不过呢,我这孩子来得不容易,就是有个什么地方让魏夫人不高兴了,我相信她也不会太在意的……你说呢?”

    “夫人……”云裳跪着上前抱住了顾夕颜的腿,满脸的惊恐,“夫人,我写,我写……求您别把我交给魏夫人……”

    顾夕颜面色如常,柔柔地望了一眼云裳,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小几上摊开的白纸上。

    云裳会意,立刻爬起来半身落床执了笔:“夫人,您,你要我加什么?”

    顾夕颜沉吟道:“除了把我怀孕的消息报过去,还要说,我身体弱虚,情况非常不好。”

    云裳不敢多想,按照顾夕颜的意思写简短地写了几句话,然后纸递给了顾夕颜,自己则恭敬地站在床榻前:“夫人,您看,这样写妥当吗?”

    顾夕颜拿过来看了看,然后把纸重新递给了云裳:“就按你平常的方法把它送出去吧!”

    云裳低低地应了一声,接过了纸条,却不敢言走。

    “夫人,您,您还有什么嘱咐的?”

    顾夕颜就笑了笑,俯身从小几旁拿了几件旧衣裳递给她:“拿去帮着做几件小褂吧……要是红玉、杏雨们问起你,怎么在我屋里待了这么久,你也要个由头才是。”

    云裳就惊讶地抬头满脸的不置信,喊了一声“夫人”。

    “只是以后,凡是给魏夫人回的话,都要事先回了我,我同意了,再给魏夫人回去……”

    云裳拿着衣裳,就怔愣在了那里。

    “可如果你想回魏夫人那里,我也不勉强……明天,我要派人去给雍州送信,你可以趁着这机会回去……看在你这几年服伺了我一场的份上,你们姊妹那里,我自然会给你留几情面的……”

    云裳象抱着一块浮木似的抱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裳,缓缓地跪了下去:“我,我不走……就留在夫人身边……”

    “那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我饶了你一回,可就不会饶你第二回了……”

    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回到魏夫人身边,自己的下场是可想而知;可如果能得到少夫人的宽恕,留着几份体面,过几年年纪大了,再放出去,也就水过无痕了……

    她眼角流下几滴泪:“夫人,我不走……”

    ******

    段缨络从内室走了出来,不以为然地道:“你又何必如此……实在不行,把人全换了就是了!”

    顾夕颜就笑:“那有什么用。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走了甲,还有乙。说不定,新招的人还不如这批旧人,还不如想办法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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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星火燎原(四)

    连下了两天的大雪,昨天半夜突然停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太阳红彤彤的,照的满室敞亮,齐懋生坐在临窗的炕前,不时可以听到小厮们扫雪的唰唰声和窃语声。

    宝娘的神色中透着倦意:“……人死在了陇东郡的叠州……钥匙没有找到……”

    齐懋生尽量压抑着心底的怒气,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道:“怎样死的?”

    “外伤严重,致命伤在喉咙。”

    “去调查了她以前经历吗?”

    “查过了。父亲是个屡试落地的秀才,但在江南颇有诗名,后来受顾氏的后人之邀在松壑书院坐馆,崔宝仪母亲早逝,从小跟着父亲在松壑文院长大。十二岁父亲去逝,一直由松壑书院供养着,十八岁的时候突然去了凤台,曾经在凤台黄先生那里盘桓了五年,在这期间,写出了一本叫‘女训’的书来。然后来一直在各地游历。熙照二百九十八年,受皇太后方氏之邀进宫给几位待嫁的公主开过讲筵后名声大震,然后就借着顾家开了‘潇湘’女学,熙照三百年夏,进营给皇太后方氏当了女官……如今朝庭的记档,说她‘不知所踪’。”

    齐懋生微微扬颌:“你辛苦了。这眼看着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去三平那里交了差事就回雍州好好休息休息吧!”

    宝娘面露愧色:“爷,都是奴婢无能,担搁了爷的差事……”

    齐懋生笑了笑,道:“这本是谍报处的事,你不必自责,回雍州去吧,魏夫人那里,怕是掂记得很。”

    事已至此,说再多,已不能改变局面。

    宝娘抱拳行礼退了下去。

    齐懋生等她走远了,就有些烦燥地背着手在屋里踱起步来。

    顾家已在九月把老宅子出了手,前两天刚刚搬回了舒州老家。

    买家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岭南商客,出价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刘家曾经为这事商量过他,他当时委托人出了一百三十万两白银,对方立刻就把价提到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他出到一百六十万两,对方就出了两百万两,完全是一副鱼死网破志在必得的模样……倒是把顾家给买出了三百万两白银的天价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苦笑。

    如果中间不是隔着夕颜,他到还可以使些别的手段……可这个数字,就是他拿了出来,熙照那边查起来,有些事,怕就瞒不住了。而且,能拿出这样大的手笔,宫里又没有什么动静,他心里隐隐有数,手里又捏着崔宝仪这条线,自然也就放弃了。只是没有想到,崔宝仪竟然死在了叠州!

    叠州,叠州……

    他的眉头锁得紧紧。

    陇东郡的叠州,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蜀、晋、梁三家交汇之处,又有一个鱼嘴渡口,摇橹即可到达对岸的陇左郡的平州,进入熙照的地界,如果往西南方向去,不过六日路程,就可以进入凤台的当州……崔宝仪选择落脚叠州,到底是要去哪里……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心烦意乱,转念想起昨天四平的来信,含含糊糊的,只说夕颜睡得好,吃得好,让他放心。

    放心!放心!他放什么心啊!

    原以为十拿九稳的钥匙如今却不知所踪,到时候,怎么跟夕颜交待啊!

    他就烦躁地喊了一声“二平”。

    屋外服伺的小厮忙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去把二平找来了。

    二平跨进屋,就看见齐懋生脸色冷竣地立在屋子中间。

    他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上前行了礼。

    “爷,您找小的来,有什么吩咐?”

    齐懋生的眉头就蹙了起来:“夫人前段时间托你向三平调了人,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夕颜向他要人,是跟他说过的,他当时问干什么,夕颜却神神秘秘地不告诉他。后来人调过去了,他怕下面的人揣测,自然也就不好过问了,可今天他心里实在是烦,忍不住就找了二平来问。

    二平就笑道:“夫人说,让我们都不告诉您。等您回雍州了再说!”

    齐懋生就目瞪口呆地望着二平。

    二平笑得更灿烂了:“爷,夫人从来没有找过我们,这次,您就给小的们几份薄面,让我们兄弟几个也在夫人面前露露脸吧!”

    “你们兄弟几个?”齐懋生愕然,“还有谁?”

    “一平、二平,我和四平……”三平答着,就偷偷的窥视齐懋生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齐懋生就想起顾夕颜给他过生辰的事来。

    第一年,他在高昌,夕颜让人带了一朵向日葵给他,还写了一封信,说什么要如向日葵一样永远笑迎每一天之类的鼓励话;第二年,她正是伤心的时候,整个梨园战战兢兢的,大家好象都忘了他的生辰,他也没有敢提这件事。到了晚上他回去,黑漆漆的屋子突然灯火通明,满桌子都他喜欢吃的饭菜,夕颜还给他唱了燕地的长调……

    他脑海里就浮出现了夕颜那俏皮的笑容。

    又在搞什么鬼啊!

    他不由的嘴角一翘,表情变得非常温和起来。

    二平见状,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齐懋生果然没有再问了,等二平出了屋,就看见一平就急急地迎了上去,两人轻手轻脚地出院子,一平低声道:“怎样?”

    二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爷没有追问!”

    一平神色间就有些犹豫:“这样,好吗?要是爷知道了,怕是要发脾气了!”

    二平笑道:“你放心吧。到时候,爷一高兴,哪里还记得这些。我们可是照着夫人的嘱咐做的,到时候,爷有什么不爽快的地方,自然有夫人帮着说话……再说了,夫人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那种情况下,还特意选了秋夕节去春里,要是现在知道了,还不知道做出什么疯事来呢……”

    一平就点了点头。

    国公爷在十五天内连攻三州,不仅让其他国公府战战兢兢,就是熙照,也不敢再让他们行军,特意派了钦差过来劳军,让燕军回合县修整,由熙照派人来接管燕军攻下的几州。国公爷一边和熙照谈条件,一边拖延时间让他们把这几州的的东西都罗掘一空。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军中将领不满,自己辛辛苦苦地攻下了州城,现在却要交给熙照……如果不是爷坐镇,有谁有这个本事让大家信服,抱怨也只能放在心里,让撤就撤,让走就走……

    一平想到这里,额头就不由地冒出几滴汗来。

    没想到的是,爷还有后招,前手把州城交给了熙照,后脚梁地的人就开始反攻。现在,南山郡都乱成了一锅粥了。燕军却趁着这个机会回到了合县修整,正好可以过冬。原来是不敢当着爷的面说,现在,就是背后,大家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他正思忖着,就看见自己的贴身小厮站在门外张望。

    一平招了手,小厮进来行了礼,然后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出来。

    一平一把接过小厮的信,站在院子里就撕开了。

    他匆匆地读了几行,然后把信递给了二平。

    信是顾夕颜写来的,问齐懋生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只是廖廖几个字,二平很快就看完了,低声道:“这个时候,合不合适告诉爷关于夫人的事?”

    一平的语气也有点犹豫:“应该不太要紧吧……爷也说了,这个冬天不会再出兵了……反正也不能回雍州过年了,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让爷去见见夫人,要不然,爷总是要抽空在年前见上夫人一面才安心的……”

    两个人又商量了半天,最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回了信给三平。

    ******

    同一个天空下,雍州城的早上却风雪交加,整个世界都沉寂在一片北风的呼啸和沙沙的落雪声中。

    余年阁的顶层,魏夫人云鬓高挽,鬓角的红宝石石榴发簪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的炫蓝色光芒,在齐府历代祖宗的牌位上投下星星点点的白光。

    她毕恭毕敬地跪在团圃上磕了三个头,然后直起身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地喃喃低语着。

    微弱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表情认真而虔诚。

    ******

    搭在丹凤朝阳银红绵缎被褥上的手,白如凝脂,淡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静谧中透着脆弱。

    琴娘眼中就闪过担忧。

    可能是怀孕的原因,顾夕颜的脸色有点苍白,她无力地道:“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及时赶回雍州过年了……已经吩咐下去了,早一点启程,路上慢一些,不会有什么事的!”

    琴娘欲言又止,最后笑道:“既然如此,那少夫人就安心休养……我先回雍州城去了。”

    顾夕颜就咐嘱一旁的杏雨:“帮我送送琴娘。”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有几分吃力。

    琴娘忙拉住了杏雨的手:“不用,不用……你只管在这里好心服伺着少夫人就是,其他的,你不用管。”

    两天前,顾夕颜让人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带回了雍州城,没想到,琴娘晚上就带着魏夫人送的补品到了春里。

    杏雨还要坚持,琴娘的态度却比她更坚决,尽管如此,杏雨还是把琴娘送到了院子里。

    琴娘又嘱咐了杏雨几句“要好好照顾少夫人”之类的话,就看见翠玉带着一男一女两个模样有着几份清秀的小孩子走了进来,男孩子神色间还有几份拘谨,到是那小姑娘,远远就喊了一声“杏雨姐姐”,一副活泼开朗的样子。

    琴娘眼中就闪过疑惑。

    杏雨忙笑道:“这是赵嬷嬷的两个孩子,夫人特意让领了进来养在跟前,说图个喜庆。”

    图个喜庆!

    琴娘不由又打量了两孩子一眼。

    男孩是大的,都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了,女的是小的,也有**岁的样子……图喜庆,一来是不是双生子,二来,孩子的年龄也实在是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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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星火燎原(五)

    杏雨送走了琴娘回到屋子,隔着帘子,都能听到赵嬷嬷女儿晓秋象小鸟般叽叽喳喳的兴奋口气。

    “红玉姐姐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我最喜欢吃那个蚂蚁上树,树咬在口里吱吱的响,蚂蚁也好吃,全是肉疙瘩……”

    她撩帘而入。

    赵嬷嬷的儿子晓春有些不自在地坐在屋旁的一张太师椅上,而晓秋则站在顾夕颜的床前,指手划脚地和她今天中午的菜式。

    顾夕颜望着晓秋温和地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红玉姐姐做的饭,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回雍州城去?”

