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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全文阅读

作者:千山茶客     重生之嫡女祸妃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章 姻缘(3)

    这样的举动几乎是在毫不犹豫的打常家人的脸面,常夫人一怒之下将婚书作废,退了庚帖,还同董夫人将话说绝了,常董两家日后形同陌路。

    董大人一生在官场摸爬滚打,他为人精明又处事周到,既落得一个清廉的名声,又从来都与上上下下关系极好,谁知却被自己的女儿坏了名声。即便平日里再疼爱董盈儿,这一次也是动了真怒。将董盈儿关了起来,董盈儿也铁了心一般的不认错,父女两个关系越发恶劣。倒显得董夫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想到这些事情,董夫人不禁又是一阵头疼,看着那小瓷盅,想起这几日董盈儿吃的也极少,便道:“端到盈儿房中去,我去看看她。”

    丫鬟忙应了,待到了董盈儿房间时,恰好看见董盈儿正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宣纸出神,连董夫人进来也未曾察觉到。董夫人走过去一看,瞧见那宣纸上写着两行诗:玲珑筛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董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本来嘛,哪家少女不怀春。董盈儿如今正是容易动心的年纪,若是别人便也罢了,可她是有了婚约之人。况且这模样,也实在太痴狂了些。

    然而董夫人到底疼爱自家女儿,命丫鬟将瓷盅端上来,道:“盈儿。”

    董盈儿这才回过神来,瞧见董夫人来了,忙笑道:“娘。”

    董夫人看着她,眼圈一红,又要掉下泪来。不过几日功夫,董盈儿便已经瘦了一大圈,哪里还有平日里娇俏可人的模样。看着就憔悴的很。

    “吃点东西吧。”董夫人将燕窝端起来:“瞧你,瘦成这样,回头跟你爹道个歉,你爹不会怪你的。”

    董盈儿偏过头去,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坚决:“我不道歉,娘,我没有做错什么。难不成要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吗?那一辈子过着又有什么意思?常安是好人,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怎么能误了他?”

    董夫人瞪着她,对上董盈儿执拗的眼神时终是败下阵来,道:“你这孩子……那人到底是谁,能令你这样心心念念?好端端的,怎么能和有婚约的姑娘扯上关系?他若是个好的,必然不会做出如此无礼之事。”

    “他是个大英雄!”听见董夫人如此说道自己心上人,董盈儿忙出声辩驳:“他是大锦朝最年轻的英雄,不是坏人,娘,你别对他有成见。”

    董夫人皱了皱眉:“什么大锦朝最年轻的英雄?你看上了武将?”

    董盈儿偏过头去,死死咬着下唇,不再说话。董夫人瞧见她这般模样,心中顿时生起了一股无力的感觉。便将手中的瓷盅往桌上一顿,语气也有些生硬道:“既然如此,你心中有了主意,我的话你也是听不进去的。那边罢了。”说完站起身来。

    董盈儿的贴身婢子起身相送,送到院子口的时候,董夫人不见董盈儿的身影,便瞧着那贴身婢子,语气严厉道:“你是盈儿的贴身丫鬟,但凡她去哪里,你必是知道的,如今盈儿出了此事,你难辞其咎。”

    那贴身婢子吓了一跳,忙跪了下来道:“是婢子没有看顾好小姐,求夫人责罚。”

    “求我责罚?”董夫人平日里都是温柔和气的,可是此事事关董盈儿,一时便显得有些愤怒:“我将你找个人卖了,卖的越贱越好,你看如何?”

    “不要。”卖的越贱越好便是卖到最下等的窑子中去,一天到晚不停歇的接客,那岂不是生不如死。婢子吓得全身发起抖来:“夫人且绕婢子一回,婢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董夫人冷冷的看着她:“你既然不想被卖掉,便老老实实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盈儿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又是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她?”

    那婢子被董夫人拿捏住了要害,也不敢有所隐瞒,当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了。董夫人听罢,气的全身发抖:“我怎会生出这样的女儿!糊涂!糊涂!”

    董夫人没想到董盈儿的心上人竟是大锦朝如今最年轻的战神蒋信之。那婢子不敢说谎,如此看来,那蒋信之倒是什么都没做,是董盈儿一厢情愿罢了。但凡女子,总是要几分脸面的,董盈儿这般不管不顾的贴上去,出自名门世家恪守礼仪的董夫人只觉得脸上臊得慌。董盈儿如今陷得这样深,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桩不可能的亲事。且不说那蒋信之如今根本就对董盈儿无意,便是身份上,董盈儿想要嫁给蒋信之,也是很难。

    蒋信之是什么人,近几年来屡屡大败敌军,天晋国败北是迟早的事情,待班师回朝那一日,蒋信之就是最大的功臣。皇帝对于能人异士从来都不不吝于提拔,介时蒋信之的地位节节攀升,想要与他沾亲的人家数不胜数,一个小小的京兆尹算得了什么?董盈儿这般固执,指不定只能给蒋信之做个侧室。可是一个堂堂的嫡女去给人做妾,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众人大牙?况且董盈儿从小虽然任性,骨子里还是有几分高傲的,只怕她知道这个结局,自己也会受不了。

    董夫人只觉得脑袋一团乱,心中狠骂了几句,便只能想着去找董大人商量日后之事。此事事关重大,且不能随着董盈儿去。

    几个闺中密友中,同董盈儿状况完全不同,林太史府上近来却是喜气洋洋。林太史这几日对待林自香倒是好的过分,倒让林自香有些奇怪。她爹向来是个古板性子,虽然疼爱她,却也严厉,从不溺爱。这几日却是频频给她买些衣裳首饰,也不嫌不俭省了。

    林自香是个心思敏感的,便去问林夫人到底出了何事,林夫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林自香心思通透,虽然奇怪,很快便将此事抛在脑后。只念叨着何时去找蒋阮玩耍,自从蒋俪出事以后,蒋阮与她倒是许久未曾见过面了,林自香觉得有些无聊,想着几个小姐妹应当时常聚一聚才是。

    书房中,林老爷正与林夫人说话。林夫人责怪道:“都怪你,这几日表现的也实在太明显了些,香儿今日还问我到底出了何事?你且收敛些,别忘了形,教孩子看出了什么,”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关心(1)

    林老爷捋了捋胡须,道:“夫人,我这是心里痛快啊。一想到香儿不用跳进那个火坑,我就心中高兴地很。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当初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若非出了这等变故,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女儿水深火热,实在惭愧的很。”说到这里,林老爷露出一丝惘然的神情。

    早在一个多月前,宫中的陈贵妃便差人与他明里暗里说道了林自香的亲事,要将林自香许给三皇子宣游。宣游是什么人全大锦朝的人都知道,林自香嫁了宣游岂不是一生都毁了。可陈贵妃拿整个林家威胁,陈贵妃一向在皇帝面前得脸,到时候一说,一个京兆尹出的女儿竟然瞧不上皇子妃的位子,也难免惹得皇帝大怒。

    进退维谷,每当看见林自香毫不设防的小脸林老爷都觉得心如刀绞,偏偏找不出一个可以避免的办法。那几日真是日日消沉,林自香也是个机敏的,察觉到他情绪低落,还时常问他怎么了。

    眼看着日子越逼越近,林老爷已经被逼到了绝路的时候,却不料蒋俪大婚之上出了这等事情,第二日宣游便身首异处。简直是绝处逢生,若是知道那杀了宣游的人究竟是谁,林老爷恐怕会亲自登门感谢。

    如今林自香不用嫁入三皇子府上,下半辈子也不用全部葬送在火坑,林老爷每次想到这件事,都觉得心有余悸。再加上觉得自己为人父却不能在女儿亲事上帮忙,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后悔,这几日可不是拼了命的补偿林自香,却不想自己这番举动落在林自香眼里,倒是顶顶奇怪的。

    林夫人见林老爷又想起了这些事,叹了口气,劝慰道:“这怎么能怪老爷,说起来都是天意吧。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家香儿,不让香儿嫁入那些个腌臜地方,说明咱们香儿有福气呢。”

    林老爷点头:“是,香儿是个有福气的。”

    锦英王府内,萧韶将看完手中的信,随手将信纸放到一边的油灯火苗上燃尽。唤来锦一锦二,道:“京中最近没有异动,你们留意南疆的消息,这些人按捺不动,恐有诈。”

    锦一锦二低头称是,萧韶顿了顿,又问:“陈良之事办好了?”

    “办好了。”说起此事,锦二眉飞色舞道:“足够给那老狐狸添好一阵堵。”

    “将军府也与主子想到一块去了,”锦一神情不变,平平稳稳道:“属下先他们一步做了。”

    锦二眨了眨眼:“主子,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少……郡主?”若是蒋阮以为事情是赵光他们做的,岂不是又被人抢了功劳?

    “不必。”萧韶淡淡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锦二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兴致缺缺的看了一眼萧韶,与锦一一起退下了。锦一锦二走后,锦三又进来了,将萧韶交代的事情回禀了一遍之后,见萧韶专注于公事的模样,唇边扬起一抹兴味的笑容,故意道:“属下今日遇着了天竺,郡主这几日在宫中也不甚太平呢。”

    萧韶头也不抬:“何事?”

    “柳太傅又找上她啦。”锦三心中憋笑,面上仍是一派正经。

    萧韶手上动作一顿,终于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中闪烁几分异样的光彩,似是有些不虞:“做什么?”

    “柳太傅很是关心郡主,问了郡主今日的情况之后,还问了郡主与主子的关系。”锦三一本正经道:“柳太傅要郡主离主子远些。”

    萧韶放下手中的卷轴,秀美的容颜似是镀了一层冰,淡淡道:“他管得倒宽。”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实实在在的昭示了眼下这位爷心情确实不爽利。锦三眉心一跳,忙道:“可不是么,郡主也是这样说的呢。可那柳太傅却是个不通情理的,愣是死咬着主子不放,郡主便与她大吵了一架,气的柳太傅气冲冲的走了。”

    锦三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萧韶的脸色,果然,萧韶听锦三说完之后,面色的神色缓和了些,不若方才那般寒气沁人。作为一个贴心的属下,自然是要懂得主子的心思,锦三又道:“可见,郡主的心中还是将主子看的极为重要,与主子的关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挑拨的。”

    她在心中默念,对不住啦太傅大人,虽然您在朝中风评颇好,可是少夫人是主子的,咱们家主子情事上一片空白,不用你刺激一下,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开窍。

    锦三一席话说的颇得萧韶心意,萧韶冷硬的表情越发柔和,似是想到什么,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衬得那本就俊雅无双的容颜更是清艳至极。

    锦三默默移开目光,早就知道自家主子生得好,如今有了少夫人的滋润,越发显得眉目如画了,简直是人间绝色嘛。

    萧韶淡淡道:“我知道了。”

    “主子,您不若亲自走一趟宫中?”萧韶心情好,锦三的胆子也大了些,大胆的建议道:“郡主与您可是也有几日未见,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关系是需要时时维系的。再说女子心肠总要软些,万一柳太傅过几日再去找郡主道歉,郡主一时心软,两人关系好了起来,主子又如何自处?”锦衣卫私底下可都将自家主子的终身大事看的比什么都重,这年前萧韶清心寡欲惯了,好容易有了个感觉不错的姑娘,锦衣卫自然要帮自家主子夺得先机,认清形势。

    萧韶皱眉,想到柳敏上次抓着蒋阮不放的模样,心中有些淡淡的不悦。虽然知道蒋阮并非锦三嘴里的“心软”之人,可当初她毕竟帮过柳敏,难免是有些交情。想到一个并不怎么熟稔的人代替他的位子,萧韶心中那股郁气更重了些。

    锦三见目的达到,小声道:“主子,属下先下去了。属下还有最后一句话,若是让柳太傅与郡主关系变好了些,那主子与郡主能做的事情,柳太傅便也能为郡主做到。”说罢也不管萧韶什么反应,自己先溜了出去。

    萧韶怔在原地,他同蒋阮做的事情,柳敏也能做?

