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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全文阅读

作者:千山茶客     重生之嫡女祸妃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五章 状元(2)

    “帮了蒋素素,就是我的敌人,不付出代价怎么行,只是稍稍还礼罢了,他总归令我不太愉快。”蒋阮微笑道。

    京中的流言,风波到底不只蒋府一家,锦英王府,年过花甲的林管家愁得胡子一翘一翘:“怎么办?这流言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这种话,要是被我知道了,非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对面站着的人正是夜枫,他动了动嘴唇,想了想还是沉默了。

    一夜间,京中流传夏研想要找人陷害蒋阮的同时,还兴起了另一则流言,那就是锦英王萧韶对蒋素素情根深种,是以昨晚才不惜说谎也要为蒋素素解围。

    这流言说的绘声绘色,连蒋素素与萧韶是如何两情相悦也说的一清二楚。林管家急的上火,自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是看着长大的,从没听过萧韶提起过蒋素素,若不是这流言,林管家恐怕连蒋素素到底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坏王爷清誉,蒋素素是个什么人,还情根深种,唬鬼去!”

    林管家的性子一向火爆,年纪不小却仍如孩子一般直来直去,夜枫也习惯了,索性抬头看天假装不知。正在此时,听得屋内萧韶唤:“夜枫。”

    夜枫忙正色道:“主子。”闪身进了屋。便见萧韶站在书桌前,把玩着手中精巧的匕首,道:“查出是何人了?”

    “是蒋府上的婢女,锦衣卫还在查,或许是蒋家二小姐?”夜枫试探问道。在他看来,萧韶风姿出众,蒋素素自己传出这样的流言,也许是想巴上锦英王这门亲事也有可能。若是流言传出来,蒋素素便只能嫁给萧韶了。

    “不是她。”萧韶道。

    “主子认为是?”夜枫心中疑惑,不禁问道。

    萧韶眼前又浮现起昨晚玲珑舫上,红衣少女瞧着他的眼神,眸中似有深深恨意。

    他眸一敛,冷声道:“查查蒋家大小姐。”

    京中流言有风波波及的地方,自然也有波及不到的地方。譬如国子监中的柳敏,就对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这几日,他都在为几天后的科考做准备,那个未曾落款的人倒是仍与他一直有往来。每日他将回信摆在桌上,对方并不接受,只是桌上会多了另一封信。仿佛不用看他的回信对方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就在这短短几日的相处时间中,柳敏也发现,对方的才学属上乘,他们的意见有分歧,可对方总有办法一步一步说服他,并且理由充分,教人不得不信服。

    柳敏在国子监中并没有其他的朋友,于是便在心底将这个不留名的人引为知己。今日桌上照例多了一封信,却不是与他谈论学术上的问题,仅仅只有两个字:好运。

    这是在预祝他几日后的科考成功,柳敏笑了笑,将信收好。转身走出了舍监,方一跨进国子监书舍的门,就听见众人议论纷纷。

    “没想到蒋兄家刚回来的妹妹竟是这等的妙人,昨晚一舞便将蒋二小姐比下去了。”

    柳敏一言不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自然知道众人谈论的应当是花灯节玲珑舫上的事情,可他出身贫寒,根本没有资格参与,更无从知道其中发生何事,也不屑知道。

    “不过蒋大小姐命苦,从小送进庄子上就罢了,刚回府就惹得蒋夫人下这样黑手,实在可惜。”另一名年轻公子摇头晃脑道,语气颇为同情。

    “蒋夫人与蒋二小姐平日里看着都温柔可亲,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没看见昨夜蒋二小姐和锦英王的动作,怕是早已有了首位。”这人刚说完,对面的学生就道:“你说话这般酸气,可是恨自己不是锦英王,无法报的美人归?”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正在此时,门外走进一人,身着雨丝锦夹衫,眉头却蹙的紧紧的。正是蒋超。见蒋超进来,众人的议论戛然而止,只眼神终究带了几分揶揄。蒋超自然也明白众人的眼神意味什么,心中顿时起了一阵无名之火,只觉得众人都在看笑话一般的看他。于是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路过柳敏身边时,身子重重撞到柳敏的桌子,顿时,桌上的墨汁整个倾倒下来,沾了柳敏一身。

    蒋超恶狠狠地回头,那墨汁也沾了几点在他的锦衫身上,他正愁没地方发泄怒火,此刻身上贱了墨汁,不等柳敏开口,一把便将柳敏从座上揪了起来:“你做什么!”

    蒋超在国子监,向来以亲切温和的模样示人。对柳敏虽然不亲近,可也不会主动挑衅,今日是被憋屈的狠了。可国子监的学生大多出自高门,也不能轻易开罪,放眼望去,只有柳敏一人可以随意拿捏。

    周围人都是看着不说话,没有人会为了柳敏出头。柳敏被蒋超提着衣领,他本身生的没有蒋超魁梧,力气也不如蒋超大,此刻只用一双清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蒋超,并不开口。

    蒋超没有从柳敏的眼中看到害怕的情绪,更是愤怒无比,只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撕碎。深吸了口气,他突然一笑,恶意道:“你弄脏了我的衣裳,你说该怎么办?”

    柳敏平日里在国子监中行事向来孤傲,若是往常遇到这种事,一定会据理力争,宁死也不肯屈服。蒋超这样问,对于自尊心极强的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侮辱,众人都等着看好戏,可出人意料的,那向来倔强的少年微微低下头,道:“对不起。”

    众人都愣在原地。

    柳敏就在即将冲动的一瞬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陌生人给他的那些信件来。其中有一封信中对方与他争论人生在世,是否应该在权贵面前折腰。柳敏认为宁死不屈,对方却道不然。对方说,内心正直,顺应世道才是明智之举。譬如竹林中的竹子,极少有被折断的,因为懂得顺风而行,可又保持着形状的端正,不至于被风吹跑。而挺直的孤木,路边的野花却最容易被风者断。前者不懂弯腰,后者不懂孤直。

    顺应与坚持,本来就应当掌握一个度。聪明人掌握好了这个度,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六十六章 状元(3)

    在这个时候,柳敏突然想到信上的这一段话,对方说,世上之事,或许弯腰比坚持更难。

    他看着有些呆滞的蒋超,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蒋超回过神来,从未想到这穷高傲的人会在他面前服软,可是他一点都不高兴,只因为柳敏虽然这样说话,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孤傲,仿佛在嘲笑他的幼稚。一时间,蒋超心中的怒火更旺了。他冷笑一声:“一声对不起就完了?今日你不为我舔干净!就别想出这个大门!”

    国子监中的其他学生见此情景,不由得议论纷纷。他们平日里虽也欺负柳敏,也到底是自持读书人身份,不愿做掉价的事情。而一向温和亲切的蒋超今日却咄咄逼人,也实在令人不齿。

    蒋超对周围人的看法浑然不觉,一心只想看柳敏狼狈的模样,想要柳敏在他面前求饶。若是不求饶的话,柳敏今日就算能出的了这个大门,日后恐也会有麻烦不断,毕竟他家中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

    柳敏捏了捏掌心,他容貌生的清秀,此刻更是有了一丝愤然,可很快的,那丝愤然也被他压了下去。他撩起洗的发白的青衫,轻轻道:“蒋公子定要如此的话,柳敏只有照做。”

    说完就单膝跪了下来,堪堪要去替蒋超舔那被墨点溅到的衣角。

    众人都屏住呼吸,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蹊跷,一来平日里最亲切待人的蒋超竟会如此咄咄逼人,二来孤愤耿直的柳敏居然会屈膝忍让。

    蒋超也怔在原地,心中只有一股无名怒火发作不得。本想利用柳敏来发泄一番,没料到今日柳敏却似换了一个人般,好似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分明是低下的举动,可不知怎么的,被那双清傲的双眼一看,仿佛柳敏才是那个身份高贵的人在俯视自己。

    蒋超想到没想,就一脚朝柳敏身上踹过去,谁知刚一抬脚,就被什么东西打中膝盖,一下子没能动作出来。

    莫聪站了出来:“得饶人处且饶人,蒋兄何必跟一件衣服斤斤计较,柳兄也是无心之失,何必为了这事坏了几日后科考的心情。不如小弟赔给你一件衣裳,蒋兄就别为难柳兄了。”

    柳敏看了一眼莫聪,实在没想到莫聪会出来替他说话。蒋超也诧异,莫聪的身份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即使心中怒不可遏,也不能表现出来。他一甩衣袖,冷哼一声,干脆大踏步走出学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待蒋超离开后,莫聪对柳敏道:“没事吧。”

    柳敏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倒也不顾自己身上满身的墨汁,对莫聪道了一声多谢,就坐回座位上,一声不吭的看起书卷来。他动作潇洒清爽,没有一丝郁结,仿佛刚才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莫聪看在眼里,眸中闪过一丝深思。

    国子监的生员们这般争执,却都没看见屋里的画面尽数落在屋外二人眼中。宋主簿与陈祭酒站在门外,宋主簿微怒:“蒋超也太不像话,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以为是他贵族子弟可以随意耍横的?实在侮辱读书人的脸面!”

    “心中郁愤难当吧。”陈祭酒道。昨日之事他们也有所耳闻,自然知道蒋超何以今日举止反常。

    “无论如何也不该对同僚如此!”宋主簿不悦:“只是柳敏今日却令我吃惊,竟也懂得退让了,若是往日,不知又要起多大的风波。”

    若是如往日柳敏的脾气,势必又要大闹一场,于理而言柳敏站得住脚,可蒋尚书是一个极为护短之人,尤其是对他的嫡子嫡女,最后吃亏的还是柳敏。

    “他懂得弯腰,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陈祭酒目光加深:“从前是我们小看了他啊,此子能屈能伸,若能进入朝堂,将来必成大器。蒋超,差之多矣。”

    宋主簿平日里听陈祭酒并不看好柳敏,如今他主动夸奖柳敏,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心中宽慰,附和道:“的确,且柳敏一片赤诚,为人刚正不阿,实属难得人才。”

    陈祭酒笑了笑,不再多说。

    蒋超怒气冲冲的回了蒋府,刚回府便往楣清苑冲,琳琅见他面色不善的往里走,忙道:“二少爷,夫人正与姑娘说话。”

    “走开!”蒋超一把将琳琅推到一边,刚进门便看见蒋素素依偎在夏研怀里哭个不停,夏研正悉心安慰。

    蒋超一听蒋素素哭更觉心烦意乱,道:“哭什么,做了那样的事,害我在国子监面前抬不起头来,如今就只会哭了吗?”

    蒋素素吓了一跳,委屈道:“你凶我做什么,难不成我就高兴了?如今我名声尽毁,二哥你不安慰我还来兴师问罪,你是什么意思?”

    “好了,”夏研皱眉,看向蒋超:“超儿你是怎么回事,素儿你是妹妹,你怎能这样说他。”

    蒋超再看蒋素素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心中的怒火消了些,在一边的小几上坐下:“不是我责备她,只是如今满城都是昨夜之事的流言,我在国子监中抬不起头,娘被说成毒妇,妹妹也成了笑话,闹心的很。”

    夏研咬牙道:“周大在牢中分明未说过这话,定是有人故意传播。想坏了我素儿名声,好阴毒的心思!”

    “是谁会这么做?”蒋超怒道:“教我找出来,非扒了他的皮。”

    蒋素素冷哼一声:“还能有谁,除了蒋阮那个贱人谁会这么做?”

    “蒋阮?”蒋超胡狐疑,蒋阮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罢了,身边又没有母亲,哪里有这样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蒋素素指甲嵌在掌心:“不过是你小瞧她罢了!”