    晓秋的目光立刻明亮了起来:“夫人,我,我真的能跟你们回雍州吗?我早就想去了,可娘说那里不是随便能去的……”

    杏雨就笑道:“别人当然是不能随便去的,可如果是少夫人开了口,那你就哪里都能去了……”

    晓秋就用一种敬畏的目光望着顾夕颜。

    顾夕颜微笑着摸了摸晓秋的头,道:“不过,你到了齐府,可不能再象现在这样了,要跟着嬷嬷们学规矩,你也愿意去吗?”

    晓秋神色间就有了几分犹豫,低声地道:“那,那我能跟我娘在一起吗?”

    “不能!”顾夕颜笑道,“规矩没有学好之前,是不能见面的。而且以后,你们也不在一起当差。不过,等你大一些了,逢年过节,或是你娘或你的沐休日子,就能跟你娘在一起……”

    晓秋就高兴地笑了起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道:“夫人,我哥哥也可以一起去吗?”

    “能啊!”顾夕颜笑道,“不过,你哥哥是男孩子,齐府的内院,是不能收男孩子的,晓春,要是你愿意,我把你送到军营里去,你觉得怎样……在将军们身边做小厮……”

    晓春满脸欢快地站了起来:“夫人,我愿意……你真的愿意把我送到将军们身边做小厮吗?我们村里的刘员外的儿子,也在军营里……每次回来,都可威风了……夫人,我真的可以去军营吗……”

    顾夕颜就笑着点了点头,把两个孩子招到了床前,语气温和表情却非常认真地道:“那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做事……要为母亲争光,不可丢了母亲的脸……”

    两个孩子拼命地点头。

    顾夕颜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吩咐翠玉:“你去把段姑娘叫来!”

    ******

    没有两天,易嬷嬷就到了春里。

    她代表徐夫人带了一些补品来看顾夕颜,看到顾夕颜躺在床上有力无气的样子,微微吃了一惊,笑道:“夫人的怀象,好象不太好啊!”

    “嗯!”顾夕颜应道,苍白的脸上洋溢着如月光般静谧的莹莹光彩,“孩子有些调皮……把附近的名医都请来看了,都说没有问题,过了这几个月就好了……”

    易嬷嬷就笑着扫了她的腹部一眼,低声地笑道:“有几个月了?”声音里透着真诚的关怀。

    顾夕颜脸一红,就低下了头:“才刚刚上身……”

    易嬷嬷掩嘴而笑:“爷可真是……一时也离开不夫人啊!”

    顾夕颜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易嬷嬷的目光就在屋子里扫射了一遍,然后笑道:“这屋子也太简陋了些……高姑姑又不在,我看,少夫人还是早一点回雍州吧……再过段日子,路就不好走了,到时候,怕有些不方便啊!”

    顾夕颜就笑道:“我也正准备这几天就回雍州城,正让婢女们收拾东西呢!”

    易嬷嬷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少夫人什么时候启程呢……我也好回去禀了夫人!”

    顾夕颜笑道:“再过一个月吧……”

    易嬷嬷就皱了眉:“那怎么能行……再过一个月,都到了腊月中旬了,到时候,又要准备年节的事,又要安顿少夫人,这哪里忙得过来啊!少夫人,我看您还是把日子往前提一提吧?”

    顾夕颜笑问:“嬷嬷觉得什么时候好呢?”

    易嬷嬷就沉吟道:“我看,不如就明天吧,明天我们一起回雍州去?”

    “明天啊!”顾夕颜的目光掠过屋子里的摆设,笑道,“这东西都收不完……我看,还是再等几天吧!”

    易嬷嬷笑了笑,一副爽快的口吻,道:“行啊!少夫人,您给个准日子,我也好先回去禀了夫人。”

    顾夕颜思忖片刻,道:“那就再过七天吧……我催着她们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

    ******

    雪停了,风住了,太阳微微露出了小半边脸,被大雪覆盖的雍州城就明亮的刺目起来。

    温暖的阳光中,琴娘捧了一盆腊梅进来:“夫人,这是从东溪送来的。”

    魏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琴娘,夕颜,还有几天回来。”

    琴娘笑道:“昨天就应该启程了……不过,云裳说,少夫人准备慢点走,免得颠簸到了孩子……你就放心吧,她们一定会平安到达雍州城的。”

    魏夫人明艳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个冷冷的微笑。

    琴娘将那开着冰黄色的腊梅花按照往年的规矩分明摆在了外室的屋子中间和魏夫人的炕前。等东西都收拾好了,琴娘就伫足欣赏,道:“这花香可真是沁人心肺啊……我已经让送花来的人带信回去了,让他们赶着再送两盆来,也让少夫人闻闻……这可是我们东溪才有的……”

    却没有人答应。

    琴娘愕然地抬头,就看见魏夫人神色有点游离地望着屋檩。

    自从夫人知道少夫人怀孕了以后,就经常发呆。

    琴娘掩嘴一笑。

    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终于有点影了,怕是在担心少夫人吧……

    她就轻手轻脚地往屋外走去。

    “琴娘,”魏夫人突然就叫住了她,“这又到了冬季了,魏士英的那个病秧子还好吧!”

    齐毓之的庶长子,魏夫人一向叫那孩子是“病秧子”。

    琴娘的眼角一跳,迟疑地道:“您的意思是……”

    魏夫人轻轻捋了捋鬓角,冷冷地道:“也该是生病的时候了……”

    ******

    双荷心急如焚,虽然尽量的忍着,但脸上还是露出几份慌乱来。

    魏夫人的眉头就蹙了蹙,声音里,也有了几份急切:“打开了库房给我仔细找找……”

    琴娘脸上就露出几份委屈:“夫人,真的到处都找过了……我亲自带人找的,找了三遍……全部带到春里少夫人那里去了,还有十几枚新鲜的参果……”

    双荷想起齐绘那惨白的小脸,眼睛不由的就湿润了:“夫人,求求您了……绘哥从昨天夜里就不太好了,可府里落了匙……夫人……”

    魏夫人就冷冷地看了双荷一眼:“哭什么哭……哥儿这不是还好好的吗?都是你们这些人给成了这样的……”

    双荷忙擦了眼泪,红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来:“夫人,您看我,都急糊涂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魏夫人对双荷的话置若罔闻,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吩咐琴娘:“那你去松贞院看看……就说是我要的……”

    琴娘应声而去。

    魏夫人就一副嫌弃的样子撇了一眼双荷,道:“下去等着吧!”

    双荷是知道魏夫人的性子的,她既然愿意出手,那就一定会尽力而为。

    她感激地看了魏夫人一眼,曲膝行礼出了屋子,就站在屋檐下等。

    直到快中午时分,她才看见琴娘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双荷一看琴娘那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

    一个早上满怀希望,如皮球似的被扎破了,只剩下瘪瘪的外壳,没有了一点精神。

    她两腿一软,就瘫坐在了屋檐下。

    琴娘只是同情地望了她一眼,就快步折进了屋子。

    双荷抿着嘴,眼泪就无声地流了出来。

    齐绘,从小生下来就身子骨弱,还没有学会吃奶倒是先学会吃药的……今年还不满三岁……

    泪眼模糊中,她看见琴娘又走了出来。

    难道是情况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双荷忙迎了上去,充满期盼地喊了一声“琴婶婶”。

    琴娘看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吧……夫人让我去贤集院去求徐夫人……”

    “啊!”双荷怔住了。

    琴娘又叹了一口气,起脚正欲走,双荷一下子就跪在她面前抱住了她的双膝:“琴婶婶,你给我通传一声,就说,就说我就是死了,也感激夫人的恩德,来生做牛做马地报答她老人家……”

    琴娘就轻声地喝斥了一声,打断了双荷的话:“胡说些什么……夫人面前,最忌讳这些生啊死的……你好好地在这里呆着,等我回来……”

    双荷满脸是泪,高兴地应了一声。

    琴娘出了槐园,就去了梨园。

    端娘正在那里让人扫屋子,看见琴娘,忙笑着迎了上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可真是稀客啊!”

    “没事,没事!”琴娘笑道,“这不是心里欢喜,只有到您这里来坐坐吗!”

    端娘一听,眼角眼梢都染上了喜色,请了琴娘到了一旁的暖阁喝茶。

    “我可是几天都没有睡着觉,一想起来啊,都会在梦里笑醒。”

    顾夕颜也给端娘送了信来。

    琴娘道:“谁说不是……就是我们夫人,每天早上一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要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那急切的心,我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两个人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琐碎的事,端娘连给孩子准备的尿布都拿出来给琴娘看了一回,眼看着太阳偏了西,天气暗了下来,琴娘这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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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星火燎原(六)

    当天晚上,花生胡同就出事了。

    齐毓之的庶长子齐绘因为久病不治而夭折了。

    就在有人为这消息松了一口气,有人为这消息倍觉伤心的时候,又传出来因儿子夭折而躺在床上病得气若游丝的魏姨娘竟然趁着大家给齐绘做法事的时候,窜到了齐绯的屋子把齐绯给掐死了。

    大家还没有从这个惊愕中回过神来,齐毓之和方少芹还抱着齐绯伤心流泣悲愤满腹痛不欲生的之际,石嬷嬷发现魏士英用一条白绫把自己吊在了花生胡同齐府正房堂屋的主梁上……

    顾夕颜刚刚下马车,就听见到了这个消息。

    愕然中,她不由问道:“徐夫人呢?”

    来迎接她的是齐炻的妻子四婶和大堂嫂崔氏。

    四婶的表情就有些奇怪,崔氏则眼神一暗,道:“婶婶……又风瘫了,如今,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

    顾夕颜鬓角生汗,不由和段缨络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心底都有些感叹。

    齐绯身边一向是跟着大群的嬷嬷婢女,又怎么会让魏士英给闯了进来,不仅闯了进去,而且还有力气掐死了孩子……这其中,本来就有很多让人费解的事,可如果与魏夫人拉上关系,那就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奇怪了……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做了那么多的戏,就是希望能在回府之前借魏夫人的手把一些隐藏的障碍除去,可这三条半人命,其中还有两个不满三岁的小孩……她们也没有想到结果会这样的惨烈!

    顾夕颜感叹之余,还担心另一个问题。

    “有没有给爷报信?”话说出一口,又觉得自己太片面了些,忙加了一句,“少芹现在怎样了?”

    崔氏道:“爷那边,已经让人送信去了。少芹……”说到这里,眼睛就红了,“躺上床上,不吃不喝的,谁也不理……”

    顾夕颜怔了怔,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气氛就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四婶就忙笑道:“看我们,净说这些事……听说侄媳妇怀了孩子,我们还没有恭喜你了!”说完,就笑着说了一声“恭喜”。

    崔氏听了,也一扫刚才的阴霾,脸上绽开了欢快的笑容:“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恭喜你了,九弟妹。”

    大家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去了贤集院。

    途中,崔氏道:“出了这事,家里也没有一个主持大局的,四叔就让我和四婶暂时主持着家里的中馈。你回来了,我是又欢喜又担心。欢喜你怀了孩子,可又担心这家务事让你劳神……”

    “多亏了四婶和大嫂照应了,”说着,顾夕颜曲膝就要给两人行礼道谢,大崔氏忙把她扶了起来,“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顾夕颜感激地道:“如果不是怀着身孕,说起来,我应该向四婶和大嫂磕个头才是……多亏了两位在母亲面前代我侍疾……”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顾夕颜心生疑惑,道:“怎么了?”

    两人竟然异口同声地道:“没什么,没什么!”

    顾夕颜就有些不安,回头望了望,看见段缨络正在离她不到三步远的距离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顾夕颜进了贤集院,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嬷嬷婢女都还是熟面孔,可那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惊恐,顾夕颜就顿了顿足,四婶和崔氏却已在婢女的服伺下进了屋。

    顾夕颜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她一进屋子,就看见了正垂手立在门帘子旁的易嬷嬷。她头发花白,容颜憔悴,曾经炯炯有神的目光此刻却呆滞木讷,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机敏干练,整个人象蒙上了一层灰似的暗淡。

    看见顾夕颜进来,易嬷嬷只是轻轻地抬了抬眼睑,然后面无表情地帮着她撩开了帘子。

    是因为太伤心的原因吗?