    眼前冷不防浮现起那一日中了春风渡的某人气势汹汹的将他往身上一扯,唇上传来柔软芬芳的触感,一瞬间的心动和夏日馥郁的香气。一边往他怀中猛钻一边扯人腰带,在身上蹭啊蹭啊蹭的他手足无措,无奈的不行。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关心(2)

    青年白皙的脸庞微微泛起红晕,片刻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变得铁青,猛地站起身来,柳敏胆敢做这种事情?

    宫中思梦殿中,陈贵妃倚在榻上,却再无平日里悠然出尘的模样,五彩的络子打到一半就被随意丢在了一边,繁琐的丝线交缠着,瞧着便令人生厌。

    “老陈,父亲那边如何?”陈贵妃按了按额心,道。

    陈公公垂下头:“老公爷那边……不太好。近几日户部和兵部都想着法子作对,老公爷也很生气。”

    陈贵妃失手打碎面前一只雪玉瓷瓶:“赵光那个老匹夫!”近几日陈国公处事接连不顺,便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定是赵光的手笔。户部和兵部同将军府多少有些交情,尤其是其中几个老顽固,从前就爱跟陈家唱反调,这几日一反常态如此明显的挑拨,定是受了赵光的指使。

    陈公公皱了皱眉,对陈贵妃的想法却是有些不敢苟同,迟疑道:“依奴才看,未必是将军府下的手。”

    “哦?”陈贵妃斜斜看了他一眼:“除此之外,这朝中还有谁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给陈家使绊子?”

    便只有将军府那一群顽固武夫,才会处处同国公府作对,也不想想,日后天下都是她儿子的,介时要捏死将军府,也不过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将军府行事向来直接鲁莽,却欠考虑,依老公爷的话来看,这几次出事手势利落,咄咄逼人,如今娘娘只是怀疑,却毫无办法。将军府的人不会有如此心机,奴才斗胆猜测,是锦英王殿下出的手。”陈公公分析道。

    “锦英王?”陈贵妃声音蓦地放尖了些,不若平日一般温和婉约,情绪不自觉的有些激动:“不可能!”缓了缓,她才道:“锦英王在朝中向来中立,无缘无故的,凭什么和陈家作对?”

    陈公公叹了口气,锦英王真的中立么?他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陈贵妃到底是女人,女人要想懂朝中局势,到底有些弱势。萧韶虽得了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可皇帝对萧韶的看重,却不想是对待一个乱臣余孽。虽然不知道为何,但这些年萧韶看似处在朝廷之外,并不偏帮,实际上势力深不可测,谁又能知道他的心思?前些日子来看,萧韶对蒋家的嫡长女很是上心,陈贵妃出手,萧韶既然命人送了宣游的人头过来,那就是表明态度,他要护着蒋阮了。如此一来,这般打压陈家,可不就是在给弘安郡主出气?

    陈公公能想到的,陈贵妃自然也能想到,呆了一会儿,她渐渐平静下来。只要一想到萧韶为了蒋阮竟对陈家出手,她心中便升起了一股没来由的郁气。狠声道:“好一个蒋阮,竟惹得锦英王另眼相待!”

    陈公公低着头没说话,陈贵妃在宫中算是心思藏得很深的,他那点隐秘的心思,身为近身宦官,陈公公也是知道的。自从知道萧韶和蒋阮关系匪浅后,陈贵妃就时常失态,这对她来说并非是什么好事。他有心提点,但陈贵妃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也不会将他的话听在耳中。

    惹得思梦殿的人失态的人此刻却是在呆在宫中一隅,皇宫之中处处都是心怀叵测之人,上一世蒋阮便已领教过了。这一世摇身一变成了郡主,从来那些踩她的嫔妾见了她也要捧着她。蒋阮自己是不甚在意这些事情的,只觉得蒋府里人人面目丑陋,宫中也多是杀机,倒是很难寻得一个清净的地方。

    太后倒是知道蒋阮喜好清净,便将当初元容公主未出府前的偏殿收拾了出来,让蒋阮住进去。如此一来倒也方便,且懿德太后这般做,教宫中那些看热闹的人心中思量更深,想着如今弘安郡主果真是太后面前得脸的。

    蒋阮住进去后,倒是未曾改变里头的东西一丝一毫,原先是什么模样,如今依旧是什么模样。懿德太后虽看着冷清,实则心里却从未将那个早夭的女儿放下,即便过了多年,东西还是光洁如新。

    露珠和天竺随身伺候着,天竺伤养好了后,每日练功倒是更勤了些,且随身带着好大一把暗器,防止突发事件。露珠一大早就去外头摘花了,结果没出去多久就回来了。

    天竺奇怪:“花呢?”

    露珠手上空空如也,挠了挠头,结巴道:“花……花,姑娘,萧王爷来了。”

    蒋阮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果真,便见露珠的身后闪出一道人影,黑色锦衣,银色腰带,不是萧韶又是谁?

    天竺也是一怔,露珠摸了摸鼻子,很是惭愧道:“姑娘,奴婢拦不住。”

    以露珠那点本事,要拦住萧韶这么个人确实是天方夜谭。蒋阮将手头的书放下,道:“我知道了。”

    露珠朝天竺挤了挤眼,天竺忙道:“奴婢们先退下了。”不等蒋阮说话,便同露珠一道离开。

    门被关上,蒋阮瞪着两个丫鬟毫不犹豫离去的身影,心中恼怒,这两人如今是越发没将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目光又落在面前的俊美青年身上,这人疯了不成,就这么大喇喇的进宫,被人看到了又如何?况且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倒是越来越来去自如。

    萧韶没有看到蒋阮的表情,走到小几前坐下,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放到桌上。

    “什么?”

    “伤药。”萧韶道:“玉肌膏没有了,用这种草药敷,也不会留疤。”

    蒋阮一愣,倒是未曾想到他是专门来送药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韶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其实他也并非是来送药的,不过是听了锦三的一番话,不知道怎的就到了这里来了。好在没看到柳敏,令他心情舒畅了些。默了默,他道:“新进的秀女选拔要开始了,蒋权准备了蒋丹的画像。”

    想起探子回来将蒋权在府里说的那些话回禀的时候,萧韶浑身又起了一层寒气。蒋权说,若非如今蒋阮已经是郡主,进宫之事定是她最好。皇帝选秀,指明要蒋家出一个,蒋素素是他最为疼爱的女儿,自不可去受苦。蒋俪和蒋丹又是庶女,蒋阮既然占着嫡女之名,蒋府养了她这么多年,就该如此回报。

第二百三十三章 妖星(1)

    谁知天意难测,如今蒋阮贵为郡主,自不可再入宫,蒋素素名声败坏,便是他舍得皇家也不容许这样打脸,蒋俪已经出嫁,算来算去,竟是只有一个蒋丹能派的上用场。不得已,只得交了蒋丹的画像上去。

    萧韶紧紧蹙着眉,他知道蒋阮在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否则怎么会刚丧母就被送入庄子上。但也未曾想到蒋权竟如此心狠,哪里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蒋阮道:“四妹要进宫了,也好,想来凭四妹的本事,在宫中也能谋得一份好前程。”

    蒋丹此人,惯会伏低做小,又心狠手辣,瞧着毫无心机,实则最是可恶。这样的人,最适合在皇宫中生存。蒋阮面上浮起一丝笑容,蒋权亲自将一头狼崽子放了出去,却不知道日后有的是被恶狼咬死的时候。

    萧韶看了她一眼,道:“陈妃如今视你做眼中钉,我将锦二锦三一道留在你身边。”

    蒋阮一愣,说实话,这无疑是很令人动心的。上一次事情发生后,她便已经有些思量,虽然如今表面上看她是占着上风,可地位到底不能和陈妃抗衡,且身边没有依仗,更没有调兵遣将的本事,若是来硬的,并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处。天竺一个人难免不够,若是有锦二锦三两人在,至少出了事他们能想办法传递消息,也是一重保障。

    欠萧韶的人情太多了,蒋阮迟疑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萧韶看着她,目光有些疑惑。

    “当初你说你欠我一命,究竟是什么意思?”蒋阮问。

    萧韶一愣,不自然的抿了抿唇,脸上爬上一丝红晕,冷硬的表情也难得的显出一分尴尬。本来是没什么的,可如今蒋阮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算了。”正当他要说话的时候,蒋阮的声音传来:“如今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多谢你,萧韶。”

    她从来都是左一个“萧王爷”,右一个“萧王爷”,如今却不再唤那个生涩疏离的称号,直接喊一声“萧韶”。这本该是不合情理甚至称得上放肆的。可萧韶莫名的心中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好似有一颗细小的石子投入了本事平静的深潭,泛起了些微的涟漪。从没想到从她嘴里说出这两个字竟与别人嘴里听到是不一样的感觉。

    蒋阮见他不语,抬眸看去,恰好看见那双寒星般的双眸闪过一丝笑意,愣了愣,道:“你怎么了?”

    “无事。”萧韶心情很好,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镯子交给她。镯子上头散发着幽幽蓝光,正是之前那只血月镯。萧韶解释道:“里头重新装上了针,淬过毒。”

    他想的如此周到,蒋阮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眼,再说多谢便显得多余了,直接戴在手腕上。

    萧韶垂下眸子,事实上,他能为蒋阮做的不多。锦衣卫出动,必然只会死人。他不愿纠缠与朝堂倾轧,真要出手,必然一击全中,陈家便是满门都没有命在了。他可以杀人,但蒋阮未必会喜欢。她目光里的黑暗太多了,唯有手刃仇人,才能用鲜血将那黑暗彻底洗去。

    门外,露珠吃惊的瞪大眼睛:“萧王爷让你来保护姑娘?”

    锦二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露珠:“是,小丫头,日后我们有得玩。”天知道自从上一次露珠毫不犹豫的踹伤他命根子之后,他就耿耿于怀。萧韶本是让锦一锦三去守着蒋阮的,他愣是主动要求调换了任务,可不就是为了报那一脚之仇。

    露珠“呸”了一声:“不要脸!萧王爷怎么会派你这种小白脸来保护姑娘?你能保护好自己的命根子就不错了?还保护姑娘?做梦呢!”

    锦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堂堂的锦衣卫,风度翩翩,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说“小白脸”。这丫头如此伶牙俐齿,简直比锦衣卫中那些个女暗卫泼辣多了,像个市井中的小无赖!他面色一变,突然低头靠近露珠,邪邪一笑道:“小白脸算什么,总比你这个豆芽菜好得多。”

    锦二生的本来就不差,露珠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本来瞧见锦二逼近的笑容正是有些脸红,冷不防听他来了这么一句,差点气的鼻子都歪了,毫不犹豫的又是一脚踢过去,这一回锦二却是早有准备,一手将她的脚抓住,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这么粗鲁,当心日后嫁不出去。”

    “滚!登徒子!”露珠气急,反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锦二只抓住了露珠的腿,不想女人的心思总是高深莫测的,这么一巴掌却是结结实实的挨上了。

    锦衣卫的小头子,就这么被一个一点武功都不通的丫鬟打了脸?奇耻大辱!

    锦二也气急了:“谁是登徒子,要登也轮不上你,你那柴火棍的小身板,爷看不上眼!”

    锦三和天竺站在一边,天竺自是一派冷静,锦三却是乐不可支,撩了撩长发,一双风情的眼睛中满是看好戏的神情:“啧啧,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果真不同凡响,看锦二这般吃瘪还真是少见,应当让锦四也来看看的。”

    她眼珠子转了一转,心想,感觉少夫人的到来,令整个锦衣卫的春天都来了哎。

    同宫中这一隅的轻松愉悦不同,有的地方却是阴鹜一片。譬如说……郎中府。

    院子里的房中,蒋俪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边的丫鬟将手中的药放在桌上,扭着小腰道:“夫人,吃药了。”

    那丫鬟一身桃红色的小袄,腰身不盈一握,妆容精致,越发衬得整个人水嫩如葱,那态度也不甚恭敬,十个手指都涂着红红的蔻丹,将药碗放在桌上,瞧了一眼床上的人,媚声道:“夫人还是早些将要吃了吧,省的爷回头看了,又要闹心。”

    蒋俪吃力的看了她一眼,沙哑着嗓子道:“你给我滚出去。”

    那丫鬟白了她一眼,不甚恭敬的福了福便出去,临走时小声道:“什么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郎中府的女主子了不成,不过是一个破鞋……”

    那声音若有若无的传到蒋俪耳中,蒋俪气急,将手中的药碗猛地往地上一砸!