    “我也觉得蹊跷。”夏研皱眉道:“明明落水的是她,怎么变成素儿,那帕子也来的古怪,不管是不是她,蒋阮都留不得了。”她敏感的感觉到,蒋阮虽然看着并不起眼,可总有一种让人发寒的感觉。

    “娘亲一定要为我报仇。”蒋素素哭诉道:“一定要她身败名裂。”

    “放心罢,”夏研笑了一声,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无:“我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你父亲,只说你落水落得蹊跷,这几日你好好讨好一番你父亲。我自有一千种方法毁了这个贱人。至于锦英王那边,趁这几日你下个帖子,就说是道谢去他府上一趟,探一探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六十七章 状元(4)

    一提到萧韶,蒋素素俏脸一红个,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不再言语。蒋超想了想:“若是锦英王真喜欢妹妹,日后在官场上也能照应我一把。”

    “二哥,你说什么呢。”蒋素素有些窘迫。夏研也皱了皱眉:“你做什么口没遮拦,你妹妹的清誉也是能这般随意拿出去说的。”顿了顿,她又道:“如今你应当好好看一看书才是,几日后的科考一举夺魁,到时候素儿的事情也能一并揭过去,你父亲也才会开心。到那时候,蒋阮还不是个蚂蚁,任你拿捏。”

    蒋素素一听,立刻道:“二哥,你可别令我们失望。”

    蒋超摆了摆手:“放心吧,上下已经打点好了,且我做了十足的准备,定能取得一个好名次。”他道:“到那时,我自平步青云,做尊贵的上等人,教那些下等人给我提鞋都不配!”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得阴狠,眼中又闪过柳敏那高高在上的目光。

    夏研拍了拍他的肩:“我儿,娘会为你祈福的。”

    露珠将楣清苑打探到的这番话说给蒋阮听时,蒋阮只是淡淡一笑。露珠看她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些急切道:“姑娘,过几日就要科考,二少爷这般胸有成竹,若是真的夺了名次,咱们可不就是糟了。”

    “他无才无德,怎么夺得名次。”蒋阮看着面前刚刚完成的图画,搁下笔。露珠凑过来看,见那画卷上正画着一副月色图,月光明亮洒遍山岗,丛林中有微弱的萤火之光。

    “姑娘画的真好看。”露珠赞叹道:“这一副是要裱起来吗?”

    “不必,送到国子监处。”蒋阮道。

    “画?”露珠吃惊道:“姑娘送画?不写字?”

    “他会明白的。”蒋阮将话卷起来。

    月光和萤火,谁的光更亮,谁照耀的部分更多。萤火能飞到的地方也不过几丈高,能照耀的光芒也不过方寸,月亮又有多高,能照耀的地方却是山河湖海。站的越高,照耀的地方才能越广阔,想要帮助更多人,就要有更多的权力。有了更高的地位,才能更自由的做事。

    这个道理,聪明的柳敏不会不懂。

    露珠虽然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还是将画卷收好,蒋阮又在她耳边吩咐几句,露珠面露惊讶,点点头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俱是风平浪静的度过去了。表面看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听京中流言,皇上有心认命翰林院赵大人为主考官,赵大人便广收考生贿礼。此事在市井中传言甚广,御史们纷纷上奏折请求彻查此事,而一年一度的科考关系重大,上头那位九五之尊闻言大怒,将赵大人停职查问,令派考官主考。

    赵大人停职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据说蒋权整整两日未曾回府,回府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楣清苑那头一时人仰马翻,蒋超发火一脸处置了好几个犯了小错的丫鬟,蒋府下人整日惶惶不安,只有阮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逸。

    在这个时候,蒋素素却又给锦英王府下了帖子,要登门道谢那天花灯节萧韶出手相助的事情。谁知萧韶并不在府中,倒是蒋素素被锦英王府一个年过花甲的老管家骂的狗血喷头,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连翘与露珠迫不及待的将蒋素素愤怒窘迫的模样学给蒋阮看,令蒋阮也忍不住开怀几分。

    还有就是周嬷嬷的病情在悉心调养下已经好了不少,怕吓着阮居下人,周嬷嬷便用一根布条缠住双眼,平日里在阮居里也能做一些简单的活计。

    夏研送进来的那几个丫鬟蒋阮一直放任未管,只连翘是个急性子,将那些丫鬟制的服服帖帖,白芷虽然瞧着温和,其实骨子里倒也不怎么与人亲近,这些个丫鬟放在阮居便被不冷不热的晾着,一直六神无主。唯有那个书香,做事麻利干净,性情又温和妥帖,连翘与白芷也都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不过京中蒋素素夏研母女的流言,倒是因为主考官受贿的流言被压了下去,也算是因祸得福。

    到了会试那一日,由礼部主持,蒋超回府后并不十分高兴,可如今皇上任命的考官皆是脾性倔强的直臣,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惴惴不安的等到了放榜的日子,出人意料的,蒋超仅仅考了第四百五十八名,连贡元也没有捞到。蒋权气的将自己关进书房谁也不见,前些日子带蒋超四处应酬的行为仿佛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蒋素素失望无比,夏研想要去劝一劝蒋权,蒋权第一次对她发了火,琳琅站在一边不敢做声。

    蒋超得了落第的消息,二话没说就出了蒋府,整整几日在酒楼中喝的酩酊大醉,日日不曾归家,倒似颓废了一般。

    露珠将这些事情说与蒋阮听时,语气是十足的解气:“原来这二少爷也只不过是说的好听,实则却没什么本事。听说他日日喝酒,老爷今日令人将他捆回来,是要动用家法好好教训他一番呢。”

    蒋阮喝一口茶:“他心高气傲,又将脸面看的比性命还重要。自然接受不了失败。”

    “奴婢瞧二少爷还不如姑娘,姑娘可比二少爷聪明多了。”露珠撇了撇嘴。

    蒋阮垂眸不语,前几日她令露珠去市井传说主考官行贿的流言。上一世,赵大人行贿的事情是几年后才被抖出来的,如今她早早说出此话,皇帝势必会换主考官。而为了以防万一,换上的主考官,定是个刚正不阿的清流性子。蒋超文章虽然做的不错,可过于圆滑,对于清流一派来说,最是厌恶此等文章,就算不落第也不会有好名次。

    相反,柳敏那孤直的性子,却定是极对主考官的胃口。而皇帝亲自主考的殿试,有了她的那些信件,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柳敏的观点,也定能博得皇帝的好感。

    柳敏啊柳敏,蒋阮微微一笑,你可别让我失望。

    果然,三日后,殿试成绩出,皇上钦点柳敏状元,莫聪榜眼,王子凌成了探花郎。

    前三甲骑马游街,三人皆是新官服高骏马,又生的一表人才,许多闺房少女纷纷出来相看。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状元郎,年轻男子本就生的眉目清秀,一身大红官袍更是衬得容颜多了几分温润,而又自有一番清流傲骨。白马过去,皆是大胆的女子扔来的绢花。

第六十八章 状元(5)

    柳敏心中却仍是狐疑,仍旧记得殿试上皇帝出的考题:昔闻圣人以礼治国,国盛,后圣人去,国衰。是以以礼治国为正道。然,又人曰:礼虽好,难束于民,唯以法约,天下循迹,当太平盛世。诸位以为如何?

    听到考题的一瞬间,他便心中大惊,竟与那神秘人的第一封信一模一样。他登时心乱如麻,之前他以为以礼治国好,对方却认为应当结合治国。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如今再现这考题,他定了定心神,便如与那神秘人讨论的那般,侃侃而谈:礼与法,各有所重。以礼治国,国久民安,以法治国,国富民强……

    他起先还有些不安,越说越流畅,越说越激昂,之前的犹豫全部抛诸脑后,第一次,他是这样自信的展露自己的抱负。

    待说完后,才轻轻对着那九五之尊行了个礼:“学生愚见。”

    四周静了许久,才听到高座上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拊掌道:“好,说得好!大锦有此等人才,朕欣慰极!”

    浑浑噩噩的被钦点了状元郎,柳敏心中还有些不敢置信,莫聪过来与他道贺:“柳兄这观点当真新颖,与往日柳兄的说法都不甚相同呢。”

    他客气还礼,心中越发犹疑。若非知道九五之尊没那个嗜好,他几乎都要以为那个神秘人就是皇帝了。可毕竟不会是皇帝,但究竟是谁,在几日前便能知道考题,为什么要帮他?

    柳敏心情有些复杂,他一生光明磊落,从未用过这等不光彩的手段赢过什么。可是真到了这刻他却不想主动说出一切。一旦说出一切,那个背后帮助他的人势必会受到牵连,并且他现在拥有的东西都会化为乌有。他还记得那个人送来的画,只有站的越高,能力才会越大。

    年轻的状元郎春风得意,却没有看见拥挤的人群中有一张阴翳的脸,此刻正怨毒的看着他。蒋超浑身酒气,瞧着那高高在上的状元郎。他比以前站的更高了,那双清傲的眼睛似乎容不下任何人。蒋超狠狠捏了一把掌心,凭什么?

    他转过身,消失在人群中。

    这一日,大锦朝京中万人空巷,都是为了一睹那年轻状元郎的风采。却有一人潜入国子监的舍监。

    柳敏住的舍监还未来得及清理,维持着平日里的模样。萧韶一身佛头青仙花纹深黑锦衣,在柳敏的书桌前站定。伸手拿起书桌上的一封书信。

    上头只有五个字:多谢。你是谁?

    萧韶挑了挑眉,莫聪说柳敏与几日前判若两人,在殿试上的一番言论更是与从前的观点不同。一个人长时间的观点不会轻易改变,柳敏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做官,如今被钦点为状元郎,实在有些蹊跷。

    譬如面前这封信,柳敏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在国子监也没有熟悉的朋友。这个“你是谁”耐人寻味。

    萧韶拉开书桌前的抽屉,抽屉里只有一沓书,他将最下面的书抽出来,从书里落下夹着的书信。

    他看到上面的字。

    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读书人之间的意见讨论,字迹锋芒内敛,又不显得圆滑,乍一看上去,竟十分肖似八皇子宣离。

    只是这人必然不是宣离。

    萧韶的目光落在最下面的一封信上,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昔闻圣人以礼治国,国盛,后圣人去,国衰。是以以礼治国为正道。然,又人曰:礼虽好,难束于民,唯以法约,天下循迹,当太平盛世。

    他微微一怔,寒星一般的眸子登时闪过一丝厉芒。

    这是殿试的题目,而看样子,早在殿试之前就有人给柳敏写了这封信。这人究竟是谁,想来应当是皇帝身边人,莫非是宫里出了内奸?

    但柳敏也只是一介布衣学子,帮助他又有什么好处。或许前几日赵大人行贿的事情也与之有关。萧韶将信收入怀中,道:“锦一,锦二。”

    “主子。”房中顿时多了两名黑衣人。

    “调一拨锦衣卫守着国子监,跟着送信人。”萧韶道:“你们二人监视柳敏。”

    “是。”

    萧韶点头,秀美英气的侧脸一偏,恰好看到柳敏书桌前方悬挂的一幅画,月光照耀山川,丛林中萤火点点。

    他看了一眼,便转身走出了舍监。

    状元郎的风采令大锦朝许多待嫁闺中的少女倾倒,这天晚上,蒋阮没有看书,连翘与白芷对视一眼,连翘道:“今日听府里许多下人说,状元郎可生的一副好相貌,又风度翩翩,实在是一表人才。”

    白芷瞪了一眼连翘:“在姑娘面前浑说什么,也不害臊,莫非是思春了不成。”

    “死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连翘脸一红,笑骂道:“我如今是高兴,状元郎越得意,那边那位就越沮丧,想到这里,我就止不住的发乐。”

    “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白芷瞟了一眼门外:“别忘了外头还有几个,隔墙有耳。”她说的是书香她们。

    蒋阮微微一笑:“二哥如今可难受了,想来应当会去酒馆喝酒才是。昨儿个城东新开的酒馆可挨着京城最大的青楼百花楼,今日恰好又是牡丹姑娘开包的日子,二哥科场失意,想必要夺了个情场得意才是。可是牡丹姑娘身价不菲,二哥财大气粗,就是不知道蒋府有没有那个银子,去为二哥的美人买单了。”

    连翘与白芷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异。蒋阮一个深闺淑女,说起青楼这些事来却是坦荡大方,让人心中别扭的紧。

    正说着,露珠推门进来。见蒋阮看向她,上前几步半跪在蒋阮身边,低声道:“姑娘,办妥了。奴婢让大牛跟着二少爷去酒馆,又故意说起牡丹姑娘最爱才子的事情。想来应当不会出差错了。”

    蒋阮微微一笑,京中的百花楼可是个销金窟,多少富家子弟的银子都砸在里面了。这牡丹姑娘又是百花楼的头牌。平日里卖艺不卖身,生的色艺双绝,今天是她的开包日,多少人都盼着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这牡丹姑娘又有个嗜好,生平最爱才子。若是这人特别有才,得了她的青眼,自然是艳福不浅。蒋超如今落第,今日又看到状元郎那般春风得意,恐怕心中早已郁愤难当,成为牡丹姑娘的入幕之宾,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令他心中感到舒服一些。

第六十九章 牡丹(1)

    可牡丹虽说是喜爱才子,到底也是个做皮肉生意的人。一夜千金也不为过,何况是头一晚。多少高门少爷都抢着今夜,蒋超又怎能独大?