    念头在顾夕颜的脑中一闪而过,却让她觉得这理由有点牵强。

    可撩开的帘子却不容她多想。她收敛了心思,跨进了徐夫人的卧室。

    一进门,她就呆在了那里。

    多宝格前,站着一个身材高桃的女子,身材丰腴,浓眉大眼,穿着一件真红色的衣裳,明艳得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顾夕颜手如汗浆。

    竟然,是,是魏夫人。

    她朝着顾夕颜展颜一笑,如烈阳般的明亮。

    “少夫人,您回来了……”

    顾夕颜目瞪口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目光就有些急切地寻找着徐夫人。

    床帷低垂,半开半合,正好可以看见徐夫人的脸。

    她脸色灰白地枕在一个半新半旧的秋香色枕头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顾夕颜,苍老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顾夕颜心中暗暗地吃惊,目光就不由回落在了魏夫人的脸上。

    “侄媳妇……”四婶咳咳巴巴地开了口,魏夫人却蔑视地扫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道:“少夫人,您有孕在身……这侍疾的事,还是我来吧!”

    顾夕颜就是再镇定,这时也不由睁大了眼睛:“您……侍疾?”

    难怪四婶和崔氏的神色间都有些异色了,难怪易嬷嬷面如土灰了,难怪徐夫人要用恳请的目光望着她了……魏夫人给徐夫人侍疾……那还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屋子里气氛立刻变得让人不自在起来。

    顾夕颜思忖了一会,才缓缓地开了口:“侍疾的事,本是儿媳妇的本份,怎么敢让您服伺着……”

    魏夫人的目光就冷冷地落在了四婶的身上。

    “侄妇媳,”四婶有些不自然地开了口,“魏夫人的话也有道理。你现在不比平常……还是由魏夫人侍疾吧……至于家里的事,我和大侄媳妇也会帮你看着的……你就放心吧……”

    顾夕颜鬓间生汗,望了望目含讥笑的魏夫人,又望了望忐忑不安的四婶,最后目光落在了神色自怡的崔氏身上。

    崔氏就抬头笑了笑,道:“九弟妹,你这一路风尘从春里赶回来,又是双身子的人,还是让我扶你回梨园吧……休息休息再来看大婶婶也是一样……横竖这里有魏夫人侍疾,又有四婶帮着照看着,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没想到竟然弄成这样的局面。

    顾夕颜无奈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在崔氏的搀扶下离开了贤集院。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进了梨园,顾夕颜就笑着挽留崔氏:“大嫂,进来坐坐,喝杯茶了再走吧!”

    崔氏笑道:“不了,客走主人安,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顾夕颜精神很好,可她也不敢大意,没有多挽留崔氏,让杏雨送了客。

    进了梨园,端娘立刻板了她的肩膀到处打量。

    “嗯,人是精神了不少……也丰腴了些……”

    顾夕颜看着端娘笑中含泪的模样,眼睛也不由地一湿,道:“姑姑,让您操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话呢?我日日夜夜就盼着这一天呢……这心,我操得欢喜呢!”

    丫头们进进出出的收拾东西,杏雨正好拿着一套茶具走过,高声笑道:“姑姑,您也真是的……我们家夫人还没有吃东西呢,又坐了这么长时候的马车,你就让我们服伺完了再和夫人唠叨这些不成吗……”

    端娘一怔,觉得杏雨好象跟去春里前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更活泼了,更靓丽了。她不由打量了她一眼,笑道:“这丫头,那你还不快服伺夫人躺下……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吧!”

    杏雨笑道:“这可不是什么零零碎碎的东西,这套茶具,夫人最喜欢了……我特意清了出来给夫人用的……这样,夫人肯定心情就会好些,夫人心情好了,小世子的心情也好了,我们端姑姑的心情也好了……怎么说是琐碎的事呢!”

    她一边调笑着,一边还是把那茶具交给了身边的小丫头,听端娘的吩咐去挽了顾夕颜的手臂。

    顾夕颜笑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说着,和杏雨进了卧室。

    端娘也笑着跟了进去,翠玉和云裳就打了水来给顾夕颜梳洗,端娘奇道:“怎么没见嫣红和秋实?”

    顾夕颜坐在炕上让翠玉把长长的帕子围到她的胸前和云裳服伺她洗了脸。

    杏雨好象没有听见端娘的话,忙着给顾夕颜铺床。

    “哦,高姑姑出诊,我让嫣红在她跟前服伺着,过两天就应该回来了……”顾夕颜手指尖挑了绿豆大的香蜜擦在脸上,“秋实嘛,她家里人找来了,想赎她,我就让她回去了!”

    知道秋实的消息可能是送到蜀地的,顾夕颜还怎能留她。

    只是可惜了那一手梳头的好手艺。

    端娘也不是很不清楚这些丫头们的底细,这种半路富了想赎回早年卖了的子女,是常有的事。她点了点头,眉头微皱:“看样子,这屋里还要再添几个人才是。”

    “也不用急,”顾夕颜笑道,“慢慢找就是。”

    “怎么不急。”端娘不赞同,“孩子马上要出世了……这乳娘、养娘,婢女、嬷嬷的,哪能不急……”

    顾夕颜想想,也是。

    她不由地头痛起来,到时候,又不知道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梳洗完毕,红鸾就在雷嬷嬷的带领下来给她请安。

    几个月不见,她长高了不少。

    顾夕颜让云裳把自己带给她的一些吃食拿给了雷嬷嬷,又问了问近段时间的情况。知道她已经开始练大字了,就欣慰地点了点头,说了一些鼓励红鸾的话,又说了一声感激雷嬷嬷照顾的话,这才送走了红鸾。

    端娘望着红鸾有些孤单的背影,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您这是怎么了?”顾夕颜让杏雨给她散发,“可是她又在家里闹了?”

    端娘摇了摇头,道:“那到没有……总是没娘的孩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自己实在是没有耐心总干些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也不知道是谁在她面前嚼了舌根……说贞娘是为了做姨娘才答应照顾她的,如今看见没指望了,就借口有病丢下她跑了……这孩子,还特意来问我,是不是真的?”

    顾夕颜一惊,道:“知道是谁说的吗?那你是怎么答的红鸾?”

    端娘苦笑:“她不肯说是谁说的。我当然是一口咬定贞娘是真的有病了……她就问我是什么病,我说是痨病,谁知道这孩子竟然不信。前两天去看贞娘的时候,私下问了观里的道姑,听说是跌伤,回来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的……多亏了栀了,这两天才好些了。”

    顾夕颜就嗔怪道:“你怎么不跟我早说?”

    端娘唏嘘道:“早跟你说,早跟你说了有什么用。有些事,还是要自己想通才是……只希望她嫁了人,以后做了母亲,能体会你对她的诚心才是。”

    顾夕颜不由地汗颜。

    想当初,她不也对继母颇多抱怨吗?难怪人家说,女儿是妈的小棉袄,如果能生个女儿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

    可从大局上讲,还是生儿子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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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社燕秋鸿(上)

    穿过拙政厅就是德正厅,从德正厅的穿堂进入勤园,后面就是梨园了。

    这条走了千万次的路,齐懋生生平第一次觉得它太漫长。

    红的是廊柱,蓝的是檐面,绿的是树叶,那些白的刺目的是雪……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构成了一个光与影的世界……跨过高高的门槛,疾步走在曲折的游廊,身边有莺莺燕燕恭敬请安声……他心乱如麻,全部视而不见,闻而不动。

    屋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水果的香甜,然后,他看见了那张让他寝食不安白净如梨花般的脸庞。

    “夕颜……”他几步上前捧住了那张脸,“是不是真的……我象做梦一样……”

    顾夕颜含泪而笑:“真的,懋生,是真的……”

    心中的喜悦如潮水般涌动在心间。

    真的有了孩子……两个人的孩子,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小人儿……有着自己的血脉也有顾夕颜的血脉的孩子……

    齐懋生只觉得头重脚轻,有片刻的目眩的,身子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才站稳。

    他急切地撩起了她襟缘。

    “让我看看……”

    尽管知道是为什么,顾夕颜望着满屋子的婢女嬷嬷,脸上还是升起一团霞云:“懋生……”

    齐懋生置若罔闻,手落在了她的腹部。

    大家掩嘴而笑,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

    原来平坦的小腹,现在微微的凸起。

    齐懋生象抚摸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细细摩挲着,叹息道:“应该有四个多月了吧……”

    望着齐懋生胡子拉茬的脸,感受着他温暖大手里透露出来的珍惜,顾夕颜的嘴角不由翘了起来:“嗯……”

    “他乖不乖?”齐懋生眼角眉梢都是快活。

    顾夕颜点头:“从来也没有顽皮……一次也没有吐过,也不挑食,我吃什么都喜欢……”

    齐懋生就仔细地打量顾夕颜的脸。

    白皙细腻如凝脂,泛着珍珠般的莹彩,没有一点怀孕的憔悴和萎靡,比去春里之前显得更有精神了。

    接到了夕颜的来信,然后又联想到这几个月她的古怪,齐懋生忍不住就把在身边的一平和二平叫来问话,这才知道这几个月夕颜的所作所为……

    一时间,他悲喜交加。

    喜的是夕颜很坚强,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得很好;悲的是夕颜为了自己,一个人承受着怀孕所带来的困境。

    他匆匆交待了行踪,带了几个护卫往雍州城方向赶,走到砀庄县时,接到了徐夫人病危的消息,知道夕颜也从春里启程回了雍州,他心里就更急切。一路上都在心里念叨着“无量寿佛”,求显天大神保佑她们母子一路平安……

    现在看到这样的夕颜,他的眼眶微微湿润。

    坚强勇敢的母亲,也一定会生出健康活泼的孩子的吧!

    齐懋生不由凑过去亲了亲顾夕颜的鬓角。

    凌乱的头发,胡子拉茬的脸……一定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顾夕颜心里软软的,就高声叫了杏雨服伺齐懋生梳洗。

    齐懋生知道顾夕颜最不喜欢让婢女知道两人之间的的亲昵的举动,可这一次,他实在是舍不得把从手挪开,恋恋不舍地摩挲了良久,才放开顾夕颜去梳洗。

    坐在高大的松木浴桶里,露在热水外的肩头微有凉意。

    这一刻,齐懋生才有了真实感。

    他捂住了脸,肩头一耸一耸的把头埋进了浴桶里……

    ******

    顾夕颜清了几件衣裳进耳房。

    耳房里热气弥漫,在冷空气中凝结成了水珠,却看不到齐懋生的人身影。

    她微惊,喊了一声“懋生”。

    “哗”地一声水响,齐懋生从浴桶中探出头来,满脸的水珠。

    顾夕颜嘴角微翘。

    齐懋生用手摸了脸上的水渍张开了眼睛。

    眼眶红红的,是进了水吗?

    顾夕颜拿忙了帕子给他擦脸:“这是怎么了?”

    齐懋生就有些不自在的顾目四盼:“嗯,没什么……”说话间,就看见了一旁小几上多出来的一叠衣裳。

    他一改平常的端穆,伸了手摸了摸着顾夕颜的腹部,调笑道:“怎么,都这样了还不放心……要亲自服伺我……”

    顾夕颜脸色微红,一把夺过齐懋生手里的帕子:“混蛋!”

    齐懋生哈哈大笑了几声,神色间说不出来的快活。

    顾夕颜俯身要给他洗头。

    齐懋生拦住了她,正色地道:“夕颜,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比往日,有什么事,叫了嬷嬷婢女做就行了……”

    顾夕颜嘟了嘴:“月份又不重……再说了,我喜欢给你洗头。”

    这并不是哄齐懋生的话。

    齐懋生的头发又粗又直,象丝一样的滑顺又有着新鲜的韧性,捏在手里,总让夕颜有些感叹,觉得懋生好象从头梢都透着隐忍的桀骜不驯。

    只是这一次,齐懋生却表现出少有的坚持:“去歇着吧,让人来服伺我梳洗。”

    顾夕颜就有了几份犹豫。

    齐懋生就笑着刮了刮顾夕颜的鼻子:“傻姑娘……又胡思乱想的……我把亵衣穿上,让人帮我洗头还不成吗!”