第二百三十四章 妖星(2)

    “贱人!”

    那丫鬟还是她从蒋府里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谁知新婚没几日就出了那样的事情,左江厌恶他,这贴身丫鬟却趁机爬了左江的床,若非是她怀了身子,只怕左江立刻就会抬了她做姨娘!

    怀了身子,蒋俪惨笑一声,目光落在地上那碗摔碎的安胎药上,进府没多久便怀了身子,本是天大的好事,可,偏偏是在出了那样的事情后。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知道究竟是左江的,还是那个三皇子宣游的。

    不管是左江的还是宣游的,她都不敢将他流掉,还得将肚里的这个种好好地护起来。天家人最是惹怒不得,左府上的人也深知这个道理。他们喂她吃安胎药,却肆意凌辱他。左老夫人恨不得她立刻死去,坏了左江的前途和名声。左江更不必说了,每日看她的眼光跟看仇人一般。那个男人是魔鬼,瞧着温文儒雅,却变着花样的折磨她。

    蒋俪惨淡一笑,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她吃力的从枕边摸出铜镜,镜子里的人形容憔悴,分明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却竟如三十岁的老妇一般。皮肤枯黄无光,瘦的脱了形,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嵌在瘦骨嶙峋的脸上,一看便令人生厌,哪里还有从前飞扬美丽的模样。她厌恶的将铜镜往地上一摔,呜呜呜的哭嚎起来。

    本以为嫁入郎中府就能成为官家太太,将其他人都踩在脚下,从此后彻底摆脱庶女这个身份,谁知如今一个丫鬟都能欺负到她头上来!

    不该是这样的,这本来应该是蒋丹的人生。蒋俪将身子缩成一团,若不是她抢了蒋丹的婚事,如今嫁入郎中府的人就该是蒋丹,被这样摧残的人该是蒋丹。她以为抢了一桩美满姻缘,谁知却是黄泉之路!

    她恨蒋丹,也很左江,恨宣游,恨自己的贴身丫鬟,也恨造成今日一切的蒋阮。如今生下孩子也是一个死字,更何况,她根本不想生下这个代表着屈辱的孽种。

    蒋俪双眸泛出一丝狂热的光,若是她死了,肚子的孩子也死了,皇家一定不会放过郎中府的,左江也会就此抬不起头来。若是这样,若是这样,也能比现在好得多,至少能让郎中府不痛快,能让左江不痛快,她心中就感到一丝快意。

    她滚下床,颤巍巍的捡起摔碎的瓷片,喃喃道:“若有来世,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蒋阮居住的公主殿里,一大早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露珠掀开帘子,瞧着刚梳洗完毕起身的蒋阮道:“姑娘,王美人来送明日钦天监做法事要穿的衣裳来了。”

    钦天监做法事,宫中的女眷也是要参加的,衣裳也很有讲究。不过都是由司衣司的人送来,这皇帝的嫔妃来送,倒是头一遭。虽说并不碍着规矩什么事,可是这态度,未免也太热络了些。

    露珠显然也是这般想的,道:“奴婢记得姑娘可和这王美人没什么交情啊。”

    蒋阮拂开身边的小毯子,道:“你看王美人如何?”

    “看着倒是个和气的,说话也很爽利。”露珠想了想:“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姑娘还是小心些好。”

    蒋阮淡淡一笑:“你知道就好。”

    露珠虽然机灵,可性子本善,到底不知道宫中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若说蒋府时狼窟,这皇宫之中就如虎穴。虎穴里怎么会居住羔羊,譬如这位王美人,她缓慢勾起一个笑容,一别经年,却不知如今再见,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走吧,去见见这位王美人。”

    方走到前殿,便听见一个热络有些欢快的声音:“弘安郡主。”

    蒋阮抬眸去看,果真瞧见宫女服侍着着一名妙龄女子,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裙,梳一个流苏髻。既不繁琐,也不过于素淡。一张姣好的脸面明快潇洒,笑容倒是如火一般真挚。

    这幅模样,倒是很容易让人对她心生好感,只觉得此人心思通透,又爽快利落。那女子看着蒋阮,站起来行了一礼,笑道:“早就知道郡主生的美貌无双,原先还想着这做法事的衣裳过于素淡,瞧见郡主这般风采,才料想怕是也能被郡主传出盛装的颜色呢。”

    但凡女子,哪里不爱听夸自己容貌的话,若是换了人,听了这番话,怕也会对这女子起了亲近之心。只蒋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温和的笑道:“王美人不必多礼。”

    竟是生生岔开了话,仿佛没有听到那过分热情的赞誉一般。

    王美人一愣,倒是没想到蒋阮会是这个反应,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来。

    蒋阮在软榻上坐下来,王美人也坐下,吩咐宫女取来装着衣裳的小木箱,道:“这是司衣殿送来的衣裳,妾身回去的时候方好要路过这里,便捎带着给郡主送来了,郡主不会怪妾身多管闲事吧?”

    露珠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她出自市井,认路倒是很熟,来宫中几天便将宫里的各个地方住的什么主子摸透了。这王美人居住的院子同这边隔着十万八千里,顺路?骗鬼呢。

    “王美人一片心意,我怎么会责怪?”蒋阮不咸不淡道。

    似乎没料到蒋阮是个刺儿头,软硬不吃,若是别人,怎么着都不会如此生分疏离,王美人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郡主,想来应当是蒋阮自己的脾性如此了。她顿了顿,笑起来:“叫这么生分做什么?妾身比郡主虚长几岁,郡主若是不嫌弃,妾身唤一声郡主妹妹如何?郡主这样看着,真和妾身府里的小妹妹一样呢。”

    蒋阮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王美人,礼不可废。”接过露珠递上的茶抿了一口,瞧够了王美人脸上精彩的表情,蒋阮才道:“本郡主只有一个哥哥,姐姐却是没有的。”

    王美人紧紧攥着拳,笑的极为勉强,道:“是妾身唐突了……”

    蒋阮微笑,也不说话,越发让王美人觉得手足无措。这宫中人人都道她性子爽快真诚,便是嫔妃大部分也与她交好,又体贴周到,没想到今日却在蒋阮这里碰了个钉子。她看着蒋阮姣好的面容,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嫉妒。

第二百三十五章 妖女(1)

    露珠心中也有些奇怪,蒋阮平日里虽待人冷漠疏离,却也不会如此明显的表现在面上,到底会留三分余地。如今日一般与一个陌生的嫔妃冷面相对倒是头一遭。

    蒋阮将杯盖重新放上杯沿,脑中浮起上一世的过往来。

    这王美人么,在宫中也算是个能人,一众莺莺燕燕中,她的美貌也只能算中等,更是没什么势力,却也凭借着讨巧的性子做到了美人一步。当初她被封为阮美人,这王美人还特意来恭喜她。后来她备受冷落,其他嫔妃都来踩上几脚的时候,唯有王美人每日劝慰她。她也曾是将王美人当做是可以信任之人,直到有一日沛儿病重,她去求了帖子想请太医来医治,无意间却听到王美人吩咐太医院的人不必理会。

    原是王美人见她生的美艳,唯恐有一日被她争了上风,宫里人惯会踩低捧高,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王美人面上做知心姐妹,背后却是毫不犹豫的捅了她一刀。

    只是不知道她上一世结局如何了?只是如今再看这昔日曾以为可以信任的人,却觉得一举一动皆是蹩脚的演戏,一看便心生厌恶,连陪着演戏的心思也没了。

    王美人在宫中到底也算个人物,又何曾受过这样无缘无故的冷脸,见蒋阮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暗恨,倒也没有继续自取其辱,站起身道:“如今衣裳妾身也送到了,郡主好歹看一下,若是有什么不妥,回头让司衣殿的人改一改。”

    “不必了,”蒋阮微笑:“王美人亲自过手的衣裳,我信得过。”

    这话本说的没什么,王美人却觉得那话里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意味,下意识的去看蒋阮,正对上蒋阮的一双明眸。那眼神中似有些微了然的嘲讽,令王美人心中一惊,忙别过头去,慌忙道:“如此,那妾身就先告辞了。”

    蒋阮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也不起身相送,只吩咐露珠道:“露珠,送送王美人。”

    待王美人走了之后,蒋阮才将桌上的小木箱打开,从里头拎起一件宫缎素雪绢裙。钦天监做法事的时候,衣裳按品级分为几等,都是不可做的太过明艳。这件倒也素净,若是蒋素素见了,定会很是喜欢,只因为能令她这朵小白花瞧着更是楚楚动人,清丽脱尘。而蒋阮……

    她将衣裳丢给天竺:“可有什么不妥?”

    天竺将衣裳放在鼻下嗅了嗅,微微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走到一边拿起一盏油灯,用火折子点上。然后将衣裳拿在油灯之上熏了一会儿,片刻后,眼见着那雪白的衣裳上渐渐显出了一道红色来。

    红色越来越多,像是从布料里头浸出的血,越看越是令人心惊。蒋阮没有惊讶,只问:“这是什么?”

    “碧落香,越热就显红。”天竺冷冷道。

    蒋阮恍然点头,钦天监做法事的时候,难免会有点香,大殿中一燃起青香,她的衣裳流出这般血红的颜色,定会被当做妖孽关起来,结局可想而知。不得不说,这种事做的极为阴损,皇帝向来重视这些,若从此事做文章,的确可以置她于死地。

    若是没有天竺这样的人在身边,定发现不了其中的问题。天竺问:“主子,可要去换一件?”

    “何必打草惊蛇,”蒋阮淡淡道:“这衣裳如此贵重,不能浪费。别人送了这样一份好礼,自是该礼尚往来。”她冷冷一笑:“我也想看,这一场法事,究竟鹿死谁手。”

    王美人离开后,先是回了自己的小筑,歇息了片刻后,又才做无意的出去逛到了思梦殿。

    思梦殿的宫女将她迎进去,王美人进殿,陈贵妃正倚在羊毛软榻上打着络子,王美人一直很奇怪,何以陈贵妃处在这样高的位子,还是如平常妇人一般打络子,如今看来,却是有些明白了皇帝为何独宠贵妃的原因。只因为任何一个男人,进了思梦殿,便看见如寻常少妇一般的女子轻柔的打着络子,似乎烦恼与纷扰全部远去,只余这江南一隅的安静和清雅。

    然而,王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男人眼中的女人和女人眼中的女人自是不一样的。皇帝看见的陈贵妃,温柔,清雅,婉约,与世无争,而她眼中的陈贵妃却是野心勃勃,可怕至极。

    “来了啊,坐罢。”陈贵妃笑着指一指旁边的位子,瞧着十分亲切。

    “妾身不敢。”王美人也笑,只道:“衣裳已经送过去了。”

    “哦,”陈贵妃头也不抬,依旧认真的打着络子,十指在丝线中翻飞:“觉得弘安郡主如何?”