    上一世,牡丹姑娘的开包日,是被京中权臣李栋的大儿子李杨买下的。李杨以十斛明珠带五千两黄金买了牡丹姑娘的初夜,牡丹姑娘日后因此名噪京城,成为最昂贵的名妓。这一世却不知蒋超,有没有那个银子和李杨争夺了。

    李栋,蒋阮唇边笑容森冷,上一世让沛儿死在他身下,那一幕她永生难忘。李杨如今的出现,正是一个开始。死亡的丧钟刚刚敲响,她的复仇,终于要开始来临。

    京中十二温柔乡,最美不过百花楼。

    百花楼在西街最繁华的的如意胡同中,修的富丽堂皇。百花楼中女子个个皆有所长,迷得京中男子乐不思蜀,说是日进千金也不为过。

    百花楼中的牡丹姑娘,又是百花楼的金字招牌。此女媚在风情,傲在骨中。因有三分胡姬血统,轮廓深邃,更是艳不可当。且行事大胆泼辣,却又好才子。种种矛盾,更加深了她的魅力。多少人一掷千金想要博美人芳心,可惜牡丹姑娘卖艺不卖身,而今夜,却是她进入百花楼三年以来,第一次卖出自己的初夜。

    百花楼此时已是人满为患,珠帘摇曳的大厅中坐满了出身贵门的公子哥儿,谁都想要做牡丹姑娘的入幕之宾。

    坐在正中间的一位绿衣公子,也不过二十出头,容颜也算俊美,只是眼底的乌青瞧着令人作呕,一看便知识纵欲过度而致。他一手摇着折扇,颇有些风流道:“牡丹姑娘怎么还不出来,叫各位一阵好等。”

    他身边站着一位妙龄女子,身着薄薄的粉色纱裙,一双玉臂端起桌上的一小盅酒,轻轻喂到绿衣公子嘴边:“牡丹姐姐正梳妆打扮,李少爷这番话可教奴家伤心,难不成就只认牡丹姐姐一人?”

    这绿衣公子正是京中宰相李栋府上的长子。李栋统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李杨不学无术,整日眠花宿柳,与李栋好色的性子学了个七成。小儿李安却是个聪明有才的,小小年纪便在仕途上大有作为。

    今夜却是李杨来百花楼,想要牡丹的初夜了。

    在离李栋不远的座位上,也有一人目光醺然。靓蓝色袄子上面此刻全是酒污,他身边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小厮。一边另一位娇美女郎正为他斟酒。却是喝过酒来这里的蒋超了。

    蒋超目光阴翳,将那斟酒的女子一把扯入怀中,道:“我听说,你们楼里的牡丹最爱才子?”

    那女子冷不防被他扯进怀中,正是欲作娇羞之态,不想蒋超却问了这么一句。青楼中的女子自然是懂得察言观色,虽不知如何,但看蒋超衣饰上层,应当也是富贵人家,当下不敢怠慢,软着声音道:“倒也不全是,只是牡丹姐姐挑中的人,多半都是有才学的。”她娇笑一声:“瞧公子的模样,倒是个真正的读书人,想必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蒋超面色一变,眼前又出现柳敏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悠闲姿态。登时一把将那女子推开,冷冷的端起酒喝了一口。那女子也不明白蒋超为何发火,心中骂了一句晦气,便赔着笑离开了。

    正在此时,只听得楼上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牡丹姑娘到。”

    登时,四周沸腾起来。摇扇的李杨手上动作一听,眯起眼睛朝楼上看去。

    只见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出现在楼上,身穿一件墨色黄色芙蓉花交领小蜀纱凤袍,逶迤拖地印花斜裙,身披碧霞罗花素绫。堆云砌黑的长发,头绾风流别致双环望仙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扭丝蔷薇铜步摇,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玛瑙手镯,腰系留宿绦,上面挂着一个折枝花的香袋,脚上穿的是并蒂莲花绣鞋,整个人耀如春华桃羞李让。

    因她蒙着面纱,众人看不清容貌,但见那窈窕身姿,已是觉得心痒难耐,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面纱一把抓下。

    那女子倒是坦荡,站在二楼的小台上,倚着楼阁,突然轻笑一声,那声音若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却又带了点野性。她伸出一双如玉般鲜嫩的手,轻轻揭下面纱。登时,露出那一张闭月羞花的脸。

    说实话,牡丹的容貌虽然生的美丽,可却也不是国色倾城,譬如蒋家的蒋素素或蒋阮,她是决计比不上的。可胜在那股异域的风情。她肤色微微偏黑,却并不显得土气。那双湛蓝的双眼仿若蓝宝石一般,轻轻一看,在场大半的男人心便被勾走了。李杨喃喃道:“此种天生尤物,若是得到必然乐不思蜀,牡丹,我要定了!”

    蒋超虽然平日里不像李杨那般好色,可骨子里到底是个男人,又喝了点酒。如今酒气上涌,牡丹又是天生尤物,心中便窜出一团火来。

    牡丹也是个高手,这京中男人个个想要玩弄她,到最后却不知是谁将谁玩弄了。她将那面纱往下轻轻一扔,顿时,男人们一窝蜂的冲上去抢夺。最后抢到的孔武有力的年轻男子将面纱放在鼻子底下轻轻一嗅,目光露出一丝痴迷。

    李杨皱了皱眉,牡丹却在楼上轻轻一笑,道:“诸位公子,牡丹就在这里,现在,开始起价吧。”

    她姿势语调大胆热泪,登时又惹得台下一阵疯狂。李杨的目光紧紧盯着她:“这样的妙人儿,不知在床上的滋味是何等销魂。”

    他冲身边的小厮一扬手,小厮立刻加入竞价的队伍中。

    李杨胸有成竹,这京中若说是富贵,他们李家绝对是首屈一指。他老子李栋也曾经做过这种为青楼女子竞价的事情。银子对他来说只是小事,只要能抱得美人归。

    台下的名门公子虽然多,可来青楼竞价的,大多不学无术,就算稍微有点本事的,无不是害怕家中长辈知晓,用的自己手头银子,终究畏手畏脚。而他却里子外子浑不要,反正也不怕他爹知道。说不定他爹知道了这事,改日还要自己再来一尝那绝色美人的滋味。

第七十章 牡丹(2)

    李杨心中得意,竞价人起初激烈,后来也就慢慢消停下去,只因为那价格已经不是普通富贵人家能加的起。牡丹盈盈笑着,一点一点看着那银子往上加。

    到了最后,竟只有两个人在竞价。一人便是李杨身边的小厮,另一人却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李杨招手令小厮回到身边,瞧着价码已经到了三千两黄金,懒洋洋的伸出四个指头:“四千两。”

    五大三粗的汉子退回蒋超身后,低声道:“少爷,那家伙分明是挑衅。”

    蒋超心中郁愤难当,本来今日牡丹他就是志在必得,虽然喝的已经醉醺醺的,可隐约也清楚四千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他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可听大牛所言,那人在挑衅,蒋超眼前又浮现起柳敏那高傲的带着不屑的眼神来。他咬了咬牙:“五千两!”

    此话一出,周围人皆是惊了一惊,普天下,还没有名妓一夜五千两黄金的价码。李栋哼了一声,正色打量起蒋超来,看蒋超虽然衣饰不菲,到底也比不过自己,心中笃定对方在打肿脸充胖子,毫不在意的摆一摆手:“六千两。”

    “七千两。”蒋超咬牙道。再看李杨时,只觉得那座上的人已经换了人,正是今日那策马游街,春风得意的状元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比下去,一定要将他比下去。

    “八千两。”李杨怒道。

    “九千两!”蒋超摔碎了一个茶杯。

    李杨心中怒极,也看出这个人是在故意与自己作对。他道:“再加一斛明珠。”

    蒋超见他不再只叫黄金,再看看面前的酒盏,突然心中清醒了大半,九千两黄金他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不仅如此,若是蒋权知道了此事,非将他打的下不了床才可。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莫非要这么灰溜溜弃权不成?此刻他已经被李杨激起了好胜心,行动总是快于理智。他仰起头,正好看见二楼牡丹朝他看来的目光。那目光浅笑盈盈,仿佛是温柔的鼓励,又像是无声的嘲讽。他心中一荡,豪气干云道:“一万两!”

    四周再无声息。

    众人都如看傻子一般的看他,蒋超却只盯着李杨看。在他眼中,李杨此刻便是那气急败坏的柳敏,偏生拿他莫可奈何。

    李杨虽说是个纨绔子弟,却深谙烟花之地的规矩。美人虽好,可一万两却也太过昂贵,一万两已经可以买好些个干净身子的年轻胡姬。想来想去,着实不划算。他心中虽然愤怒,却仍是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少爷也不夺人所好,牡丹姑娘,遗憾了。”说罢拱拱手,转身而去。然而行至门边,终究意难平,阴毒了一双眸子吩咐身边小厮:“给本少爷好好查查刚才那个人!跟我抢女人,定教他后悔一辈子!”

    待李杨离开后,牡丹轻笑一声:“公子肯为牡丹一掷千金,牡丹心中实在感动。烦请公子将银票送到楼下妈妈处,再来牡丹闺房小聚。”

    银票?蒋超陡然间反应过来,再看牡丹那双温柔的蓝眸,不知怎么的,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他自然知道自己再无多余的银子付牡丹,可百花楼在京中却也并非全无依仗,闹起来可怎么办。

    正在这时,他身边那个五大三粗的小厮大牛道:“我家少爷今日出门太急,未带银子。”

    此话一出,众人哄笑起来。特意来买牡丹的初夜,却没带银子,说出来岂不是笑掉大牙。

    牡丹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可是百花楼没有赊账的规矩,不若公子先将银子取来,咱们再好好清谈?”

    这话说的揶揄,蒋超心中大怒,本就喝了酒行事没有忌讳,再看牡丹那张脸充满了讽刺,登时跳起来大骂道:“不过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婊子!见钱眼开,还说爱什么才子,惺惺作态!贱人!”

    牡丹面色一变,周围顿时涌出一批带着刀棍的护卫,牡丹平日里应酬交际广,达官贵人也愿意卖她一个面子。这些侍卫一些是贵人送的,负责保护牡丹。此刻将蒋超紧紧围住,牡丹淡淡道:“看来公子似乎是来闹事的,或者是想趁着闹事赖账?百花楼对待赖账的客人都是老规矩,”她点了下下巴示意人过去:“公子是想留着左手还是右手?”