    顾夕颜望着齐懋生眼中流露的调侃,就瞪了齐懋生一眼:“你觉得这样很委屈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觉得委屈呢!”齐懋生看着顾夕颜翘得可以挂油瓶的嘴,强忍着笑意起身穿了亵衣,却忍不住调侃她:“夫人,帮我看看,还有哪里捂得不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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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夕颜抓了一个帕子扬手就打在了齐懋生的脸上,自然又惹得齐懋生一阵哈哈大笑。

    ******

    等齐懋生梳洗完了出来,红玉正指挥着嬷嬷们端了炕桌进来。

    顾夕颜用帕子包了筷子递给齐懋生,齐懋生却搂了顾夕颜上炕,象抱孩子似的把她怀在了怀里:“一起吃点!”

    顾夕颜挣扎着坐了起来,笑道:“我刚吃过了,还不饿。”

    齐懋生就把手伸进了她的衣襟,细细地摩挲着她的腹部。

    “那就等会再吃……让我摸摸……”

    顾夕颜望着掩嘴嘻笑而去的红玉,不由娇嗔道:“你是回来看我的,还是回来看孩子的……”

    齐懋生听出了几份味道来,笑着亲吻她的鬓角:“当然是回来看你的!”

    就象一个独自在外飘泊谋生的孩子突然回到家乡见到了父母般,顾夕颜就是想撒娇,想让齐懋生哄着她。她任性地道:“你什么时候这样对我了……还连饭都不吃了……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过……”说着,人也在齐懋生的怀里扭来扭去,“你偏心,你偏心……”

    齐懋生抱着顾夕颜无奈地笑。

    她娇纵着:“懋生,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齐懋生笑着啄她的脸:“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小心我们的儿子笑你……”

    顾夕颜不依了,嘟着嘴:“我要是生的是女儿呢……”

    齐懋生微怔。

    夕颜,心里也有些担心的时候吧!

    他就笑呵呵地抱着她安慰道:“不要紧,女儿我也喜欢!”

    “你敷衍我……明明想儿子,却偏偏说女儿也喜欢……要不,怎么脱口而出说‘小心儿子笑我’而不是说‘小心女儿笑我’……”

    顾夕颜知道自己这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不用说,齐懋生也好,魏夫人也好,肯定是想生儿子的……可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就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齐懋生望着顾夕颜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他含着顾夕颜白生生的耳垂低低地笑了起来,“要是生的是女儿啊……那就,那就……”齐懋生故意拖长了尾语,轻轻地咬着口里的那团细腻。

    齐懋生的怀里,温暖而安谧,依偎着,懒洋洋的让人觉得醺醺然,他在这一番挑逗,顾夕颜的身子不由得一软,气息有些不稳起来,迷迷糊糊接口道:“那,那就,就怎样?”

    淡淡的女人香,迷离的目光,艳丽的双唇……齐懋生的脑海里就掠过了秋夕节那天的极致的妖治,他的身体立刻象火一样的烧了起来,放在腹部的手就有些变味地滑到了顾夕颜的身下,细细地摩挲起来……醇厚的嗓声里充满了不容错识的情欲:“那我们就一直生,直到生出儿子来为止……”

    不知为什么,秋夕节那天的靡艳场景就浮现在了顾夕颜的脑海里,她心中一悸,动情地发出了一声娇艳欲滴的吟哦……

    “夕颜!”齐懋生口干舌燥地把舌头伸进了顾夕颜的双唇中,如饥似渴地吸吮起来。

    酥麻的感觉象潮水一样涌动在她的四肢,顾夕颜软软地瘫在了齐懋生的怀里……

    “咳,咳,咳……”屋子里突然响起了几声干咳声。

    齐懋生一惊。

    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帘子旁的端娘。

    他就有几份不自在地放开了顾夕颜。

    端娘并没有象往常那样识趣地回避,反而笑道:“爷,这眼看着快到掌灯时分了,你等会还要和夫人去贤集院给徐夫人请安……天色太晚,小心吓着了孩子,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齐懋生眼中就闪过了几份尴尬,顾夕颜坐在齐懋生的身边,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端娘却一副不想就这样放过这件事的态度,笑道:“爷回来了,这外间也要安排个值夜的才是……只是丫头们都年纪轻,我怕她们睡得深,服伺得不周到,如果夫人没有其他的意思,那这两天就由我来值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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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社燕秋鸿(中)

    “你,你值夜?”顾夕颜张口结舌,不由求助似地望了一眼齐懋生。

    齐懋生也是满脸的震惊:“端姑姑,不用了,怎能劳烦您老人家值夜……”以前别说是值夜了,只要是进了内院,身边总是跟着嬷嬷婢女的,也不觉着怎样。可现在,只是听端娘这么一说,齐懋生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脑中闪过两人单独在一起时夕颜毫不掩饰的娇媚……那可是只有他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一抿,脸上就有了几份凌厉:“这件事姑姑就不要插手了,夫人身边,自有我照顾……”

    端娘一改往日的和顺,冷冷地望着齐懋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些都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爷可不能再任意妄为了!”

    闺房之内不知节制,的确是自己的错……刚才,自己也的确有些孟浪……可被端娘这么一教训,齐懋生就有些恼羞成怒。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端娘,端娘也毫不示弱,回瞪着他。

    一时间,两人就成了僵峙之局。

    顾夕颜鬓角生汗。

    怎么会这样?

    一边是懋生,一边是端娘。

    从内心来讲,顾夕颜自然是不希望让齐懋生心里不愉快,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端娘的顾忌也是有道理的,也是为了她好。

    她喊了一声“端姑姑”,又喊了一声“懋生”。

    两人都不为所动,没有一点软化的迹象。

    顾夕颜目光闪烁,抚着额头,就软软地靠在了齐懋生的肩头:“姑姑,我不舒服?”

    两个人都大惊失色,齐懋生忙抱了顾夕颜,脸色煞白地道:“夕颜,您哪里不舒服……”

    端娘也疾步走到了炕前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别慌,静下心来……是哪里不舒服?”

    顾夕颜就有气无力地吐了一口气,怏怏地道:“就是头有点晕!”

    端娘松了一口气,起身上炕将窗棂开了一条缝,立刻有冷冷的空气透了进来,冲散了屋子里的热气。

    顾夕颜大大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畅快了不少,脸上不由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端姑姑,值夜的事,就照你的吩咐!”齐懋生突然地道。

    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

    顾夕颜从齐懋生怀里惊愕地抬头,就看见齐懋生脸上一闪而过的沮丧。

    端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也要给台阶齐懋生下了。

    她微笑着曲膝给齐懋生和顾夕颜行了礼,道:“爷的饭菜都凉了,我让红玉再整一桌来。”

    齐懋生就有些闷闷地点了点头。

    等端娘和撤炕桌的婆子出了门,顾夕颜就不由抱怨:“懋生,你干嘛答应……我不要别人到我们屋里值夜!”

    齐懋生苦笑道:“端姑姑有经验,可以照顾你……”

    顾夕颜略一思忖,立刻明白过来。

    刚才自己说不舒服,端娘立刻就能想到办法处理这种情况,偏偏自己又露出了一副舒适的样子……懋生为了自己,所以才退让的吧!

    顾夕颜心里就涌出一丝甜蜜。

    齐懋生却因此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轻声地道:“知道高姑姑什么时候到吗?”

    “不知道,”信是让三平送过去的,顾夕颜思忖道,“应该这几天就会到了吧。”

    齐懋生低声地商量她:“虽然有高姑姑。但还是要请两个外面的稳婆妥当些……”

    “嗯!”顾夕颜也赞同:“我也是这样想的。回来后就借着说不知道高姑姑什么时候来,让大家帮着找个有声望的稳婆来。这几天,大堂嫂介绍了一个,三堂嫂介绍了一个,柳眉儿介绍了一个,我让四平去查查两家的底细,如果没有问题,暂时都请进府来,到时候再说吧!”

    齐懋生见顾夕颜考虑周到,心才稍稍安了下来。

    他爱怜地揉了揉顾夕颜的的青丝,笑道:“孩子什么时候生?”

    “明年的五月间吧!”

    齐懋生脸上却露出沉思的表情来。

    顾夕颜微惊,道:“出了什么事?”

    现在她很敏感,想把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都扼杀在摇篮中。

    齐懋生就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顾夕颜哪里相信。

    齐懋生只得道:“夕颜,燕地六千精锐驻扎在合县,我得和他们一起过年……怕那个时候赶不回来……”

    这话越说越矛盾了。

    顾夕颜神色一暗,把花生胡同的事告诉了齐懋生。

    这事,齐懋生已经知道了。

    “我回雍州的第二天就去看了方少芹,前几天又去了一趟。你不知道,原来那么清爽的一个人,都变了样子了……第一次去的时候,还知道抱着绯哥的衣裳哭,跟我们说些孩子的事;第二次去的时候,不吃不喝的,连眼泪都不流了……我看了,心里很不好受。可也让我下决心,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暗礁险滩,我都要带着孩子闯过去……懋生,你有什么事,不如明白地跟我说出来。说出来了,我还有个心里准备,你不说出来,事到临头,反而让我慌手慌脚的,坏了我的安排……”

    齐懋生生平就是在算计中渡过的,顾夕颜的所作所为,他仔细一想,哪明不清楚的,自然也是知道她说的是正理。

    他心里就生出几份后悔来。

    可已经失了言,不交待清楚,只会让夕颜会更担心!

    齐懋生心里衡量,就解释道:“今年初春,原兵部左侍郎秦治乞骸骨空出一个缺来,皇上就想让自己的奶兄刘允出任,可不知道为什么,方继贤却不同意,这件事就这样没成。这件事,皇帝估计有所感触,所以才找了郑鹏飞的一个借口要摘他的爵位,想通过梁地的战事加强对兵部的控制。谁知道郑家竟然和沈家联了手,兵力大增。燕军退到合县后,双方前前后后打了七八场大仗,都是输赢各半,”说到这里,他不由皱了皱眉,“我就怕到时候朝庭又要求我们出兵,我肯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再要些筹码的……这样一来,战事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结束……”

    顾夕颜听了,却担心其他的:“你不是和其他三家有了约定吗?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啊!”

    齐懋生眉眼飞扬:“这种事,变幻莫测,不到最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也是,齐懋生在自己的领域里一向是个强者。

    顾夕颜笑道:“你要是为不能回家的事,到不用急。我这身边一大群人,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顺利生下孩子的……”

    齐懋生脸上就有了几份内疚之色:“夕颜……”

    顾夕颜可不是为了让齐懋生觉得不自在才写信给他的。

    她笑道:“徐夫人病了,如今是魏夫人在侍疾,开头的时候四婶也跟着在一旁照看,没过两天,突然就说受了凉,身子骨不舒服,不能来侍疾了……魏夫人说贤集院里有病人,郁气纠结,免得惊了孩子,让我暂时不要去请安了,免了我的昏定晨省。又让请了大堂嫂来帮着我主持中馈,我只用坐着动动嘴皮子……我现在每天早睡早起,早上处理完了家务事,午觉起来后就散散步,或是和云裳做做针线活,柳眉儿如今在雍州城开了府,隔三岔五的就来看看我,日子过的悠闲又充实,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我还巴不得你不回来呢……免得你看见我生孩子的狼狈样子……”

    夕颜,不管什么时候都愿意哄他开心。

    自己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齐懋生不由紧紧地抱住了顾夕颜:“可千万别累着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却传来了几声低低的窃语声,然后又是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顾夕颜就解释道:“我明天准备再去看看方少芹,叫了管事的嬷嬷过来商量送补药的事……”

    想必是知道齐懋生回来了,所以就走了吧。

    齐懋生就皱了皱眉,道:“如果不想去,就别去,用不着迁就她。”

    顾夕颜就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她总是侄媳妇。如果你明天有空,不如和我一起走一趟花生胡同……几个房头的亲戚,可都看着呢!”