    “是个不好亲近的,”王美人思忖了片刻:“妾身与她想要热络些,郡主却与妾身甩脸子看。是以妾身才早早的告辞了,郡主的脸色很可怕。”

    听完王美人的话,陈贵妃倒是从络子中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看了王美人一眼,笑道:“这倒是奇了,那弘安郡主可向来是个温软的人儿,从不轻易对人冷脸的,既是知礼的,怎么会如此对待妹妹?想来王妹妹是有什么地方做出错儿了,惹得我们这位郡主,不太开心啊。”

    王美人笑笑:“许是如此,是妾身愚钝了。”心中却想着,若说那弘安郡主是个表面温软的人儿,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笑面虎,平日里看着温柔无害的,这后宫中多少女人都是败在了她的手下。

    陈贵妃满意的笑了笑:“如此,这回倒是辛苦王妹妹了,妹妹每日在宫中尽心尽力,待我回头见了陛下,也会替妹妹多多美言的。”

    “妾身多谢姐姐。”王美人又笑着与陈贵妃说了些话,言语间活泼却又不失恭敬,果真没一会儿便逗得陈贵妃十分开怀。直到天黑了王美人才起身离去。

    王美人走后,陈公公走到陈贵妃面前,问:“娘娘,奴才打听过了,衣裳被弘安郡主收起来,没发现什么。”

    “好。”陈贵妃翘着手,看着白嫩如葱的手指上涂着鲜红的蔻丹:“我倒要看看,这次谁能救得了她。”

    “赵家日后恐会生事。”陈公公提醒道。

    “有王怡那个蠢货呢。”陈贵妃淡淡道:“左右跟咱们无关。”

第二百三十六章 妖女(2)

    这一夜,宫中又是许多人无眠,蒋阮倒是早早的睡了。太后身边的杨姑姑来过一回,交代了钦天监做法事的时候要注意的事情。蒋阮应了,杨姑姑又仔细的吩咐了天竺和露珠,才回去慈宁宫。

    钦天监观天象掌吉凶,今年还是头一次行法夜观星,主掌一年吉凶,皇帝对此事极为看重,是以宫眷都得参加。

    不管别人如何,蒋阮这一天仍旧与往常一般,除了露珠时常与萧韶调过来的锦二吵嘴,其余倒是十分平静。

    到了晚上,主持法事的时候,蒋阮才换上昨夜王美人送来司衣殿的衣裳,露珠为她梳洗了之后,跟着领路的小太监到了观天象的星台上。

    蒋阮是跟在宫眷之后的,虽然如今她与太后的关系匪浅,然而宫中女眷到底若有若无的孤立了她。倒是雍王所出的容雅郡主和淑妃出的和怡郡主高高在上,被一众嫔妃簇拥着说话,很有几分掌上明珠的意思。

    女眷走在最前头的是懿德太后,皇后,接着是陈贵妃,德妃,淑妃,贤妃。男眷席上便是皇子与亲王,皇帝坐在最高处。

    懿德太后见蒋阮倒是一人被宫眷们扔在后头,微微皱了皱眉,冷声道:“弘安,到哀家这里来。”

    蒋阮依言上前,容雅郡主同和怡郡主眼中同时划过一丝妒忌,男子那边似乎才看到蒋阮。蒋阮走到懿德太后跟前,懿德太后伸手拉住她的手,这般亲密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又是一惊。虽然知道蒋阮得宠,可懿德太后冷清冷性,这般亲密的举动,便是当初的元容公主也很难得到这份殊荣。

    蒋阮微笑,目光落在男子席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微微一怔,黑衣锦袍,分明就是萧韶。只皇亲国戚才能参与的钦天监法事,为何萧韶也会在?

    萧韶瞧见蒋阮也是愣了一下,蒋阮一身宫缎素雪绢裙,乌黑的长发只盘了一个葫芦髻,一根白玉簪,环佩全然没有,脂粉未施。蒋阮从来偏爱大红的衣裳,明日里也多是明艳动人的形象示人。如今这般素净,竟似乎洗净铅华,同蒋素素的清丽出尘,楚楚动人不同。蒋阮这一身白衣,竟将她温和的微笑显出了几分冷漠,若有若无上扬的眼角似乎含了一丝锋利的嘲讽,若说红衣的蒋阮是一尾火狐,白衣的蒋阮便如一条灵蛇。可怜与她沾不上边,反而有种令人心惊的冷意。

    一枝血色红梅突然成了雪白梨花,许多人的目光已然朝她瞧过来,宣离也不例外。只看着蒋阮的目光有些恍惚,觉得这女子生的如此脱尘,与其他女子都不同,教人心中忍不住想要将她据为己有。看那淡漠的目光为自己而痴迷,当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皇帝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不过蒋阮到底年岁太小了些,且过于清冷,男人总是喜欢软和一些的性子。皇帝对蒋阮从来都谈不上喜欢,倒是陈贵妃,瞧着蒋阮,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来。

    王美人也远远的看着蒋阮,不知为何,今夜她的心跳的十分厉害,仿佛有什么不详的预感。待看到蒋阮身上穿着的的确是那件宫缎素雪绢裙,又放下心来。只要她穿了这件裙子,司衣殿又未曾做过其他的裙子,今日之事,总是万无一失的。

    蒋阮微微扬起唇角。眼见着皇帝宣布开礼,钦天监的人焚香洗手,卦签全部托好。巨大的香炉缓缓升起袅袅青烟。一身僧衣的慧觉就站在监正身边,慈眉善目的默默念着经文。

    灵台郎正测着星象,只听得“咚”的一声,摆在最前面的巨大龟壳突然从中间缓缓裂开,一道突兀的裂缝出现在龟壳之上。

    “大凶……”监正瞪大眼睛,还要说什么,声音便被人打断了“不好了,大人!”正是记录文薄的主薄,一脸仓皇的从观星台上踉跄的跑来,道:“双星伴月,双星伴月!大凶!”

    皇帝站起身来,低低喝了一声:“出了何事?”

    主薄一下子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道:“陛下,双星伴月,大凶之兆!”

    “什么?”皇帝紧紧皱起眉头,钦天监做法事做了这么多年,自他登基以来,还是头一遭遇见大凶之兆的形象。稳了稳,他才道:“给朕说清楚,什么双星伴月?”

    监正似乎也才从震惊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跪下来道:“回陛下的话,双星伴月乃大凶之兆。国有妖星,是亡国之祸。”

    “妖星?”却是陈贵妃开了口,她疑惑的偏过头:“什么妖星?”

    “乱朝祸国之人。”监正擦着汗水:“此人是妖星转世,双星伴月便是上天预警,是亡国之兆啊!”

    “那妖星又在何处?”陈贵妃似乎有些紧张。

    “这……上天仁慈,许会降下预警。臣……臣愿焚一注惜愿香,问一问上天的旨意。”

    蒋阮微微一笑,总算……等到了。

    “皇上……”陈贵妃瞧着皇帝,虽然并未说什么话,一双明眸却是有些担忧。仿佛真是为这天下江山而担心一般。皇后动了动嘴唇,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沉默不语。

    “好,朕现在看着你焚香!”皇帝对监正道。

    监正低下头,吩咐手下将惜愿香请上,惜愿香做的极为粗大,约有小柱子一般大,历代帝王唯有遇到大凶之兆时才会焚出惜愿香问天。惜愿香一点上,观星台周围顿时被暖烟围绕,监正跪下身来,朝惜愿香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苍天泽佑,天降示警,今有双星伴月,妖星现世,求苍天明知,告知妖星所在!”

    青眼袅袅升起,渐渐淹没在漆黑的夜幕之中。蒋阮唇角含笑,双手交叠于胸前,风轻轻扬起她的漆黑长发,白衣素裹,容颜绝美倾城,却如地狱中美丽的恶鬼,携带着恨意翩然降临。

    萧韶目光落在磕头的监正身上,神情微微一顿。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惊呼声。

    陈贵妃眸光慢慢舒展,似是溢出了水的江南清泉,满满都是温软的欢喜。

    “王姐姐,你身上怎么会……”声音渐渐变大了些。

    陈贵妃眼中笑意戛然而止。

第二百三十七章 妖女(3)

    但见女眷中已然惊惶起来,纷纷退后,独独留了王美人一人在中间。此刻她的一身素色衣裙自上而下全然鲜红一片。似血一般触目惊心,那血色还在不断扩大,自胸前逐渐扩大到全身,越来越多,竟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人儿一般。宫眷们惊慌失措的纷纷避逃开来,唯剩王美人一人胡乱拍打自己的衣裙,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对,怎么会这样?”

    陈贵妃猝然低头去瞧懿德太后身边的蒋阮,蒋阮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来与她对视,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那笑容温和自持,将她妩媚的容颜一瞬间点亮,可眸中却似是含着无尽的嘲讽与挑衅。蒋阮冲她点一点头,陈贵妃的身子有些僵硬。

    皇帝怒道:“妖女!将她抓起来!”

    侍卫一拥而上,没费什么力气就将王美人制服,王美人也没料到自己身上会突遭这般变故,此刻也早是心神大乱。被抓起来后不甘的大喊道:“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

    淑妃捂着自己的心口,道:“什么冤枉,这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见了苍天示警,分明就是你这个妖星祸害。真真吓死人了。”

    “陛下,陛下,”王美人自知一旦被认定是妖星,只怕下场会惨目忍睹。她的目光落在离皇帝不远的懿德太后身边,蒋阮白衣落落,衣裳纤尘不染,哪里有一丝一毫的血迹。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应该是蒋阮的,怎么会变成她?王美人恍然大悟,定是蒋阮,定是她在衣裳上做了手脚,否则怎么会出事的人掉了个个儿?

    “陛下,是弘安郡主陷害臣妾的!”王美人咬牙道:“是弘安郡主!她在臣妾衣裳上动了手脚!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闭嘴。”却是懿德太后冷喝一声:“胡言乱语,关弘安什么事!”

    “事关弘安的清白,王美人一定要讨个说法,弘安也不怕与王美人对峙。”蒋阮冲高座上的皇帝拜了一拜:“父皇,昨日王美人带着司衣殿的衣裳来儿臣宫中,儿臣接了。可是依王美人的话来说,儿臣陷害王美人,王美人的衣裳可是没有经过儿臣的手。”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美人,道:“弘安想问问王美人,是如何陷害王美人的?王美人的衣裳,可是跟弘安一点关系也没有。若说方才进观星台到现在,弘安也一直与王美人离得远远的。王美人要说陷害,烦请拿出证据,否则,就是信口雌黄!”

    一番质问下来,直堵得王美人哑口无言,是啊,原是她将衣裳拿去给蒋阮的,蒋阮也没碰她的衣裳,可就是不知怎么的,最后出事的竟是她?难不成……王美人猛地看向陈贵妃,是她?

    陈贵妃将王美人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心中道了一声蠢货,冷冷的看回去。王美人对上那一双冷漠的双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的全家还要靠陈贵妃扶持过火,惹恼了陈贵妃,全府人都没有好日子过。这个哑巴亏只能当头咽下,只是实在是咽的苦涩。

    她跪下身来,心想横竖都是一死,被当做是妖星受尽折磨而死还不如自行了断来的痛快,便突然疯了一般的咬了抓着她的侍卫一口。那侍卫本看她渐渐平静下来,放松了警惕,冷不防被咬这么一口,没来得及阻止,王美人已经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有此动作,一线血色迸溅,王美人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很大,却是朝着蒋阮的方向。

    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自是集中在蒋阮身上,只觉得是王美人死不瞑目,即便方才蒋阮一番质问天衣无缝,此刻也难免起了几分怀疑。

    萧韶目光一冷,王美人的目的便是这个吧,便是搭上一条性命也要给蒋阮泼上一层脏水,或许陈贵妃看在她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在她死后也能照拂王家一二。

    侍卫上前探了王美人的鼻息,跪下来请罪。皇帝大怒,一怒好好地观星象见了血,二来国现妖星,实则不祥。他看向已然吓呆了的监正:“此事又当如何?”

    监正一愣,回过神来,身子忍不住抖得更厉害了。今日之事本不该是这样的,当所谓的妖星变成王美人之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如今的局面是他没有料到的,倒是不知如何收场了。不过眼下戏还是要演下去,便颤声道:“回皇上的话,妖星已亡,上天会福泽锦朝苍生的。”

    皇帝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瞧着从方才就一直站在一边静默不语的慧觉道:“国师有何见解?”

