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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全文阅读

作者:千山茶客     重生之嫡女祸妃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五章 美人(2)

    蒋阮声音微冷:“四妹果真不将自己当外人,我的帐子也敢随意掀。”

    蒋丹呆立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只见那帐中空空荡荡,除了蒋阮一人外,哪还有别的东西?

    掀开帐子,里头空空如也,方才露珠和连翘异常的举动已经让蒋丹心中笃定那人就在屋中,眼下又如何甘心,只恨不得将帐子里里外外都看个干净,只是无论怎么看,不过方寸之地,眨眼间便能看的个清清楚楚,分明没有别的人,仿佛都是一个笑话。

    蒋丹勉强笑了笑,看向那铜鹿最里袅袅升起的熏香,道:“大姐姐不是一向不爱用这香的,怎地今日却又用了?”

    “是不大喜欢。”蒋阮慢悠悠道:“不过是为了遮遮屋里的腥气罢了。”

    蒋丹猝然抬眸,有些不解蒋阮何以这样说,这样说岂不就是认了?

    蒋阮微笑:“小日子来了,身子不大爽利,四妹怎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蒋丹只气的几乎一口血吐出来,认定蒋阮根本就是在耍弄她。这样的话语只让她难堪,可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再看了看房间四处,蒋阮屋里的装饰不多,除了软榻,再难藏下一个大活人。只道今日是无功而返了,蒋丹心中虽失望,却又有些疑惑,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做什么才好。

    蒋阮自榻上坐起身来,一边拢了拢披散的长发,一边道:“四妹过些日子可就要进宫选秀了吧。”

    “是。”蒋丹一惊,低头答道。

    “我看四妹这几日很是开心呢,”蒋阮若无其事的看着自己的指甲:“既如此,每日就当好好在屋里呆着,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什么问题,可就……太可惜了。”

    她话里带着丝丝寒意,警告的意味蒋丹自是听得出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蒋阮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若是在这之前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全部心血都白费了?

    纵使心中千般不甘,蒋丹面上却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反倒是从前那种娇娇怯怯,有些懦弱的神态又出现了。点头道:“大姐姐教训的是,丹娘这就回院子里好好看看女戒。”

    待蒋丹走后,露珠才愤愤道:“四小姐分明就是不安好心,瞧那模样,真是恨不得姑娘出什么事才好。”

    露珠自跟了蒋阮进府以来,对蒋丹和蒋阮的关系也是知道的,按理说蒋丹既是被赵眉抚养长大,自是该与蒋阮亲厚,结果处处落井下石,真是用心险恶。饶是露珠早些年在市井中混迹,也甚至知恩图报的道理,遇着这恩将仇报的人却是头一遭。

    蒋阮不语,露珠眼下只不过是窥见冰山一角,当初赵眉的死既然与蒋丹脱不了干系,她也不会轻饶了蒋丹。蒋丹既然这样想要进宫去,那成全她又何妨。宫中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没有人比蒋阮更清楚了。在宫里慢慢折磨蒋丹,可比如今想个法子将她除去更能令人苦痛。

    露珠注意到自家姑娘眸中的戾气,微微一惊,似乎才想起了什么,道:“既然四姑娘走了,便将萧王爷放出来吧,省的闷坏了。”

    想来萧韶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贵子弟,被人这般装货物一般的塞在仓室狭小的空间,也着实是难受了。

    天竺和白芷去门外守着,蒋阮便掀开床板,将仓室门打开,萧韶从里钻了出来。待钻出来,瞧见蒋阮的模样,萧韶又是微微一怔,俊脸有些发红,不自在的别过眼去。

    方才躺在榻上,蒋阮自是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蒋丹走后也忘了这茬,看见萧韶的举动还有些奇怪,露珠却是轻声“啊”了一下,忙找了件披风给蒋阮当头兜下,将她全身上下都捂了个严严实实。心下却懊恼,如今这萧韶将蒋阮的塌也睡了,身子也看了,算来算去都是蒋阮吃了一个大亏,露珠与连翘俱是气闷不已。

    蒋阮身上披着了衣裳,似乎才明白过来萧韶方才异样的动作是为何,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正好撞上萧韶的目光。

    少女姿容绝世,脂粉未施,更显得眉目深艳,楚楚艳骨,犹如大锦朝自天边飞来最艳的一抹云霞,浅浅的点在秋日略显萧索的风光上,日光斜照下来,越发显得她灿若春花,褪去凌厉,目光微带茫然,若一只姿态挑逗的幼兽,引得人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

    蒋阮也看着他,青年身姿挺拔如玉,肌肤似雪,眸若点漆,眉如墨画,细细的金线绣着踏火焚风的麒麟深绘在黑色的衣料中。薄唇轻抿,越发显得整个人秀美绝伦,然而细细一看,又英气逼人,清冷至极,优雅入骨,自是一段行云流水的风流。世上有貌美者,玄衣墨发,若麒麟瑞兽,天生尊贵,气质端华。

    两人对视,彼此神色都微有波动,似是被对方震慑,又似乎有什么情绪破土而出。连翘与露珠静静的站在一边,日光温柔良善,好像也不忍打破这静谧的画面,这一刻的宁静,如青山悠远。

    萧韶不是没见过美人,他自己也生的秀美绝伦,更是觉得容貌不过是一副皮囊,从来只知道蒋阮长得不坏,却在这一时刻,深切的明白了这少女的美。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美人都不一样,分明是最冰冷的心肠,却生的一副妩媚热烈的模样。而娴静的时候又似乎换了一个人般,安定而和善,即使他深知,那也不过是一个假象。

    这少女与他所见的任何一人都不同,分明是满身的戾气,顷刻间却又能掩在安然的外表之下,是怎样的际遇,才能造就如今的她?

    那披风严严实实的包裹下来,只露出蒋阮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萧韶忽而想起方才那身雪衣素裹的少女。知她从来厌恶白色,不肯穿白色,然而穿中衣的时候沉静而孱弱,若一朵初开的新荷,颤巍巍的立于枝间。微风含着春意吹来,吹得那花儿的枝影晃入他的心中。那如磐石一般的心,不知在何时,就多了一个影子。

    他为自己这顷刻间心潮的起伏而微怔,虽不识情滋味,却也明白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同往日里那些浅浅波动的心思不同,在昨夜起他下意识的就将这院子里看做是可以信赖的地方开始,萧韶就明白,那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试探(1)

    昨天夜里她神色沉静,动作温柔而坚决的替他包扎伤口,行动间没有一丝犹豫。时光倏尔逆转,似乎回到很多年前的宝光寺,那似是不知愁滋味的女孩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他笑,便在那样孤冷的月夜里,令孤冷少年在重重杀机中有了一丝暖意。

    如今那女孩早已长成杀伐果断的冷漠少女,心有万千城府,下手无血却深。却仍在孤冷的夜里,端来一盆清水,谈笑间万事迎刃而解,自是没有一丝惶色。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蒋阮,开口道:“我负责。”

    蒋阮有一瞬间的愕然,萧韶黝黑的眸子中若洒了碎钻的夜空,自有璀璨光华,仿佛要深深的令人溺进去不可。萧韶说完这句话就紧紧盯着蒋阮,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一生自持度过无数险境,凶险当头的时候,也不及这一刻的紧张。

    露珠和连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额上便渗出了些汗珠。连翘心中还有些犹豫,露珠却是满怀希翼的看着蒋阮。萧韶是什么样的人,这些日子她们这些丫鬟也是看在眼里。若是蒋阮能跟在萧韶身边,最是稳妥不过。自家姑娘虽然平日里行事极有主张,可就连她们这些近身的丫鬟,有时候也会觉得与蒋阮的距离极近,若有一人能走进她的心里,护着她,或许蒋阮就没那么孤独了。

    短暂的愕然之后,蒋阮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温和,却含着一丝对自己的厌弃,萧韶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表情,只听蒋阮道:“萧韶,你知道我并不在意。”

    这便是婉言拒绝了。萧韶心中有片刻的失落,不过也并没有持续多久,面前这个人的心思若是那样容易便被打动了,便不是她了。他点头:“锦英王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蒋阮点头:“多谢。”她看向窗外,道:“既如此,你也不用先急着回去了,反正外头也有人候着,不若再迟些。”

    萧韶本想拒绝,可却又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道:“好。”

    外头听得正尽兴的锦三瞪着屋里,满脸的不可置信,分明今儿个还要去百丈楼一趟的,结果萧韶就这么应了蒋阮的话,还做出一副蒋阮说的很有道理的模样,平日里正经的人一旦说起谎来,真是蔫儿坏了!

    萧韶浑然不知自家下属的腹诽,只觉得这样安排十分满意,倒是觉得自己这次受伤受的颇为合适。只是蒋阮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屋里多了一个男子,依旧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没有一丝不自在,倒令萧韶心中起了小小的郁闷。

    本以为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到了晚上,又发生了一件事。

    阮居外院里,露珠难得的与锦二坐在一道没有打闹,反倒有些紧张的问:“这样真的成吗?”

    锦二严肃的点头:“应当是能成的。”

    “我也这样认为,”露珠附和:“我看过那戏文里都是这般演的。”

    “这是哪里的戏?”锦二惊奇:“莫不是什么野班子?”说罢又有些恶劣的笑起来:“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好这一口呐。”

    露珠气的小脸涨红,又踹了他一脚,怒道:“那也比不上你神经百丈,真是不怕哪日伤了子孙根,成了个废人。”说罢便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徒留锦二一人风中凌乱。

    他最恨人家置疑他的能力,很好,这丫头已经踩着好几次他的雷了!

    不管外头如何,里头的事情总是要按步骤来的。

    蒋阮吃过晚饭后出去重新寻了些书回来,萧韶虽然在屋里,却也恪守礼仪,相处的倒还自在。方要进屋,却见外屋人也没有,不禁有些奇怪,正好瞧见露珠匆匆走进来将下午的茶水去换掉。蒋阮便问:“连翘几个怎么不见?”

    “连翘姐姐和白芷姐姐去外头帮着萧王爷熬红糖水了,”露珠面不改色的说谎:“天竺姐姐和锦三姐姐有些事情要商量。”

    蒋阮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深想,便点头道:“恩,你去吧。”

    露珠便端着茶水出去了。

    蒋阮走进里屋,方进里屋,便听得“咔嚓”一声,回头一看,里屋与外屋的铁锁已然被落上了,平日里为了以防夜里有不安全,里屋和外屋被蒋阮加了一扇门,还特意上了锁,不想如今却是被露珠关了起来。

    蒋阮微微挑眉,自家婢子这般做,自是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虽然不明白露珠的用意,不过蒋阮心中倒也并不担心。只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落上的门锁,转头面对面前里屋的帘子。

    不是寻常女儿家喜欢用的珍珠水晶帘,只是普通的雨丝锦帘,因为守孝的缘故只用了浅绿色。透过朦胧的纱帐帘子往里瞧去,并无人影。

    蒋阮想了想,便掀开帘子,放心大胆的走进去。

    然而这一走进去她便发现自己错了,并且没有机会退回去。

    屋里的确没有人,软榻旁的屏风不知何时被人竖起,上头正有一个修长的身影映在其中,蜂腰窄臀,腰身精瘦,一举一动蕴起一股暗含力量的美感。下一刻,那身影破屏风而出,萧韶只拢了一件玉色的长袍出现在蒋阮面前。

    美人当前,色如春花。

    蒋阮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若说是什么破局倒还好说,可是眼下这一刻,出了怔住,就是怔住。

    萧韶退去平日里的黑衣,玉色的长袍松松散散的拢在身上,露出大片光华白皙的肌肤,肌肤也是玉色的,灯火生出的光晕更是让他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月华般的光彩。那唇红齿白,星眸修眉,整个人若图画上悠然而下的谪仙,褪去清冷的优雅,多了一份温润的艳丽,看在人眼里,竟有了一份平日里没有的妖气与魅惑。

    蒋阮呆呆的站在原地,萧韶也愣住,许是也没想到一出来就瞧见蒋阮,这冲击力太大,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动弹。

    片刻后,萧韶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走到软榻边坐了下来,长袍随意铺了一地,乌黑的长发自肩头垂顺而下,越发显得整个人若玉一般。

第二百七十七章 试探(2)

    前生蒋阮以为宣离是她见过最为温润如玉的男子,即便如今看透宣离整个人,也不得不承认宣离的皮相是不错的,至少外人瞧着当得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称号。可眼下这人只随意的一个动作,便能将宣离比了个九霄云外去。同那刻意营造的不同,萧韶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美。世人都说她是祸国妖女,可在她看来,祸国两字,怕是只有萧韶才当得起。

    萧韶似是终于忍不住她的目光,回过头来,竟是起了一层促狭的笑意,勾了勾唇,挑眉道:“这般倾慕我?”