    ******

    等红玉的饭晚重新整好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顾夕颜的肚子也有些饿了,夫妻俩就吃了一饭团圆饭。

    齐懋生见顾夕颜吃得很少,关切地道:“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要不要把王嬷嬷调过来……”

    “不用,我现在是少吃多餐。”顾夕颜笑道,“三平没有向你抱怨吗?前段时间,为了给我找食料,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当时不知道,不过事后三平都说了。

    齐懋生看着她红润的脸庞,笑道:“你还想吃什么,以后直管吩嘱三平就是。”

    懋生又开始公私不分了!

    顾夕颜目光明亮,璀璨如星子。

    吃过了饭,两个人慢行去了贤集院。

    进了贤集院,齐懋生望着光秃秃的院子大吃了一惊,道:“怎么这院子里的几株茶花都不见了……”

    徐夫人屋前的几株茶花,据说是她嫁到燕地的时候从盛京带来的,每年的元月间开花。树高不过一米,开花的季节,硕大的鲜红色花朵层层叠叠如缀满枝,极其漂亮。

    顾夕颜就不由拉了拉齐懋生的衣袖:“魏夫人前两天请了道姑来给徐夫人做法事,那道姑说,这院子里的这几株茶花长得太茂盛了,气势太锐,夺了人的精神……魏夫人就让人把树给连根拔起,烧了!”

    饶是齐懋生,也不由地张口结舌,半晌才道:“她还干了些什么?”

    顾夕颜想了一会,掩嘴而笑:“罄竹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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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社燕秋鸿(下)

    魏夫人这段时间借口要侍疾,把徐夫人隔壁的东紫阁整理出来,偶尔就会在那里歇着。

    齐懋生和顾夕颜正要进屋的时候,魏夫人带着宝娘和琴娘也从隔壁赶了过来,几个人就在屋檐下碰了头。

    看见齐懋生,魏夫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回来了”,到是对顾夕颜非常的关注,嗔怪道:“这下了雪,天色又暗,你何必要走这一趟,让懋生一个人来就行了。”

    自从顾夕颜从春里回来后,魏夫人连她的曲膝礼都免了。

    顾夕颜颇能理解她的心情,笑道:“我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也想趁着这机会走动走动。”

    魏夫人也是过来人,如果按小日子算,这孩子都有四个多月了,动动也不要紧,而且适当的走动走动,对生产也有好处。可她心里实在是担心,生怕有个万一来。

    外面外大吹起了一阵北风。

    宝娘忙撩了帘子请大家进去。

    一行人进了屋子,宝娘忙端了一张垫着厚厚坐垫的太师椅给顾夕颜坐,然后才叫了人上茶。

    齐懋生望着魏夫人那张神采奕奕的脸,欲言又止。

    儿子在自己面前,十次有九次是不痛快的,魏夫人根本就懒得去理会。只是和顾夕颜说话:“听说你依旧用着徐夫人那时候的蔡嬷嬷负责今年的年夜饭啊!我看她不合适,还是让章嬷嬷管吧,高姑姑以前在的时候,章嬷嬷是管尚正居的,有经验,不会坏你的事的!”

    顾夕颜就笑道:“因为是年关了,事太多了,所以一动不如一静。等过完了年,再来和您商量!”

    魏夫人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齐懋生见了,眉头微蹙,起身道:“夕颜,我们进去看看徐夫人!”

    顾夕颜应声而起,跟在齐懋生身后进了徐夫人的卧室。

    因为是冬天,屋子里烧了火墙,窗户又闭得紧紧的,空气就显得有点沉闷。

    在徐夫人床边服侍的一个妇人看见齐懋生夫妇,忙上前给他们行礼。

    齐懋生瞧着面生,就看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忙解释道:“这位是樊嬷嬷,原来跟在高姑姑身边的,懂点医理,魏夫人特意派了她来服伺徐夫人!”

    齐懋生点了点头,就走过去坐在了徐夫人的床边。

    徐夫人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靓蓝色的褥子,曾经秀丽的五官眼嘴歪斜,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嘴角还不时流下口水来,样子很是吓人。

    看见齐懋生,她嘴角微翕,半天才发出一声“咦呀”声。

    齐懋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笑道:“母亲,听说您病了。我特意从合县赶回来看您。”

    徐夫人嘴角抖得很厉害,费劲地喊出了几声,但因口齿含糊,谁也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齐懋生思忖了片刻,道:“您只管好生修养,家里的事,不用操心。玉官,有我照顾着,少芹那边,我也会让夕颜去开导开导她的……他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

    徐夫人一听,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了乞求之色。

    齐懋生的目光就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你放心,只要玉官一日还是我的侄儿,我就一日保他的周全!”

    他的话音刚落,外间就传来碎瓷声,徐夫人干枯的眼中却微微湿润起来……

    ******

    走出贤集院的时候,天空又飘起了雪。

    齐懋生一手撑伞一手搂着顾夕颜慢慢地朝松贞院走去。

    顾夕颜望着齐懋生冽凛的脸,就不由想到了刚才母子争锋相对的争执,她不由叹了一口气:“懋生,你也不要责怪夫人……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好……虽然手段血腥,但止戈之力却是武,只希望从今以后,齐府不要再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齐懋生身形一振,立在了风雪中。

    他仰望着漫天而落的雪花,怅然地道:“说起来,都是我们男人没用……让女人们饮恨吞声,稍有机会,就诛杀连连,只是让孩子们遭罪,薄了齐家的子嗣……”说到这里,他用力地搂了搂顾夕颜的肩,“夕颜,我们不能再让齐家发生这种事了……”

    ******

    魏夫人贴着玻璃窗,看着齐懋生和顾夕颜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宝娘端着热茶过来:“你就放心吧,爷一直搂着少夫人,少夫人不会跌倒的!”

    魏夫人接过茶,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你知道什么……她这是头胎……我当初就是因为头胎滑了,连着三胎都没能保住的……”说到这里,她垂下了眼睑,也把深入骨髓的伤痛掩在了其中。

    ******

    齐懋生夫妻回到梨园时,外间临窗的大炕旁放着一个卷铺。

    看样子,端娘是铁了心要值夜了。

    齐懋生是个拿定了主意就不后悔的人,自然觉得没什么,顾夕颜却非常的不自在。

    他们结婚后,还从来没有外人在这屋子里过夜。

    她就趁着梳洗的机会就叫了端娘到耳房说话。

    “姑姑,您别孩子气了。懋生对我有多好,您还不知道,他怎么会伤害我。再说了,他可是为了我才退让的,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做得过份……”

    “可是……”端娘就有了几份犹豫。

    顾夕颜就特意板了脸:“让我对懋生使手段的是您,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要跑到我们屋里来值夜的也是您。你说,到底要我怎样?”

    端娘还要说什么,顾夕颜眼睛一瞪:“要是我怀孕的时候懋生收了屋里人,我也不要活了……”

    “知道了,知道了!”端娘心里虽然不信顾夕颜这话,可她怕万一齐懋生要是真的忍不住……还是忍不住道:“你可千万别让他近你的身,你这胎还没有坐稳呢,最少也在到五、六个月的时候……”

    见端娘退让了,顾夕颜哪里还听得那些唠叨,立刻笑颜如花对服伺她梳洗的杏雨道:“把炕的卷铺给拿走,这大冷天的,等会陪了姑姑去喝杯酒。”说着,就把端娘推搡着出了门。

    歪在里间的床上看书齐懋生看见端娘拿了外面炕上的卷铺走了,不由一惊,刚坐直了身子准备问一声,就看见梳洗完了的顾夕颜披着一件貂毛大麾穿着一身单衣小褂窸窸窣窣地跑了进来。

    齐懋生忙掀开被角把顾夕颜搂在了怀里:“这是怎么了……象孩子似的!”

    顾夕颜笑道滚进了齐懋生怀里,得意地笑着:“我把端娘给劝走了!”

    齐懋生把顾夕颜微凉的手捂在手里:“还说让我放心,平时就是这样穿着单衣乱跑的!”

    有齐懋生的被窝,要比平时暖和很多。

    顾夕颜嘻嘻地笑了两声,把头扎进了齐懋生的怀里。

    齐懋生吹了灯,两个人依偎在了一起,只有外室炕几上一盏小小的瓜型玻璃灯透着黄氏的光,把这屋子照得温馨又安谧。

    齐懋生的怀抱,总让顾夕颜觉得温暖又安全。

    她和齐懋生聊天:“懋生,你上次去江沙,谈得怎么样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齐懋生的手习惯性地伸进了顾夕颜的衣襟握住了她胸前的丰盈,细腻的手感,不让他有些心猿意马,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沈郑两家早就联手,晋国公府的胡夫人怕自己受渔池之遭殃,所以约了在江沙谈互相支援的事……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因为我连攻三州,所以他们就临时邀了我……只是单方面的提出来让我不参与战事,却没有许什么好处,还不如跟着熙照合作,一来是练了兵,二来扬了名,三来粮草军饷省了一大笔……”他说着,耳边就有轻盈而均匀的呼吸声。

    齐懋生低头一看,顾夕颜竟然就歪在他怀里睡着了。

    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吗?

    三平也曾经说过,她自从怀孕以后,非常的嗜睡。

    想到这里,他不由失笑的喊了一声“夕颜”。

    顾夕颜嘴里暧昧不明地嘟呶了一声,脸在他的肩头蹭了蹭,然后又沉沉睡去。

    齐懋生望着怀里那安祥静谧如花般的容颜,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手也滑到了她的腹部,细细地摩挲起来……

    这是他的妻子,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

    刚刚抬头的欲念渐渐消去,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

    ******

    齐懋生原来只准备在家里待两天,看看夕颜和孩子就走的,最后却待了五天才走。在这期间,不管他的情绪有多激动,他都没有动顾夕颜一下。

    齐懋生对夫妻生活的热衷,没有人比顾夕颜更清楚,他这个样子,顾夕颜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傻姑娘!”齐懋生刮着她的鼻子笑道,“我们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

    顾夕颜就泪眼婆娑地搂住了齐懋生。

    除了第一天和顾夕颜去看了看方少芹,其他的时间两个人都腻在一起。

    早上起来,顾夕颜会拉了齐懋生和自己一起到玻璃大棚里去摘菜,然后告诉他什么是萝卜,什么是白菜,什么是包菜;下午,齐懋生会拉了顾夕颜在袭芳馆散步,给她讲自己征战各地的所见所闻,民俗风情,还有小时候他的顽皮,长大后的憧憬……顾夕颜做针线活的时候,齐懋生会调侃她的女红;齐懋生在给孩子做木刻的时候,顾夕颜会挑三拣四地揄挪他的手艺……两个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

    感觉象谈恋爱一样。

    那一刻,她真希望齐懋生别走,陪着她……

    古代的医疗条件落后,生孩子,那就是一脚踏在阴间,一脚踏在阳间,她也会害怕。可她心里更明白,在几家国公府都蠢蠢欲动的敏感时刻,齐懋生是不能离开战争最前沿的。

    人生从来都不是完美的,如果这是她要付出来的代价,那她愿意用这样的分离换来夫妻的和美,子女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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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瑞雪丰年(上)

    齐懋生走后的那两天,顾夕颜就有些怅然,打不起精神来。好在年关快到了,琐碎的事也多了起来,顾夕颜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加上墨菊又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冲淡了顾夕颜因齐懋生离别带来的寂莫。

    墨菊已经挽上了妇人的圆髻,插着一朵翠翡珠花,戴了一对小小的银耳环,又修了眉,颇有几份小妇人的样子,惹得顾夕颜掩嘴而笑。

    墨菊红着脸,娇嗔道:“夫人哪有一点端庄的样子!”

    顾夕颜笑倒:“你怎么这副打扮。”

    墨菊无奈地道:“这翠翡珠花是太婆婆赏的,非要我戴着来……我不好驳了老人家的意思。”

    墨菊口中的太婆婆,就是田寿的祖母,也是田兢的母亲。

    尽管如此,顾夕颜还是止不住地笑了一场,惹来端娘把墨菊责怪了一封:“你不知道夫人有喜了吗,不这样不知道轻重的……”

    墨菊忙向端娘陪笑:“就是因为知道夫人有喜了,所以才急急赶回来的。

    红玉也为墨菊解围:“墨菊还从三水带了很多土特产来。”

    顾夕颜有点意外,感兴趣地道:“真的吗?还带了土特产给我,快拿来我看看!”