    慧觉叹息一声,面上显出几分悲悯之色,缓缓走到王美人尸体跟前,双手抚过王美人的双眼,拿开双手时,原本死不瞑目的双眼已然闭上。他默默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似乎念了一段往生咒。

    待他念完后,才朝着那尸体拜了拜:“阿弥陀佛。”

    淑妃却是看不惯如此,娇着嗓子道:“国师虽慈悲为怀,怎的还去拜一介妖星,这样的妖星,死不足惜,国师念往生咒,岂不是祸害整个大锦朝么?”

    “闭嘴。”皇帝震怒,对慧觉从来信任有加,自然不会驳斥慧觉的行事。慧觉却是叹息一声,转身对着皇帝拜了一拜:“皇上,这位施主,并非妖星啊。”

    “此话何解?”皇帝急急追问。

    地上的监正忍不住肩膀一颤,座上的陈贵妃顿了顿,抬眸看向蒋阮的方向。

    蒋阮静静的站在懿德太后身边,听见慧觉的话神色不变,似乎什么都不能入她的耳中,唇边的笑容仿佛是刻上去的一般,温和无害,却令人脊背发凉。陈贵妃心中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慧觉摇头不语,只是面上的悲怆之色更深了些。

    还不等他说完,天空上便传来一声夜枭的叫声,好端端的观星台,平日里都会有人扫洒整理,怎么会有夜枭。众人正在惊疑,便见天空中一闪而过一道黑影,那影子极快,只是在众人头顶掠了一掠,观星台上未有弓箭手,倒是不能将那东西一击射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小人(1)

    “啊!”淑妃惊叫一声,那黑影看身形约摸是个禽类,爪子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飞到陈贵妃头顶之时一松,那东西正好掉进陈贵妃怀里,淑妃惊叫的正是这个!

    皇后眼神微微一动,道:“快保护贵妃!”

    侍卫忙上前将那东西挑将出来,陈贵妃本也是受了一惊,只她向来能忍,只是面上微微带了惊惶之色,到底还是稳住了身子,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

    那挑出东西的侍卫见了长剑上的玩意儿之后吓了一跳,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周围其他人见此情景心中好奇,便伸长了脑袋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陈贵妃见到侍卫的神情心中已经是一沉,待看清了那东西之后更是眼前一花,险些晕了过去。

    只见地上的东西还在不停的弹跳,长满鳞片的细长身子,分明是一条蛇,而那蛇鳞片呈灰黄色,身子下似乎有四个凸起的地方,竟是要长出蛇足来了一般。

    “金龙现世……”有人喃喃出口。

    陈贵妃忙去瞧皇帝的脸色,只见皇帝面上一派铁青,看着地上翻滚的蛇强自压抑着情绪。

    慧觉的声音在观星台悠悠响起:“岁星噬月,有大丧,女主杀君,易位。”

    仿佛是末日的箴言,如炸雷一般的响起在众人耳边,慧觉双手合十,真如聆听佛祖旨意的座下弟子一般神圣虔诚。陈贵妃身子一软,终于支持不住跌倒在地,帝后面色同时大变,懿德太后紧紧握住双拳。宫眷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唯有蒋阮,唇边泛起一丝极淡的笑容来。

    金龙落在贵妃身上,女主杀君,若说前面还有侥幸之理,慧觉的这番话,可谓沉重的钉在众人心上。

    宣离立刻走出来急到陈贵妃身边跪下,重重的冲皇帝磕了几个头:“父皇,母妃怎么会是妖星,父皇,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儿臣愿以性命担保,母妃定不是什么祸国妖星!”

    皇帝站起身来,缓缓行至跌倒在地的陈贵妃身前。陈贵妃没有讨饶,也没有喊冤,她静静的看着皇帝,唇角露出一丝温软的笑容来。

    天竺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心想这个陈贵妃果真不同于普通人,若说是其他妃子,眼下怕是早已大吵大闹起来。而她既没有如王美人一般的指认他人,也没有朝皇帝求饶,只是如平常一般的一个笑容,就能让帝王之心生出迟疑来。

    果真,皇帝看着眼前的女子,神情显出几分惘然。深宫之中,或许只有陈贵妃能令他仿若行到江南水乡深处的温婉恬静。然而就是这个女子,如今却是妖星在世,要撼动大锦的根基!

    帝王大业,从来容不得心慈手软,便只是一瞬间的犹豫,皇帝面上已经尽数散去方才的迟疑,淡淡道:“来人,将贵妃送入冷宫。”

    “父皇——”宣离大惊,还要再说,陈贵妃却是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道:“皇儿,听你父皇的吧。”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忍不住唤了一声陈贵妃的闺名:“莲儿……”

    陈贵妃静静的趴伏身下去,声音如从前一般温软动听:“若能为大锦朝的江山做些什么,臣妾死不足惜。只愿天下苍生安好,臣妾毫无怨言。”

    多么动听的话,多么大义凛然,在场的宫眷皆是有些动容,便是懿德太后也轻轻叹了口气。蒋阮挑眉,陈贵妃果真会做戏,便是到了现在面上也不显一丝慌乱,是笃定最终宣离一定会救她么?

    似是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蒋阮回过头,正对上萧韶关切的目光。见她看过来,萧韶抿了抿唇,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蒋阮轻轻颔首,今日之事,她到底是没有露面。不过是在后头提点几句,不过慧觉令她刮目相看,若是没几分本事,终究是爬不到这个位子。这些年,是她小看了慧觉。

    皇帝沉痛的一挥手,几个侍卫下来便将陈贵妃带走。只是打入冷宫,却是没有要陈贵妃的命,皇帝到底还是念旧情的。不过冷宫之地,向来与白骨累累四字密不可分,若是要秘密处置,也是十分简单的事情。皇帝此举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未来到底又会发生什么结局,到底尚未可知。

    陈贵妃在经过蒋阮身边的时候停了停,笑道:“郡主今日这身可真是美。”

    “娘娘过奖。”蒋阮轻笑。那目光中的讥嘲令本显得平静的陈贵妃有一瞬间的疯狂,面上几乎要把持不住原先的微笑。

    看自作聪明之人落网,怎么能笑的不美。

    “但愿郡主能够一直这么美下去。”陈贵妃咬了咬牙。

    “但愿娘娘能够看到那一日。”蒋阮亦不退让。

    陈贵妃这般举动落在宣离眼中,宣离惊了惊,眯起眼睛打量蒋阮,慢慢捏紧了双拳。

    一场好好的法事做到最后,中间的变故却是谁都没有料到的。王美人死于非命,陈贵妃突然成了妖星现世被打入冷宫。陈国公一家人在景阳宫外跪了整整一夜,陈国公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宣离却仍是继续。

    只是皇帝似乎铁了心一般,由皇后陪同着,并不搭理外头的事情。德妃和宣华却是喜不自胜,原本皇后不足为惧,淑妃又只得了个女儿。宣离失去陈贵妃这个靠山,势力几乎被削弱了一半。一个妖星的儿子还想要争储,除非是痴心妄想。若有一日改立太子,储君之位自然是五皇子的囊中之物。

    不只宣华这般想,朝中许多正举棋不定的人经过这事后,纷纷表明态度站在五皇子一边。便是本身是宣离这边的有些人,也在这件事后投靠了宣华。

    夺嫡之事瞬息万变,宫中最受宠的陈贵妃倒台,也给了后宫嫔妃许多机会。再加上宫中即将选入新的秀女,朝臣们纷纷开始打量自己的女儿。

    而在观星台上的监正自灵台郎一行,全部因为渎职而被撤了官,被罚了大笔银子。只因为身为钦天监的人,却监察不力,当日若非国师慧觉在场,势必会造成大乱。

    而慧觉经过此事之后,称泄露天机太多避入佛堂闭关,皇帝对他越发恭敬有加,位子倒是不自觉的又稳了些。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小人(2)

    露珠将这些打听来的事情说给蒋阮听的时候,道:“总之那钦天监的人现在全部都咎由自取啦,可真是令人痛快。”

    钦天监的人同陈贵妃狼狈为奸,当日也不过是想要将脏水泼到她身上,不想却是中途杀出个慧觉来。那衣裳上的碧落香早已让天竺用了调香洗去,至于王美人身上的香料,则是交给锦二和锦三去送礼了。锦二和锦三要比嫔妃居住地方的侍卫能干得多,譬如这种私下里的事情,更是做的得心应手。

    陈国公在景阳宫跪了一夜,表面上瞧着是恭敬,为陈贵妃求情,事实上,在帝王眼中却是堂而皇之的挑衅。陈家已经触怒了皇帝,许是现在陈国公还没发觉,但终有一日,他会为今日所做之事后悔。

    陈贵妃想要她的命,她却不想要陈贵妃死的这样早。就如夏研一般,陈贵妃活着,就能永远给宣离的一生营造一个污点。宣离这一位孝子,不知道会不会如蒋家两兄妹一般,自己动手杀了亲生母亲。

    只是上一世宣离所作所为都流露出对陈贵妃的依恋,这一世若他还是孝子,必不会做出弑母之事。那么宣离能做的,就只有提前运作夺嫡大计了。

    没有陈贵妃在身后,不知他能否如从前一般妥当。只是眼下情势突变,宣离应当会很容易犯错。

    夜里星辰似乎还是原先的那个星辰,外头的情势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宫中表面上瞧着没什么,暗地里却早已吵了个地覆天翻。

    慧觉大师如同往日一般做他的国师,此事已过,地位越发的稳了。五皇子宣华和德妃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欣喜之意,甚至比往日更加谨慎小心。如今皇帝心思深沉,谁都不想主动去触霉头。

    而向来以德才服人的宣离,果真表现出了孝子的一面。在景阳宫外头长跪三天三夜后,终于体力不支晕倒。皇帝大怒,将他送回府上去,责令他不许进宫。

    宫中突逢此变,蒋阮倒是不慌不忙的准备回蒋府。只因为——蒋俪死了。

    若是陈贵妃还未曾失势,蒋俪的死势必会引起掀起更多的风浪,然而陈贵妃被打入了冷宫,蒋俪的死便如投入广阔湖底的一颗小石子,什么波浪也未曾掀起来,就这么静静的沉了下去。而因为蒋俪之死在百姓中激起的流言,也被陈贵妃成为祸国妖星的流言打了下去。

    然而不管外头怎么说,蒋俪终究是蒋家女儿,身为蒋府嫡长女,断没有留在宫里不肯回头奔丧的道理。蒋家倒是没有说什么,好似却是二姨娘得了失心疯,带着娘家的人打上门去,结果郎中府的人冷面相对,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蒋俪失贞在先,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二姨娘来讨说法。蒋权得知此事后匆匆上门带走二姨娘,二姨娘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

    本以为蒋俪嫁给郎中夫人,夏研又被打入小佛堂,如今蒋府能被二姨娘一人独大,谁知成亲当日便出了这等丑事,如今蒋俪一死,和郎中府也算是彻底撕破脸皮。蒋权本就恼怒蒋俪所作所为,再看二姨娘如此不要脸面的向郎中府讨说法,也是气恨不平,干脆将二姨娘也软禁了起来。

    兜兜转转,除去向来不管事的大姨娘,府中的中馈之权终究还是落到了五姨娘红缨的手里。

    蒋俪死的时候郎中府并没有立刻通知蒋府,是以蒋阮回府只过了一日,便到了蒋俪出殡的日子。蒋俪作为郎中府,丧事也是由郎中府一手操办。蒋俪的死难免有人说道郎中府,一个失贞的妻子过门没几日就死了,若说其中没有左江的几分功劳,无论如何都是令人不信的。左家似乎也是顾虑到了这点,蒋俪的丧事倒是办的一点都不马虎。只是到底来吊唁的人都能看出来左江脸上的不喜。

    左江此人,如今名声尽毁,上头的依靠陈贵妃也已经倒台,宣离为了自己的名声是断然不敢再用他的了,这一辈子的仕途算是毁在了蒋俪身上。当看到来吊唁的蒋府人时,目光里就难掩愤怒。