    冷清的人一旦笑起来,深邃的眸光仿佛更灿烂了些,一笑风流尽显,竟是别样的诱惑。蒋阮愣了一愣,没想到能从萧韶嘴里听到这种话,登时便也瞧过去,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点评似的道:“骨骼风流,尽态极妍,眉目如画,体魄强健,果真……美人。”

    萧美人嘴角抽了抽,斜眼看了她一眼,收回方才诱惑的姿态,从怀中掏出一个雪白的瓷瓶,道:“我要上药了,你转身。”

    他拉开衣裳,胸口处的伤疤便露了出来,端的是触目惊心。萧韶自己动手有些不方便,蒋阮见状,便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瓷瓶,道:“多礼,我来就是。”

    “男女授受不亲。”萧韶提醒。

    蒋阮声音平板:“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摸都摸过了,你不妨将我当成男人。”

    本来听到蒋阮这段话的前面时,萧美人还是颇为满意的,待听到后半句时,又觉出点不对劲了。低头看着凑近自己的少女的发顶,忍了忍,还是道:“我能负责。”

    “……”蒋阮一个狠手,故意将那伤口往下按了按,果真听到萧韶的一声闷哼,这才松手闲闲道:“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子,这般孱弱,负什么责。”

    萧韶脸色又是一黑,林管家和几个属下每日里偷着议论他不解风情跟个石头一样,萧韶觉得,应当让这群人来瞧瞧蒋阮,看看什么才是真的不解风情。

    蒋阮也心中疑惑,萧韶怎么突然间变得有些无赖了,从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烦人呢?

    屋外的侍卫们排成一列竖着耳朵贴在门上,指望能从其中听到什么动静。可又不敢做的太明显,且隔了两道门,听得实在是太勉强。只能模模糊糊分辨,一人说:“哎,我好像听到少主叫了一声。”

    “少夫人真乃英雄也。”令一人赞道。

    “教我等心服!”越发兴奋。

    屋中两人却是暧昧有余,亲密不足。白白浪费了一干属下苦苦制作的好机会,若是被林管家看到,定是又要叹一句:孺子不可教!

    一夜过去,到底是什么都没做成,本想着以萧韶的性子,倒是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但至少两人关系又近了一步。谁知第二日一早打开门一看,两人皆是神色冷淡,丝毫没有众人意料中的忸怩羞涩等情绪。

    众人自知犯错,乖乖去领罚。

    等萧韶离开后,蒋阮打发了众人,坐在书桌前,抽出一叠书,那书里夹着一张南疆到天晋国的大致地图。南疆在大锦朝南边,越过一条江便是天晋国。萧韶前夜里自京城外受伤归来,虽然什么都没说,蒋阮却觉得,和天晋国南疆脱不了干系,往深里想,战场那边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她毕竟是没有法子上战场的,自从京城流传天晋国反击成功后,蒋信之便也不再寄家书回来,大抵是战局吃紧。但以蒋信之的性子,凡是不为了她担忧,便是会装作什么都没事。如今连家书也不曾寄来,战局怕是已经很激烈了。

    蒋阮皱了皱眉,天晋国蠢蠢欲动,若是朝廷能再拨援军,应当能解燃眉之急。

    可如今赵家手上的兵权也不过二十万,京中也还要留人。剩下的部将不是私下被八皇子笼络起来便是成了宣华一派。宣离岂会乖乖将援军送去,就算皇帝下圣旨,也难免宣离在其中做什么手脚。蒋信之如今可是个香饽饽,以宣离的脾性,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必然弃而杀之。

    如今蒋信之若真的身陷囹圄,宣离怕是要落井下石。

    蒋阮站起身来,沉吟一下,道:“我要进宫一趟。”

    御书房里,帝王放下手中的信纸,敲了敲面前的桌案,半晌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青年:“阿韶,你想出兵?”

    萧韶沉默。

    “母后不会同意的。”皇帝道:“当年……”

    “我已经忘了。”萧韶打断他的话:“皇上不必再提起。”

    “那好,”皇帝道:“此事暂且不提,朕听闻你和弘安郡主走的很近,前夜你受伤,歇在弘安郡主院里?”

    “皇上什么都知道,不必再问微臣。”

    皇帝语气倏尔严厉:“她是蒋家人!”

    “那又如何?”

    “莫非你真的喜欢她?”皇帝有些激动,旁边的李公公见状忙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皇帝挥开李公公的手:“朕知道你自有主意,但是蒋阮不行。”

    “为什么?”萧韶问。

    “为什么。”皇帝重复了一句:“蒋权是什么人,你比朕更清楚。”

    “她也是赵光的孙女。”萧韶提醒。

    “那又怎么样!”皇帝怒道:“阿韶,你的人生容不得一点污点,弘安郡主配不上你。朕并非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女子心思深沉,如何与你举案齐眉?况且,赵光虽然手握兵权,却性子过于耿直,蒋权更是个毒虫。你若跟她在一起,不仅得不到半点助力,还会将你拖下浑水。朕已经看好了,滨海姚总督的千金年纪与你相仿,更是文韬武略精通不已,姚小姐背后的势力也能助你一臂之力,与你最是良配。”

    “陛下多虑了。”萧韶语气冷淡:“臣的亲事,臣自有主张,不劳陛下费心。”

    “你——”皇帝似在这件事情上十分坚持,冷声道:“若朕非要你娶姚小姐,明日就赐婚,你待如何?”

    萧韶扬眉:“那臣便只好抗旨拒婚,人头落地了。”

    皇帝又是一阵猛咳,不等他说话,萧韶已经开口道:“南疆事急从权,陛下不必将心思放到微臣的琐事上,至于姚小姐……”漆黑的长眸深邃清冷,语气平淡无波:“陛下若是赐婚,岂不是平白辜负一条性命。”

第二百七十八章 试探(3)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

    李公公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帝,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倒出两粒药丸喂皇帝吞下,皇帝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只是神情却有些萧索,长长叹息一声:“他为了那个丫头忤逆朕。”

    “陛下。”李公公温言劝道:“萧王爷的性子您是从小看到大的,决定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陛下方才那般说,萧王爷心中必然不痛快,说话语气冲了些,可那心思却是没有旁的。”

    “我当然知道他没有异心。”皇帝有些疲惫的按着额心:“朕处处为他着想,姚小姐知书达理,出身大家,朕也亲眼见过,也算精彩绝艳,姚总督若是成了阿韶的助力,日后岂不是容易的多。朕这般为他铺路,他却偏偏不走朕这条。”

    “萧王爷毕竟还是少年郎。”李公公劝道:“或许郡主与他真有不同的交情,萧王爷重情重义,也并非是攀附之人。”

    “有捷径不走,偏要走最难的那条。”皇帝冷哼一声:“蒋阮真是平顺的女子便罢了,朕可看的清楚,她心机深沉,性子却冷得很,阿韶性子本就冷,这样的女子如何生活得?蒋信之两兄妹可都是自有主意的,不好掌控,尤其是蒋信之,要是起了异心,天下岂不大乱了。”

    李公公不知如何劝慰,心知萧韶就是皇帝心中的一个劫。这帝王在别的事情上尚且英明果决,可一旦关系到萧韶,却是有些看不清楚情势。萧韶那样的性子,岂能容人摆布,今日既然下了那番言论,若是皇帝真的不管不顾赐婚,怕是第二日那姚家千金就会消失在这世界上。萧韶做的事情李公公是见识过的。到时候姚家与皇家反目成仇,那才是一大祸患。

    皇帝长叹一声:“算了,此事以后再议。”他从最初开始,便直觉的不喜欢蒋阮。这说起来很是奇怪,但是身居高位的人,在某些方面尤其是敏感的。譬如蒋阮每次与他说话的时候,虽然瞧着没什么,可似乎总能感到一丝淡淡的怨气和仇恨。那感觉很淡,皇帝察觉到,他也看不大惯蒋阮。在他看来,元容公主温柔端方,体贴入微,顾全大局,是世上最高贵的公主。可当初懿德太后却执意认为蒋阮与元容公主有几分相似,但事实上,从陈贵妃的事情就能看出来,蒋阮绝不是表面上显得温柔大度,相反,她的性子锱铢必较,只是隐藏的比较深罢了。自从知道萧韶与她关系非同寻常后,皇帝也曾派了人去查蒋阮曾经过的那些事情,越查下去便越觉得蒋阮城府极深。

    皇帝是不容许方一个危险的人在萧韶身边的。他也不知道为何对蒋阮总有淡淡的不喜,怕只是上辈子欠下的仇恨吧,世上总有许多说不清楚的事情。

    皇帝与萧韶的谈话便如这御书房里燃的龙诞香,眨眼间便烟消云散了。

    此时的蒋阮,却是见过懿德太后,与懿德太后话了一会家常,与天竺几人先回公主殿。

    方走到门口,却是遇到了一个熟人,四皇子宣朗。

    宣朗身为四皇子,却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暗褐色锦衣,全身上下也只有腰间一枚玉佩做装饰,显得极为朴素。不过落在有心之人的眼中,怕也只是会觉得这只是个不受宠的落魄皇子。见了蒋阮,四皇子走上前来作了一揖:“郡主。”

    宣朗平日里似乎习惯了讨好别人,语气中便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谦恭。这话语听在蒋阮的耳朵,只觉得与蒋丹像了个十成十。只是面上却是微笑着回了宣朗一句:“四殿下。”

    这不冷不淡的态度让宣朗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不过转瞬即逝,笑道:“之前听闻天晋国战事紧张,还想着郡主心中定是十分担忧。眼下看郡主心情无碍,我便也放心了。”

    蒋阮挑眉,不怕他问,就怕他不问。果真,天晋国的事情和宣离有关,这不,宣朗刻意与她“偶遇”,可不就是过来试探她的态度?正好,她也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又要试探什么?

    “怎么会无碍呢。”她轻轻叹息一声,眸光瞬间转为黯淡,语气也不由自主的带了一丝惆怅:“大哥在边关杀敌,我却心安理得的享受安稳的日子。眼下战事紧张,大哥也许久不曾寄家书回来,每每想到此处,便觉得心中不安的很。”

    宣朗眼光闪了闪,认真的观察着蒋阮的脸色。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安慰道:“蒋副将吉人自有天相,况且又是天生的战神。那天晋国不过弹丸之地,如何能赢?郡主莫要担忧了,令兄一定会凯旋归来。”

    蒋阮笑了笑:“多谢四殿下宽慰。”只是笑容到底有些勉强。

    宣朗摇头道:“说起来,我也听父皇提过,如今却是战事有些紧张。天晋国虽然是弹丸之地,可本就冶炼技术高超,刀剑夹盾锋利精良。加上战术狡猾,哎……”

    一听到宣朗的话,蒋阮神情又是一变,勉强道:“四殿下说的是。”

    她心神不定的模样落在宣朗眼里,宣朗更是有了信心,状似无意的道:“若是吴将军能出兵就好了。”

    “吴将军?”蒋阮疑惑。

    “郡主大约不太了解朝廷之事。”宣朗善解人意的解释:“吴将军也是武将,手下颇有一帮好兵,那吴家军也各个都是好手。从前是镇守西戎的,可早在好几年前西戎俯首称臣,吴家军便从西戎退了回来,吴将军这些年倒是没有再带过兵,还正愁英雄无用武之地。若是有吴家军相助,吴将军重新出山,想来要攻破天晋国,那是指日可待了。”

    蒋阮垂眸,吴将军,她自然知道这个吴将军。前世宣离上位,一步步蚕食不是他一派的人,处处打压赵家的同时,也在提拔这个吴家。吴家与赵家同是陪先皇打下江山的老功臣,只是吴老将军死后,现在的这个吴将军却是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之人。更是野心极大,妄想坐到大锦朝“第一”的位置。在打压赵家的时候,更是不遗余力。

    上一世她被关入大牢的时候,隐约还听见,带人去抓捕赵家全府上下的人的时候,正是这个吴将军亲自带的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请婚(1)

    蒋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宣朗盯着她,蒋阮抬起头来道:“四殿下说的是,只是为何不让我外公几个舅舅令人做援军呢?岂不是更方便些?”