    “不是什么好东西!”墨菊就有点不好意思,“家里山头的东西……”

    东西拿进来,就是一布袋子香菇,一布袋子橛菜,一布袋子核桃,还有一小包松子。

    顾夕颜又掩嘴笑:“来了一个地主婆!”

    惹得大家一阵嘻嘻大笑。

    墨菊的脸通红。

    顾夕颜怕自己的话说深了,忙拿了松子嗑:“这个我喜欢。”

    墨菊红着脸:“夫人不用这样抬举我,小心磕伤了牙。”

    顾夕颜就对一旁的红玉道:“把这个仁给剥出来,我们做松子饼吃。”

    红玉笑着应了一声。

    “这都快过年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顾夕颜笑道,“你太婆婆好些了没有?”

    顾夕颜原来以为田寿父母早逝,又跟着田兢夫妻长大,他只有父亲留下来的十几亩薄田,没有其他的什么产业,所以墨菊嫁过去的时候,顾夕颜帮她在雍州城置了一个三进的小院子,两间铺子,还在城效置了一百亩田产,想把墨菊就留在雍州城。也不知道是因为顾夕颜的这番举动刺激了田家人,还是因为田家人想为田寿成家立业,田家太婆婆做主,竟然用田家公中的钱为田寿在三水置了一间五进的大宅,又置了三百亩良田。

    毕竟是嫁到田家去,还要去三江的宗祠拜祖先,这样一来,顾夕颜也没有立场拦着。

    半年之期没到,顾夕颜又去了春里,后来墨菊来信,说太婆婆染了风寒,她可能要侍疾,顾夕颜特意嘱咐了又嘱咐,让她安安心心地服伺太婆婆,不要因此而让田家人有什么嚼舌的地方……

    墨菊笑道:“太婆婆年纪大了,经常有些头痛脑热的……这次还是她老人家亲自送我出的门!”

    顾夕颜就松了一口气。

    虽然和墨菊情同姐妹,但她并不希望因自己而让墨菊与田家生出什么误会来。

    “没有大碍就好!”她笑道,“爷不在家里,你来了正好热闹热闹!”

    红玉就带着墨菊下去梳洗。

    两人出门,就看见杏雨带着周夫人过来了。

    她们忙给周夫人行了礼,周夫人又拉着墨菊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跟着杏雨进了屋。

    路上墨菊就问红玉:“你的日子定下来了没有?”

    红玉脸色微红,反调侃墨菊:“这次夫人可学乖了,和那人说好了,让我们以后住在雍州城……可不能再象你,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谁是肉包子?谁是狗?”墨菊就笑着去揪红玉,红玉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两人追了几步,看见旁边的丫都婆子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们俩,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红玉正色地道:“你以后是不是住在三江不回来了?”

    墨菊神色一沉:“田家规矩大,我跟着夫人习惯了……要不是这次夫人有喜了,我还找不到借口回来……只有等梁地的战事完了,看能不能让田寿跟太婆婆说说,让我回雍州来……”

    **峰现在也在合县,听到墨菊的话,红玉的神色间也不免有了几份担忧。

    ******

    顾夕颜坐在炕上正试着用手能不能捏碎一个核桃,就看见杏雨带着周夫人进来了。她忙趿鞋,一旁服伺的小丫头立刻蹲了下来给她提鞋,就这一会功夫,周夫人疾步走了过来,搀了顾夕颜的手:“快别,快别……小心点……”

    顾夕颜就笑道:“夫人们都把我当成病人了!”

    周夫人掩嘴而坐,扶了顾夕颜到炕上坐好,自己这才斜坐到了炕上。

    杏雨给周夫人上了茶,周夫人很关心地问了问顾夕颜这段时间的情况,然后两人喝了茶,又说了一会红玉婚嫁的事,周夫人这才问道:“少夫人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我?”

    顾夕颜就微微沉吟了一会,杏雨见状,立刻做了一个手势,把屋子里的嬷嬷婢女们都带了出去,顾夕颜这才低声道:“少芹那边,夫人可去看过了!”

    前段时间,顾夕颜还说屋里的几个丫头到了年纪,托她给翠玉找户好人家,她还以为是为这个事叫她来的,没想到……

    周夫人脸上就有了几份犹豫之色。

    顾夕颜对这位夫人到是挺有好感的,直言道:“我想让夫人去劝劝少芹!”

    “我?”周夫人面露诧异。

    顾夕颜就叹了一口气:“上几辈的事,我们是不知道的。可这一辈的事,没有谁比您更清楚了。我也没指望您说了,她就会有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想给她提个醒而已。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

    周夫人沉默良久,道:“那好,我去试试看!”

    顾夕颜就缓缓地点了点头。

    冤冤相报何时了,先让周夫人去试一试吧,如果能有所缓和,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就照着懋生的意思做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就生出几分不快来。

    杀人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可有时候,人一旦突破这个极限,就会越滑越远,到达自己也不知道的境地……

    ******

    又过了两天,高姑姑带着赵嬷嬷和嫣红回来了。

    高姑姑和赵嬷嬷的变化都不大,只有嫣红,人清瘦了不少,神态间少了几份娇憨,多了几份利落,好象骤然间就长了好几岁一样。

    大家梳洗过后就到了顾夕颜房里请安。

    高姑姑望着顾夕颜圆润了不少的脸庞,她不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把了脉,又问了这段时间的饮食,高姑姑就不由怔了怔。

    不知道少夫人身边是谁在照顾?看样子,也是个通透之人。

    一切都安排好了,高姑姑在与不在,顾夕颜并不是非常的在意了。

    她心不在焉地让高姑姑品了脉,笑着对赵嬷嬷道:“嬷嬷,我把晓春和晓秋带回来了……这眼看着要过年了,往年总是分隔两地,这次可以一起过个团圆年了。”

    赵嬷嬷脸色大变,嘴角微翕,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高姑姑比较镇定,笑道:“让少夫人费心了……这次我们出去,也给孩子们带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见孩子?”

    顾夕颜大方地笑道:“孩子们暂时就住在爽风楼……高姑姑要不是不嫌弃,也住在那里,您看怎样?”

    高姑姑爽朗地站了起来,笑道:“那我们就多谢夫人了!”

    ******

    爽风楼里,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向母亲和姑祖母说着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满脸的欢快和满足。

    高姑姑就笑道:“少夫人说让你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吗?”

    “嗯!”晓秋忙不迭地点头:“说让哥哥去军营,让我去蒜苗胡同学规矩……规矩学好了,就可以当差了,还可以拿钱,沐休的时候还可以来梨园看母亲……”

    一直强忍着的赵嬷嬷就捂着嘴嘤嘤地哭了起来。

    高姑姑就冷冷地斥责道:“哭什么哭……你还怕人家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啊!”

    懵懂的晓秋看见母亲哭了起来,无措拉着母亲的衣袖:“母亲,您怎么了,我和哥哥都很乖,没有调皮,少夫人还赞了我一碟粟子糕……母亲,您别哭了,我以后一定听话……”

    晓春也有些不安地站在一旁,低声地道:“母亲,我们没有调皮……”

    高姑姑叹了一口气,摸闻摸晓秋的头,笑道:“你母亲这是高兴的!她服伺姑祖母出了一趟门,累了……你们下去吧,让母亲休息休息!”

    两人孩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赵嬷嬷就跪在了高姑姑的面前,抱着高姑姑的膝盖:“姑姑,您是看着春儿和秋儿长大的,您要救救她们……”

    高姑姑神色有点凄婉:“这都怪我……你从小看着这府里的鬼域伎俩长大,哪里还分辩得出是非来……现在,你想回头,已是不可能的了……你现在就拿定主意吧!”

    赵嬷嬷泪痕斑斑地抬头:“我要是走,少夫人会不会放了晓春和晓秋?”

    “你说呢?”高姑姑望着她一副愚昧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就怕是您想孩子们走,孩子们也不愿意走……说不定哪天晓春长大了,还会觉得是你这个做母亲的断了他的前程……”

    赵嬷嬷一下就瘫软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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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瑞雪丰年(中)

    那边高姑姑正和赵嬷嬷说话,这边红嫣正立在炕前回顾夕颜的话。

    “……姑姑每天只睡六个钟头,吃两顿饭……我开始只是负责照顾姑姑的衣食起居,后来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出人手来,姑姑就要我帮着清洗包扎伤口的布带,用开水煮被褥……看见我手脚伶俐,又让我砸草药,熬药膏……”说到这里,嫣红的脸上散发出一股如玉般晶莹的光彩,“壶关镇上至总兵,下至府衙看门的小厮遇见了我,都喊我一声‘杨姑娘’……”

    因为通过自己的辛苦工作得到了别人的尊敬,对嫣红来说,都是一个全新变化吧!

    顾夕颜微笑着听着:“高姑姑每次都去……这次有没有遇到熟人?”

    嫣红沉吟道:“熟人啊……有几个。罗大夫、刘大夫、王大夫、秦大夫……还有这隘关的王参将……”

    看样子,教堂里的人并没有去隘关……

    “嗯,”顾夕颜笑道,“你服伺高姑姑辛勤了,我让红玉这个月多给你一两银子的例钱,算是辛劳费。”

    嫣红曲膝道谢而去。

    顾夕颜却歪在大迎枕上想起了韩氏。

    今年雍州城的雪特别的大,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怎样。

    从九峰回来,她特意让人送了米和炭去,这次,要不要也送些棉袄之类的。

    想到这里,她有点坐不住了,叫了杏雨进来:“我想去龚府一趟,你安排个时间!”

    杏雨应声而去,顾夕颜又叫人喊了墨菊来,把韩氏的情况告诉了她:“去买二十匹棉布来,我去龚府的时候带过去。”

    墨菊刚走,云裳过来通禀,说柳眉儿来了。

    柳眉儿是来给顾夕颜送小衣裳的,红的绿色黄的紫的铺满了床,各式各样,还有虎头鞋、披风、枕头,都是小小的,可爱得不的了。

    两人拿着衣裳比划了半天,墨菊过回来话,说已经吩咐了外院的管事去采办了。

    柳眉儿奇道:“买这么多的棉布干什么?”

    顾夕颜就把用途跟她说了,柳眉儿沉吟道:“要不,我也跟你去一趟!”

    顾夕颜倒有了主意:“要不你让人给那些孩子缝几套衣裳吧……又不要精工细作,只有暖和就行了。你又是单独在雍州城开府,比我还自在些……”

    柳眉儿一想,道:“冬衣怕是做不几套……不过可以从现在开始就缝春衫,你看如何?”

    “行啊!”顾夕颜道,“她那里大的穿了小的接手,管它是冬衣还是春衫的,你只管做了,还怕没人穿吗!”

    过了两天,顾夕颜就和柳眉儿抽空去了一趟龚府。

    她们去的时候,韩氏怀里正抱着个哭不停的孩子在那里渡步,看见顾夕颜,神色间就有些不好意思。

    顾夕颜主动迎了上去:“韩姐姐,这可是你又收养的孩子?”

    那孩子只有几个月的样子,在韩氏的怀里犟得满脸通红。

    柳眉儿也上前去逗孩子,看见孩子嚎啕大哭,吓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吵得这么厉害?”

    韩氏一边吩咐人给顾夕颜和柳眉儿上茶,一边耸着孩子道:“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午饭过后就一直哭!”

    顾夕颜就伸出手去摸了摸。

    有一点点的发热。

    “请了大夫没有?”顾夕颜忙问。

    韩氏的脸上就流露出焦急:“请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到!我这边又走不开……家里还病着一个呢……”

    顾夕颜吓了一跳:“韩姐姐,你家里到底有几个孩子?”

    韩氏把在怀里哭快在闭气的孩子竖起来,拍着背,道:“有八十几个孩子!”

    “那你们自己的孩子谁带啊!”顾夕颜目瞪口呆之余,不禁问道。

    韩氏脸上就露出苦涩的笑容:“我和夫君,一直没有孩子!”

