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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全文阅读

作者:千山茶客     重生之嫡女祸妃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下手(2)

    蒋超面上的神情太过陌生,带着几分自己尚不知道的残忍,看的蒋权一时间也有些发怔。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道:“你说的轻巧,可你如何让他出意外?而且这事情连八殿下也算计进去了,不妥。”

    蒋超有些轻蔑于蒋权的话,对于自己这个父亲骨子里的软弱不屑一顾,凡是总是瞻前顾后,如何能有好的前程。再说此事他心中早有打算,蒋权答应与否,其实都是一样。思及此,蒋超只觉得再与蒋权在这里浪费时间也不过是索然无味的事情,便随意敷衍了几句,蒋权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虽然有些恼怒,却也知道如今这个儿子是宣离手下的亲信,打不得骂不得,便也得泱泱的随了他去,与他说了不到一会儿就让蒋超先回去了。

    马车停到蒋府门外,门口守门的护卫将大门打开,蒋阮几个走进去,照例迎接,只是看着几人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打量。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要看她如今这个郡主还能得意几时。

    蒋阮当初被封为郡主的时候,虽然地位高了,可府里做主的到底还是蒋权。下人们不会去讨好蒋阮而得罪蒋权,如今蒋信之出事,便是顺着目前的形势,蒋阮这个弘安郡主倒霉是迟早的事情。不少家丁就暗自庆幸自个儿当初眼光是正确的,没有上赶着巴结大小姐,否则如今定是什么好也捞不着。

    原先每次蒋阮从宫中回来的时候,红缨总是会前来迎接。可今日出来迎接的却是一身布衣的大姨娘。大姨娘很有些抱歉的对蒋阮道:“大姑娘,对不住了,五姨娘身子重,近来像是要临盆了,越发的有些不好走动,还请大姑娘多担待些。”

    白芷皱眉,连翘撇了撇嘴,原先没出事的时候每日倒是走的勤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母女,如今一看风头不对,便这般疏远,生怕惹祸上身。难怪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呢,这烟花之地出身的女子,即便装的再怎么清高,到底掩饰不了见风使舵的本性。

    只是人家如今都这样说了,还能怎样。蒋阮微笑道:“没关系,姨娘也是不得已,伤着了小弟弟,我也会心中愧疚。”

    大姨娘笑的更热络了些,蒋阮瞧了她一眼,道:“如今五姨娘身子重了,想来管家的事情也力不从心,这些日子倒是辛苦大姨娘了。”

    “卑妾不敢居功。”大姨娘一如既往的谦虚:“只是帮着打打下手罢了。”

    蒋阮边走边道:“姨娘就是太过谦虚了。”

    大姨娘又是连连摆手,一直送到了阮居门口,大姨娘才笑着离去。

    待大姨娘走后,露珠忍不住道:“姑娘,五姨娘这分明就是给姑娘使绊子。”

    如今红缨俨然是以蒋阮的当家主母自居,红缨都不出来迎接蒋阮,反而用了这样一个人人都能看出来的拙劣借口,便是在提醒仆人蒋府主子在蒋信之这件事情上的态度。蒋阮曾经帮红缨解决过夏研,如今红缨这般行为,的确是有些不厚道。

    “她是聪明人呢,”蒋阮淡淡道:“只是喜欢自作聪明。”

    红缨要讨好蒋权,自是要表现出对蒋阮的厌恶。原先看蒋阮还有利用价值,自是要讨好,至少不能明着交恶。可现在蒋信之出事,蒋阮没有利用价值,红缨便是这样一脚踢开。只是红缨似乎是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肚子里的种,究竟是不是真的。

    既然红缨已经得意的昏了头,也不介意令她更昏一些。从前已经给过她选择的机会,红缨既然选了路要走,是什么结局,那就怨不得别人。

    露珠还是觉得有些愤愤不平:“不过是个姨娘,如今看着倒像是当家太太了。还有大姨娘,跟前跟后,倒是把自己当个奴才似的。”

    蒋阮瞧着面前的瓷杯:“她可不是奴才。”

    “姑娘?”白芷看出些门道,就问道:“大姨娘有问题?”