    “赵老将军的兵都守着京城的要害,如何能离得了人?”宣朗摇了摇头:“况且蒋副将与赵将军的这层关系……父皇也不会让赵家出兵的?”

    这便是挑拨离间了?想要他们兄弟对皇帝寒了心?蒋阮唇角的微笑转瞬即逝,不过片刻已然换了一副有些茫然的表情:“那……怎么办?”

    “别担忧,”宣朗似是想了想,迟疑道:“八弟倒是与那吴将军关系极好,若是八弟能说的上话……”

    “八皇子?”蒋阮一愣,急急道:“能否请八皇子帮忙说动吴将军?”

    “这事到最后还不是看父皇的心思。”宣朗似乎也有些无奈,摇头道:“况且父皇最恨的便是臣子间互相攀附。八弟这样冒冒失失的去说,怕是会引起父皇的猜疑。”

    “那该如何?”蒋阮声音有些失望。

    宣朗看了她一眼,突然凑近道:“郡主,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高与你说。”

    “你说。”蒋阮看着他。

    “其实,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宣朗道。

    “什么办法?”蒋阮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

    “八弟如今也到了该选妃的时候,当初因为贵妃的事情,父皇一直对八弟有些成见。好在前些日子主动问起了八弟的亲事,八弟曾与我说过,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人。”他看了看蒋阮,见蒋阮没有露出愠怒的表情才继续道:“若是八弟与郡主成了亲,大锦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的。到了那时候,郡主再顺势提出援军的事情,身为夫君,八弟帮助郡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向父皇推荐吴将军,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我……同八殿下?”蒋阮问。

    宣朗点头,似是有些为难道:“这其实不算什么好主意,只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郡主若是想要救蒋副将,这是最快的法子。八弟对郡主一片痴心,郡主,也应当能和八弟好好相处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何能做的了主?”蒋阮问。

    “这简单。”宣朗道:“八弟只要向父皇请旨赐婚便是了。”

    蒋阮心中冷笑,说的容易,请旨赐婚,怕是最后还是要看懿德太后那边,若她真是不愿意,懿德太后也不会勉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宣离才会让宣朗才游说,确认她不会拒绝。

    她还在想宣朗兜兜转转到底打的是个什么主意,却不想原来是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和她成亲,然后将赵家纳为己有,蒋家本就是他的人,蒋信之不就是任他鱼肉?就连最后让吴将军出兵的事情都是借了她的情势。最后若是真的获了胜,全部的功劳岂不是全部都要落在宣离的头上?真是如何都不会吃亏的一笔生意!

    只是……宣离真要让吴将军出兵去帮蒋信之,她还信不过呢。怕是蒋信之要是露出一丁点不会归顺宣离的心思,那个吴将军便会毫不犹豫的在背后捅上一刀。就算蒋信之没有流露出那样的意思,以吴将军心胸狭窄又生性爱嫉妒的脾性,见了年纪轻轻便军功卓绝的蒋信之,也难保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宣朗自以为这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要知道蒋信之便是蒋阮的软肋。这两兄妹感情极好,蒋阮又到底是个女子,容易感情用事,一听到与蒋信之有关,还不是立刻就急的不分青红皂白。只是等了迟迟也不见蒋阮的答案,不由得有些心急,蒋阮抬起头来,却不似宣朗以为的有些无助慌乱的神情。那神情冷淡平静,略略上扬的媚眼露出些了然的讥嘲,在那样的目光下,几乎要看的人狼狈而逃。

    “郡主……”他正要说话。

    “四殿下原是如此精通时政。”蒋阮微微一笑,一句话便成功的让宣朗神情大变。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宣朗:“四殿下的这番口才,对朝堂的胸中经纬,实在应当要让陛下看清楚才是。”

    她语气含笑,似乎又含着叹息,却让宣朗登时就冷汗涔涔。

    他是什么人,大锦朝最无能的一个平庸皇子。谁都可以轻贱他,最无能,却也最安全。当初几个皇子或多或少的暴毙而亡,为什么独独他活了下来,不是因为他幸运,因为他蠢!

    即便那蠢,是要装出来的!

    事实上,他虽然平庸,没有什么雄才大略,却也没有众人意料中的那么蠢,那么懦弱卑微。之前的几个兄弟比他聪慧灵敏的又落得个什么好下场,还不是一样一抔黄泥。

    皇帝知道他不堪大任,朝臣也知道他没有能力,在夺嫡的漩涡中,他从来都是被掘弃在外。他伏低做小,在众位兄弟中独独看中了宣离。

    他表面跟太子亲厚,实则是宣离的人。再无能的人,装了十几年的蠢货,身在皇家,却还是一样的渴望权力。虽然知道他没有资格去争夺那个最高的位置,可比现在的地位高那么一点点,也是好的。

    宣离有一张温润君子的面具,他又何尝没有?只是这张面具没有宣离的好看,她卑微,懦弱,胆小如鼠。却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虫蚁,看着不起眼,却能在关键时候给人致命一击。

    他就是皇宫中,宣离用的一把透明的剑。

    可方才蒋阮的话是什么意思?要让皇帝知道他这般关心时政,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他平日里的呆蠢都是装出来的,岂不是要坏事?一旦坏事,就是宣离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宣朗勉强笑了笑:“郡主,我才疏学浅……”

    “哪里哪里,”蒋阮语气轻松:“四殿下分明是耳聪目明,应对有度。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了有这么个聪明的人在身边,岂不是太傅都是多余的了。”她微笑着看着宣朗惊慌的表情:“或许五殿下知道自己的兄弟这般有才华,也会很欣喜。”

    听对面人的语气,轻松含笑,哪里还有方才一丝一毫的惊惶。要是这时候宣朗还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知道方才蒋阮不过是骗了她,她根本就没有为蒋信之担忧,这个女人!

第二百八十章 请婚(2)

    蒋阮笑盈盈的看着她,裙裾被微风吹得微微扬起,那一双眼睛却是如清泉般莹润,还含着些其他的东西,只觉得凉沁沁如同冬日的风,飒飒的吹过心头,在那处留下一块寒冰,捂得人全身再无一丝热气。

    宣朗艰难开口:“郡主……是心中有了人,才不愿与八弟结为连理?”

    蒋阮微微一笑:“你说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宣朗一呆。

    天竺归然不动,露珠神色严肃,蒋阮淡淡的看着他。她知道今日的每一句话,必然最后都会传到那个人的耳中。他亲自导演了这么一出好戏给她看,她也不妨让他下不了台。

    算计,谁不会?

    “我大哥在前线奋勇杀敌,我如何能甘心在京城成亲。便是成亲,也定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这大锦朝可不是要女儿家来守护的。连我都尚且知道的一个道路,你的八弟如何不知?那么,连请求陛下出兵援助,守护大锦朝的百姓这样的话都不肯轻易说出来,我如何敢保证将我的一生交给他。连国都没有胆量护的人,会不会有一日连我也护不住?”

    “我要嫁的是男子,可不是软蛋。”蒋阮微笑。

    一番话说得宣朗哑口无言,只是额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些,今日的话传到宣离耳中,宣离如何能不怒。到最后这怒气发泄在他身上,岂不是迁怒?

    “郡主这话委实严肃了。”宣朗道:“八弟也是无奈。”

    “四殿下与八殿下的关系也委实好了些。”她淡淡道:“回去告诉你主子,痴心妄想的事情,那叫白日梦!”

    一场好好的谈话到了最后不欢而散,宣朗走的时候整个人脸色惨白,似是承受不住蒋阮的目光似的,连走的时候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待到了那个人府上,果如料想中一样,虽面上看着没有失态,到底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些。也不知过了许久,座上的男子才悠悠端起面前的一杯清茶,揭开杯盖浅浅酌了一口,神色沉冷如江:“本宫本想怜香惜玉,既然如此不识好歹,也不必再多迟疑了。”他眼中划过一丝残酷的冷笑:“收网。”

    京城中这一夜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初秋时期天色总是黑的要早些,浓墨重彩的夜色中,锦英王府却是灯火通明。萧韶端坐高位上,向来清冷无波的面上少见了带了几分冷肃。

    夜枫和锦一锦四都立在两边,萧韶将手里的信照例放到火苗中烧毁,火光跳跃,映照他漆黑的眸子若上等的黑宝石。

    “齐四的消息不会错。”他淡道:“宣离动手了。”

    “八皇子胆子也太大了,这笔交易这样凶险,也不怕引狼入室。”锦四忍不住开口,目光中含着几分鄙夷。身为锦朝帝王之子,却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拿边关数万百姓的性命如同儿戏,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和私欲,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为人不齿的。

    “明日一早消息就会传到朝廷。”萧韶没有接锦四的话,伸手敲了敲桌面:“此事事关重大,真跟齐四说的一样,关老大也有凶险。”

    “关将军?”锦一皱了皱眉:“主子,要不要提醒一下莫公子,八皇子这样做,太子殿下恐是有危险。”

    “你去莫聪府上一趟。”萧韶站起身来,拿起长椅搭着的外裳:“我先进宫。”

    第二日一早醒来,连翘与白芷服侍蒋阮起床,因着天气渐渐有些冷了,白芷给蒋阮挑了件八达晕春锦长衣,这才放心。用过早饭,因着院子里天气舒爽安逸,连翘照例将椅子搬到院子里,蒋阮坐在院里翻翻书,白芷和连翘就趁着天气好将书箱子里的旧书摊开来晒。

    本是平日里最正常不过的举动,今日却是有些奇怪。院子里几个洒扫的宫女看向蒋阮的目光却是和平日里有些不同。平日里公主殿的下人都是懿德太后赐的,倒也规矩。今日这些宫女看蒋阮的目光却似乎含着些打量和深思,宫女遮掩的并不高明,蒋阮注意到,没有做声,不动声色的继续自己的事情。

    蒋阮沉得住气,白芷和连翘却也感觉到了异样,正想寻个宫女来问话,便看见露珠一脸焦急的匆忙走过来。神色十分紧张,到了蒋阮面前便道:“姑娘,奴婢有事回禀。”

    白芷会意,挥手打发了几个在院里看热闹的宫女,扶着蒋阮回屋去,待关上门后,不等蒋阮开口问,露珠就道:“姑娘,前方传来消息,与天晋国交锋,锦朝军中了埋伏,十万将士全军覆没,剩下不到三万人苦苦支撑,关将军重伤,大少爷……”她担忧的看了一眼蒋阮:“大少爷下落不明,恐是被天晋国所俘。”

    蒋阮手不由得一紧,白芷和连翘也跟着面色齐齐一变。

    战败回朝的结局究竟是什么不得而知,恐怕皇帝此刻是震怒的。而战场上下落不明,要么早已凶多吉少,要么为敌军所俘,回头也不过是两条结局。若是投诚,全家上下都要受到牵连,会被待做是敌国奸细全部处理。以蒋信之的性子是万万不会投诚的,那么结局也不过是受尽折磨而死罢了。

    这消息既然是传回了朝廷,必是也有八分真实,不详的猜测成真,蒋阮面沉如水,一手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唇色微微发白。

    “姑娘,”露珠握住蒋阮的手,有些不忍。蒋阮同蒋信之相依为命,这两兄妹的感情身边人都是有目共睹,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牵动蒋阮心思的,蒋信之是头一个。如今蒋信之生死未卜,结局又如此扑朔迷离。蒋阮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掉。她道:“姑娘想哭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难受的是自个儿。”

    蒋阮垂眸,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前生已经哭了太多次,可最后到底还是落了一个惨烈结局。此生大仇未报,有什么资格哭?