    顾夕颜就被震在那里。

    龚涛,是没有妾室的。

    柳眉儿也有些傻了眼。

    两个人不由就交换了一个眼神。

    韩氏对这样的反映已司空见惯了,笑道:“这马上就是小年了,夫人怎么有空过来……看我,你还怀着孩子,只顾站着和您说话了……你快坐下……”

    是啊,这都快到年关了,很多大夫都不出诊了,韩氏又不可有多的银两打点……想到这里,顾夕颜就喊了跟来的墨菊:“让人去把赵嬷嬷接过来给孩子瞧瞧!”

    墨菊应声而去。

    韩氏眼中就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顾夕颜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来意说了,韩氏略犹豫了一下,道:“少夫人的心意我领了……但东西我不能收……说起来,国公爷每次给夫君的赏赐都比别人的多,我们怎么好意思再拿夫人的东西……”

    如果不是性格耿介,家里也不至于清寒于此吧!

    顾夕颜真诚地道:“韩姐姐,我送这些东西来,并不是为了你,而为了这些孩子。”

    韩氏望着怀里嗷嗷哭着的婴孩,又望了望端着茶一拐一拐走进来上茶的桔红,有了几分迟疑。

    顾夕颜是个机灵的人,立刻就让人把东西搬进去,自己则拉了柳眉儿坐了下来。

    以龚家目前的状况,肯定是没有请仆妇的,这些孩子们又小,也不知道水烧开了没有。顾夕颜如今怀着孩子,比平时更慎重。所以韩氏的茶,她并没有喝,而是拉着韩氏问了一下孩子们的情况。

    因为收养的都是身带残疾的孩子,所以有些孩子都二十几岁了,因为没有谋生或是自理的能力,至今都只能蜗居在龚家,靠着龚氏夫妻过日子。

    “……所以我们现在省吃俭用的,就是希望能在家乡多置几亩田产,以后,孩子们也有个依靠……”

    顾夕颜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谈话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冷清。

    好在这种冷清并没有维持太久,嫣红就扶着高姑姑进来了,她们身后还跟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赵嬷嬷。

    大家都没有想到高姑姑也会来,都有些诧异地站了起来。韩氏就抱着孩子迎了上去,喊了一声“高姑姑”。

    高姑姑朝着她点了点头,先向顾夕颜行了礼,然后才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把韩氏手里的孩子接了过去。

    她给孩子诊完脉,又看了看孩子的脸色,最后还把裹着孩子的包被打开,按了按孩子的肚子。

    顾夕颜这才发现,这个孩子四肢完好,不象个残疾的孩子。

    柳眉儿也看出了一些,在高姑姑看诊的时候就小声地对顾夕颜道:“这孩子哪里有问题……”

    虽然声音不高,但大家都凑在了起,韩氏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解释道:“这孩子是我夫君一个同僚的孩子……他十月份战死在了梁地,妻子受不了打击,上个月上吊自杀了,留下了三个孩子,大的才四岁,小的才几个月……夫家的人说负担不起,我只好暂时先把他们接回来再说……”

    顾夕颜非常的震惊:“军中应该会有笔钱给孩子们啊?”

    韩氏脸上就露出犹豫之色。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僵硬。

    顾夕颜不相信以齐懋生的为人会不给那些死去的将士抚恤金。

    她声色俱厉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是非正常的死亡?”

    顾夕颜那句“非正常死亡”的置疑让韩氏面红耳赤,她急切地道:“不是……是战死的……只是品阶太低,每年只有二两银子……生了三个女儿,夫家又容不下,所以才自尽的……”

    柳眉儿见顾夕颜和韩氏的样子都有点严肃,忙出来打圆场:“高姑姑,小孩子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顾夕颜和韩氏这才想到眼前之急。

    高姑姑也不愿意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忙道:“小孩子是吃夹了食……谁负责在喂她?”最后一句,是问的韩氏。

    韩氏脸一红,道:“是春花。”

    顾夕颜到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发烧,要不然,用草药降温,孩子这么小,太危险了。

    高姑姑就给开了一个消食的方子,又嘱咐了几句,顾夕颜出了大半天了,大家就一起离开了龚府。

    路上,顾夕颜问高姑姑:“说起来,去您那里求诊,还是韩姐姐推荐的……您是怎么认识韩姐姐的?”

    高姑姑微微笑了笑:“我经常去隘关,在军中就有了几份薄名,有一次韩氏找我瞧病……我们就认识了。”

    难道也是治不孕之症吗?

    高姑姑好象看出了顾夕颜的心事,状似随意地道:“韩氏和龚将军是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妇,有一年龚将军受伤卧病在床,都是韩氏在床前侍疾,因此流了孩子……后来就怀不上了。不过,她找我,倒不是为了自己的事,那次也是龚将军受了伤……”

    不知道为什么,顾夕颜听了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回到梨园,周夫人正在那里等她。

    两人在屋子里坐定,婢女们上了茶,顾夕颜就撤了身边的人和她说话。

    周夫人的说辞很婉转:“……人虽然清瘦了不少,但精神很好,思路清晰,口齿伶俐,我和她说什么,都笑盈盈地应着。还找了做药膳的师傅在家里补身子……少夫人就放心吧,相信少芹很快就能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

    顾夕颜脸上就浮现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周夫人见状,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等周夫人走后,顾夕颜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了好一会呆,然后就喊了段缨络来:“我们去后街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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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瑞雪丰年(下)

    大年三十,大雪纷飞,籁籁落个不停,到了下午,不仅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早上清扫干净的甬道上立刻又盖上了一层银白,齐府的几位管事急得额头冒汗,亲自带着小厮扫雪。

    顾夕颜披着一件火红的狸毛大麾,手时捧着鎏铜缕花手炉,小心翼翼地走在抄手游廊上,一旁的杏雨和墨菊象母鸡护小鸡似的跟在她身旁,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她的动静,生怕她走得不稳。

    脚下的水磨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带着水流般的纹印,是有防滑的作用的。顾夕颜看到她们这副紧张的样子,不由微微地笑了起来。

    转过廊角,就看见贤集院门前停着一辆玻璃马车。

    漆黑发亮的车身,明亮如镜的车玻璃车窗,气宇昂扬的马车夫。

    跟在顾夕颜身后的红鸾惊喜地道:“是玉官哥哥和少芹姐姐来了!”

    齐毓之每年都会比其他的人早到,去贤集院给徐夫人请安,然后就会陪着徐夫人去参加余年阁的大年宴。

    红鸾满脸的惊喜,眨着大眼睛渴求地望着顾夕颜。

    顾夕颜微微地笑:“去吧……记得要规规矩矩地给哥哥和嫂嫂请安……”

    红鸾高兴地应声,象小鸟似般欢快地朝着院内跑去,雷嬷嬷、栀子等一帮近身的婢女嬷嬷急急给顾夕颜行礼,然后又匆匆地去追红鸾。

    红鸾今年都十一岁了,虽然能说会走,但比起一般的女孩子,还是少了一份伶俐,脾气也很大,在她面前还收敛几份,其他的人,是放都不放在眼里的……但她是燕国公齐灏的女儿,这些,都不是问题,来提亲的人还是趋之若鹜。

    顾夕颜却非常的担心。

    结婚没什么了不起,可要把一桩婚姻经营得好,却是一门大学问,不仅需要智商,还需要情商。

    她们一路慢行进了徐夫人的院子,石嬷嬷早已在门口垂立,看见顾夕颜,领着方少芹带过来的嬷嬷婢女们曲膝给她行了礼,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齐懋生走后,顾夕颜虽然没有再去看方少芹,却不时地让人送去一些补品。

    顾夕颜朝她扬颌微笑,然后进了屋子。

    魏夫人正坐在外间喝茶,看见顾夕颜进来,就斜睨着内室朝着顾夕颜挑了挑眉:“你来了!”

    顾夕颜微笑着点头,喊了一声“魏夫人”,就听见内室有红鸾缓缓的声音:“少芹姐姐,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方少芹没有做声,到是齐毓之,温柔地道:“姐姐这段时间身体有点不好……红鸾,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来看你了,你又长高了不少,象个小大人了!”

    红鸾嘻嘻地笑,低声说着什么顾夕颜听得并不十分清楚。

    段缨络帮她撩帘进了屋。

    齐毓之握着徐夫人的手坐在床缘边,红鸾趴在齐毓之的膝头,方少芹则垂手立在床头。本应在了旁服伺的章嬷嬷就站在不远处的多宝格格子前。

    看见顾夕颜进来,大家给她曲膝行了礼,跟着进来的宝娘给顾夕颜端了一张绣墩,顾夕颜坐下来和齐毓之夫妻说了些家常话。

    几句寒暄之后,顾夕颜就借口余年阁的事忙,就要告辞:“你们陪祖母坐回就快些过来吧!……今年你二叔不在家,你要主持今天的祭祀礼,我又有身孕,还指望着少芹帮我招呼众位长辈!”最后一句,却是对齐毓之说的。

    “婶婶放心!”齐毓之点了点头,转头吩咐少芹,“你去送送婶婶!”

    方少芹应了一声“好”,要去搀顾夕颜。

    顾夕颜甩开手臂,笑道:“难道你也要把我当病人不成……我这段时间可是被拘坏了!”

    方少芹若微微地笑,顾夕颜已俯下身问红鸾:“你是留在这里和哥哥嫂嫂们一起去,还是和我一起去。”

    红鸾望着齐毓之,脸上就留露出几份不舍来。

    齐毓之一怔,望着红鸾的脸,神色间竟然有片刻的茫然,顿了顿,才道:“红鸾,你就跟着我,好不好?”

    红鸾听了,就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那一刻,象极了叶紫苏。

    顾夕颜就似笑非笑地撇了一眼方少芹。

    方少芹只觉得红鸾的笑容非常熟悉,却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了,又觉得顾夕颜那一眼笑得奇怪,却又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的笑。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低低的问候声。

    方少芹一怔,就看见墨菊一边撩了帘子一边道:“少夫人,几位太夫人和夫人、太太们过来看夫人了!”

    这话说的拗口,顾夕颜却笑着站起了身:“快请进来……”

    她的话音没落,方少芹就看见四叔祖的嫡妻领着大伯母崔氏等人鱼贯着走了进来。

    她们一进屋,崔氏就几步上前扶住了顾夕颜:“哎哟,你这是什么时候,快坐下来,快坐下来。”

    顾夕颜站着把进来的人都喊了一遍,这才坐来。

    墨菊和杏雨几个婢女就霍霍地搬着凳子,一时间,屋子里简直就是人头攒动了。

    齐毓之就带着方少芹给众位长辈平辈行了礼。

    四婶就开口笑道:“还是玉官有心,比我们都到的早!”

    大家一听,都跟着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四婶又把红鸾搂在怀里夸了一番,大家就跟着奉承了几句,说得红鸾满心高兴的样子,顾夕颜看了不由摇头。也不知道这孩子随了谁的性子,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可千万别这样啊!

    最后四婶才问了徐夫人的病情。

    章嬷嬷就把这段时间徐夫人的饮食起居说了一下,当大家听到徐夫人每天只吃一顿饭的时候,都怔住了。

    章嬷嬷忙解释道:“夫人常年卧床……不好收拾!”

    大家都听出了话里的几份意思。

    齐府这么大的一个府邸,仆妇如云,如果不是魏夫人在其中挡着,徐夫人怎么跟前就连个侍疾人都没有呢!

    屋子里的人大多数都选择了沉默。

    齐毓之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四婶长叹了一口气,道:“夕颜,我知道你身上不方便……你不如多派几个嬷嬷婆子,这个样子,也有失体统啊!”

    顾夕颜满脸通红,目光就不由地瞟向了外室,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是”。

    四婶见状,就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这可真是稀奇了,莫非是这家里,你还当不住家不成!”

    顾夕颜就唯唯诺诺地喊了一声“四婶”,无奈地道:“都是我的长辈……”

    四婶就冷冷地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做主,让玉官、少芹两口住到贤集院来侍疾,也免得哪天人死了我们都不知道……”

    方少芹一听,猛地朝顾夕颜望去,正好看见顾夕颜静谧如月色的脸。

    她心中一轰,正欲说什么,齐毓之已激动地给四婶行礼:“多谢四叔祖了!只要婶婶答应了,我,我今天晚上就和少芹搬过来!”