    蒋超心中一惊,立刻就要冲上去,嘴里骂骂咧咧道:“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护卫哪里肯容他,几下将他制服在地。大牛见状惊慌道:“姑娘高抬贵手!我家少爷并非是想要赖账,请姑娘待人去京城蒋府,我家少爷是蒋尚书府上二公子,姑娘可带着少爷信物去拿银子。”

    周围人又是一阵议论,蒋尚书门风清正,没料到生的这个儿子却是这等无赖的嘴脸。众人不免又想起前几日花灯节蒋素素的传言,心道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蒋家看来也不是表面那般光明磊落。

    牡丹眼珠子一转:“既然如此,妈妈,请你带些人走蒋府一趟吧,在场诸位也请与我做个见证,这位蒋少爷在牡丹这里花一万两买了牡丹的今夜。待蒋少爷将银子送来,牡丹自然会与蒋少爷彻夜长谈的。”说罢,再也不堪蒋超一眼,拂袖而去。

    牡丹在京中虽说是一个青楼女子,可牵扯势力众广,认识许多达官贵人,多少人还要卖她一个面子。是以倒真是没将蒋超这样身份的放在眼里。

    夜里,蒋阮合上书准备休息,隐隐听到外头有哭声传来。她揉了揉额角:“这是怎么了?”

    白芷起身给她端来热水:“不知,方才就这样了,露珠已经出去打听。”

    正说着,露珠已经闪身进了屋,见蒋阮和白芷看着她,便道:“好像是百花楼的人,说二少爷欠了银子。”

    “讨银子竟讨到府上来了。”白芷难掩话中的鄙夷,对百花楼这样的地方心中终是存了一份抵触。

    “夫人与老爷吵得厉害,”露珠狡黠一笑:“夫人要拿银子赎二少爷,老爷却说没有那么多银子。夫人就哭了,与老爷吵了起来。”

    蒋阮笑笑:“夫人可真错怪他了。”蒋府里的确没有万两黄金,这府里看着富丽堂皇,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空壳。更何况前些日子为了蒋超的科考打点赵大人,蒋府中出了一大笔银子,虽说最后打了水漂,银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花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牡丹(3)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做女儿的不去看看怎么行。”蒋阮站起身来:“我们也去瞧瞧。”

    露珠与周嬷嬷睡在隔壁房里,蒋阮没有叫醒她。连翘与白芷为她披上外衣和披风,刚走到院门口,便看到芙蓉扶着蒋丹也走了出来。蒋丹看见她,吓了一跳,忙给她行礼,小心翼翼的问:“大姐姐也听到了二哥的事情么?”

    蒋阮颔首:“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也要去看一眼的。”

    “我也是这般想,”蒋丹害羞的低下头:“毕竟都是自家姐妹。”

    蒋阮笑着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两人便起身朝大厅走去。刚一进了大厅,果然首先听到的便是夏研的哭声。蒋阮挑了挑眉,见几位姨娘都在现场,蒋俪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蒋素素脸色雪白,仔细看便能看出眼中的仓皇。

    大姨娘正小心的劝夏研:“夫人莫哭了,哭坏了身子怎么办。”

    夏研看也不看她,只紧紧抓住蒋权的胳膊,哭诉道:“老爷,那是咱们的亲生骨肉啊,您真的打算不管他了么?”

    蒋权抿着唇低头看了夏研一眼,夏研此刻发丝微乱,那双向来满含着书卷气息的脸蛋挂满泪水,更显得清丽。毕竟是真心爱的女人,蒋权一手扶起她,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要救他,实在是府里没有这么多的银子。”

    “咱们可以去借。”夏研有些疯狂:“老爷,您不是认识许多官僚么,就借一借,不用多久,我还可以去我娘家借,老爷,超儿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啊,那百花楼是什么地方,老爷!”

    “胡闹!”蒋权将手抽出来,目光重新变得冷硬:“向同僚借银子,你当我蒋府的颜面就是这样随意践踏的么?”

    “父亲,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百花楼又是什么地方?”蒋阮开口问。众人这才看到她和蒋丹来了,蒋权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白芷与连翘撇了撇嘴,府上的姨娘都来了,偏生不叫蒋阮和蒋丹,这是真当她们是透明的呢。蒋阮道:“夜里听到争执声,心中关切便来瞧一眼。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神情关切不似作伪,蒋权眸光复杂的盯着她。灯火下蒋阮眉目如画,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如意缎面披风,更衬得整个人如玉雕的一半玲珑。前几日花灯节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心中也怀疑过蒋阮。眼前这少女亭亭玉立,仔细看来,却也有几分当初赵眉鲜衣怒马的模样。

    他有几分恍惚,夏研看到蒋阮却是眼睛一亮,扑过来道:“阮儿,娘知道你最心软,是个善良的孩子,如今你二哥出了事情,当初姐姐留给你的嫁妆,能不能拿出来先救救你哥哥?待过些日子,娘再还你。”

    她充满期待的看着,蒋阮静静的看着她,夏研是脑子坏了不成,竟然也会向她求救。可惜,她微微一笑:“母亲,你这是说哪里的话,若我真有银子,自然要拿出来救二哥的。可是母亲也知道,五年前我去了庄子上,那里恶仆欺主,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早已被那些恶奴洗劫一空。”她叹了口气:“阮娘实在有心无力。”

    夏研手一松,呆呆的看着她。蒋阮目光平静的与她对视,不知道夏研此刻会不会悔青了肠子,毕竟当初,是她将她送进了庄子上!如今可是咎由自取!

    赵眉当初为了与蒋权成亲,与赵家断绝了关系,是以嫁妆无几。但到底也是出身将门,这些年筹集下来,加上过去的珠宝首饰,也有个一两千。夏研为了维持她贤良淑德的面皮,倒是不曾打过这些嫁妆的主意。在庄子上被夺走的那些东西,早在王御史替她伸冤之时就还了回来,只是当时蒋阮便让连翘将东西全部换成银票,为的就是有一日夏研问起嫁妆来,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

    夏研好似全身上下都被掏空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喃喃道:“我的超儿,难不成真到了绝路?”

    蒋素素见她这般模样,终于忍不住跑到她身边,母女二人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蒋俪皱了皱眉:“二哥也实在太胡闹了,府里真没有这样多的银子,还惹得父亲生气。”

    二姨娘捂住蒋俪的嘴,知道现在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果然,蒋权狠狠瞪了一眼蒋俪,红缨见状,走上前来:“夫人如今也别只想着哭,府里虽然没有万两黄金,几千两应当也是有的。不若先去取了来,再与那百花楼的人谈一谈,让他们先放人。”

    蒋阮在心中失笑,看了一眼红缨。红缨自己出身青楼,不会不知道青楼的规矩。越是红的姑娘,身价越高,也不是人人都能开罪的。若是欠了一大笔债,没法还,就得留下一条命。若是还不完,也断没有赊账的道理,若是今夜蒋府的人去跟百花楼谈,只愿出一部分钱,就等于是承认剩下的部分蒋府无法负担,那么依照规矩,蒋超就得留下他身上的一部分。

    这个五姨娘,看着温柔婉约,到底是出身市井中的,下手有不逊于她的狠辣。

    蒋权看了看哭的声嘶力竭的夏研母女,心一软,终于道:“莫哭了,张管家去库房里拿银子,找几个人去百花楼一趟。”

    夏研哭声一停,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蒋权又看到一边的蒋阮几人:“你们留在这里也没用,回院子去,别随便出来走动。”

    蒋丹忙怯怯的应了,蒋阮颔首,与蒋俪一道出了厅中。蒋俪的院子与蒋阮不在一个方向,临走时,蒋阮对蒋丹道:“没想到二哥竟然犯下这样大的错,若祖母知道了,不知会怎样发火。”

    蒋丹一愣,蒋俪的脚步顿了顿,很快离开了。蒋丹问:“大姐姐的意思,祖母还不知道此事吗?”

    “今夜你可曾见过祖母的踪影?”蒋阮道:“既然不见,自然就是不知道了。”她慢慢走着,面上是如常的笑意,不知道蒋老夫人明早醒来,得知蒋府半生积蓄全部都用来为蒋超的意气买单,会不会气的发狂。

    而蒋超,注定不会完整的回来了。

    这一夜,蒋阮睡得很沉,待早上睁开眼时,外头的日光已经照进屋中。白芷见她醒了,笑道:“姑娘昨夜睡得倒好,今早倒是起的迟了。”

第七十二章 牡丹(4)

    “母亲又未令我请安,迟些无妨。”蒋阮笑了笑。

    “夫人现在哪有心情让姑娘请安,忙的来不及。”连翘端来热水,一边服侍蒋阮净脸一边道:“楣清苑可闹翻天了。”

    蒋阮接过帕子:“现在如何?”

    “二少爷被剁了一根右手小指头。”连翘道:“回来的时候血淋淋的,吓死人了。”顿了顿,她又道:“现在外头都传开了,说二少爷去百花楼一掷千金,可其实口袋空空,咱们蒋府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只给了五千两,百花楼的人就免了二少爷一条命,只剁了二少爷一根小指头。”

    蒋阮净完脸,将帕子还给连翘:“还有呢?”

    “姑娘真神了,”连翘道:“老夫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此事,大发雷霆,将夫人与二姑娘都禁了足。自己气的病倒了,现在大夫刚看完二少爷,要给老夫人诊脉。”

    “三妹好快的动作。”蒋阮微微一笑:“此事京中可传开了?”

    “那是自然。”露珠从外头进来,听到蒋阮的话,顺便接了一句:“现在谁都知道二少爷昨夜在百花楼的为美人一掷千金的故事了,还被剁了一根手指头,大家都说蒋府其实很穷。”说到最后一句,她有点窘迫的去看蒋阮的表情。却见蒋阮丝毫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问起别的事情:“父亲现在怎么样?”

    “老爷气的不行,若非二少爷现在在卧病在床失去意识,就要冲上去打他了。似乎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蒋阮低头喝了一口白芷递来的茶,蒋府的颜面经过昨夜蒋超这么一闹,算是彻底的没了。以蒋权这样注重名声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个巨大的打击。经过这件事,御史的折子少不了要参他一本,对于他的仕途,也会是一个阻碍。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与京城李家起了冲突。昨夜的一掷千金,蒋超既然夺魁,势必就会开罪李杨。李杨此人心胸狭隘,又岂是那样容易善罢甘休的?

    就这么下去吧,蒋阮瞧着窗外,蒋超霸占蒋府嫡子名头这么多年,世人几乎已经忘记蒋家还有个蒋信之。这一笔债,就让她来代蒋信之讨回,蒋超,这就痛苦了吗,从天堂到地狱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才刚刚开始。

    书房内,夏研惊慌失措的看着蒋权:“老爷,你不能将超儿关起来,为什么不要他去国子监了?”

    “逆子!”蒋权怒不可遏:“听听外面现在都在说我蒋府什么,去百花楼学人一掷千金,我蒋府算是白养了他这么多年!科举名落孙山,整日只知道喝酒,你养的好儿子!”

    “我知道老爷心中气恨,”夏研跪了下来:“可超儿年少无知,谁没犯个错的时候。超儿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小时候超儿被人骂是庶子,老爷您忘了吗,超儿做的一切都是想替蒋家争光罢了。此番落第,他心中本就难受至极,才会犯下大错,如今他已经得到惩罚了不是吗?超儿已经失去了一根手指,求老爷可怜可怜他吧。”

    蒋权看着跪在地下的夏研,深深吸了口气。这是他心爱的女人,可是却让她苦等几载才成为他的夫人。蒋超生下来的时候便是庶子身份,即使他再怎么补偿也无济于事。

    夏研又道:“老爷,难道你连唯一的儿子也不要了吗?”

    蒋权心中重重一跳,蒋信之早在五年前便生死不明,他也权当没有这个儿子。夏研说的不错,蒋超现在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在书桌前坐下来,语气颓丧道:“我这是为超儿好,昨夜一事,他与李宰相府上公子结了怨,若是不避风头,恐怕李杨不会轻易饶了他。”

    夏研一愣:“李宰相,李杨又是什么人?超儿怎么会与他们结怨。”

    蒋权叹息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夏研听了。还有一件事情他没告诉夏研,李栋是八皇子身边的人,如今他想要讨好八皇子,却平白惹了李栋,若是李栋从中作梗,日后八皇子这棵大树就容不得他了。况且李栋在朝中势力颇广,说来说去都不是什么好事。

    夏研听了蒋权的话却是沉吟起来:“老爷,您这么说,是不想与李家交恶了?”