    她慢慢扬起一抹笑,笑容惊心动魄的残酷,仿佛从地狱开出的恶之花,一瞬间白骨森然,携带着阴森的报复凌厉而来:“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等待了。”

    金銮殿上,两排大臣正吵得不可开交。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请婚(3)

    一方坚持要治蒋信之和关良翰带兵不利的罪名,另一派却是坚持主将在外,士兵前线打仗,应当安抚为上,不可令众将士寒心。

    蒋信之是朝廷新贵,关良翰却是个硬骨头,朝中能为这两人说上话的人很少,大多是一些清流直臣。而坚持要治罪的人,自是那见不得人步步高升的,或有其他打算,或有顺势踩上一脚。

    皇帝冷眼看着两派人争得面红脖子粗,众人争吵之下,倒也没有发现龙椅上帝王深思的眼色。片刻后,皇帝看向站在一边垂耳恭听的宣离,道:“老八,你来说说对此事的看法。”

    宣离站出来,行礼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关将军与蒋副将都是为守护大锦朝的百姓,如今事情尚未清楚,暂且不可轻举妄动。不若再等一等,瞧一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八殿下,”赵光开口道:“战场可不是儿戏,八殿下等得,众将士可等不得。待真的弄清楚来龙去脉,怕到那时战局尘埃落定,再有打算就难了。”赵光从来在朝中都是做中立派,并不特意反对谁。如今也是自家侄子陷入险境,赵光也才这般不客气的当着满朝文武与宣离针锋相对。

    这般举动,落在有心之人的眼中,便又是一轮猜测,赵光如此态度,是否说明如今朝廷连这表面的和平的外衣也将要撕破,真正的腥风血雨,为了那个位置而起的一轮争夺,怕是要真正开始了。

    “赵老将军此言差矣,”开口的是陈国公,自从陈贵妃被打入冷宫后,陈国公府上很是消沉收敛了一段日子。如今却是破天荒的跳出来,态度确实清晰明确的要对付蒋信之了。他道:“一国副将被敌军掳走,有气节的,当立刻拔剑自刎才是。怎能忍辱偷生?如今是忍辱偷生,万一将我军的战术布置泄露出去,岂不是招来祸患?”

    莫聪摇了摇头:“国公虽说有理,可也知他国前朝有位将军,被敌军掳走,假意投诚,用了整整十年时间掌握军情传递回国,最后助得大军压阵,凯旋归来。怎么,难道大锦朝就不能有这样的人吗?”莫聪向来会辩理,一番话说得陈国公面色变了几变,眼见着皇帝的态度有所动摇。陈国公急道:“可若是出了事情,谁来担责任?”

    “凡是不可妄议。”一直默默站着的柳敏也说话了:“国公说蒋副将投诚,也请拿出证据,否则,这是对为将之人最深的耻辱。”柳敏虽身为太傅,却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皇帝欣赏他耿直的性子,平日里的朝堂之事也会听取一些他的意见。

    却不想这一次这位柳太傅,态度鲜明的站在蒋信之一边。

    陈国公的脸色更难看了些,宣离却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柳敏。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一众臣子,问宣华道:“老五,你如何看?”

    “儿臣鲁莽,此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轻易做决定。”宣华的回答滴水不漏:“凡是有父皇明察秋毫。”

    皇帝笑了一声,那笑声听在众人耳中却是有些心惊。眼看着两派人又要吵起来,皇帝沉沉道:“既然拿不出主意,便不用拿主意了。”

    百官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帝王的心思。皇帝站起身来,李公公忙上前扶着,尖着嗓子道:“陛下身子不适,下朝——”

    皇帝走后,宣华走到宣离面前,紧紧盯着他道:“八弟动作好快。”

    “五哥动作也不慢。”宣离笑容温和,翩翩若君子。

    宣华慢慢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道:“八弟想要那十万兵权,想的未免太过简单了些。”

    宣离摇头:“过程辛苦无谓,只要……成功就好。”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去,路过柳敏身边时,还深深看了他一眼。

    莫聪走到柳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今日可将八殿下给得罪干净了。”

    “啊?”柳敏尚且有些回不过神。莫聪好心解释:“你知道,陈国公可是八殿下的外公,自是和八殿下是一伙儿的。你今日驳了陈国公的面子,就是扫了八殿下的颜面。看在同窗的份上提醒你一句,最近可要当心着点。不过,”莫聪上下打量了一番柳敏:“说起来,你也是奇怪得很,怎么会帮蒋副将说话?”

    柳敏虽然为人耿直,却也并非是鲁莽之辈,就凭他一介寒门子弟能稳坐太傅之位,还颇得皇帝信任就能看出,柳敏也深谙官场之道,并且能在其中保持一种巧妙地平衡,既不至于失去本心,也不会因为因为过于直爽而被人陷害。

    今日这样的事情,以柳敏的性子,就算是要谏言,也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落陈国公的面子,倒是鲜见的很。可蒋信之与柳敏一个武将,一个文臣,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边去。可方才宣离看柳敏的表情,又似乎另有深意。莫非其中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莫聪兀自想着,柳敏却是微微一怔,似乎是被莫聪这句话提醒了什么,冲他匆匆的作了一揖:“我还有些事情,多谢莫大人提点。”拂袖而去。

    莫聪话还没说完,柳敏就中途离去,着实令他有些生闷气。突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环视一周,果真没有瞧见那个人。喃喃自语道:“奇怪,这么大的事情,三哥没上朝,跑哪儿去了?”

    莫聪嘴里的萧三哥,此刻正在慈宁宫中。

    懿德太后瞧见萧韶的时候明显怔了一怔,随即竟是一下子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杨姑姑忙伸手去扶,懿德太后却是朝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想要触碰萧韶,却又蓦地缩回手去,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模样。若是外人见了,定是会大吃一惊,不知向来冷面无情,雷厉风行的懿德太后何以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阿……萧爱卿。”懿德太后道,声音还有些颤抖:“你来找哀家,可有什么事?”

    同懿德太后激动地神色不同,萧韶的表情清冷平淡,甚至比平日里还要冰冷一些,淡道:“微臣有一事相求。”

    “你说。”懿德太后道:“哀家能做到的,一定努力做到。”

    这般谦卑甚至有些讨好的态度,杨姑姑低下头去,萧韶神色不变,垂在身侧的手却是微微一动。沉默半晌,才道:“请太后为微臣赐婚。”

第二百八十二章 拒绝(1)

    “赐婚?”这一下,懿德太后却是吃惊的叫了出来,面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悦还是惊吓,直拔高声音道:“你有了心上人?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杨姑姑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懿德太后的手,懿德太后声音一顿,重新坐回软榻上。长长的红宝石护甲有些不安的划动在软榻的边缘,看向萧韶的目光却是十分柔和。她道:“你想要请哀家为你指哪一门婚?”

    萧韶垂眸,身子微微一动,慢慢的单膝跪了下来,这是臣子对君上的行礼。他声音冷静如清泉,却含着一丝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柔和:“弘安郡主,尚书府嫡女,蒋家阮娘。”

    “阮丫头?”若说萧韶主动请懿德太后赐婚已经十分令人惊讶,待听到萧韶要求指婚的人时,懿德太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怔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看见萧韶还跪着,忙道:“你快站起来。阮丫头,你如何要娶阮丫头?”

    萧韶站起身来,倒也没有隐瞒,平平淡淡的叙述:“弘安郡主曾与微臣有救命之恩,今日边关告急,蒋副将下落不明,弘安郡主地位尴尬,宫中府上多按键,与微臣定亲,锦英王府总能护她几分。”

    他答得坦荡,倒令人对他的话难以怀疑,加之萧韶平日里并不说谎,懿德太后便是相信了他的话。虽然不知萧韶嘴里的“救命之恩”到底是怎么回事,听了萧韶一番话后,还是觉得有些荒唐,便低喝一声:“荒唐,婚姻岂是儿戏?报恩也不是这么个报法。你既重情重义,她弘安还是哀家的孙女,在宫中又如何能护不了她?”

    “后宫不得干政。”萧韶淡淡道:“若是以前朝做引,有些事情太后也无可奈何。陛下对弘安郡主已经起了打压之心。”顿了顿,萧韶道:“微臣心悦蒋家嫡女。”

    这么一番话说出来,饶是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杨姑姑也忍不住吃惊的瞪大眼睛。懿德太后也被萧韶这一番话镇住了,尤其是最后一句,她道:“你喜欢阮丫头?”

    萧韶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住眸中情绪,虽沉默不语,俊脸上却是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此时无声胜有声,看到这里,懿德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萧韶在朝中冷面冷清的名声早已人尽皆知,从未想过今日会在懿德太后面前坦诚心意。在萧韶脸上看见这样精彩的表情,出人意料的同时,懿德太后心中又感到一阵心酸。

    心绪复杂的同时,又忍不住思考起萧韶的话来。事实上,萧韶说的没错,后宫之中权势错综复杂,要想保住一个人尚且如此困难。加上蒋阮之事还涉及到边疆,蒋信之就这么一个妹妹,边关一有动荡,别人只会在蒋阮身上做文章。这些事情,当初她见得也不少。懿德太后名声在外,可是身为太后,如今她早已不过问政事,帝王有自己的打算,即使她是生母,身处高位的儿子,也不是当初那个凡是青涩的新帝了。

    皇帝真要对蒋阮出手,就是她也阻拦不住。萧韶这个办法虽然鲁莽,却很有效。若萧韶与蒋阮订了亲,蒋阮就是锦英王府的人,就算日后蒋信之真的出了什么事,蒋阮也不再是蒋家人,而是萧家人,出嫁妇不牵连,倒是可以保她。

    事实上,懿德太后并非迂腐之人,早在与蒋阮相处的三年间,便也清晰地认识到蒋阮与元容公主的不同。可蒋阮的性子与行事都极对她胃口,若是早三十年,懿德太后甚至会想要蒋阮进宫为妃。

    懿德太后对蒋阮有真心喜爱,况且……这还是萧韶的心上人。她心中虽然犹疑,萧韶性子如此冷清,蒋阮又不太热络,这两人如何能在一起。方才那番话后她却放下心来,原本以为萧韶只是单纯的为了报恩,可是少年人眼中的情意如何能瞒得住,便是一眼,懿德太后就断定,萧韶对蒋阮,怕是早已上了心。

    她是不可能拒绝萧韶的请求的,无论是为了什么。

    懿德太后微笑起来:“你这孩子,当初哀家还是看你长大的,转眼便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杨姑姑暗暗松了口气,只听懿德太后继续道:“赐婚呢,这事哀家记下了。弘安那孩子跟在哀家身边几年,哀家看的清楚,是个好性子。只是这事哀家也得过问弘安的意思,若是弘安没有意见,哀家也不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人。哀家向来都是有成人之美的。”

    萧韶俯身一拜:“多谢太后恩典。”

    懿德太后便笑着又说了几句话,带萧韶走后,懿德太后往软榻上一靠,整个人都有些失神,全身上下的戾气似乎瞬间被抽离。杨姑姑忙捧上一杯热茶递到太后手边。

    懿德太后无意识的接过来,轻轻摩挲着杯盖,喃喃道:“他竟来慈宁宫了……我没有想到,此生还能见他进慈宁宫……”

    “娘娘,”杨姑姑温言安慰:“萧王爷只是性子清冷些,心底跟明镜儿是的呢。倒是娘娘,果真要给萧王爷和郡主赐婚?”