    顾夕颜垂着眼睑,低低的道:“是婶婶不好……以后,母亲就烦请你们两口子照顾啦!”

    甜糯如醴的声音变成了嗡嗡的蜂声暖昧不明地钻进了方少芹的耳朵里,她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张笑得如糖般甜美的脸,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感觉到了隐藏其中的锋利。

    她不由朝着半开的幔帐望去,正好看见了徐夫人眼中流露出来的焦急。

    方少芹不由上前一步,低低地说了一声“不”。

    满子里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方少芹手汗如浆,勉强地笑道:“今天可是大年三十……我看还是过了十五再说吧!”

    顾夕颜就淡淡地笑了笑:“你不用顾忌那些……今年不比往年,你叔叔不在家,你们那边也只有你们两个,都是冷冷清清的地方,不如一起图个热闹,人先过来,东西以后再收拾……”说着,就朝齐毓之望去,“东紫阁如果魏夫人住着,一时怕也腾不出来,我看盈香阁不错,又正是赏梅的好季节,你们今天晚上就住在那里吧!”

    方少芹就朝齐毓之望去。

    齐毓之微微垂头,避开了妻子乞求似的目光。

    “如此,我就多谢婶婶了!”

    ******

    她们到达余年阁的时候,余年阁已是灯火通明,从阁顶垂落而下的小小红灯笼,把整个天空都点缀得热闹又喜庆。

    喧哗的笑语,穿梭的仆妇,远远飘来的饭菜香味,被灯笼映红的白雪,到处透着年节的气氛。

    方少芹望着前面被齐氏众位女眷簇拥慢行的顾夕颜,不由伫足,眼中流露出失落之色。

    齐毓之,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没有头脑。

    仅凭她一人,能打赢这场仗吗?

    齐毓之感觉不到方少芹的气息,回头一看,方少芹正神色落寞地站在雪地中,眼神明亮而犀利。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那个如柳杨般轻盈,那如星光般闪烁的眸子,随着时光的流逝,一一被抹去,一一被替代……

    想到这里,齐毓之不由地心生愧意。

    他轻声地问妻子:“怎么了?”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没有徐夫人的新年,更胜从来!

    话到嘴边,却说出了一句不相干的:“玉官,难道今天我们真的搬到贤集院去住?”

    齐毓之一怔:“当然!婶婶顾忌着魏夫人不愿意管,可我们却不能不管……”

    方少芹不由叹了一口气。

    齐毓之就正色地望着妻子:“少芹,我知道你想什么。可现在,你让我丢了祖母只顾着自己的安危,我是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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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枝繁叶茂(一)

    梨园的梨树绽开了一个个嫩嫩的芽,一簇簇,碧绿可爱地拥在一起,引来呢喃的燕子不时的穿行其中,黝黑的地上偶尔冒出几株刚露出绿意的小草,微微的风吹过,小草摇头晃脑的摆动着腰肢。顾夕颜半倚在湘妃榻上,低着头,认真地缝制着手中的春衫,乌黑的青丝和碧蓝色的领口间就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在和煦的阳光下晶莹透明的如上等的骨瓷。

    翠玉抬起头来,目光正好落在那如雪欺霜之处,她神色间就闪过几份晦涩。

    自从过了正月十五,顾夕颜就叫了柳眉儿来,开始让梨园的人跟着柳眉儿缝制春衫。刚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为既然出世的孩子缝制的,后来发现布料粗糙,款式简单,而且衣衫从几个月婴儿穿的到二十几岁成人穿的大小不等。大家都有些不解,还是墨菊告诉大家,说这是为龚家的孩子们缝制的。

    翠玉提不起什么兴趣,可嫣红却是兴致勃勃的,每天乘着当差歇着的功夫日夜赶制,说要在柳树抽条之前做完才好。

    想到这里,翠玉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把目光投向了院子里的梨花树。

    少夫人在三月间搞了一次什么择选录取,把府里所有管事的职权做了一个明确的规定,然后让现有的管事出面签了一个状子,保持能按照完成那些状子上的规定;有几位在齐府当了四十几年差的外院采买上的老管事心中不服,不愿意签,少夫人立刻买了几亩薄田让他们荣养了,至于几个年纪轻一些的,或是免了差事暂时闲赋着,或是摘了藉直接撵了出去,这其中,也包括了金禄一家。

    大家私底下都在传,说少夫人要开始“变天”了。

    她听了,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别人不知道,她在梨园,有些事是最清楚的。

    少夫人当着大家的面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背地里却派了原先在高姑姑手下当差的一个姓田的燕喜嬷嬷去服侍齐毓之夫妻,听田嬷嬷那口气,好象自从大年三十齐毓之夫妻进府以后,就一直分房而居未曾同过室。据说大少奶奶的贴身嬷嬷为这事找了少夫人好几次,少夫人却解释说,这是免得在侍疾期间闹出什么丑闻来才不得已为之的。嬷嬷听了,也没有办法,只好求神拜佛的希望徐夫人早点好,可有魏夫人在贤集院进进出出的,徐夫人的病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好的,更何况,她得的可是风瘫啊!

    不过,以后这些事,都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少夫人张罗着帮她说了一门亲事。

    未来的相公她是见过的,和她同年,人长得一副敦厚老实样,是九峰人,在九峰城里开了一家粮油铺子,乡下还有百来亩良田,虽然不能和墨菊和红玉相比,但能这样体面的放出去,翠玉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三月底,少夫人通过龚将军的夫人选了一批贴身的婢女,都和嫣红差不多,父亲都是战死在沙场的,如今正跟着端娘学规矩,只等那批人能上手了,她的婚期就会定下来了,估计也就在这四、五月间了。

    翠玉发着怔,坐在她身边的云裳就用手拐了拐翠玉,翠玉回过神来,用眼神询问着云裳,云裳却低了头,自顾自地低头缝衣裳。

    翠玉一怔,忙低下头去,用眼角的余光顾目四盼。

    原来,少夫人已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杏雨正蹲着给她穿鞋。

    少夫人怀孕都有八个多月了,马上就要临产了,家里的产室、稳婆、奶娘都备下了四、五个,大家都战战兢兢地等着预产的日子。

    顾夕颜在墨菊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目光就不由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是胸怀,已经八个月了,肚子却不大,看上去只有人家五、六个月的样子,加上自从孩子四个月以后,她每天都要绕着贤集院前的林子走了几圈,虽然说不上是健步如风,行动之间却也丝毫不见雍肿,连高姑姑对她生产的情况十分的乐观。

    她自己一个人歪在屋子里做针线活,觉得冷冷清清的,知道云裳几个人趁着今天太阳好端了张矮塌在梨树林里做活,就想来凑个热闹,谁知道她一来,几个笑容可拘的小丫头反而拘谨了起来,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闷。顾夕颜试着说了几个笑话,也没能把气氛扭转过来,她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去看看在拥翠居跟着端娘学规矩的几个小丫头。

    新来的几个小姑娘,一个叫四红,一个叫红叶,一个**秀,一个叫桃枝。

    顾夕颜并没有象其他的人一样,给新进府的丫头住重新取名字,还是让她们保留了原来的姓名。

    几个小丫头年龄不等,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只有十一、二岁,她们看见顾夕颜,都上前曲膝行礼。

    动作轻柔,行事大方,与刚来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了。

    顾夕颜微微地点了点头。

    不知怎地,她就想起了那天在石家接受他家几位姑娘跪拜的事来。

    不知道那位徐姑娘还在不在石家当差。

    她刚想和几位小姑娘拉拉家常,杏雨就找了来:“少夫人,刘家十二少奶奶来了!”

    梁掌珠是顾夕颜让人叫来的。

    “哦!”她应了一声,和几个小姑娘说了几句话,交待了端娘一声,这才回了梨园的正屋。

    梁掌珠正立在屋檐下等。

    自从去年托了梁掌珠带信,大家快一年未见了。

    梁掌珠看见顾夕颜走过来,迎上去行了礼,顾夕颜客气地问候了她几句,两个进了屋,在外间坐了下来。

    墨菊给梁掌珠上了茶,顾夕颜就问了问顾盼兮的近况。

    提起顾盼兮,连梁掌珠都带着几份压不住的得意:“拜在了洪少桐老先生的门下,今年三月考中秀才,第一名,朝庭封了廪生,整个江南郡都轰动了……明年秋天就要参加乡试了!”

    “中了秀才,第一名……”顾夕颜张目结舌,“盼兮,今年才十一岁吧!”

    梁掌珠与有荣焉地道:“有志不在年高……我听当家的说,如今洪少桐老先行把顾少爷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呢!”

    顾夕颜额头生汗。

    顾家人,的确是很会读书的。

    只是不知道人品怎样!

    梁掌珠又笑道:“顾夫人自从搬到江南以后,就深居简出,就是娘家的人,也是等闲不见的,一心一意守着顾少爷过日子呢!”口气中,带着点解释的意味。

    顾夕颜一怔,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梁掌珠是在告诉她,刘夫人在舒州老家循规蹈矩地给顾宝璋守贞呢!

    听到她这里,她不由苦笑。

    如果刘彩霞能遇到合适的人,她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她改嫁,不过,随着顾盼兮这番“出息”,恐怕刘彩霞很难再嫁了!

    顾夕颜就不由叹了一口气,抬眼却看见了梁掌珠颇有些审视的目光。

    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和梁掌珠说起来了叫她来的目的。

    “我听说少奶奶在雍州城郊开了一家粗布铺子,生意还不错。”

    梁掌珠一怔。

    说实话,她每次到齐府来见这位少夫人,心里都有些紧张。

    她说话行事总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让人摸不清头脑。

    “嗯!”梁掌珠笑道:“我们家是经营织造起家的,虽然已经织不出金绫、彩绸之类的顶级绸缎了,但这寻常的粗布,放眼整个夏国,还没有哪家的货比我们好,价钱比得我们的低。”

    这件事,顾夕颜事先是派了四平去打听了。

    刘家自从丢了内务府的生意,就改赚贩夫走卒的钱。在原来的粗胚棉布上下功夫,这几十年下来,竟然让刘家出了一种在民间称做“踏布”的棉布,这种棉布虽然粗糙,但结实、便宜,普通人家用这踏布做件袍子,穿个上十年不成问题。也就这两三年的功夫,这踏布开始从大江南北流行开了。

    顾夕颜点了点头,笑道:“我听说,燕国公府准备用你们的踏布给行中的将士做袍子,不知道谈得怎样了?”

    梁掌珠心里不由地“咚”了一下。

    这单生意如果做成了,再从燕国公府推及到其他国公府甚至是熙照,那刘家就可以借此机会一洗前耻,重新和内务府打交道,也就有机会和江南的吴家争一争江南织造生意了。

    但不知道少夫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夕颜看着一向在自己面前落落大方,爽朗直率的梁掌珠竟然鬓角生汗,就有几份感叹。

    这生意要做大,就得是官商,可官商,官商,从来都是官在前,商在后……

    她本意是要找梁掌珠帮助,可关系归关系,人情还是要讲的,何必让人不快。

    顾夕颜忙道:“是这样的,我听说你们只准备提供布匹,然后由其他的商家承担这缝制之事,我就想请您来拿个主意。”

    “您说!”梁掌珠也静下心来,仔细地听说。

    “看我们两家能不能合作,由你们来提供布匹,我们的人来负责做军袍!”

    这本就是燕国公府的生意……赚得也是燕国公府的钱……我们,是指谁?齐家的其他几位夫人,还是指她自己呢?

    梁掌珠张目结舌地望着顾夕颜:“少夫人,要,要做生意吗?”

    顾夕颜点了点头,笑道:“没错,我想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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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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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和为贵介绍:
平凡的城市白领顾夕颜因为一件偶然的救助事件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她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也没有统治这个世界的野心,只想老公孩子热炕头的平凡生活,可生活从来都是不如意的,命运自有它的安排……搬家了,大群。群号:62133879新文《庶女攻略》已开坑,欢迎姊妹们捧个人场。以和为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以和为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以和为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