    “攀上李家,与蒋家是大好事,”蒋权摇头:“本想找个机会搭上线,不想现在超儿这般,反而结了怨。”

    夏研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浮现起来。她道:“老爷可知,最安稳的关系是什么?”

    蒋权看向她。夏研道:“若是能与李家联姻呢?”

    “俪儿行事太过张扬,丹儿年纪太小。”蒋权皱了皱眉:“你别胡思乱想。”

    夏研摇头:“俪儿与丹儿毕竟是庶女,身份也不匹配,不能做正妻。”

    “难不成你想素儿?”蒋权皱眉:“那李家是什么地方,父子同妻的事情时有发生。即便我要讨好李家,也不会将素儿送进那样的火坑。”

    “老爷这是说什么话。”夏研往蒋权身边走了几步,依偎着他,一双玉手轻轻替他按着肩膀:“素儿也是我的骨肉,我怎么会如此想她。我的意思是阮儿。”她看着蒋权愣住的模样,继续道:“阮儿性子沉稳,虽说我也担忧,但是李家不是还有个小儿子么,那小儿子聪明有加,若是瞧上了阮儿,身份也匹配,岂不是搭上了关系。如此一来,咱们再赔礼一番,想必那李栋也不会再为难。”

    听闻此话,蒋权恍然大悟:“我竟将李安忘记了。你说的不错,那李安日后前提无量,若是阮儿嫁给他,蒋府也算有了助力。不过,”他有些迟疑道:“这样好的亲事,你竟不为素儿考虑?”

    “阮儿命苦,”夏研温柔道:“素儿好歹有我为她操心,阮儿却是没有母亲的孩子。都是蒋府的女儿,我难不成会故意害她?再说我还想多留素儿几年,亲事不急,慢慢挑么。”

    蒋权看着夏研脸上的笑意,神情终于缓和起来,将她搂在怀中:“我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这辈子娶了你是我的福气。你放心,我定会为素儿寻一门绝好的亲事,这辈子也不会令她委屈。”

第七十三章 李杨(1)

    夏研笑着称是,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蒋权道:“如此我便先给李家下帖子,让他们来府上一叙。”

    夏研笑道:“那便不打扰老爷了,我去看看超儿。”她掩上门,面上笑容瞬间散去。径自穿过走廊,走到院子里,翠玉正在照顾蒋超,见她进来,忙起身退到一边。

    蒋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夏研在他身边坐下,拉起那双缠满白布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声道:“超儿,你放心,娘定会为你报仇。”

    琳琅站在一边,问道:“夫人,真是要为大姑娘和李二少爷做媒?”

    “怎么可能,”夏研笑容阴狠:“我要她,这辈子只能做李杨的一个小妾,正妻之名想都别想,我要她身败名裂,只能沦为李家父子的玩物,嫁入李家,痛苦一辈子!”

    琳琅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只听夏研轻轻笑道:“李二公子的正妻?做梦!”

    京中百花楼的事情,一夜之间似乎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这几日以来,蒋家变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谈资,不过到底都是个笑话而言。

    锦英王府,青年一身墨色雨花锦鹤氅站在窗边,更衬得身姿挺拔如玉,一只雪白的鸽子自窗外飞来落在他掌心,他从鸽子腿上取下红线绑着的字条。鸽子红豆一般的眼睛瞅着他,他伸出指尖抚了抚雪鸽的头,雪鸽愉快的碉啾一声,扇着翅膀飞入青空中。

    萧韶将那字条展开来看,轻轻蹙了蹙眉,敲了敲桌子,屋中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

    “主子,”其中一人率先开口:“查出来了,属下跟着国子监的书童,信是京城蒋权府上流出来的,送信的是蒋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但没有查到两人有何关联。”

    “知道了,下去吧。”萧韶淡淡道。

    屋中又恢复到一片沉寂,夜枫站在萧韶身后,想了想:“之前的流言也是这蒋大小姐传出来的,主子,这蒋大小姐的身份实在可疑。”

    “她不是内奸。”萧韶道。查出是蒋阮的时候,他心里也十分诧异。知道皇帝殿试的考题,一般只有皇帝的身边人。蒋阮只是一介深闺女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宫中内奸。但她身上的确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譬如之前在沈侍郎府中,她竟连最隐秘的密道都知道。他手下锦衣卫三十万,从未有收集不到的情报,但是对这个横空杀出来的蒋家大小姐,却找不到可疑的地方,好像那些秘密她本来就该知道一般。

    昨夜京中百花楼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最近蒋府频频出事,似乎都是从这位蒋家大小姐回府开始的。

    事实证明,锦衣卫找到昨夜百花楼跟在蒋超身边的那个小厮,也承认了是拿了人的银子故意引诱蒋超前去。最后的矛头直指蒋阮。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此事有说不通的地方。继续查,看她和老八有何关系。”若是宣离的棋子,就又另当别论了。

    夜枫想了想:“那蒋府二小姐怎么办,前几日她又来了,林管家将她轰了出去。”

    “不必理会。”萧韶淡淡道。

    叶枫耸了耸,不再说话了。

    却说在家中的李栋接到蒋权的帖子,也是摇头道:“奇怪,蒋权这是何意?平日里没什么交情,突然下帖作甚。”

    李栋生的大腹便便,身边的美姬一边给他喂葡萄,一边道:“许是想要攀附老爷呢。”

    李杨色眯眯的眼睛正在李栋新进的美姬身上打转,听到此话便道:“那可不成,昨儿个可就是这个蒋超令我丢了脸面。我非找机会好好收拾他不可。”

    “行了,”李栋道:“你弟弟过几日就回京,别给他惹麻烦。那蒋超又是个什么人,值得你跟他计较。”

    李杨还要说什么,那美姬听了却是吃吃一笑:“奴不知道蒋超是什么人,不过奴进府之前听过蒋家的两个女儿,可都是人间绝色。”

    李杨一听,眼睛一亮:“你这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奴不敢欺瞒少爷。”那美姬娇笑道:“蒋家大小姐妩媚如妖,蒋家二小姐清丽若仙,且都才艺无双,这是京中人人知道的事实。大少爷平日里对高门小姐不屑一顾,想来是不知道的了。”

    “没料到蒋超还有这样两个妹妹,我倒是想要一睹风采。”李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爹,蒋权的帖子是下在什么时候。”

    “就是明日。”李栋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心知肚明:“怎么,你也要去蒋家?”

    “这等美色,我自然要一睹风采。看京中人是不是在说谎。”李栋笑的有几分下流:“蒋超令我错失了牡丹,如果两个妹妹够美,我就不与他计较了。”

    “你给我招子放亮点,”李栋道:“蒋家小姐身份在那里,也不是随意就能玩弄的。我看你年纪不小,什么时候也当娶房妻,正好,明日你去蒋府,真瞧上哪个,娶回家也行。”

    “我还不想娶妻”,蒋超脸一垮,想了想,又问那美姬道:“这蒋府二姐妹性情如何?”

    “蒋大小姐刚刚回京,知晓的并不熟悉,不过听人说也是行事极有风度,瞧着温柔婉约。”那美姬笑道:“蒋二小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倒是京中人人都知晓的。”

    “性情皆是不错。”蒋超舔了舔唇:“若真要娶妻,不若齐人之福,也是美事一桩。”

    这天上午,蒋阮起了个大早,用过白芷端来的碧梗粥。就见书香站在门口朝里张望,连翘见了,问道:“可有何事?”

    “奴婢遇着了二姑娘,”书香笑道:“说二姑娘得了几匹缎子,想邀请大姑娘去她院子里坐坐,选两匹喜欢的缎子去。”

    连翘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做事吧。”待书香离开后,连翘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蒋阮,末了问:“二姑娘可真是奇了,如今二少爷还在床上,竟有这样的心思邀请姑娘出去。”

    “怕也是有备而来。”蒋阮淡淡道,一边拨弄面前的刺绣:“露珠,你去打听打听,今日可有什么人要过来。”

    蒋素素不会无缘无故的邀请她过去,尤其是这个当口。既然她们摆明了要坑的就是自己,倒不如从容应对。

第七十四章 李杨(2)

    露珠去了片刻便回来道:“姑娘,奴婢向院子里的其他人打听了一番,原是京城李宰相今日要过来。”她瞧了瞧蒋阮的脸色,有些不安道:“奴婢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姑娘要不要推了?”

    “不必,”不等露珠说完,便听见蒋阮这样回答。她惊愕的朝蒋阮看去,只见蒋阮那双妩媚的眼睛轻轻一眯,含笑道:“这样的故人,我早已想拜访了。”她语气愉悦,不知怎么的,露珠竟只觉得浑身发寒,再看蒋阮的眸中深不见底,竟是雾里看花一般的模糊。

    顿了顿,露珠才道:“既然如此,姑娘可要梳洗打扮?”

    “自然如此。”蒋阮微微一笑:“连翘,白芷,你们今日呆在院中替我刺绣,叫书香进来。”

    妍华苑中,蒋素素正认真梳洗打扮,昨夜她从蝴蝶嘴里知道夏研要给蒋阮做媒的事情,心中实在不明白,为何夏研要给蒋阮介绍这样一门好亲事。那李宰相也算朝廷重臣,李安更是青年才俊。一旦想到蒋阮能够风风光光的嫁入李家,而她名声尽毁,日后还不知会许给怎样的人家,蒋素素就心中一阵嫉恨。是以今日她决心要盛装打扮,她并未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李家二公子,若是能让李二公子倾心,就算毁了蒋阮的亲事,她也是极为高兴。

    蝴蝶一边替她挽髻,一边道:“姑娘还是不要出去好了,夫人吩咐要姑娘今日好好呆在屋里哪也别去,若是出了岔子……”

    “谁让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蒋素素有些不耐烦:“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再多嘴就将你打发出去。”

    蝴蝶手上动作顿了顿,不再多说了。

    却说李栋父子来到蒋府,正在大厅与蒋权说话。夏研也出来迎接,李栋粘腻的目光在夏研身上游走一圈,意味不明道:“蒋大人好生艳福,竟有如此娇妻。”

    夏研身子一怔,勉强笑着应了。蒋权却是怒火中烧,可李栋本来就是个行事放荡的主,偏偏拿他无可奈何。只得忍着怒气道:“今日冒昧相邀,实是认为与李大仁同僚多年,不曾有过交往,实在遗憾。”

    “得了,”李栋身子往后一靠,挤满横肉的肥脸上小眼眯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蒋大人今日恐怕是有事要商量。不知是何事?”

    蒋权没料到对方如此油盐不进,更是出言无状,他一生自持甚高,从未遇到这样的人,偏偏还得罪不得,只觉得胸中一口郁结之气无法吐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夏研见状,连忙上前圆场,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听说李大人府中公子一表人才,又是青年才俊,想着咱们府上的女儿如今年纪也不小,有心高攀,确是腆着脸来相看罢了。”

    她将这话说的直白,蒋权忍不住看了一眼夏研,只觉得这个一向如莲花般高洁的女子如今也会说这般不知廉耻的话来,心中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的李杨一听此话,咧嘴一笑:“”夫人这话听着,是想为府上小姐挑相公了?

    自夏研说出那句话,蒋权自认蒋府在李家父子面前已经颜面无存,干脆紧紧闭上嘴巴,拒绝在与之对话。夏研看了他一眼,笑道:“正是。”

    李杨也跟着一笑:“不知夫人是看中我,还是看中我二弟?”

    “李二公子青年才俊,李大公子也是仪表堂堂,自然都是好的。”夏研笑着将一绺碎发挽在耳后:“只是如今既然李大公子来了,就是与李大公子的缘分。”

    李栋紧紧盯着夏研,道:“夫人生的一张巧嘴,又会说话。不知府上小姐是否如夫人一般貌美如花?”