    “不赐婚怎么着?”懿德太后神情有些疲惫,叹息道:“这是哀家欠他的,皇帝也欠他的,他就是想要那个位置,也没有人说他一个不是。何况只是一个赐婚。”

    杨姑姑沉吟,道:“奴才看萧王爷方才说对郡主的心意,模样不像是假的。”

    “他是真心喜爱弘安。”懿德太后沉沉叹了口气:“这才是哀家担忧的,弘安性子恐是比他更冷淡些。平日里看着温和,实则什么都不放在心上。阿韶若是不能打动弘安,哀家就是给他们两人赐了婚也是白费。”

    懿德太后皱了皱眉:“况且皇帝早已为他选好了,滨海总督姚家千金,能文能武,便是男子也不多逊,生的也好。皇帝打的什么心思,哀家心知肚明。怕是哀家这头赐了婚,皇帝那头就要找弘安麻烦。”她顿了顿:“蒋家也是个大麻烦,哀家总觉得,阿韶娶了弘安,日后怕是会多许多艰难。”

    杨姑姑笑着给懿德太后揉了揉肩,一边劝慰道:“娘娘何必多想,萧王爷不是普通人,弘安郡主也是个心思灵敏的,哪能那样容易便被人算计打倒了。萧王爷既然喜欢弘安郡主,郡主也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再说了,萧王爷可是全大锦女子的春闺梦里人,郡主怎能不喜欢。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娘娘心宽些则是。”

第二百八十三章 拒绝(2)

    杨姑姑一番话说得体贴又好听,懿德太后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了下来,许是想到了什么,慢慢溢出一个笑容来:“你说得对,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是哀家糊涂了。这是好事,哀家愁什么。等了日头下去,哀家便叫弘安来好好说一说此事。”

    慈宁宫中发生的事情,蒋阮不得而知,然而这世上之事,冥冥中自有注定,便是巧合也容易撞上一块儿。萧韶的心思,也有人与他想到了一块儿去。

    总兵大人府上,辜易支开小厮,正想要偷偷溜出府去,方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易儿,你要去哪?”

    辜易面色一垮,讪讪的回头,果然见辜夫人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走到他面前,责备道:“如今外头这么乱,你还想要去哪儿?”

    辜易眼珠子转了几转,灵机一动:“我……我想进宫看看表姐。”

    辜易的表姐在宫中也是个才人,两姐弟原先关系也是挺好的,自从表姐进宫后,辜易倒是许久没见她了。

    只是这个理由到底是有些牵强,辜夫人扬眉道:“哦?找表姐,难道不是去找弘安郡主?”

    “娘——”辜易有些着急:“我、我与她好歹也是朋友,如今她处境尴尬,自是不能不闻不问。我只是想要关心她一下罢了。”

    辜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关心她?如今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你不要命了,你就是不要命,也不要牵扯上整个府里。蒋信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还难说,你小心被人也拉进去,咱们府里清清白白的,可不能平白无故陷进这些事情里去。”

    “我只是想要安慰她一下,哪有娘想的这样复杂。”辜易急道:“娘,我不能做见风使舵的小人。”

    辜夫人叹了口气,望着自己坚持的儿子,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可是辜易的那点心思辜夫人一清二楚,还不是心中念着蒋阮。本以为是小孩子家一时之间的喜欢,可是过了这样长的时间还没有放下,对辜易来说未必就是好事。

    见辜夫人的神情有所松动,辜易心中一喜,朝辜夫人讨好道:“娘,我和姨母一起去给表姐送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辜夫人没有说话,便是默认的意思,辜易连忙让小厮备马,转身出了院子。

    旁边的嬷嬷道:“夫人就这么让少爷走了?”

    “弘安郡主是聪明人,”辜夫人淡淡道:“让他去,断了他的念头也好。”

    与此同时的京兆尹府上。

    丫鬟递上一小盅水糖炖雪梨,糖水熬得粘稠,盛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盅中分外好看。丫鬟将糖水放到一边,伸手去扶蜷缩在榻上的人儿:“姑娘,起来喝些糖水吧。”

    “不要。”虚弱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含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丫鬟有些为难,温言劝道:“姑娘不必太过忧心,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也许没有到最糟的地步呢,何必耽误了自己的身子。”

    那伏在榻上的人似乎被这番话勾起了伤心处,肩头耸动起来,越发的伤心了。片刻后,才慢慢坐起身来,露出一张憔悴苍白的脸,正是董盈儿。

    董盈儿穿着一件蜜合色夹袄,头发只梳着一个简单的小髻,其余披在脑后显得有些凌乱。再无从前一分轻灵娇俏的模样,不过花一样的年纪,便有了苍老之态。眼睛因为被泪水长时间浸泡有些发肿,两颊的头发都被泪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看着好不可怜。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屋外,董大人和董夫人忧心忡忡,董大人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顿,重重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盈儿也没有别的选择。”董夫人眼中倒是异常的坚定:“不可与那蒋信之沾上星点关系,此事一出,盈儿能断了念想也好。”

    “夫人,”董大人却摇头:“盈儿表面温柔,内心却极是倔强,怕是会做傻事啊。”

    “女儿我比你更了解。”董夫人道:“长痛不如短痛,伤心总比一辈子沉迷不可能的事情才好。况且府上什么情况老爷你最是清楚不过。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她站起身来,似是下定了某个决心:“我进去劝劝。”

    董盈儿呆呆坐在榻上,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泥娃娃。董夫人方进屋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一痛。挥手让丫鬟下去,自己走到塌边坐了下来。温声唤道:“盈儿。”

    许久后,董盈儿似乎才反应过来,转头看着董夫人近在尺咫的脸,对上那双慈爱的目光,登时心中百感交集,只唤了一声“娘”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伏在董夫人身上哀哀痛哭起来。

    谁能知道当她听说边关告急,蒋信之兵败被俘的消息时,心中划过的震惊与巨大痛心。若非她是女儿家,怕是此刻恨不得亲身飞到边关,看看究竟是何模样。一想到那样英明神武,丰神俊朗的男子最后却如无数将士一般,成为战场上的一抔黄土,董盈儿就痛不可当。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她还没有向他表明心急,他还不知道她的心意,就这样天人永隔。这样一来,她为蒋信之吃得苦,在这府里被禁足,全部都白费了!世上有种事情最悲哀,还未来得及开始,便已结束。

    董盈儿心中的执念便是蒋信之,如今蒋信之落得如此下场,她怎能不崩溃。

    董夫人将董盈儿揽在怀中,心疼的拍着她的后背,向从前一般安慰着她:“这事不怪你,只怪天意弄人。如今蒋副将已经成了这样的结局,你却不要耽误自己的身子。爹和娘,还有你哥哥都心疼着你,你若是伤着了,娘会心疼的。看你疼,娘心里也跟着疼。”

    “娘,”董盈儿失声痛哭:“我心里好苦——”

    “娘知道你心里苦。”董夫人将董盈儿揽的更紧了些:“娘又何尝不苦。你只知道蒋副将兵败,可知道如今朝中势力越发错综复杂。咱们府上本是维持中立的,可蒋副将兵败,有些事情摆到台面上,咱们府里就是那火中的栗子,谁都想要来取一取。你爹和你大哥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咱们府上又何尝不是在火中炙烤?”她轻抚着董盈儿的长发:“蒋副将真的战死沙场,武将马革裹尸,那是死得其所。怕就怕的是稀里糊涂就死了,哎。”

第二百八十四章 心结(1)

    董夫人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担忧,董盈儿抬起头来,这些日子她被关在屋里,连带着对董大人和董夫人也冷落了许多,也并不关注府里事情,怎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府里竟然已经为难到了这种地步?

    她转眼看向董夫人,这么一看,平日里未曾留意,只见原先珠圆玉润的董夫人不知何时已然消瘦了许多,眉宇间都是浓浓的愁色,神情也十分憔悴。董盈儿心中一顿,问道:“娘,发生何事了?”

    “都和你没什么关系。”董夫人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你只要好好的,娘心里就比什么都高兴。”

    董盈儿却不这么想,方才董夫人的一番话已经深深扎进了她的心中。原先她是爱恋蒋信之,可如今无论蒋信之是被俘还是战死,今生都与她是不可能的了。如今她也与常家退了亲,日后再无退路,反正生无可恋。本想着一了百了,看到蒋夫人这般光景,却是改变了主意。

    世上能永远陪在她身边的,对她一如既往的好的,只有亲人。她原先为了蒋信之忤逆亲人,既然此生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愿望,何不成全?

    她看着董夫人:“娘,我进宫。”

    “你……”董夫人一愣,勉强笑了笑:“你如今还是歇着吧,出了这些事情,好好休养才是正事,其他的别多想。”

    “娘,”董盈儿却是轻轻笑了笑,一瞬间,那俏皮的明眸中似乎有什么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冷:“府里既然如此艰难,哥哥和父亲还要在朝中立足,一不小心就做了人家的筏子。我进宫,至少能求得陛下的一个庇护,至少能换一个陛下对董家的放心。”她突然站起身来,对着董夫人跪下身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女儿不孝,之前是女儿有错在先,为了一己私心将董府弃而不顾,还请娘给女儿一个补偿的机会,让女儿进宫。”

    她的语气坚持,仿佛再无对蒋信之的一丝眷恋,连那星点的沉痛也瞬间不见,仿佛从没恋慕过一个叫蒋信之的武将般。

    董夫人看着她,心中不知是喜是悲,万千情绪,都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那个蒋信之,终究将董盈儿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董盈儿的人生就此改写。这一刻,俏皮而无拘无束的少女时代,就此结束,从此,董盈儿将走入深宫,在那阴谋与权术交织的牢笼中,步步为营,为自己与家族,谋得一份暂且繁华的荣光。

    走出董盈儿屋中,董老爷迎上前来,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董夫人沉默不语,只是慢慢闭上眼,站到堂中观音像的面前,双手合十的同时,一滴眼泪飞快的溅出来,落在香灰炉中转眼不见。

    对她不住,只有用余生来赎罪。只愿此生平安喜乐,即便那只是……奢求。

    公主殿外的花园中,蒋阮抬眸看向眼前的年轻男子。

    辜易一身湖绿色天锦长衣,胸口绣着大朵大朵的祥云图案,一双黑眸却是紧紧盯着蒋阮,眸中有些许紧张之色。

    恍惚之中,似乎又回到几年前初见的玲珑舫上,少年乃富贵人家出的天之骄子,如同这殿中大朵大朵的牡丹一般,人生花团锦簇,天生就是令人驻足欣赏的。

    当初不过一句浅浅利用,如今物是人非,少年长成年轻男子,目光却似乎比从前更赤诚些。轻浮退去些许,多了几分沉着,只是看的人还是同一个。

    “辜公子。”蒋阮颔首。她可以对心底狠毒的人笑容温婉,待这片坚持的爱慕,却只能用冰冷相对。

    “蒋小姐。”辜易倒是没有叫她弘安郡主,在辜易心中,蒋阮就如初见时的蒋家阮娘一般。他惊艳于她的美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后来蒋阮随太后去皇陵,三年后荣华归来,辜易却惊觉,仿佛一颗蒙尘的璞玉终于被发掘,已然雕琢了几分,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他虽然身为总兵大人府上的公子,却也要谨言慎行,蒋阮如今贵为弘安郡主,平日里难得接触到几分。况且辜大人也明令禁止要他不可和蒋阮走的过近。

    直到蒋信之兵败之事传来,辜易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在他看来,一个战败的副将最后在朝中落得一个什么结局可想而知,蒋阮身在宫中,无意被推到风口浪尖。在宫中呆的越久,就越是危险。难免因为蒋信之受到牵连。

    辜易开口道:“蒋小姐,令兄的事情,还望小姐多宽心。”

    “多谢辜公子劝慰。”蒋阮淡淡道。

    瞧见蒋阮的态度,辜易一时间有些忐忑,不过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顿时又充满勇气:“蒋小姐,如今蒋副将生死未卜,蒋小姐在宫中实在是太危险了。朝廷如今局势混乱,蒋小姐又与蒋副将是兄妹,难免有人因为蒋副将将蒋小姐牵连进去。便是太后娘娘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我……我有一个办法。”

    蒋阮挑眉,唇角一扬:“哦?辜公子有什么办法?”