    蒋阮想了想,前世今生里对这位大姨娘的印象倒是十分浅薄,只知道是一个不受宠,备受冷落也不问世事的人。许是本就是从通房丫头提为姨娘的,倒也安分守己。赵眉在世的时候,对这位姨娘还算宽和,后来夏研进府,蒋权专宠夏研,大姨娘更没有立足之地。不过夏研也并没有过多为难大姨娘,可能是因为觉得一个不受宠又没有姿色背景的姨娘并没有什么威胁。在诸位仆人欺负他们母子三人的时候,大姨娘待她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前生后来她入宫,也没在听到大姨娘的消息。如今想起来,这么多年,大姨娘在蒋府里似乎竟是一个隐形人的存在。

    安稳度日,行事谦卑,这就是大姨娘。若是在别的府里便罢了,偏偏是在蒋府。人活一世,总是有自己的欲望。就像红缨的欲望是成为当家主母,夏研的欲望是万事尽在她掌控,赵眉的欲望是蒋权能对他们母子好一些。

    可大姨娘却像是一个没有喜好的人,没有任何特点,几乎要被人遗忘。不刻意讨好别人,还能安稳活到现在,要说是真的一个毫无心机毫无手段的人,岂不是太过奇怪了。

    “日后多留意她些就是,别做的太明显。”蒋阮道:“希望她不是隐藏最深的一个。”

    若大姨娘真的有什么问题,这样一潜伏就是十几年的人,耐心和目的,未免也太过可怕了些。

    正说着,便听得外头一个三等丫鬟来报:“姑娘,四姑娘来了。”

    蒋丹来了,蒋阮挑眉,蒋丹的动作倒是快,是来看她笑话?她一笑:“迎进来。”

    “大姐姐。”蒋丹放进来就唤道,唇角含笑,今日她穿着见浅橘色的梅花纹纱袍,整个人瞧着焕然一新,清新又雅致,已然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致。

    她在蒋阮对面坐下来,换上一副愁苦的表情:“大姐姐,听说大哥……宫中可有些消息,大哥如今怎样?”

    到了如今,蒋阮连虚与委蛇的把戏也懒得与她装了,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语。知道蒋丹有些不安的道:“大姐姐,丹娘说错了什么吗?”

    “自是错了。”蒋阮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道:“边疆战事,自都是些机密,怎能轻易被人知晓,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去做文章,岂不是一大祸患?”

第二百九十四章 撞破(3)

    可不知道为何,眼下他的心中却是十分烦乱。按理说,宣离对蒋阮并没有太多的往来,倒不至于情根深种的道理。可不知为什么,如今听到萧韶向皇帝请婚的消息,就像是原本属于宣离的一样东西被人抢走了,心中涌起的全是不甘。仿佛蒋阮天生就该是他的人一样,仿佛事情的发展并不应该像眼前这般才对。

    顿了顿,宣离才慢慢握紧茶杯:“阻止他。”

    “这……”幕僚有些迟疑:“若是无事,锦英王那边,最好还是别翻脸才是。”

    萧韶虽名为乱臣贼子,在朝廷中也不见得有多处事,可文武百官心知肚明,萧韶是皇帝的心腹,否则这么多年皇帝为何对他百般维护。萧韶手底下的锦衣卫也足够令人畏惧了。如今萧韶还没有表明站在哪一派,保持中立就是最好。若是惹恼了萧韶,萧韶选择哪一派,都会对朝中的格局产生巨大的影响。

    “蠢。”宣离道:“从弘安郡主身上下手。”他的目光落在面前茶杯里上下浮沉的茶叶上,眸中突然闪过一丝深色:“蒋信之兵败,蒋阮本就地位尴尬,出一点差错都能致人死地。”他似是想到什么,神情渐渐放松下来:“若是安一个罪名,以父皇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想要再嫁给锦英王,恐怕就是痴心妄想了。”

    懿德太后在宫中听闻了蒋阮在锦英王府下人中备受尊崇的事情,自是十分满意,与杨姑姑闲谈的时候说起此事,还道:“阿韶做事从来都是稳妥的,想来平日里也是流出些意思,否则下人如何看得清形势。”

    杨姑姑也跟着赞叹一回,忽而想到什么,又摇头道:“只是不知道陛下那边意下如何,奴才听说,陛下对郡主还是有些不满。”

    “也不知道上辈子是有什么过节。”懿德太后道:“哀家也清楚他的意思,只是阿韶既然求到了哀家这里,皇帝就算怨哀家,这个婚哀家也是要赐的。只是阿韶的性子,势必会打点的妥帖,怕是哀家还不与皇帝说清楚,阿韶自己就想了法子了。”

    懿德太后料想的不错,不过隔日,皇帝在找姚总督来“闲话家常”的时候,姚总督就立刻变了脸色,前些日子皇帝暗示姚家千金和锦英王联姻的事情,姚总督还是一脸喜色,这天却是连连摇头,说自家小女才疏学浅,配不上锦英王少年英杰,更是连姚小姐卧病在床,恐怕一两年内是好不了的借口都编了出来。

    这样明显的推辞和畏惧,皇帝自然也看出来了,心中恼道必是萧韶干的好事。能将堂堂一国滨海总督吓成如此模样,大锦朝除了萧韶这个胆子比天大的人还能有谁。下手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利落,完全不拖泥带水,姚总督如此态度,日后肯定是不会再改口的了。