    这话却有些调情的意思在里面,夏研一僵,蒋权已是忍无可忍,正要出生怒斥的时候。突然听得一声脆生生的女声响起:“母亲!”

    李杨眼睛一亮,转头便朝厅门口看去。只见一美貌少女站在厅门前,白里透红的鹅蛋脸,身穿一件山茶黄织金缠枝纹净面鸡心领通袖绸衫,逶迤拖地淡白色折枝花卉月华裙,身披樱草色提花梅竹菊纹样碧霞罗玉锦。飘逸的黑发,头绾风流别致葫芦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垒丝蝙蝠细银头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珊瑚手钏,腰系半月水波腰封,上面挂着一个折枝花的荷包,脚上穿的是鞋子,整个人若仙子一般清丽无双。

    她似乎刚刚看到厅中还有外人,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一张白皙的小脸此刻爬满红霞。走的近了,才看到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睛下面一粒朱砂般的红痣,当真是如天仙下凡一般的妙人儿。

    “爹,娘,”她顿了顿:“素儿不知有客人来了。”

    夏研自从看见蒋素素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她有些呆滞的转过头去看李家父子,果然只见到李家父子贪婪的目光落在蒋素素身上,那若饿狼一般的眼神令夏研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当机立断,立刻道:“谁教你学的这样的规矩,回屋去!”

    她语气太过严厉,蒋素素似乎被吓着一般,双眼登时充盈了一汪泪水,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李杨。李杨被那双眼睛一盯,登时觉得魂都掉了一半,嘴里立刻道:“蒋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夫人何必责罚。且我与父亲也不是外人。”

    他话说的放肆,夏研心中已经是焦急万分。蒋素素皱了皱眉,只听见李栋也道:“不过是小孩子,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

    蒋素素敏感的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再看蒋权和夏研的眼神,心下一怯,便道:“如此,素儿先下去了。”说罢也不顾身后人是什么眼神,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待再也看不到蒋素素的背影时,李杨才收回眼神,问道:“那就是府上二小姐,果然闻名不如一见。”

    “素儿年纪还小,”蒋权却是阻拦道:“暂时没有想过定亲的事情。我说的是阮儿。”

    夏研连忙帮腔道:“没错,素儿性子调皮,其实阮儿性子与容貌才是出落得一等一的好。”

    李栋父子对视一眼,李杨道:“不急在一时,我瞧着蒋二小姐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第七十五章 李杨(3)

    夏研心中焦急,心不在焉的与李家父子说了几句话后,用过午饭,正是酒酣耳热,蒋权与李栋谈起了朝中的一些事情。李杨和夏研便都退下,李杨提出要去花园中转转,虽说并不合规矩,到底是家中权势滔天,便也应了。夏研唤来琳琅:“你马上去找书香,把蒋阮带出来。”她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为了我的素儿,你就委屈一辈子吧。”

    蒋阮穿着如意楼新做的山茶黄镂花十样锦琵琶襟锦缎长袍,露珠为她披上深红色印花缠枝花玉锦披风。头发随意梳了一个流苏髻,甚至戴了一枝嵌花茉莉细银钗。略施脂粉已是明**人,书香在一边笑道:“姑娘长得真好看,真如天仙一般的人。”

    “天仙?”蒋阮轻轻一笑:“我可不是从天上来的。”她是恶鬼,是从地狱回来的恶鬼,她要做的事情,就是毁了众人眼里的仙子,怎么会是天仙?

    书香有些不明白她的话,露珠却道:“姑娘也打扮的太过隆重,难不成府上今日有什么贵客来临?可是只是去二姑娘院子中歇一歇罢了。”

    书香心中一跳,偷偷抬眼打量蒋阮的眼神,却见蒋阮神色如常:“只是今日看天气不错,心思也活络了些。府里哪有贵客,即便真有贵客,也不是女儿家能见的。”

    书香将头低的更深了些,不知怎的,心中总有种隐隐的不安。蒋阮看着她笑道:“我与露珠都未曾去过素心苑,倒是你平日在外头跑,也应当知道才是。”

    蒋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自从回府后,蒋阮一次也没去过蒋素素的院子。书香不知道蒋阮这话里是什么意思,沉稳如她也不由生出一丝怀疑,顿了顿才道:“奴婢曾去过一两次,大概能记得。”

    蒋阮微笑:“那就有劳你带路了。”

    书香压抑住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福了一福道:“姑娘请随奴婢来。”

    一路上便由书香在前方带路,蒋阮和露珠走在后面。露珠半个身子侧挡在蒋阮身边,有些警惕的盯着书香的背影。蒋阮却是安之若素,唇角的笑容安然静谧。

    待到了素心苑门口时,书香停了下来,道:“这便是素心苑了。”

    蒋阮扫视院门口一眼,即使只是在院门处未进屋,也能明显感到与阮居不同。素心苑宽敞不说,处处园景山石都是精心布置而成,一眼便是风流无限。蒋权确实厚此薄彼,比起蒋素素的素心苑,阮居便是连下人房都不如。

    蒋阮便跟着书香走到蒋素素院中的一间房前,推门一看,却是一间小客房,小几上摆着茶壶茶杯,蝴蝶站在原地抱歉道:“姑娘刚出去了,这会子还没回来。烦请大姑娘等上一等,奴婢们去催一催。”

    “无妨,你去吧。”蒋阮笑容客气:“书香露珠,你们也不必留在这里,跟着蝴蝶去找二妹。”

    书香一怔,有些怀疑的看向蒋阮,蒋阮笑道:“难不成怕我跑了,放心,我就在这里。”

    书香心中一颤,不知怎地,在这个二小姐面前,她总有些莫名的害怕,那双媚眼一眼,便觉得心中所想全部大白天下一般,令人难受至极。

    露珠担忧的看了一眼蒋阮,才行礼与书香蝴蝶二人退去。

    待三人走后,蒋阮才站起来,唇角的笑容敛去,轻轻推开屋门。

    素心苑静悄悄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她扶住屋门前的朱红色柱子,淡淡一笑,夏研竟将素心苑所有人都支开了,真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

    可惜绝望无助的滋味,尝过一次便够了。

    她冷冷一笑,转身走进另一间屋中。

    不过片刻,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脚步声虚浮无力,一听便是醉酒之人踉跄而行。蒋阮推开屋门,静静站在原地。

    李杨酒兴正浓,逛花园的时候恰好见着一个模样生的不错的丫鬟,搂上去就要亲热,不想那丫鬟却挣脱开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领着他一路到了这边。待到了这院子面前,那丫鬟却又不见了。

    他喝的有些迷糊,隐隐约约还能瞧见面前的景物。见这小院布置的清新雅致,上头还写着“素心苑”,心下一荡,竟忘了生在何处,只晓得定是哪家小姐的闺房,顿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踉跄着往前走去。

    却就在此时,李杨看屋门口站着一名红衣少女,这少女身材窈窕,站得笔直,看不清楚面目,却直觉是一个绝色美人。李杨当下什么也不顾不得,嘴里嚷着:“小美人……”红衣少女转身进了屋,李杨色心顿起,立刻跟着往里走去,叫道:“美人别跑!”

    待进了屋,便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馨香,他一愣,再看处处都是烟纱云帐,什么都看不清楚,急道:“美人,你在哪儿?”

    “李二少爷,你可真是吓着素儿了。”一个柔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杨心中一荡,面前浮现起蒋素素清丽的容颜,喜得连忙转过身将人抱了个满怀:“素儿这般主动,可真教我感动。”

    红衣少女静静的看着他,李杨努力睁大眼睛,却觉得仍是容颜模糊。他当下也不管不顾,就要凑过去在这人身上猛亲。不想那少女却突然一笑:“李二少爷,素儿有样礼物要送你。”

    李杨一听,他阅人无数,从未遇到这样有趣的女子。分明瞧着是个天仙的模样,却主动做出这样**荡妇一般的举动。此刻兴致顿起,道:“什么礼物?”

    少女轻轻道:“礼物就是——你去死吧。”说完,藏在身后的手抡起花瓶狠狠砸过来,李杨没料到美艳佳人突然成为夺命修罗,猝不及防的挨了重重一下,血顿时从脑袋上冒了出来,身子晃了晃,便倒下了。

    蒋阮瞧着李杨委顿在地的模样,唇边笑容冷漠。她蹲下身来,把玩着手中的花瓶碎瓷片,突然轻轻一笑。

    李栋与李杨父子,最是恶心。两人在宰相府里豢养**,狎玩童男童女,朝野皆知。对付这样没脸没皮的人,名声倒不是最重要的。

    上一世她死之前,只知道李栋狎玩沛儿,却不知这个李杨,有没有分一杯羹了。就算没有,父债子偿,到底也不为过。

第七十六章 李杨(4)

    她将瓷片在李杨脸上拍了拍:“李少爷,我送了你一样礼物,你是不是该回我一样?”

    片刻后,蒋阮从屋中走出来。方走到素心苑门口,便听到一个小厮的声音道:“少爷,少爷你在哪儿?”

    正是李杨身边小厮,蒋阮一顿,再躲已经是来不及了,她心念直转,还未想到解决的法子。突然听到那小厮惊呼一声,就没了动静。沉吟半晌,蒋阮走出院门,只见门口几步远的地方,正趴着一个小厮,似乎是摔了个跟头跌晕了过去。

    蒋阮皱了皱眉,抬头朝四周看了一眼,未果,便绕过那晕倒在地的小厮,泰然自若的离开了。

    树上,黑衣青年把玩着手中石子,长长的睫毛低垂,掩住眸中若有所思的目光。只是来蒋府查一查宣离的事情,却看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蒋家嫡长女似乎和李家二少爷有什么宿怨,下手狠辣却无一丝犹豫,实在令人吃惊。

    再说书香在花园里等了片刻,才抬脚朝素心苑的方向走去。方走到一半,就看见露珠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书香忙问:“怎么回事,你神色这样焦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露珠神情躲闪:“你先回阮居好了,我还有事。”说完又匆匆忙忙的跑走了。见露珠如此模样,书香心中微定,想了想,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蒋权与李栋谈完公事便在蒋府随意转悠,顺带说一说两府上联姻的事情。李栋虽然好色,却也是个老狐狸,话里无一不是在打太极。一边陪着的夏研是不是帮腔几句,可李栋的态度倒是晦暗不明,只说还是要看李杨的意思。

    三人走着走着便离素心苑越来越近,就在此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容貌清秀的丫鬟,神情满是张惶之色,看见夏研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跪倒在地哭道:“求夫人救救我家大姑娘!”说完一抬头就是一愣,似乎是刚发现李栋还在场。

    夏研诧异的看了一眼那丫鬟,皱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阮儿怎么了?”

    那丫鬟却似被吓着了一般,诺诺不敢说话。夏研越发急了:“到底出了何事?”

    刚说完这话,便听得素心苑屋中传来一声变调的女子惊呼,那声音凄厉之极,令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夏研一愣,不再多说,立刻就快步朝素心苑走去。

    琳琅跟在她身边,素心苑外静悄悄的,院中一个人也没有。夏研先是去了小客房,小客房里一片平静,桌上的茶壶茶杯动也未动,与之前还是一个模样。

    琳琅一愣,夏研也是一呆。只听得外头又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这一次听得清楚,正是从蒋素素屋里发出来的。

    一时间,夏研也顾不得怀疑为何地点成了蒋素素房里,心中不知怎地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推开身前的琳琅,马上冲进蒋素素的房间。

    一进屋便闻得一阵浓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夏研眼睛一跳,地上蜿蜒的血迹触目惊心,一个崩溃的哭声传来,那哭声传到夏研耳中只觉得如雷劈一般,她上前几步,站在屋中哭泣的可不正是蒋素素?

    而蒋素素的脚边,李杨满头是血,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双眼紧闭,此刻怕也是凶多吉少。

    “不——”夏研瞪大眼睛,门后传来脚步声,来不及阻止,便听得蒋权的声音传来:“发生何事?”

    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就是一声惨叫:“我儿!”