    辜易被她这一眼看的心跳有些快,顿了顿才道:“只要蒋小姐赶快与人定亲,便与蒋府没有什么关系了。若是日后有人再拿蒋副将做筏子,蒋小姐非蒋府中人,自是也赖不到这上头,方可全身而退。”

    “辜公子言之有理。”蒋阮叹息一声,含笑道:“可这时候,谁愿意与我定亲?躲还来不及吧。”

    “我!”辜易脱口而出,看见蒋阮的表情一时间又有些踌躇,鼓足勇气道:“我恋慕小姐许久,总兵府也不是宵小之徒能扳动的。若是蒋小姐愿意与在下定亲,在下定会好好呵护小姐,不让小姐受到一丝委屈。有总兵府依靠,蒋小姐总也不会被人陷害生事。”

    蒋阮含笑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男子目光中都是希翼,连感情都是炽热的。前生她受尽妖女之名,不曾遇到过如此炽热的表情。可惜辜易遇到的是这一世的她,便是这样干净炽热的表白,也不能打动她丝毫。

    她垂眸:“我只问辜公子一句,辜大人怎么说?”

    辜易一僵,父亲怎么说,父亲自是说教他断了念想,不要因为一个女子就将总兵府放到火上炙烤。可,他看向蒋阮:“我会亲自说服父亲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心结(2)

    蒋阮摇头:“辜大人不会被你说服的。”她语气温和:“多谢辜公子一片好意,只是我自知身份尴尬,如何能嫁入总兵大人府上。不仅是辜大人,辜夫人怕也是不赞同的。违逆亲人的意思而定亲,最后不过是徒增一对怨偶。辜公子予我这一份心意,今生我自会好好保存,可执意要这份心意坚持下去,变得面目全非,实非我所愿。”

    辜易有些着急:“蒋小姐……”

    “辜公子,”蒋阮打断他的话:“辜公子如今也非少年郎,知晓凡是必要付出代价,为我而让总兵府付出这样的代价,真的值得吗?你可知,娶了我,总兵府就会时时刻刻被人盯上,总兵大人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就要因为辜公子的一个决定仕途受阻,辜夫人也要因此烦忧。不过是为了一个女子,辜公子,当真值得?”

    辜易被蒋阮问的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哑口无言,原先自信满满的心思也忍不住犹疑起来。为了一个蒋阮,要将总兵府置于这样的地步,真的值得?

    蒋阮退后一步,神情含笑道:“阮娘感谢辜公子今日来此说的一番话,这样珍贵的心意,阮娘会好好记得的。日后相见,还是朋友。只是伴侣的缘分,今生却是没有了。”

    辜易嘴里只觉得又麻又苦,涩的人心中酸疼。佳人近在咫尺,可却是隔着千山万水一般,今生也不可能在一起了。辜易虽然性子冲动,却也是分的清利弊的,若是别人与他说这一番话,怕是还听不进去,偏生是蒋阮,自己心上人,让他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他苦笑一声:“我明白了。那么,如果你不是郡主,而我也不是总兵府上的公子,你说有没有可能,成全一段缘分?”

    “世上没有如果。”蒋阮微微一笑。

    辜易倒退两步,面上是毫不掩饰的伤心:“没有如果。”他摇摇头,似乎一瞬间长大了一般,眼中难以割舍的牵扯让人跟着心中一揪,他转头就走,走了两步却又顿住,道:“我也只问一句话,蒋小姐的心意,可有曾为在下停留一刻。”

    “没有。”蒋阮微笑着答道。

    辜易的身子晃了两晃,顿了一顿,才大踏步的走开。

    眼看着辜易的背影消失,蒋阮才垂下双眸,转身要回公主殿。方回过身,便看见桂花树下,一袭黑衣冷清逼人,青年静静的看着她,也不知在此地站了多久。

    蒋阮微微一怔,走到萧韶身边:“你怎么来了?”

    “若身份相当,你果真答应嫁给他?”萧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是。”蒋阮道:“若能得以庇护,又能有所图谋,嫁入辜家有何不可?只是辜家如今自身难保,并非上上之策。”

    萧韶垂眸看着她,目光中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若有相称的人家,你便嫁了?”

    “为何不嫁?”蒋阮反问。

    萧韶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就在以为蒋阮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开口道:“那你看我如何?”

    蒋阮一愣。

    萧韶道:“锦英王府直属陛下,无立派之忧。势力足以护你周全,上无公婆,下无刁奴,你进王府,天生主人,无人敢欺,唯你而尊,这人家,可算称心?”

    他言语认真,黑衣冷清清如秋日锦英王府门口的一尊黑金麒麟瑞兽,双眸深邃若星辰,看人的时候星光璀璨,仿若银河九天,教人溺毙在广阔无垠的浩瀚星空中。这样的青年,问:“可算称心?”

    大锦朝无数女儿家的春闺梦里人,在此刻以一种认真的姿态这般问,如何不令人失神。

    蒋阮沉默片刻,道:“你想娶我,为何?”

    “宫中情势你心中清楚,”萧韶淡道:“入住锦英王府,必然能护你周全。”

    “我不要人护我周全,”蒋阮打断他的话:“迎我入府,也不过是徒招祸患。”

    萧韶默了默,问:“你求的是什么?”

    “求的是什么?”蒋阮低低重复,突然昂起头来一笑,那笑容媚艳,含着可刻入骨髓的讽刺。分明是一身深黛色的深衣,却若仿佛从火海中踏步而出,浑身上下都是要同归于尽的烈焰。

    她一字一句道:“我要曾经欠我命债的人捧着心肝到我面前,要看不起我的人永远只能仰视我。要重紫王爵看到我也会发抖,要将这锦绣河山,都踩在脚下!”

    萧韶深深看着面前的少女,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全身的恨意和戾气,他一直都知道蒋阮心中有个秘密,如今才知道这秘密却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这样的话语,每一句似一句重锤,掷地有声。是怎样的际遇,才能让她说出这般大逆不道,却又理所当然的话语。

    “现在你明白了,我是祸国妖女,我在哪里,便会为哪里招来祸患。”

    “你是祸国妖女,我是乱臣贼子。”他袍如黑夜,眸若寒星,薄唇吐出的字句却带着热度,几乎要将人灼伤:“正好天生一对。”

    蒋阮愣愣的看着他不语。

    “你想要报复,想要杀尽负你之人。若这些能让你快乐,我大可助你。可你不快乐。”萧韶的话语悠悠顺着风飘散,传到蒋阮耳中却是令她心中一痛。

    她不快乐,杀人如何能快乐。沉迷于复仇中总有一日会失去自我,被仇恨蒙蔽的心终有一日会让她成为一具复仇的机器。她抬起头来看着萧韶。青年言语锋芒毕露,目光锐利如刀,一阵见血的说出她心底最软弱的那一部分。

    眼前突然划过上一世金銮殿上,她从九重台阶上跌落,蒋权冷漠的眼神传来,宣离一字一句的宣布她是祸国妖女的那刻。心中骤然生痛。

    地狱没有回头路,黄泉也没有。若是此生这条命是上苍垂帘,给予她复仇的机会,即便是最后要燃尽自我,她也在所不惜。只是……偏偏又在此生遇见他。

    她慢慢垂下眸,唇角缓缓溢出一个苦笑:“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萧韶,我陷入了一个噩梦。”

    那脆弱的表情转瞬即逝,她的声音温温淡淡,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和挣扎:“可我醒不过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王妃(1)

    赵瑾将密函重新放回原处,不动声色的出了门,恰好遇见练武回来的大哥。

    赵谦看着自己的妹妹,奇道:“小妹,你怎么从爹书房里出来,爹不是没回来么?”

    “我、我的帕子找不到了,去书房里看看是不是昨日给爹送点心的时候丢了。”赵瑾有点结巴道。

    “哦。”赵谦不疑有他,只好笑道:“你也是个女儿家,别整日冒冒失失丢三落四的,这样下去怎么能找个好婆家。”

    “大哥,”赵瑾不耐烦的挠了挠耳朵,突然想到什么,凑近赵谦道:“大哥,你和二哥还有爹是不是要打仗了?”

    赵谦面色一变,语气重了起来:“你这是打哪听说的!”

    “凶什么?”赵瑾撇了撇嘴,状若无意道:“边关不是告急了么?天晋国战事如此紧张,陛下定会派兵增援。将军府那边要避嫌,吴将军和关将军又不对盘,咱们府上既是武将,自是跑不了的。”

    “放肆,圣上心意岂是你能随意揣度的?”赵谦板着脸训斥道:“这些事情千万莫要在外头说,否则给府里招来麻烦,有你好看的!”

    “大哥——”赵瑾毫不惧怕,挽着赵谦的胳膊讨好道:“我又不会告诉别人,而且你也不是外人。这可不是什么揣度圣意,而是关心国家大事。你就告诉我嘛,是不是啊?你们若是去打仗,府里岂不是又剩我一个人,没劲儿。”

    赵瑾在家中是小妹,几个兄长也极为宠爱她。她这般说话,自是没有将方才赵谦的警告听在耳里。赵谦也是无奈,不过对自己这个小妹是真心疼爱。再说赵瑾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算这般说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禁不住赵瑾不依不饶的性子,赵谦最后还是松口道:“你就知道玩儿,多大的人了,等娘给你找好的亲事订下来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看你还敢这般无法无天。这次可是去边关增援,天晋国军狡猾无比,此去凶险的很。父亲怕是隔几日就要出发了。”他看了一眼赵瑾,关切道:“自己在府上,可别惹什么麻烦。”

    “知道了。”赵瑾转了转眼珠,试探的问道:“那前方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蒋副将果真如外头传言的那般被俘虏了么?这次战败全是因他而起么?”

    “怕是八九不离十吧,皇上……”赵谦突然意识到什么,瞧见赵瑾关心的眼神,倏尔住嘴,话锋一转道:“你怎么对此事如此关心?”