    怕二姨娘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蒋权并没有带上她。蒋阮跟在蒋权身后,朝灵堂中蒋俪的牌位上香,左江一身丧服,冷冷的看着蒋阮。在左江看来,当初郎中府一事,必然有蒋阮在其中动手脚,若说蒋俪令他蒙羞,蒋阮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蒋阮坦然的与他对视,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左江自以为能攀上一条飞黄腾达的道路,谁知那不过是地狱的捷径罢了。

    被蒋阮目光中的轻蔑一激,左江的眼神有些疯狂,只觉得那些不好的回忆,近日来被人戳着脊梁骨嗤笑的耻辱感全部涌上心头,几乎控制不住的要冲上去。正在此时,却只听闻一个柔柔的声音道:“姐夫,节哀顺变。”

    那声音并非来自一边若有所思的蒋素素,而是娇娇怯怯的蒋丹。

    蒋家如今只剩下三个女儿,蒋阮妩媚,蒋素素清丽,那唯一剩下的蒋丹,却好似突然褪去了曾经卑微的外壳一般脱胎换骨,容色虽然不及两位嫡女,却自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这样的气质最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左江被那声音一说,先是一愣,目光落在一身缟素的蒋丹身上。蒋素素穿白衣向来是穿惯了的,有种仙气。蒋丹却是有人气的多,仿佛邻家芳华佳人,纯洁可爱,娇柔动人。

    左江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本来应当是三年前与他定下婚约的女子。当初他救人一命,留下一段姻缘。却不想那姻缘阴差阳错牵错了人,只那时候郎中府和蒋府都说好是蒋俪,他也只能默认。他早已打听过,蒋俪的脾性要比蒋丹坏的多,原本就对蒋俪存了几分不喜,后来又出了丑事,便是蒋俪临死之前还要想着要拖郎中府下水,每每想起来,左江都是一肚子气。

    而今日看到蒋丹,他不禁眼前一亮,心想这才本该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本就该是这样温柔贤淑的淑女才对。越是这样想,越是想起蒋俪的无耻跋扈,心中越是不甘。

    蒋丹却像是被左江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害怕,后退了两步道:“姐夫……”

第二百四十章 杀人(1)

    左江猝然回神,抬头正对上蒋权不悦的目光,蒋阮没看他,蒋素素的表情却是有些饶有兴致。红缨扶着蒋老夫人,左江垂下首,淡淡道:“多谢四妹宽慰。”

    “四妹”两个字咬的极重,仿佛含着某种莫名的情绪。蒋阮垂眸,长长的睫毛划出一道妖异的弧度,唇角微微一翘,竟是笑了。

    天竺注意到蒋阮这个细小的动作,眼神变了变,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蒋丹和左江,目光归于困惑。

    许是这边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尴尬,众人的目光都盯着这边看,蒋权匆匆说了几句话后便走开。蒋老夫人似是一夜间老了十岁,蒋家女儿平白就没了一个,还是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蒋家几十年来的清流形象,就在短短的几年间败了个精光。

    蒋素素的神情却是有些复杂,一方面蒋俪出事,她自是幸灾乐祸的,可蒋俪出事,也牵连到了蒋家其他女儿的名声,日后对她嫁人也有一定影响。想到夏研如今还在小佛堂关着,蒋权也没有将她放出来的意思,不由得心中又生出一丝烦躁来。

    再看向如初开菊花一般的小可怜蒋丹,蒋素素的语气中就带了几分嘲讽:“四妹,方才三妹夫对你可真是关怀备至,说起来当初这姻缘本就该是你与妹夫的,谁知被三妹抢了先。所以说姻缘这事情,本就不该胡乱来定,四妹,如今三妹病逝,许是老天爷的暗示,时间未晚,不如再和妹夫再续前缘?”

    蒋素素因为夏研之事到底对蒋权心中怀了几分愤怒,不若从前一般尊敬,此刻蒋权在另一边,倒也未曾听到蒋素素的话,蒋素素说话如此无忌,蒋丹却是怯怯一笑道:“二姐姐别打趣丹娘了。”

    这般不温不火,也没有发怒,蒋素素眼神闪了闪,心中不由得生了一股郁气。蒋阮本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又有太后和赵家做依靠,如今连蒋丹也变得这么不好对付。她越发觉得心中愤懑。

    蒋阮似乎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惹得蒋丹多看了她几眼。

    在郎中府吊唁的事情便这么过去了,大抵还是有惊无险,左江中途又来了一回,面上做的俱是十分恭敬,只是目光却是若有若无的往蒋丹身上飘。其中的意味不得而知,蒋老夫人因此又发了一通火,将蒋权骂了个狗血淋头,只说当初若不是蒋权和二姨娘搞出这样多的事情,蒋家又何必落到如今这个任人看笑话的地步。蒋权铁青着脸应了,只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蒋府二姨娘居住的院子里,如今只是一片萧条。窗前的花儿许久都未曾有人浇过水,一夜之间竟是像全部都死光了一般。杂草生的到处都是。二姨娘向来最是讲究这些的,也喜爱些富丽堂皇的东西,院子里从来是摆了一众玉器金银,眼下却是像被人打劫了一般,架子上空空如也。

    地上铺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空气中传来一股腐朽的味道。屋中窗户未开,仿佛屋里人极其惧怕日光似的,帘子拉的严严实实,在夏日里散发着潮湿的恶臭。

    床铺上的人紧紧缩成一团,双手抱肩,向来有些趾高气扬的凤眼此刻充满了血丝,眼神中凸出一种狂乱的色彩。

    丫鬟将手中的药碗端起来,轻声道:“姨娘,该吃药了。”

    仿佛将她从臆想中彻底惊醒,二姨娘一下子跳起来,一把抓住丫鬟,急急道:“还吃什么药,俪儿还在郎中府受欺负,天杀的左家人,竟然这么对俪儿,我定要为俪儿讨个说法!”

    那丫鬟被二姨娘抓的手臂一痛,也不敢挣脱,只红了眼圈,小心翼翼道:“姨娘,二小姐已经死了。”

    “胡说什么!”二姨娘一巴掌打在丫鬟的脸上:“再让我听到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看我不活撕了你的嘴,将你卖到最下贱的窑子里去!”

    丫鬟含泪捂着脸,也不敢说话。二姨娘突然又抱歉的看着她:“杨柳,我不是故意打你的,眼下我身边能信得过的,就只有你了……”她突然抱着头,痛苦的大叫起来:“我的俪儿死了,她死啦!死在郎中府里了,她是被左家人害死的,她死啦,我的俪儿啊!”

    二姨娘中这般疯疯癫癫,吓得那丫鬟也顾不得痛了,忙道:“姨娘,姨娘你又发病了,且喝了这药吧,喝了药就好些了。”

    可自从二姨娘出事后,蒋权将她软禁起来,身边就只剩下杨柳一个人伺候,二姨娘发起疯来的时候,杨柳一个人哪能拉的住。蒋俪的死到底给二姨娘带来了巨大冲击,便是这几日时时如失心疯一般的举动,大夫也只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原来一个飞扬肆意的人,眼下竟然落得如此凄然结局,令人不胜唏嘘。

    杨柳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便听得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温柔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杨柳一回头吓了一跳,结巴道:“四、四小姐。”

    来人一身鹅黄小裙,笑意恬静羞涩,轻声道:“我来劝慰姨娘。”

    杨柳有些担忧的看了二姨娘一眼,对上蒋丹时,被那双眼睛一看,竟然大吃一惊,原先懦弱无能的四小姐如今眼睛里却像是有刀子一般,令人看着就觉得寒凉,仿佛一条蛇在窥伺着猎物。杨柳咬牙,硬着头皮道:“那就劳烦四小姐了。”低着头跑了出去。

    二姨娘还抱着头在床上痛苦的翻滚,蒋丹静静的走到她面前,低头欣赏般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姨娘,夺人姻缘的下场如何?”

    二姨娘身子颤了一颤,更加痛苦的低嚎起来。蒋丹却是缓缓道:“姨娘本是个聪明人,又向来心狠,才那般雷厉风行的夺了丹娘的姻缘,怎么,如今竟是要用装疯卖傻来逃避痛苦不成?”

    二姨娘终于抬起头来,恶狠狠地注视着蒋丹:“那本来该是你的下场,俪儿是替你去死的,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吧俪儿害死的,你还我的俪儿……”说罢就要张牙舞爪的扑上来,然而她在屋中关了许久,这几日又憔悴的脱了人形,蒋丹只轻轻一扭身便避过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杀人(2)

    “二姨娘这话说的好生奇怪。”蒋丹笑了笑:“当初可是我要将亲事丢给姨娘的?不是,是父亲和姨娘,想着法子将亲事从丹娘手里夺走的。三姐姐可是高兴了许久,却不知道二姨娘为她选的这一门亲事,最终却是将她送入了黄泉。”蒋丹低低叹息一声:“真是冤孽啊。”

    二姨娘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你……”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蒋丹说的没错,全是因为她,因为她想要这门亲事,不甘心蒋丹和蒋俪同为庶女,蒋丹却可以嫁的这样好。愣是让自己娘家父亲来说话,说动蒋权,将庚帖换成了蒋俪。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己私心,最终害的却是自己的女儿,二姨娘悔不当初!

    蒋俪满意的看了一会儿二姨娘的悲哀之态,才淡淡道:“姨娘的悲伤,我也能感同身受,今日就是来提醒姨娘,莫要怪错了人,却让真正的凶手逍遥快活。”

    “真正的凶手?”二姨娘猝然抬头。

    “是啊,”蒋丹恬静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她轻轻开口道:“姨娘不觉得三姐姐死的太过奇怪了吗?诚然,三姐姐的那门亲事,本该是由我来承担的,是以对此事,我便特意打听了些,谁知道不打听不要紧,这么一打听,却知道了一件奇妙的事情。”

    “什么事情?”二姨娘抓住蒋丹的手,眸中闪过一丝急切。蒋丹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起来,这事原是我也不敢相信的,因为,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和大姐姐有关啊。”

    “蒋阮?”二姨娘神色一变,道:“怎么会和她有关!”

    “大姐姐生的国色天香,京中子弟自是倾慕不已,连三殿下也不例外。那一日三姐姐和左郎中大婚,三殿下烦请左郎中帮个忙,让他能同大姐姐见上一面,本来么,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大姐姐自诩为深闺淑女,如今又和皇亲国戚沾上边,自然不能给皇家丢脸。三姐姐不过是想帮姐夫一个忙的,不想却被大姐姐迁怒,大姐姐一怒之下,便让姐夫和三姐姐有了第二日的事情。”蒋丹说的不慌不忙,仿佛讲故事一般的口吻停在二姨娘耳中更是憋屈。

    二姨娘神色变幻莫测,几乎要哭又要笑,过了许久,才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一句:“你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蒋丹轻轻地笑起来:“姨娘这时候还不相信丹娘的话啊,姨娘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当日三姐姐大婚之后,大姐姐就进了宫中。若非宫中有人护着,大姐姐怎么会如此肆无忌惮?姨娘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打听。不过如今姨娘想要出去尚且困难,而你能相信的,只有我。”

    她的话字字句句都戳中二姨娘心中所想,其实在蒋丹说完之后,二姨娘就信了。便是一通谎言,这谎言也实在太过天衣无缝。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丧女之痛令二姨娘完全不能承担,蒋俪的是由她一手促成,只要想到这件事情,二姨娘就恨不得掏出心窝子。然而如今蒋丹的一番话,却令二姨娘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能将所有的恨意都发泄在蒋阮身上,她怎么会不高兴?