    皇帝气闷,姚家千金本是最合适的一个,萧韶自己去搅黄了,日后若还是有其他的想法,萧韶定还是会如法炮制。至于萧韶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姚家改变主意,姚家肯定是不会说的了。

    滨海总督姚大人抹了抹额上的汗,瞧着帝王的脸色变了又变,心中也不禁跟着紧了又紧。都说伴君如伴虎,本该顺着虎毛捋,今日却是驳了老虎的意,可是他也实在是没法子了。事实上,姚家千金是他的掌上明珠,确实又是他的骄傲,觉得这世上的男子都配不上他的女儿,皇帝提出要姚家和锦英王府联姻的事情后,姚总督立刻就动心了。

    一来姚家和锦英王府一样,都是忠于皇帝,并不站派,如今朝廷风向一片混沌的时候,若是和锦英王府联姻,就算日后五皇子或是八皇子夺了皇位,也不敢对她们两家轻易下手。二来是姚总督也算是个有眼光之人,自然看得出萧韶非池中物,虽然如今做的事情都隐于暗处,可终于一日会一鸣惊人。且人才武略都是大锦朝鲜有,与自己女儿既是般配。

    这样一桩好姻缘,皇帝提出来的时候,姚总督是暗暗心喜的。可就在前日夜里,书房里不知被什么人放了一封信,没有别的,全是姚总督自上任以来做的一些隐秘的事情。官宦之家,谁没个秘密,可这信就巧妙在于,上头的事件都是隐隐约约,断断续续,恰好截取的最令人遐想的一部分。本来没什么大事的,可随着这信上的布置,看起来却是要人命,姚总督相信,要是这封信飞到了皇帝的书房,皇帝就算念在他多年跟随的份上保他一条命,姚家从此也别想在朝廷中立足了。

    这是一份绝妙的栽赃,上头写着的却又是事实。精确地把握住了姚家的特典,姚总督还没有反手之力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信上的要求却又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滨海总督绝了同锦英王府联姻的想法。

    姚总督不是傻子,做这件事情的人到底是谁,心中大抵也有了数。想到这里,一方面恼怒,一方面却也无奈。罢了,既然人家看不上自家,没得姚小姐去了府上还得受委屈,姚总督便只得在皇帝面前表明不会将姚小姐嫁给锦英王的意思。毕竟亲家能再找,府里要是真出了祸患,便是满盘皆输了。

    即使过了很多年,荆竹苑都收拾的一尘不染。

    那是元容公主十四岁及笄之时,先皇在深宫之中开辟出的一块地修缮成精美的院子,赠给元容公主的及笄礼。

    只是园林依旧在,斯人却故去。直到元容公主和亲他国,这园子也到底没有完全修缮好。只是风光依旧很好——先皇故去后,懿德太后也一直差人将这院子里打整的井井有条。

    不过园子虽然好,懿德太后却从来不曾踏足过一分,许是怕睹物思人,唤起心中的罪孽和愧疚。于是荆竹苑便成了深宫之中一个独特的存在,分明日日打整,却又是一个荒园。

    可荆竹苑人烟的荒凉到底因为蒋阮的到来而改变了,蒋阮继承了许多元容公主才有的特权,包括在荆竹苑中随意走动。不得不说,先皇当初定是十分疼爱元容公主,荆竹苑每一处景致都修的十分讲究。里头甚至有藏书阁和书房,供人休憩的小庭院。

    只是公主殿离荆竹苑尚且有一段距离,蒋阮平日里倒是不曾去的,只是偶尔踏足一分。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人心(1)

    这一日,打外头来了一名宫女,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往荆竹苑走去。瞧那方向大约是往荆竹苑走,手里提着的篮子嘛,大约是过去采花瓣。最近蒋阮学着调香,经常让公主殿的宫女们进荆竹苑菜些花瓣。沿途偶尔小太监宫女能够帮上忙,还能得些好处。

    今日这小宫女方走到一半,却是突然被人叫住:“站住!”

    那宫女回头一看,许是没认出来,看了半晌才认清,不是别人,正是和怡郡主。

    和怡郡主快步走过来,瞧了瞧宫女手里的花篮,皱眉道:“你要去哪里?”