    “这可是关系到我们家的事情,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瑾侃侃而谈:“自是要了解的一清二楚。”

    赵谦好笑:“这上战场的可不是你,你知道这么多做什么。”不等赵瑾再开口,便道:“再说这都是机密,不能与你说的。”拍了拍赵瑾的肩膀:“乖,回去跟着嬷嬷多学学刺绣,昨儿个娘还说你绣的鸳鸯像鸭子,以后如何能拿得出手。且把你的野性子收一收。我还有些事情,便不陪你说话了。”

    说罢也不等赵瑾再问,自个儿先走了。赵瑾看着赵谦的背影有些着恼,只得自己回院子,一路上都听见下人们在谈论边关告急的事情,无一不是猜疑那位原本扶摇直上,前程万里的战神如今一朝落败,怕是最好也不过一个马革裹尸的结局的事情,心中便一阵发堵。

    待回了自己的屋子,将丫鬟全部打发出去。赵瑾坐在桌前,随手拿过一本兵书摊在桌上,却没有心思去看,满脑子都是方才在父亲书房中看到的那封密函。

    边关告急,出征在即,原先的战神一朝落败万人唾弃,只说是叛国之人。赵瑾却想到当初在宫宴上见过的英武儒将。承人救命恩情,还没来得及报答,恩人身陷囹圄,俗话说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况且武将家的女儿更是要重恩情,不可畏首胆怯。再说留在府里,指不定自家娘亲又会整日忙着给自己物色什么亲事。

    赵瑾摸着面前的兵书,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将会给她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变故。这一刻的勇气却弥足珍贵,世上有得必有失,要想得到什么,必然失去什么。命运的巨轮轰然转动,赵瑾摊开一个布包,将桌上的兵书放了进去。

    锦英王府,林管家手里的账册几乎要被他揉成一团,不住的往屋里张望。

    “别看了。”锦四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主子眼下心情正是不好,你这样探头探脑,小心触霉头。”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林管家摇头道:“王爷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此番被女子拒绝,这是羞恼多于伤感,此刻一定是在想法子如何挽救回来。”

    锦四顺着林管家的目光往里一望,实在没有从屋里那个冷淡沉静的人面上看出什么羞恼的表情,只得耸耸肩。

    “说起来那个弘安郡主还真是有些本事,这年头居然还有女子能拒绝王爷的。”林管家说着说着面上就划过一丝不可置信:“可是不对啊,上一次在府里,少夫人分明还是很生猛的,怎地好事近在眼前又退缩了呢?莫非是在拿乔?恩,女子总是要人哄得,定是王爷不会哄人,将人家姑娘吓跑了。”

    锦四无语,抬头看天,只当没有听见林管家絮絮叨叨的话。

    只是林管家自是不可能轻易住嘴的,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林管家叹了口气道:“王爷什么都好,就是性子不好。当初老爷在世的时候,也跟如今的少爷一般,玉树临风潇洒不羁,风头倜傥天下无双。那时候老爷可是全大锦,不,那名声都传到别国去了,人人称道的美男子。老爷的性子可就比少爷活泼多了,尤其是女子上头,简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当初与夫人大婚的时候,多少女儿家因此要投湖自尽来着。”林管家疑惑道:“怎地少爷却是如此不近女色?实在是教人心中惶恐的很。”

    “你惶恐这些做什么?就是惶恐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锦四终于忍不住道:“老林,你就别瞎操心了。啊,现在主子心情不好,能避则避,小心引火上身哦。”

    “我当然能帮上忙了。”林管家得意的挺了挺并不伟岸的身体,自信道:“不是老夫吹牛,老夫原先年轻的时候,虽然比不过老爷风采绝艳,不过也算是翩翩佳公子一枚,当初也有多少世家小姐爱慕与我,只是庸脂俗粉我却看不上眼,直到如今也没有瞧见合适的能与我心意相通的人。韶华易逝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王妃(2)

    锦四只好做了一个欲吐的表情,目光在林管家皱皱巴巴的老脸上轻轻一扫,默默别过头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管家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侮辱,出声抗议道。

    外头的动静自是一声不落的传到了萧韶耳中,他垂眸看向手边的茶,长睫温顺垂下,姿态沉静,隐在暗处的几个暗卫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虽然他如从前一般闲适优雅,可是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今日本王心情不佳尔等速速退散”的冷气。很显然,萧大爷萧美人生气了,或许还有一丝沮丧。

    今日萧韶被蒋阮拒婚的事情不出一刻钟便传遍了锦衣卫中,锦衣卫们纷纷为萧韶打抱不平,自家主子这般才貌品相,弘安郡主还瞧不上?没眼光!

    事实上,萧大爷虽然心中是有那么一点不爽,但也还没有因为此事寻死觅活的冲动。虽然在锦衣卫们眼中失恋的他很可怜,此刻萧韶却是在思索一件事情。

    派出的暗卫已经去查了,得出的消息还是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蒋阮说的话依旧字字在耳,充满恨意的誓言,讽刺的笑容,依旧掩藏在深处的秘密和仇恨。却什么都查不到,仿佛有一只手将蒋阮过往的痕迹全部抹除,但蒋阮的过去又是如此简单,仿佛那些痕迹,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世上从无无缘无故的爱恨,易宝阁掌握各种情报,偏偏就是查不到蒋阮的秘密,萧韶微微蹙眉。几个锦衣卫一看,还以为萧韶还在为拒婚的事情想不开,锦二想了想,终于鼓足勇气从横梁上跳下来:“主子,少夫人也许是被吓着了,主子也不必如此沮丧,多说说几次就好了,属下们看,少夫人对少主还是有些不同的。俗话说得好,好男儿无惧失败,一定要多多尝试。”

    “无事。”萧韶看了看自己的袖子,云纹锦衣绣着的金线隐于暗色冰冷的布料中,折射出淡淡的光泽。

    “不必她同意,直接赐婚就是。”

    “……”

    扒着门缝偷听的林管家听闻此话,不禁感动的老泪纵横,啊,自家少主终于有了一份当年老爷的风姿了,男人就该这般强势!令人心折!

    慈宁宫中,檀香袅袅,大殿充斥着一股安然的香气,让人浮躁的心绪也跟着不禁宁静下来。大红的软缎垫子上,懿德太后姿态慵懒,一双眼睛却锐利如刀,看向坐在一边温婉柔和的少女,神情中划过一抹深思。

    杨姑姑默默伫立在一边,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奇怪。

    “弘安,哀家现在来问问你的意思,你是肯呢,还是不肯呢?”

    方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将蒋阮赐给锦英王做正妃,以蒋阮的出身,其实已经算高攀了。萧韶手握重兵权,又深得皇帝信任,甚至可以说比几个皇子更要来的高贵。况且本人形貌不俗,又丰仪出众,文韬武略十分出色,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主。蒋阮如今虽说是封了郡主,可也不过是个虚名,背后的蒋家如今已有衰落之势,而赵家到底是外祖家。

    蒋阮看向懿德太后,懿德太后眉目仍是如从前一般平和,目光却是带了凌厉。那语气虽说是商量,到底已经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了。

    她垂眸,心中默然,萧韶居然用了这样一种强买强卖的方法,倒是让人啼笑皆非。只是却也没有生气的感觉。蒋阮清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嫁入锦英王府,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至少相比较下,锦英王府能够比别的地方给她更大的庇护。

    她微笑着开口道:“弘安不敢高攀,全凭皇祖母做主,只是眼下定亲,怕是会给锦英王府带来麻烦。”

    杨姑姑轻轻松了口气,懿德太后目光一闪,看向蒋阮的神情也颇为满意:“这你不必费心了。”只要蒋阮方才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悦,她便不会指下这门婚事。萧韶的意见即使重要,但若是这桩亲事不是一桩好姻缘,她也不会胡乱做媒人。她也是从少女时代过过来的,知道蒋阮也不是全无触动。况且方才蒋阮还未锦英王府着想,这一点令她通体舒泰。

    蒋阮扫过懿德太后的神情,看向自己的袖子,她知道方才的话,她又说对了。

    懿德太后想了想:“说起来,这事情到底是你们小儿女家的事情。你跟在我身边,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我既然答应了萧爱卿,便有些东西要送给他,弘安,你就替哀家走这一趟,去去锦英王府。”

    蒋阮微微一怔,片刻后才微笑道:“是。”

    锦英王府的大门在得知蒋阮要前来的时候就被林管家命令下人擦得崭新,指使小厮们将地上一连擦了三遍还打了蜡,皇帝前来也没有遇到过如此殊荣。

    不过是因为锦二说了一句:“总之朝廷的赐婚应当很快就下来了,第一次全府上下恭迎少夫人,不得弄体面些?”

    林管家更是像一夜间年轻了十岁,在府里上上下下张罗打点,锦四看着林管家如此热情,只得摇了摇头:“这哪是做人管家啊,奶娘都没这么勤苦的。”

    等蒋阮带着露珠天竺方到锦英王府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上下整齐一致的:“少夫人好。”气势斐然直达天际,惊得园里养的鸟儿一阵扑凌凌乱飞,看家的恶犬一通混乱的乱吠。

    露珠低下头偷笑,天竺抽了抽嘴角,蒋阮神色波澜不惊,只道:“太后娘娘教我来送王爷些东西。”仿佛刚才那阵“少夫人”叫的并不是他。

    锦英王府的小厮婢子们都被未来少夫人任你南北西风,我自归然不动的震惊惊呆了,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戏码怎么演的时候,萧韶已经走出来,看也不看林管家一众人一眼,便对蒋阮道:“跟我来。”

    径自拉了她往府里走去。

    府里小厮和下人自觉地作鸟兽散。

    蒋阮亦步亦趋的跟在萧韶身后,上次来的时候情势匆匆,倒也未曾仔细看过这府里的景致。此刻仔细一一瞧来,倒是觉得景致与萧韶这个人很像,黑石白水,一如既往的清冷,然而林木丛丛,落错有致,又有几分别致的风雅。

第二百八十八章 端倪(1)

    剪裁潇洒磊落,更有几分随意,比起蒋府中众位夫人姨娘院子里精心侍弄的花草,这般简单的景致倒像是更容易打动她的心。

    萧韶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孤冷优雅,今日不知为何走的却有些慢,蒋阮一路上瞧着园林风景出出神,没留意萧韶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一不小心便撞到了萧韶的后背上。

    “……”

    萧韶转头看见的就是蒋阮揉着额角的动作,他个头高,手长腿长的,蒋阮只刚刚达到他的胸膛处。难得见她如此失误,揉着额角的动作让萧韶想起在迦南山拜师的时候,在后山养过的一头梅花鹿幼崽,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它的头。

    事实上萧韶也的确这般做了,手心覆上去毛茸茸的触感突然令他早前有些不爽的心情一瞬间明朗起来,垂眸却对上蒋阮有些愣怔的目光。便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来。

    “太后决定要赐婚了。”蒋阮开门见山,倒是连其余的话也不多说,直奔主题:“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蒋信之兵败,宣离和宣华若要争取蒋信之和关良翰手下的兵权,势必派兵增援,如今朝中武将大多分为两派,宣离的人就是宣朗的人。赵家不可妄动,西戎虽俯首称臣,今年却似有野心,一旦调兵离去,西戎恐有异动。南疆本就难缠,到时候内忧外患,大锦恐有大危机。”萧韶顿了顿,看向她道:“宣离对你起了心,若与他定亲,赵家被挟持,蒋信之即便还活着也要受他掌控,若风向不对,被推出来的人只有你。”他目光漆黑如墨,淡淡道:“你的处境很艰难,我想保护你。”

    “萧韶,你不明白我说的话么?”蒋阮道:“我不要保护,我要报仇。”

    “我帮你。”萧韶道。

    “你不怕我是祸国妖女。”蒋阮轻轻一笑。

    “我欠你一条命,现在这条命是你的。”萧韶言语郑重:“我不会阻止你。”

    “你都是这样报答别人的救命之恩的?”蒋阮问:“谁救了你,你就答应娶谁?”

    “你是第一个。”青年眉眼如画,姿态冷清却似深情,眸中含着自己也不知道的一点点纵容,若润物细无声的甘露春雨,声音微哑:“只有你一个。”

    露珠站在凉亭外,远远的看着说话的两人,愁得一连揪下了十几根头发:“这……能不能成啊?”

    一个人影突然从横梁上倒挂着出现在她眼前,露珠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却见那人极快的一个旋身,站定在她面前,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捂她的嘴:“嘘,小声点,别吵到主子!”

    露珠恨恨的看着面前的锦二,怒道:“登徒子!”

    锦二这才放开她:“什么登徒子,本大爷英姿飒爽风流倜傥,无数女人爱慕……哎你别走啊!”

    露珠头也不回的走开,锦二还想去追,却被一个人拦住眼前的去路,正是锦三。锦三一撩长发,端的是风情万种:“怎么?讨好小姑娘啊?”