    “蒋阮,她害了我的俪儿,我要她陪葬!”二姨娘握紧双拳,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如今父亲可是恼姨娘的很,姨娘想给三姐姐报仇,可不能鲁莽行事,否则不但没能给三姐姐伸冤,还将自己的搭了进去。”

    蒋丹的声音凉薄,二姨娘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只听得蒋丹继续道:“二姨娘若还想能给三姐姐报仇,就最好乖乖听我的话。”

    二姨娘看着蒋丹恬静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第一次,她觉得这个懦弱无能的孤女是如此恐怖,这等心机,当初若是真和蒋俪对将起来,蒋俪比不是她的对手。她喃喃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姐姐活的太好了。”蒋丹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她活的这样好,我却在泥潭中挣扎,如何甘心,不如就跟我,一道沉沦吧。”

    蒋阮在蒋府呆了不过几日,这天早上,却破天荒的见到了二姨娘。

    二姨娘自从蒋俪去世闹上郎中府后,就一直被蒋权禁了足。如今乍然被放出来,倒是令众人有些惊讶。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二姨娘再出来时,仿佛变了一个人般,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哪里还有往日飞扬跋扈的模样,若说是大姨娘还差不多。府中下人们便议论,定是二姨娘知如今蒋俪已死,在蒋府里唯有小心翼翼的过日子才能傍身。今时不同往日,原先才名远播,温婉贤惠的夏研,飞扬跋扈,美艳刻薄的二姨娘全都失了势。眼下府里当家的,却是出自烟花之地的五姨娘红缨,如今红缨更是身怀六甲,蒋府里怕是要变天了。

    蒋阮之前在花园中遇着过二姨娘一回,二姨娘表现的十分恭顺,神情却是有些奇怪。回到阮居里,连翘便道:“姑娘,二姨娘看着好生奇怪,目光瞧着似乎有些恼姑娘一般。”

    蒋阮略略沉吟,唤来露珠:“你打听一下,二姨娘解除软禁之前,可曾见过什么人,最近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露珠领命离去。

    蒋阮垂眸,二姨娘看她的目光哪里是恼,那样的目光她再熟悉不过,那是深入骨髓的恨,是伺机而动的毒蛇,潜伏在暗处的利箭,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她倒想要看看,二姨娘究竟想要做什么。

    露珠如今是蒋阮的贴身丫鬟,府里下人都知道她得蒋阮看重,蒋阮身份又是弘安郡主,府里下人待露珠倒是比往日要客气许多。露珠很快打听了消息回来,原是蒋丹曾见过二姨娘一面,这几日二姨娘在府里过的极为小心客气,面对蒋权更是恭顺,待下人出手也大方。虽然二姨娘娘家家境富裕,可二姨娘毕竟是庶女出身,平日里与蒋俪一般眼皮子浅,是不舍得这般打赏下人的。可这几日打赏阔绰。露珠说完了,眼巴巴道:“姑娘,二姨娘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竺也奇怪,她习惯杀人,却不习惯宅门里的弯弯绕绕。连翘和白芷却是有些狐疑,连翘道:“姑娘,这几日可要小心些,二姨娘脾性向来张狂,如今突然这般做小伏低,很是有些奇怪。”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下狱(1)

    “我知道了。”蒋阮站起来道:“四妹既然如此热心,不妨也与她找些事情做。”她眯了眯眼,语气倏尔出了一股冷意:“锦二锦三。”

    两名暗卫猛地出现在屋中,倒吓了几个丫鬟一跳。蒋阮知道自从萧韶派两人来后,这两人平日里都隐藏在暗处护着她安全。她道:“天竺是府里人,不方便出去。你们去郎中府,有件事情想请你们帮忙。”

    锦二锦三对视一眼,齐声道:“但听姑娘吩咐。”

    却说蒋府里因为蒋俪的死全部拢在一层阴影中,昔日热闹繁华的郎中府如今倾塌之势已然很是明显了,蒋权的仕途早几年顺风顺水,如今却是越发倒霉,连同和夏侯府关系也疏远了许多。几个儿女更是令人头疼,唯一出色的两个,却是原先府里最不得宠的人。

    蒋老夫人身子本就很弱,因着蒋俪的死更是大病一场,大夫来看过,暗地里透露出几分蒋老夫人活不过今年的意思。身子已然上了年纪,再多的灵丹妙燕也于事无补,从某些方面来说,蒋老夫人是个明白人,是以明白这硕大的蒋府,很快就要走上衰败之路,心中忧思过盛,更是雪上加霜,眼看着一日一日老态尽显,和当初蒋阮方回蒋府时候看到的那个精明端庄的老妇人判若两人。

    这一日,杜鹃又奉蒋老夫人的吩咐来请蒋阮去桂兰院坐坐,这几日蒋老夫人总是唤几个孙女去屋里坐。蒋老夫人来请,倒也没有理由拒绝。蒋阮带着连翘和白芷前去,路上正遇着了往回走的蒋丹。

    见了蒋阮,蒋丹停了下来,笑道:“大姐姐。”

    “四妹。”蒋阮淡道。

    蒋丹却不若平日里瞧见她冷淡的态度后便露出委屈的神色,反而心情很好地模样,问道:“大姐姐可是要去祖母院子里?”

    蒋阮点头,蒋丹便笑眯眯道:“祖母如今很是看重大姐姐,大姐姐真教人羡慕。”

    羡慕么?蒋阮微微一笑:“四妹何必羡慕,四妹日后必然比我更加得人看重。”

    蒋丹一愣,目光闪了闪,再看向蒋阮时便意味深长道:“大姐姐惯会说笑,时间不早了,大姐姐还是赶快去吧。若是耽误了时辰,祖母又会责罚丹娘了。”

    蒋阮便颔首告辞,蒋丹站在原地,看着蒋阮的背影,慢慢露出一丝快意的微笑。

    桂兰院中,彩雀和杜鹃站在蒋老夫人两边,轻轻为她摇着团扇,扇子打的恰到好处,凉风微微的吹过来,蒋老夫人难得露出舒适的表情。她年纪太大,不能再用冰免得感染风寒。

    蒋阮进去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蒋老夫人神色倦然,衣裳有些发皱,头发已然全白,听见动静微微睁开眼,目光有些浑浊。

    她的确不是当初在蒋府呼风唤雨的女主人了,不过是一个年纪垂垂老矣的老人。

    “阮丫头来了,到祖母身边来。”蒋老夫人朝她慈爱的招了招手。

    前世今生,蒋老夫人都未曾这么和气亲昵的对她,虽然蒋老夫人上一世也未曾为难与她,可夏研同蒋权的某些行为,也是经过她默许的。对于蒋老夫人来说,蒋府的荣耀大过一切,只要能让蒋府蒸蒸日上,牺牲一个蒋阮算什么。

    上一世,蒋老夫人是没能挨过今年的冬天,算起来,应当是在她入宫后,正值入秋时分就缠绵病榻不起,愈发消瘦,到了年关前后,便驾鹤西去。如今也不过只有几个月的时间罢了。

    蒋阮依言走上去到蒋老夫人跟前坐下,彩雀替蒋阮倒上茶,蒋老夫人拍了拍蒋阮的手道:“阮丫头,这是今年新送的百香山楂茶,宫里娘娘们时常喝的,你们年轻小姑娘喜爱喝甜的,且尝一尝。”

    蒋阮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润了润口,道:“很甜。”

    蒋老夫人笑的更满意了,吩咐彩雀道:“杜鹃,给阮丫头收拾一些送过去。”她转头看向蒋阮,目光真如慈爱的祖母看乖孙女一般:“转眼间阮丫头就这么大了,想当初刚生下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小的粉团子。”

    无缘无故的,蒋老夫人自然不会提起这些,蒋阮只笑着倾听,老夫人又道:“你娘是个没福气的,早早的就丢下你们兄妹走了,当初夏研那个坏心眼的,让你受了委屈,这些年你父亲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平白让你吃了不少苦头,说起来,还是蒋府对不住你。”

    杜鹃去给蒋阮装茶叶了,只余彩雀一人沉默的立在一边。白芷和连翘神色微微一动,唯有蒋阮不动如山,神情丝毫未变,安静的听蒋老夫人这番瞧着颇有悔意的话语。瞧见她这般,蒋老夫人神情顿了顿,只做不知,拉住她的手道:“还好你们兄妹是个好福气的,自从回到府里来运道也不错,想来蒋府的列祖列宗也早上天保佑你们。”

    蒋阮唇角微微一翘,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如今他们兄妹的这些造化,原本还是拜蒋家所赐不成?

    蒋老夫人道:“你们都是蒋府的孩子,自是要相互扶持,祖母没几天活头了,希望你们姐妹兄弟相亲相爱,从前是你父亲对不住你,眼下祖母已经将那个坏女人关了起来,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蒋家好了,日后你也得脸不是么?”她絮絮叨叨的道:“你大哥在朝中为官,也是要自己兄弟帮持着,你以后的嫁人,不也要看自家府上的光景不是。祖母知道你是个好的,平日里多多帮扶着他们几个一把,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蒋阮垂首,片刻后抬头微笑道:“祖母希望我怎么做?”

    如此单刀直入,倒教蒋老夫人惊了一惊,她自是知道这个孙女是不一样的,当初是蒋府的人看走了眼,不想如今她有此际遇。只蒋老夫人自己也知道她已到了风烛残年,时日无多,眼看着蒋府一天天衰败下去,心中焦急,如今的指望全在蒋阮和蒋信之身上,可这两人偏偏当初又是受了蒋权的冷落,难免心中有怨气。是以今日她将蒋阮找来,也不过是想提点蒋阮几句,可是却没想到蒋阮是这么个态度。

    蒋老夫人的心中升起一股郁气,可蒋阮如今是太后请封的郡主,将军府那边的态度也耐人寻味,看着蒋阮淡漠的神情,她心中有些无力和愤怒,最后才笑道:“你二哥眼下做事也做的不错,你既是与太后娘娘亲厚,平日里也可提上一两句。还有素儿,到底还是你妹妹,一些小姐家的聚会,便带上她,让她见见世面也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下狱(2)

    竟是要提点蒋超的意思,至于蒋素素,如今倒是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到底是从小在跟前长大,蒋老夫人对蒋素素还是有几分祖孙感情在的。只是……蒋阮淡淡一笑:“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娘娘对阮娘亲厚是天恩,阮娘怎么敢左右娘娘的心思。至于二妹,二妹从小便是京中长大,贵女圈比阮娘相熟的多,相比下,比阮娘见得世面更多才是。”

    蒋老夫人语塞,且不说蒋超,单是蒋素素就让人头疼不已。自从夏研出事后,不仅京中人嘲笑蒋权被京中第一才女带了绿帽子,蒋素素也受了不少牵连。平日里交好的小姐纷纷疏远了她,已经许久没有贵女来下帖子邀她出去,日后更勿用提亲事了。蒋老夫人着急,才想着让蒋阮带着蒋素素出去,不想就这么被蒋阮拒绝。

    “他们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你竟是不肯出手提点?”蒋老夫人有些动怒。

    “恕阮娘实在无能为力。”蒋阮叹息一声:“只怕要让祖母失望了。”

    蒋老夫人定定的看着蒋阮,道:“阮丫头,事到如今,你还在怨蒋家?”

    蒋阮微笑淡漠,不是怨,是恨。眼下她倒是不知道该不该觉得蒋老夫人足够天真了,此生她只想要一步一步教蒋家倾塌,又怎会帮蒋素素兄妹。更勿用提振兴蒋家,蒋权既然如此在乎这个府邸,让他看着自己珍视的东西一点点毁灭在面前,岂不是更好。

    许是觉得蒋阮的笑容实在太过讽刺,看在蒋老夫人的眼中异常刺眼,她猛地一拍桌子:“滚!”彩雀吓了一跳,忙过来安慰道:“老夫人莫要动怒,仔细着身体。”

    “别忘了你是蒋家生出来的!”蒋老夫人许是气急,说出的话也十分刺耳尖刻:“你吃的用的,全都是蒋家的,你有什么资格怨蒋家?你娘死的早,若不是蒋家,你还能活到现在?”