    李栋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几步冲到地上的李杨身边,晃了晃他的身子:“我儿,你醒醒!”

    李杨却似毫无知觉一般,李栋低下头,目光落在李栋的下半身,上好的蚕丝袍子自腰间向下已经是血迹斑斑,他的目光向下,定在旁边一个血肉模糊的玩意儿上面,然后,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嚎。

    任是谁看到自己的儿子就这么被人阉了也不会无动于衷。

    李栋再抬起头,目光里满是猩红:“蒋权,我要你偿命!”

    “不是我,不是我。”蒋素素早已吓得瑟瑟发抖,面上全是泪水:“我一进屋他就这样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但无人能相信她的话,如眼前这幅景象看来,若是说李杨色欲攻心想要对蒋素素行不轨之事,蒋素素急怒之下拿花瓶砸破了他的头再愤而将他阉割,这样才是最有力的说法。

    夏研辩解道:“不对,不可能是素儿。素儿胆小,不会这么对待李二少爷,李大人,您别慌那凶手一定还藏在屋中,阮儿呢,素儿你不是与阮儿在一道,阮儿去哪了?”她想着这事定然是蒋阮嫁祸,而蒋阮很可能还没走出这屋子。

    李栋抬起头,还未说话,就听得外头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父亲,母亲,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怎地全都在二妹屋中?”

    夏研身子一僵,便见蒋阮站在院门口,一身红衣热烈似火,今日甚至略施脂粉,整个人显得美艳至极。比起来,哭的一塌糊涂的蒋素素就显得无比狼狈。

    “阮儿,你不是与素儿在屋里选缎子,怎么会出去的?”夏研急切问道。

    “我等了二妹迟迟不来,心中想着不若主动去找一找她。谁知却没有找到。”蒋阮道:“便让露珠随我去花园中摘了几只红梅,想着回头放在花瓶中也好看。”说罢扬了扬手中,果然是几枝红梅。

    夏研瘫软在地,蒋权额心跳的生疼,眼看着地上的李杨人事不省,李栋面上闪过一丝阴狠,嘴里叫道:“贱人,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众人还未看清他的动作,只看得到他手中尖锐的花瓶碎瓷片,蒋素素吓得往后一跳,李栋身子肥胖,并不怎么灵活,蒋素素堪堪躲过,只觉得右脸一阵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竟是满手的血迹。

    蒋权大叫一声:“放肆!”院中的护卫拼命将李栋拉开,蒋素素已经捂着脸崩溃大哭起来,看着蒋素素脸上血淋淋的模样,夏研心口一疼,直直晕了过去。

    “快叫大夫!”蒋权急道。

    李栋也差人将李杨抬起来:“马上回府。”离开前恶狠狠地看着蒋权道:“此事我不会善罢甘休,蒋权,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第七十七章 李杨(5)

    看李栋一行人离开后,蒋权揉了揉额心,又因为担心记挂着蒋素素与夏研,急急忙忙的离开去妍华苑中。素心苑一时又恢复到之前的空荡。

    露珠站在蒋阮身边默不作声,满地血迹中,蒋阮微微笑着,轻声道:“书香,你不进来么?”

    书香脸色惨白,看蒋阮的目光仿佛看一尊魔鬼,方才露珠那番神情,她以为事情定是成了,才急急忙忙的向夏研回禀。谁知如今落入陷阱的却是蒋素素,这一切若说全是巧合,也实在太勉强了。

    “素心苑的路,你可得记得好好的,一辈子莫要忘了。”蒋阮微笑着看着她:“对吗?”

    露珠难掩鄙夷的目光,书香却是背上爬满了冷汗,她知这一次夏研定不会轻饶了她。那红衣少女却似乎与满地血迹融为一体般的和谐,神情丝毫未见恐慌,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

    这一日,对京城蒋家来说,必然又是极不平淡的一天了。短短几日,蒋超断了一指,蒋素素毁容,夏研怒极晕倒,蒋老夫人卧病在床。

    偌大的蒋府,不知从何时,显出了一丁点倾塌之势。这一点太过细微,并不能将其放入眼中,可是那些腐朽的东西在一点点扎根深入,只待有一日破土,将这金碧辉煌的府院,蚕食的一干二净。

    蒋阮坐在桌前喝茶,庄子上送来的新酿百花蜜,每个院子都分到一点,加上几瓣院子新摘的红梅,简单的花茶,喝着倒也别有滋味。

    下午出的事情,晚上蒋丹却是来了一趟,瞧着蒋阮的模样,眼巴巴道:“大姐姐,今日我在院子中不曾出门,听说你也在场,真是二妹将李二少爷砸破了头?”

    蒋阮就看着她笑:“哦,二妹的消息挺灵活,不过似乎是不信?”

    “不是不是,”蒋丹连忙摆手:“只是二姐姐向来温柔,没想到竟有这样的胆子伤了李二少爷。”她一边说,一边探究的去瞧蒋阮的神情。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蒋阮慢条斯理道:“平日里看着温顺的人也有凶狠的一面,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蒋丹顿了顿,笑道:“大姐姐说的是。”又说了一阵话,蒋丹才怯怯的道别离开。连翘送蒋丹到院门口,回来的时候道:“这四姑娘却真是奇怪,瞧夫人待她也不算好,可却巴巴的打听二姑娘的事情。”她摇摇头:“是不是也太过滥好心?”

    蒋阮但笑不语,对于蒋丹的感觉,她已经很模糊了。只知道蒋丹自从三姨娘死后,养在赵眉身边,那个时候蒋丹还不像现在这般懦弱,虽然也很胆怯,却极为讨好卖乖,赵眉也很喜欢她。虽然有的时候蒋阮也会为蒋丹的争宠感到不悦,可到底看她失去母亲可怜,上赶着讨好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一向温和的蒋信之却不怎么喜欢蒋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却总是有种若有若无的客气疏离。

    上一世,蒋丹似乎是嫁了个贵族子弟做小,她是庶女,好一点的人家正妻之位便不用肖想。后来的事情她也不甚清楚,却不知蒋丹在她变成祸国妖女这件事中,究竟有没有出过力了。

    正说着,便听得外头有人说话,露珠推门进来,朝外头怒了努嘴:“书香刚才回来了,瞧着脸上全是巴掌印,路都走不稳了,脸色差得很呐。”

    蒋阮笑笑,书香今日搞砸了这样一件事情,夏研想必不会轻易放过她。不过到底是放在阮居的棋子,暂时舍不得打死,也就留了书香一条命。

    “姑娘,”白芷问:“奴婢有一事不明白,当初夫人送了四个丫鬟来,怎么姑娘独独对这个书香特殊对待?对其他几个反而没有这样上心。”

    “或许是宿怨吧。”蒋阮低声道:“露珠,今日府里除了李家父子,真的没有其他人来过?”

    “奴婢问了许多人,确实没有。”露珠道:“姑娘可是看错了?”

    蒋阮摇头,李杨的那个小厮,绝对不会是故意晕倒的。若并非是外人,除非是府中有人在暗处帮她。但那也意味着,今日她所做的事情,尽数落入他人之眼。那个人帮了她,却不一定是友非敌。

    到底是谁呢?蒋阮沉吟。

    妍华苑中,夏研摔碎了桌上最后一只青瓷茶杯,周围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琳琅上前劝导:“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

    “啪”的一声,夏研反手给了她一巴掌,登时,琳琅的脸上显出五个明显的巴掌印。她一动也不敢动,周围其他丫鬟见最得脸的琳琅都挨了一巴掌,更是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

    夏研心中几乎要被怒气撑爆,想起为蒋素素诊治的大夫最后的话,心中更是心酸:“令媛伤口颇深,又失血过多,眼下是没事了,可日后恐怕会留有疤痕。”

    蒋素素一张素脸倾国倾城,如今却被毁了容,日后还怎么嫁入高门!她恨李杨,偏生死在蒋素素的闺房,也恨李栋,就这么划花了蒋素素的一张脸。最恨的,还是蒋阮,今日这一切,她就不信和蒋阮没有一丝关系!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布置,只要蒋阮进了那小客房,喝了桌上的茶,李杨进了院子里,与蒋阮做了那等事情。再被蒋权和李栋撞破,这事就成了。蒋阮名声尽毁,便只能入李家做一个低等的妾。却万万没有算到,蒋阮根本就未进那客房,不曾喝茶。李杨不知怎么回事倒在蒋素素房中,而蒋素素偏偏又回了房!

    如今李栋心中恐怕恨毒了蒋素素,就算再怎么恨李栋,可李杨伤成那样,又在蒋府里被阉了,李栋不知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报复回来。一想到这里,夏研心中便感到一阵后怕。

    “不行,我得想办法。”夏研在屋里走了几圈,下定决心,走到书桌前,令琳琅磨墨:“我要给父亲写信,让他出出主意。”

    此刻蒋权却在书房中揉着额心,短短几日他鬓角竟然生出几丝星点白发。最爱的儿子与女儿遭遇此等祸事,他怒极攻心,偏偏对方又是李栋,是八皇子的人。

    红缨站在他身后,一双玉手替他轻轻按着头皮,温声道:“老爷宽心,二小姐与二少爷都会好起来的。”

第七十八章 联姻(1)

    蒋权颓丧的垂下眸子,那双一向意气风发的脸上满是沮丧,他最骄傲的一双儿女,现在都卧病在床,恐怕一声都会留下残疾。他想起夏研的话,府上唯一的嫡子与嫡女如今都是这副模样,日后蒋府还剩下谁?

    “我蒋权竟然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儿女都保护不了。”

    红缨轻柔的话就在耳边:“老爷这可说错了,不是还有大少爷与大小姐。”

    蒋信之与蒋阮,蒋权微微一怔,蒋信之离开蒋府多年,现在早已不知生死。倒是蒋阮,他想起今日在素心苑中看到的蒋阮来,淡妆少女亭亭玉立,已经有了些微绽放的风华,那一身红衣似火的模样,令他想起赵眉年轻的时候。

    只是蒋阮比起赵眉来,少了那份肆意冲动,多了温婉明丽。他当初是厌恶赵眉的,因为赵眉的倾心,赵眉又是高门小姐,他不得已娶了她,却从未爱过她。赵眉一介武将女儿为他学习琴棋书画,他都是知道的。

    他不爱赵眉,是以连蒋信之和蒋阮也分不到他的一点关爱,而今蒋超和蒋素素出事,是否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李栋不会善罢甘休,”蒋权深深叹了口气:“李杨如今那副样子,我怕他会要求娶素儿。”

    红缨的手一顿:“求娶?”