    “胡说什么?”锦二挥了挥手,随手摘了根草叼在嘴里:“没劲儿。”

    “花丛老手啊,也会有失手的时候。”锦三神秘兮兮的凑近锦二耳边,笑眯眯道:“你可得看好了啊,府里锦衣卫里对那小姑娘可是虎视眈眈的很,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如今可是香饽饽,再说了,露珠生的可爱,这想着下手的人可多了,别说兄弟没提醒你哦。”说罢纵身一跃,便从锦二面前消失了。

    锦二神色复杂僵硬了半晌,才吐掉嘴里的草,大踏步的往前走去。

    树上,锦三端着个盆搓了搓手:“快来快来啊,看锦二这回会不会失手,买大买小啊,嘿,下注的赶紧点,迟了就来不及了。”

    无论怎么说,沉寂冷清的锦英王府到底是因为蒋阮一行人的到来热闹了许多,锦四把这件事归结与锦英王府女子太少的缘故,便是府里的锦衣卫中的女子和婢子加起来也不过十人,还都是只能看不能吃的。

    少夫人带的几个丫鬟除了天竺外,各有各的特色,一时间锦衣卫这帮吃了十几年素的毛头小子们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露珠连翘几个在锦英王府简直快受宠若惊了,不是这个侍卫送来一盒点心,就是那个侍卫送来一捧鲜花。奇的露珠抱怨道:“属下倒是个个都机灵,怎地主子如此不开窍?”

    虽说主子是不开窍,到底架不住有一帮热闹又热情的属下,譬如说这一晚,蒋阮本该回去了的,结果刚出门便听得林管家夸张的大叫起来:“哎呀,这天杀的,谁把少夫人的马车给弄坏了?哟,这马儿看起来也是吃坏了肚子,天可怜见的,赶紧去寻个兽医来给马儿看看。”说罢又一脸抱歉的跑过来给蒋阮赔罪:“少夫人,实在对不住,那个马车坏了。咱们府里也没有别的马车,这马儿也需要休养。况且少夫人看这天儿吧,定是要变天的,回头万一下起大雨路上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啊呸,是老奴胡说八道,怎么会出意外呢?不过还是安全些好,是不?”

    露珠无语的听林管家一通东拉西扯,这马儿怎么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吃坏肚子。堂堂一个锦英王府连一辆马车也没有岂不是笑话么?还有,这天气,月朗星稀的,哪里有变天的势头?这林管家的意图也实在太明显了吧。不过露珠对于林管家这样的举动还是挺满意的,至少说明锦英王府上下还是挺重视自家姑娘的不是么?当下也就顺着林管家的话道:“对啊,姑娘,此刻也夜深了,路上恐是不安全。”

    分明还是傍晚,哪里还就夜深了,白芷和连翘一边听着露珠胡扯,干脆也只做不知。

    最后还是天竺一脸肃穆的走过来,冲蒋阮道:“姑娘,太后娘娘让宫里姑姑传来懿旨了,说今晚天晚了,姑娘就歇在锦英王府好了。”

    “……”

    竟然连太后都搬出来了,到底有没有将闺誉放在心上!

    好在虽然歇在锦英王府上,一晚上倒也没有瞧见萧韶,免了许多尴尬。只是露珠却是失望了一回,觉得这样一个难得的夜里,萧韶居然不在,实在是有负恩泽。

第二百九十章 下手(1)

    她想了又想,最终终于还是有些泄气。萧韶抱她抱得很紧,紧到她也无法挣脱瞧见对方此刻是什么表情,更不知道萧韶是以什么心情来抱着她。唇上似乎还带着余温,蒋阮目光一顿,白皙的脸颊上有些悄悄发红。

    她深吸一口气,冷道:“萧韶,你既喝醉了,我也当你醒着好了。太后的赐婚我不会拒绝,进了锦英王府,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顿了顿,她道:“既然你也不太喜欢宣离,我替你除了他如何?”

    她总是不肯吃一点亏的,本就是她占了便宜,偏还要说是替萧韶除了宣离。

    “你亲了我,不过是酒后乱性,我也不计较了。”说出这话时,她表情坦荡,一派大方。却不知道将她抱在怀中的那人微微挑眉,眸光一动,说不出的风流魅惑。

    恩,她大抵不知道一件事情,萧家男人,从来都是千杯不醉的。

    萧韶趁着酒醉对蒋阮抱也抱了,亲也亲了的事情隔天就传遍了整个锦英王府。锦英王府的下人们对自家主子的动作又佩服了一回,看看,这才叫魄力!虽然众人心知肚明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萧韶醉过,不过看这目的,都是心想王爷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蒋阮倒是对其中各种不为所知,昨夜里最后萧韶也不知何时睡着的,蒋阮让天竺过来将萧韶扶到房里休息,一夜里思绪万千倒是未曾好好安眠,第二日离开锦英王府的时候倒是眼底有淡淡的乌青。

    出了锦英王府倒也没有回宫,想了想,便令车夫调转马头回了蒋府,如今蒋信之的事情满城皆知,蒋府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正好,她也很想看看,放出的网可有收获。

    蒋府中,蒋权今日却是难得的呆在府里,书房中,蒋超坐在蒋权对面,神色有些凝重。

    “你说八殿下想要娶阮娘?”蒋权皱了皱眉:“八殿下怎么会有这个心思?”若说是娶蒋素素,蒋权心中还熨帖些,说不定还求之不得。如今听闻宣离要蒋阮,蒋权心中便打起个鼓。

    蒋超目光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殿下的确是这个意思。”

    “那素素怎么办?”蒋权神色不虞:“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早些时候八殿下也是默认了和素素的事情,素素到现在也没定亲,怎么突然就换了人?”说到这里,蒋权的话里已然透露出对宣离的不满。

    几年前蒋家有意要与八皇子绑在一起,便也有意无意的探过宣离的口风,蒋家只有两个嫡女,论起疼爱来,蒋权自是更疼爱蒋素素,也是理所应当的想要将蒋素素嫁给宣离做皇子妃。因为打着这个主意,蒋素素的亲事一直没定下来,如今拖到了现在,再拖几年便成了老姑娘,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不济凭着夏侯府的关系也能做个侧妃,可如今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蒋阮?

    在蒋权眼中,就算是最没有头脑的蒋俪也比蒋阮要强。不知道为什么,蒋权对这个总是温和笑着的大女儿总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畏惧。也许是对赵眉的心虚,也许是蒋阮那双眼睛似乎总是能看透人心般,每次对上蒋阮的目光,蒋权都会很不舒服。在蒋权眼中,蒋阮和蒋信之都是会与他作对的,也是为他所不能掌控的。

    真要将蒋阮嫁到八皇子府上,谁知道蒋阮一朝得势,会不会给蒋府给他带来什么祸患。对于蒋阮,蒋权从来都是不信任的。

    蒋超有些嘲讽的看了蒋权一眼,这神色掩藏的很好,蒋权并没有看见。蒋超道:“八殿下点名要的就是大妹妹,父亲再如何不满,难不成还能去跟八殿下交涉,要将二妹妹换过去?”

    蒋超对蒋权也不是没有怨言的,早在夏研之事蒋超便看明白了,蒋权虽然嘴里说的疼爱,一旦涉及到身家性命,却是不敢为他们博上一搏,明知道夏研是被人污蔑,身为丈夫,却偏听偏信,如今蒋超在八皇子面前是红人,可同僚看他的眼光总是难免带着几分揶揄,这一切都是拜自己这个识人不清的父亲所赐,蒋超怎么能没有怨言!

    自从夏研出事以后,蒋超与蒋权的关系便越发的疏远起来,大抵是客气有余,亲密不足。蒋权也不知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许是心里知晓的,只是装作不知粉饰太平罢了。

    “你——”蒋权也听出了蒋超话里淡淡的讥讽,正要发怒,突然又想到什么,语气放缓下来:“你这是什么话,素素也是你亲妹妹,难道你就想要她过的不好?”

    蒋超没有说话,他自然也知道蒋阮若是真的嫁给八皇子宣离,以蒋阮和他们的过节来看,对他们只有百害而无一利。然而蒋超看的分明,宣离对蒋阮是势在必得,除了背后的赵家和蒋信之这个筹码之外,身为男人,自然了解宣离看蒋阮的目光。宣离对蒋阮已经有了兴趣,那是男人对女人的兴趣。

    蒋超微微一哂:“父亲何必多虑。八殿下想要大妹妹,若是皇上答应了,咱们也不能不应。父亲假如担忧大妹妹在八殿下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实在是没有必要。因为,如果大妹妹嫁给了八殿下,偏偏又与八殿下结下了血海深仇,那就算是进了皇子府,也不过是积怨越来越深。”

    “你的意思是……”蒋权眼睛一亮。

    蒋超不紧不慢的一笑,伸出一只只有四个手指头的手在桌上慢慢划拉着:“八殿下想要娶大妹妹,也是存了拉拢大哥的意思。只是大哥若是真的被八殿下收下,对咱们蒋府来说未必是好事。”

    蒋权神色一顿,蒋信之与蒋阮都是一条心的,这两人都见不得他好,要是真的被宣离收用,蒋信之若是真的能逃过此次一劫,便是荣华加身,手握重权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蒋家倒成了可有可无的。若是在蒋信之和蒋家中要宣离做一个选择,宣离也未必会选择蒋家而放弃蒋信之,这样一来,蒋信之的存在就是对蒋府极大的威胁。

    蒋权看向蒋超,蒋超神情阴鹜,突出的话语却是令人心惊:“要是大哥出了什么意外,偏偏查出来又是八殿下动的手。大妹妹知道此事,势必与八殿下离心,大哥既然出了意外,便也于八殿下无用,大妹妹憎恨八殿下,也不会让赵家帮忙。这样一来,八殿下还想要拉拢蒋家的话,就必须还要一个纽带。”他微微一笑:“到那个时候,想要将二妹送进皇子府,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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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介绍:
蒋家有两姝,原配出长女,妩媚如妖。继室出次女,清丽若仙。
她生母早逝,大哥战死,云游道士算她八字不祥,自幼送入庄子中受人冷眼。
回府后
从来感念继母待她视如己出,
仙子嫡妹不顾诅咒真心相待,
待怀着感激之心代妹入宫....
以为
生父时时关爱,
心爱之人悉心教导,
她为了家族荣光委曲求全,
谁知...
一朝风云突变,心爱之人坐拥天下,自己却落得祸国妖女之名。
嫡妹巧笑倩兮:“姐姐可知自己是小妹眼中沙子,今日也到了除去沙子的时候。姐姐以为,你大哥和母亲怎么死的?”
父亲冷眼相待,步步高升,方知自己已成家族弃子。
被做成人彘,亲眼目睹幼子被权臣狎玩致死,她双目泣血,心中立下毒誓。
苍天有眼,竟让她回到十年前,蒋氏嫡女,地狱归来!
罢罢罢,既然都说她是祸国妖女,不如祸它个地覆天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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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沦为棋子,今生天下为局!她语笑嫣然,媚骨倾城,红衣翩然间地覆天翻。她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势必要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我要曾经欠我命债的人捧着心肝到我面前,我要曾经看不起我的人永远只能仰视我,要重紫王爵看到我也会发抖,要将这锦绣河山,都踩在脚下!”
“你是祸国妖女,我是乱臣贼子,”他袍如黑夜,眸若寒星:“正好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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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繁星,深夜如墨。少女身材窈窕,一身红衣愣是被穿出了肃杀的气息,冷道:“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年轻男子黑衣如锦,容貌秀美英气,垂眸淡道:“多闻尚书府嫡长女天生媚骨,特来拜访。”
“天生媚骨算得了什么,殿下不若找个铜镜自己往里一瞧,方知什么叫妖孽天成。”说罢砰的一声掩上门。
留在原地的清冷青年向来优雅的俊容倏尔有了一丝裂缝,胆儿肥了,敢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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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红衣似火,心却如寒冬里最冷的冰。
他黑衣冷清,仍甘愿为她温暖冰封的心。
这一世,那个一身清华的男子如雪地青竹,高山冰涧,一步一步以不可抵挡之势朝她走来。
“阮阮,你恨天下,陪你平了江山又何妨。”
“若我爱呢?”她问。
“我即天下,你只能爱我。”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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