    彩雀有些不安的看了蒋阮一眼,白芷和连翘闻言却是神情愤然。蒋阮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蒋老夫人。这个原先在蒋府叱咤风云的主子如今已是垂垂老矣,这般扭曲的神态配上那一张已然松弛皮肤的脸看上去很有几分滑稽。

    蒋家人或许从骨子里都带有一种天生的自私与凉薄,天生认为世上人人都该为他们所用的。蒋老夫人也是一样。她微微一笑,语气里是刻骨的冷意:“或许我该问问,若不是蒋家,我娘怎么会死?”

    蒋老夫人倏尔怔住,目光出现一丝慌乱:“你说什么?”

    “或许祖母也知道,不是么?”蒋阮淡淡道。

    “你在胡说什么?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滚出去!”蒋老夫人却似突然激动了起来,一使劲将玉枕都摔了出去,玉枕在地上摔得粉碎,碎了一地的粉末晶莹。

    蒋阮低低一笑,目光有些奇异:“果然如此啊。”蒋老夫人对上她那双莹润含笑的双眸,只觉得似乎置身于阴冷地窖,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祖母在怕写什么?”蒋阮道:“我不会如蒋家对娘亲一般对蒋家的。”不会如此轻易的,当初付诸在他们身上的痛苦,蒋家总有一日会千倍百倍还之。

    蒋老夫人看着蒋阮,双眼瞪得大大的,突然身子一梗,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彩雀吓了一跳,忙轻轻拍着蒋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蒋阮脚步一顿,看向缓缓软到的蒋老夫人,蒋老夫人的面上呈现出一股青白的死灰色,嘴角乌青,流出的血分明就是黑色的。彩雀慌乱之下将手指探到蒋老夫人的鼻息下面,一下子面色煞白,大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怎么回事?”在里头忙活的杜鹃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乍看之下就惊呆了,彩雀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喊道:“大小姐杀了老夫人!来人啊!救命啊!”

    白芷和连翘神色一变,齐齐出声道:“你胡说什么?姑娘好好地站在这里,与姑娘何干,你这不是血口喷人!”

    “天哪!大小姐,你竟谋害了老夫人?”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带着几分往日的尖刻,仔细一听,还能听出几分快慰。正是二姨娘。

    蒋阮眯起眼睛,冷冷一笑,看向抱着蒋老夫人的彩雀:“彩雀,你果真瞧见了我杀人?”

    彩雀被那双眸子一看,心中不由得有些发虚,然而她极快的答道:“屋里只有大小姐与老夫人,大小姐与老夫人挨得极近,老夫人方才还与大小姐吵了起来……”

    “天啊,”二姨娘夸张的大叫起来:“就算你与老夫人起了争执,也不能就此杀了老夫人啊,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天哪!”

    “姨娘请自重,”连翘怒道:“可知污蔑当朝郡主是什么罪过?”

    二姨娘微微一顿,继续高声道:“怎么?当朝郡主就能随意杀人了?不如将妾身一并灭口啊,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声音极高,府中下人几乎全部都被惊动了过来。蒋素素和蒋丹匆匆赶来,红缨离得远些,挺着个大肚子被人搀扶着过来,一路上应当有丫鬟将此事告知,一见到蒋阮,便拿复杂的眼光打量她。

    蒋素素有些幸灾乐祸,蒋丹却是扑通一声,惊惶道:“祖母,祖母这是怎么了?”

    “四妹不明白么?”蒋阮淡淡道:“祖母被人谋害了,想来死都不会瞑目。”

    蒋丹神色微顿,凄惶的看向蒋阮:“大姐姐,你为什么要害祖母,祖母那般疼爱你,今日还特意找你来院子里坐坐,你怎么能如此害她?”

    “四妹,当心祸从口出。”蒋阮提醒:“本郡主一个郡主的话,还比不上一个粗使的丫鬟?从头到尾,似乎只有彩雀一人称本郡主害了祖母,四妹身为本郡主的庶妹,不相信自己姐姐,相信一个丫鬟?姐妹之情是否太过凉薄。”

    蒋丹语塞,却也找不到话来回。只听得一个生冷的男声插了进来:“本官奉差办事,来人,将谋害嫡祖的蒋家大女拿下!”

    竟是一队官兵,蒋阮似笑非笑的看着领头的官爷,轻声道:“本郡主从不知道巡捕房的动作这样快,好似……早就知道祖母会出事一般。”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下狱(3)

    “少废话!”那领头的官差是个生面孔,瞧见蒋阮竟也是十分傲慢,一挥手两个衙役已然上前将蒋阮押住。此刻蒋权并不在府里,一众女眷中能做主的便只是红缨。红缨为难的看着官差:“官爷,这事情还未曾弄明白。”

    “弄明白?”官差阴阳怪气的看了红缨一眼:“有人状告蒋家嫡女陷害亲生祖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有什么话牢里说罢!”他看着蒋阮一笑:“蒋小姐,对不住了。”

    “官爷如此尽心竭力,真教人感动。”蒋阮微微一笑:“只是公文又在何处?”

    那官差似乎早就知道蒋阮会这么问,得意一笑,从怀里掏出下了抓捕令的公文在蒋阮面前晃了一晃,白纸黑字,盖了官印,是真的没错。

    “蒋大小姐,现在可看清了?”

    蒋阮目光轻轻扫过一边的二姨娘和蒋丹,淡淡道:“看清了。”

    “那么,请吧。”

    “姑娘!”连翘和白芷急道。

    蒋阮道:“你们留下。”

    二姨娘眸中快意一闪而过,蒋丹似乎被眼前景象吓得有些失神,只躲在二姨娘身后不肯说话,蒋素素只作悲伤的模样。彩雀和杜鹃守在蒋老夫人的尸体身边,小心的擦拭蒋老夫人唇上的血迹。

    一屋子里最镇定的人,仿佛倒是蒋阮了。她看了看身后两个官兵,淡然道:“我自己会走,不必多礼。”

    蒋阮谋害蒋老夫人被官差抓走的事情在蒋府里掀起翻然巨浪,阮居中,锦二锦三神色严肃,锦三道:“我跟去牢里守着蒋姑娘,你去找主子。”

    锦二点头,刚要下去,便看的露珠匆匆忙忙跑到院子里,四下里看了一看,似乎有些茫然,小声唤道:“锦……二?”

    锦二脚步一顿,一个飞身从树下旋下,停在露珠面前:“什么事?”

    露珠此刻也顾不得锦二神出鬼没吓人了,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交给锦二:“姑娘交代的,将这封信送到王爷身边。”

    锦二将信收好,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正要走,露珠叫住他:“喂。”锦二回头,露珠犹豫的看着他:“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对,这一次姑娘被人陷害,求你保护姑娘一回。”

    锦二心中微讶,露珠难得倒是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他,想来是对蒋阮十分忠诚了。作为属下,平日里也欣赏忠心之人,锦二一笑:“不必你说我也会保护蒋姑娘。你自己也小心。”说罢头也不回的飞身掠走。

    露珠回过头,天竺自屋里走出来,神情有些冰冷:“今晚就动手。”

    蒋阮被官差带走的事情在最短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京城大哗,原本弘安郡主自归京来便享誉赞誉无限,又因为有一个战神哥哥,京城百姓俱是十分喜欢她的。谁知却突然爆出了此事,真是令人不胜唏嘘。也有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就道早已看出蒋阮是个不安分的,那容貌生的妩媚,一看便是蛇蝎心肠,如今连自己的亲祖母也不放过,实在是很恶毒了。

    而谈论的中心,蒋阮此刻静静倚着牢中湿冷的墙壁,垂眸看着眼前脏污的稻草。

    事实上,二姨娘手里的证据大抵不必定罪,即便有了彩雀这个人证,要想将她扳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蒋丹并非如此眼短之人,其中必然有其他周折。

    领兵的官差叫李强,如今巡捕房这样快拿到抓捕蒋阮的公文,乃是受了御史台按院胡千秋的吩咐。而这个胡千秋……蒋阮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二姨娘本是出自吏部尚书的庶女,年少的时候也曾有过一青梅竹马的表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御史台按院胡千秋胡大人。只是当初胡千秋家世并不及二姨娘府中,吏部尚书又想用二姨娘来与蒋府交好,便生生隔断了这场姻缘。

    李强是二姨娘娘家的大侄子,胡千秋是二姨娘的旧情人,蒋阮如今被关入大牢,必然是这两人的手笔。胡千秋在位多年,将御史台按院的位置坐的稳稳当当,实则也是有几分本事,不想却会为了二姨娘出头。前些日子二姨娘对蒋家下人如此大方,想来也是存了与她同归于尽的心思。

    只是胡千秋再傻再痴情,也应当不会为二姨娘做到丢官的地步,是以二姨娘的王牌定然不是御史台院正这边,而是……她唇角微微一翘,胡强。

    露珠打听的清楚,二姨娘最近似乎一直在变卖首饰珠宝,胡千秋自是不需要二姨娘的首饰,倒是二姨娘娘家的侄子,不学无术的李强,靠着家里买了个官差头子的小官,整日眠花宿柳的纨绔,听说前些日子去赌坊输了一大笔银子。世上之人,赌鬼的胆子总是大的,尤其是输红了眼的赌鬼。

    二姨娘许了李强重金,要李强来做什么事?

    已是夜幕降临,牢房中越加湿冷无边,这一处牢房却是似乎特意安排的,周围连同其他的囚徒也没有,空空荡荡似乎只有她一人,狱卒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远处传来脚步声,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男人一身粗布麻衣,瞧见蒋阮的模样忍不住一愣,随即眯起眼睛道:“郡主的胆量果真很大,让人佩服。”正是李强。

    蒋阮微微一笑:“李公子过奖。”前世什么样的牢狱未曾见过,彼时比这阴冷的地方她都呆过,如今又有什么可怕的。

    李强眼光微微一闪:“郡主竟然知道在下,让人好不吃惊。”

    蒋阮的目光落在李强身后的几个人身上,俱是身强力壮的粗武汉子,瞧着她的目光中放肆而淫邪,一看便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二姨娘出了多少银子?”蒋阮突然问。

    李强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有些警惕的看了蒋阮一眼,突然一笑:“告诉郡主也无妨,三万两白银。”

    蒋阮颔首,三万两白银,便是蒋俪出嫁的时候整个陪嫁也不过五万两白银,二姨娘竟还能拿出这样多的银子,必然是将全部身家都变卖了凑出来,拿全部身家来买她一条命?二姨娘的心思未免也太过单纯。

    瞧见蒋阮似笑非笑的目光,李强神色一紧,问道:“郡主可有话想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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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介绍:
蒋家有两姝,原配出长女,妩媚如妖。继室出次女,清丽若仙。
她生母早逝,大哥战死,云游道士算她八字不祥,自幼送入庄子中受人冷眼。
回府后
从来感念继母待她视如己出,
仙子嫡妹不顾诅咒真心相待,
待怀着感激之心代妹入宫....
以为
生父时时关爱,
心爱之人悉心教导,
她为了家族荣光委曲求全,
谁知...
一朝风云突变,心爱之人坐拥天下,自己却落得祸国妖女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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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祸国妖女,我是乱臣贼子,”他袍如黑夜,眸若寒星:“正好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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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繁星,深夜如墨。少女身材窈窕,一身红衣愣是被穿出了肃杀的气息,冷道:“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年轻男子黑衣如锦,容貌秀美英气,垂眸淡道:“多闻尚书府嫡长女天生媚骨,特来拜访。”
“天生媚骨算得了什么,殿下不若找个铜镜自己往里一瞧,方知什么叫妖孽天成。”说罢砰的一声掩上门。
留在原地的清冷青年向来优雅的俊容倏尔有了一丝裂缝,胆儿肥了,敢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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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红衣似火,心却如寒冬里最冷的冰。
他黑衣冷清,仍甘愿为她温暖冰封的心。
这一世,那个一身清华的男子如雪地青竹,高山冰涧,一步一步以不可抵挡之势朝她走来。
“阮阮,你恨天下,陪你平了江山又何妨。”
“若我爱呢?”她问。
“我即天下,你只能爱我。”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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