    “李杨死了就罢了,若没死,那副样子,日后也恐怕没有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蒋权道:“他对素儿恨之入骨,若是要求娶,必然百般折磨,素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生都不会快活。”

    “老爷愿意为了二小姐同李宰相决裂吗?”红缨问。

    “不,”蒋权道:“蒋府要想攀上八殿下,与李家决裂,此事十有八九不成。”

    “那,老爷舍得将二小姐嫁入李家?”红缨试探道。

    “素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断不愿将她送入那样的火坑。”蒋权道:“就算李杨完好无恙我都不会将素儿嫁给他,更别提他如今只算是个废人。”

    “老爷可有什么法子?”红缨心中隐隐猜到什么,声音越发轻柔。

    “我不愿将素儿送过去,若是能将阮儿赔给他们,或许能消灭李栋父子的怒火。”蒋权道:“阮儿如今已经生的美丽,再长些年纪,姿容恐怕更加出众。将我蒋府清白的嫡女赔给他们,或许他们会感到蒋府的诚意。”

    即使已经猜到了一星半点,红缨也仍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蒋权竟能想到用蒋阮的一生痛苦来换取蒋素素的解脱,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态度竟然如此不同!若不是亲耳所听,红缨几乎不能相信这话是从蒋权嘴里说出来的。

    她忍不住开口道:“老爷可知道大小姐嫁过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蒋阮会成为李家父子泄愤的工具,李杨和李栋会将对蒋素素的仇恨转嫁在蒋阮身上,蒋阮就会过着一辈子屈辱的生活。

    蒋权别开眼:“我也是没有办法,阮儿身为长姐,爱护妹妹也是理所应当。”

    他说的这样理所当然,红缨心中有些发冷,勉强笑道:“老爷还是等二小姐醒了之后再做打算,李二少爷那边也不知情况如何。”

    蒋权怔了怔,道:“你说得对,此事日后再议。眼下等素儿醒来再说。下去吧。”

    红缨连忙退了出去,待走出房门外,仍是觉得心有余悸。想起蒋权方才的话仍是不寒而栗,李家父子那令人作呕的手段京城上下都有所耳闻,蒋权竟能面不改色的提出将蒋阮嫁过去,实在是令人心寒。

    蒋阮曾与她抛来橄榄枝,可红缨自己一向行事小心,并不轻易与人结盟。但也敏感的感觉到,自从蒋阮回府后,蒋府的风向却有了悄悄地改变。蒋大小姐看着温柔可人,可是这几日发生的这些事情,到了最后无不是她平安无事,夏研母女遭了秧。红缨出身青楼,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全是蒋阮的运气所至。

    开春以来,第一次下了雨。雨水顺着房檐滴落到院中的石板上,天色阴沉的仿佛即将塌下来一般。

    夏研坐在床边,端起一边的糖蒸酥酪,凑到少女面前。

    “我不想吃。”蒋素素撇过头去,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里满是愤然,那张洁白如玉的脸颊自右眼下方划开一道斜斜的口子,虽然上了药,肌肉狰狞的翻出来,恰好划开了那枚血色泪痣,一眼看上去仿若修罗。

    “素儿乖,吃点东西伤口才能好得快。”夏研温柔道。

    蒋素素一把打翻夏研手中的瓷碗,语气激烈道:“好什么好,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哪里还能好?不如死了算了。”她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咳了两声,本就扭曲的右脸看上去更加可怕。

    夏研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这样说是要娘心疼死不成?素儿放心,娘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不会留下一丁点痕迹。”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么?”蒋素素看着她,脸上满是失望:“若不是你出的主意,让书香引那李杨到素心苑,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都是你!都是你!”说到最后,已然目光疯狂,情绪激烈的几乎失控。

    “够了!”夏研突然低喝一声,快速又小声道:“你是想要所有人都听见这事么?”

    蒋素素哑了嗓子,仍旧死死盯着她。

    夏研的声音陡然严厉:“收起你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你以为你这样能改变什么,要是蒋阮见到你这个样子,说不定有多高兴。你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也只会失望。你要是想要报仇,就给我收起眼泪,听我的话。”

    她的语气严厉,蒋素素怔了片刻,慢慢平静下来,道:“我该怎么办?”

    夏研见她如此,知道蒋素素是听进她的话了,松了口气道:“你二哥如今断了一指,这事蹊跷的很。我不知道你二哥的事情是怎样,但是李杨和你的事情,与蒋阮脱不了干系。她竟将你我一起戏弄了。”

    “我恨不得扒她的皮,喝她的血。”蒋素素握紧拳头,眸光阴森:“她将我害道如此地步,我不甘心!”

第七十九章 联姻(2)

    “李栋那家权势太大,如论如何我都不会将你送去李家,我已经给你外祖父写了信,你外祖父若是知道你与你二哥现在的模样,蒋阮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蒋素素眼睛一亮:“外祖父会为我报仇。”

    “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养伤,”夏研看着她,温和道:“等你伤好点,我便安排你回夏府一趟。”

    夏研是永定候夏诚继室所生,当初夏诚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县主薄,是以夏研的身份并不能嫁给蒋权做正妻。谁知夏诚的嫡兄几年前因病暴毙,是以爵位落在他这个庶子身上。夏研跟着水涨船高,再加上赵眉与赵将军断了往来,夏研的身份似乎更配得上蒋权正妻这个地位。

    夏诚与夏研一般,也是护短之人,若是知道一双外孙女出了此等变故,不知要用何种办法对付蒋阮了。

    与蒋素素说了一会儿话,夏研才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后,夏研揉了揉额心,问道:“超儿可醒了?”

    琳琅低下头道:“二少爷晌午醒的,只是醒来后大发脾气,将屋中的丫鬟都撵了出去,谁也不肯见。”

    夏研深吸一口气:“走吧,我去看看他。”

    阴雨绵绵的天气,阮居却是一如既往的悠闲,丝毫没有被这阴郁的天气影响一般。蒋阮站在桌前练字,白芷一边替她磨墨一边道:“姑娘这字是越发好了。”

    “你又不识字,说什么好。”连翘在一边道。

    白芷脸一红,嘴巴毕竟不如连翘厉害,只得讷讷低下头去:“就是瞧着好看。”

    蒋阮搁下笔:“你们可想学字?”

    连翘二人一听,俱是又惊又喜的看着她:“自然是想的。”

    “那过几日我便挑几本简单的书,你们也学着识字吧。”跟着她,会识字总是好一些。平日里露珠在外面应付,连翘和白芷也应当在府内帮她做一些事情。

    “奴婢谢谢姑娘。”两个丫鬟自然喜不自胜,对于丫鬟来说,会识字是上等人才能做的事情,蒋阮令她们识字,实在是感激不尽了。

    “姑娘今日令露珠出门,去取寄放在四海钱庄的银票,这是为何?”连翘问。

    蒋阮看了她一眼,这两个丫鬟,虽然忠诚,却心思过于端正,露珠早些年走南闯北,市井之中见过不好事情,是以用起来并不用顾忌。可是这两个丫鬟,却仍是不敢大用。

    “你们看这雨。”蒋阮瞧着窗外:“一时下着下着,却不知何时能停了。”

    “姑娘说笑,”白芷诧异道:“不过是开春一场雨,指不定明早就停了。”

    “我却觉得,它不会停。”蒋阮摇头道。

    上一世也是这一年,这一场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一连下了整整三个月,开春的粮食无法播种,洪涝肆虐。许多人的房子田间全被大水雨水冲垮淹没了,京城间一时多了许多流民。

    她对这事记得清楚,是因为当时庄子上也遭到洪水肆虐,因为粮食紧张,张兰家的便将她的用度苛刻到近乎残酷的地步。她的屋子虽然不至于被冲垮,却永远都是潮乎乎的。而每日拖着饥肠辘辘的身子去做粗活累活,有一日差点被大水冲跑。幸亏一个做活的粗仆见了将她救上来,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张兰家看她的眼神,充满失望,恨不得她死在水里才好。当时蒋阮以为,张兰家是嫌她占了家中粮食,所以恨不得她去死。如今想来,若是当时她死在那场洪水中,张兰家的应该能拿到夏研给的一大笔酬劳。

    当时京中涌现许多流民,各家自是不管饱,流民到处乱窜,得不到粮食便四处抢劫。穷苦人家自然没有多余的粮食,他们便将目光瞄准京中富贵人家。当时身为城守备的表格赵毅带兵镇压,却被流民砍死。而那位九五之尊的皇帝却就在这时下令赵家出资赈灾,赵家出了万两银子,家中积蓄几乎被掏空,赵家似乎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倾塌了。

    蒋阮知道这件事,是入宫之后了,当时的昭仪闲谈时无意提起过,正是宣离向皇帝建议,赵将军家中富足,或许能有银子来赈灾。蒋阮也曾问过宣离此事,宣离的回答却是百姓之上,不过是钱财身外之物,能护的了那些流民的性命也是善事一桩。

    现在想来,那件事情过后,宣离在朝中威信提高,赵家却弱了下去,或许也是在他计划之中,而赵毅的死,想来也没那么简单。堂堂一介京城守备,怎么会被手无寸铁的乱民砍死。

    她的目光陡然加深,这一世,她却不打算和赵家做陌路人,赵家是她的监视后盾,又怎么能令他人这样欺辱。

    “就算这雨不会停,姑娘为何要拿银子出去?”白芷疑惑:“姑娘再怎么说,也应当留一些银子在身边,眼下可是要做什么事?”

    “我让露珠将京中所有的粮食都买了下来。”蒋阮淡淡道。

    “姑娘,”连翘瞪大眼睛:“姑娘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如今正值开春,新粮未上,全都是去年的陈粮,是以价格并不贵,两三千银子足以买到大半了。那些粮农正愁粮食卖不出去,见此也会将粮食全部卖出。

    “我想着,若是这雨一直下,下成了洪涝,这些粮食,也就贵重了。”蒋阮微笑。

    “姑娘。”白芷动了动嘴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蒋阮的话从来就没有反驳的余地,她意志坚定,决定了的事情不会动摇。所以即使白芷认为蒋阮的这个举动实在不可思议,也只能随着她去。

    正在这时,露珠推门走了进来,见到蒋阮后笑道:“姑娘,找到的人已经将粮食全部买好了,堆在城西的一处仓库中。钥匙在奴婢手里。”

    她将钥匙交给蒋阮,笑道:“因为这几日都没有人来买陈粮,大半的米面都被奴婢买了下来。”

    “你做的很好。”蒋阮把玩着手中精致小巧的银色钥匙。

    “不过姑娘,”露珠想了想道:“奴婢放在在院子门口见着了五姨娘,她瞧着是要进来的模样,奴婢问了一句,她却又走了。”

    “知道了。”蒋阮沉吟一下:“既然如此,我们就去五姨娘院中坐一坐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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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00/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作者:千山茶客所写的《重生之嫡女祸妃》为转载作品,重生之嫡女祸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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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介绍:
蒋家有两姝,原配出长女,妩媚如妖。继室出次女,清丽若仙。
她生母早逝,大哥战死,云游道士算她八字不祥,自幼送入庄子中受人冷眼。
回府后
从来感念继母待她视如己出,
仙子嫡妹不顾诅咒真心相待,
待怀着感激之心代妹入宫....
以为
生父时时关爱,
心爱之人悉心教导,
她为了家族荣光委曲求全,
谁知...
一朝风云突变,心爱之人坐拥天下,自己却落得祸国妖女之名。
嫡妹巧笑倩兮:“姐姐可知自己是小妹眼中沙子,今日也到了除去沙子的时候。姐姐以为,你大哥和母亲怎么死的?”
父亲冷眼相待,步步高升,方知自己已成家族弃子。
被做成人彘,亲眼目睹幼子被权臣狎玩致死,她双目泣血,心中立下毒誓。
苍天有眼,竟让她回到十年前,蒋氏嫡女,地狱归来!
罢罢罢,既然都说她是祸国妖女,不如祸它个地覆天翻!
幺妹伪善,继母恶毒,爱人狠辣,家族无情,阎王不收的命,她来收!
前世沦为棋子,今生天下为局!她语笑嫣然,媚骨倾城,红衣翩然间地覆天翻。她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势必要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我要曾经欠我命债的人捧着心肝到我面前,我要曾经看不起我的人永远只能仰视我,要重紫王爵看到我也会发抖,要将这锦绣河山,都踩在脚下!”
“你是祸国妖女,我是乱臣贼子,”他袍如黑夜,眸若寒星:“正好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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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繁星,深夜如墨。少女身材窈窕,一身红衣愣是被穿出了肃杀的气息,冷道:“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年轻男子黑衣如锦,容貌秀美英气,垂眸淡道:“多闻尚书府嫡长女天生媚骨,特来拜访。”
“天生媚骨算得了什么,殿下不若找个铜镜自己往里一瞧,方知什么叫妖孽天成。”说罢砰的一声掩上门。
留在原地的清冷青年向来优雅的俊容倏尔有了一丝裂缝,胆儿肥了,敢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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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红衣似火,心却如寒冬里最冷的冰。
他黑衣冷清,仍甘愿为她温暖冰封的心。
这一世,那个一身清华的男子如雪地青竹,高山冰涧,一步一步以不可抵挡之势朝她走来。
“阮阮,你恨天下,陪你平了江山又何妨。”
“若我爱呢?”她问。
“我即天下,你只能爱我。”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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