    “奴婢奉弘安郡主之名,进荆竹苑采集花瓣。”小宫女低头道。

    “哦,荆竹苑。”和怡郡主神色一顿,道:“如此,你去吧。”

    宫女讶异的看了和怡郡主一眼,没想到从来飞扬跋扈的郡主今日这么好说话,不过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登时便急急忙忙的提起花篮冲和怡郡主福了一福,这才离开了。

    只是那宫女却没有注意到,和怡郡主并非离开,反而站在原地,定定的瞧着她离开的方向,一路静静的尾随着,直到看到宫女拐过一道长廊,进了一处庄园,身影消失不见。

    和怡郡主整了整衣裙,今日她穿的是一件素青色的锦缎长袍。对于向来喜爱金色华丽衣饰的她,这已经十分朴素了。面上也没有布什么脂粉,整个人与平日里判若两人,乍一眼看上去,倒是不容易被人辩认出来。

    她整了整衣裙,面上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这才顺着那宫女离去的方向,往那院子里走去。

    院子似是无人看守,修葺的果如传言一般精美,和怡郡主不由得便浮起一个愤恨的表情。她小的时候无意间听宫人说起过这么一处荆竹苑,曾向皇帝讨要过,可从来宠爱她的皇帝却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和怡郡主性子要强,知道荆竹苑碰不得之后便再也没来过,只当宫中没有这处地方。谁知道蒋阮一来,虽然也没有得了这处园子,懿德太后却是准许她进来走动。对于和怡郡主来说,岂非羞辱。心中对蒋阮的仇恨又深了一层,但凡她喜爱的,看上的东西,蒋阮总是要抢一抢的。

    园子很大,处处都是风光景致,从前未曾来过不知其风光,眼下越是见其美丽,越是起了占有之心,只恨不得自己能进入这园子里才好。

    里头却不知怎么的一个侍卫也没有,也不知那书房再何地方。勉强转了许久,直到和怡郡主自己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忽然瞧见绕过一颗巨大的香樟树,远远的有一座竹楼。

    这竹楼瞧着崭新,掩映在树丛之中,自是说不出的雅致风流,应当就是传说中的书房了。就在这书房中看着树影婆娑,品茗看书,自是一件惬意之事。

    和怡郡主眼中喷溅出熊熊怒火,心中倏尔起了一种冲动,恨不得将这竹楼一把火烧的一乾二净。不过待触及到袖中的信封之时,面上的怒火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那信封里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蒋阮通敌叛国的证据。淑妃虽然答应了要给蒋阮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眼下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淑妃等得,和怡郡主却是等不得。要知道再等下去,皇帝的赐婚下来,便是治了蒋阮的罪又如何?怕是到了那时候有了萧韶护着更不好下手了。

    和怡郡主身边的人都是淑妃给的,若是让身边的人去做,淑妃自然也知道。淑妃眼下不许她胡乱动手,便不能惊动淑妃。只是和怡郡主的性子从来就不是个能隐忍的,这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便偷着从淑妃的屋里偷出了那份“罪证”,自个儿想要完成这件事情。

    罪证不是别的,正是蒋阮与天晋国的人书信往来,那书信中称呼蒋阮十分亲切,并且隐隐提到蒋信之已经平安,上头甚至有一个天晋国大臣的印章。

    如今蒋信之兵败,本就处于一种十分危险的境地,只要这封信被查到,自然是罪不可赦,几乎立刻就坐实了蒋信之的罪名,并且这罪名罪加一等,蒋信之两兄妹一起通敌叛国,做了天晋国敌军的内应,是大锦朝的罪人。这样一来,大锦朝的人自会将蒋阮打入大牢,日后就算蒋信之没死,也永远无法生存在大锦了。

    这样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人四处追杀的日子,才是对蒋信之最好的惩罚,蒋阮不是很心疼她的大哥么,她就要毁了他。

    和怡郡主这般得意的想着,她早已打听好了,公主殿守得跟铁桶似的,没有办法下手,荆竹苑却是极容易下手的。蒋阮平日里并不经常进去,这几日只是时常派宫女来采些花瓣,倒是十分方便她动作。只是如今她的人怕会惊动淑妃,只能自己下手,和怡郡主也并未害怕,若是事情败露,她身为郡主,只要不被抓到证据在,怎么也是待她无可奈何不是么?今日跟着这宫女来到荆竹苑,只要趁着没人将这罪证放到书房中,再碰巧让人传出蒋阮通敌的消息,只要在这荆竹苑中一搜,罪证在前,蒋阮如何抵赖得?

    和怡郡主想的是很好的,只是未曾想到这竹楼如此难找,不过心中尚且有些犹疑,怎生荆竹苑一个宫女太监也未曾看到,平日里至少有专门负责打整的下人,如今莫要说是守卫,洒扫院子的人都没有看到一个。

    一路前来,也未曾瞧见什么花儿,蒋阮平日里不是让宫女来采花瓣么,怎生这里却是一朵花也没有,那方才提着花篮的宫女过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来采树叶的?

    和怡郡主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怀疑自己是走错了路。可方才那宫女的确是往这里走的不假,迟疑也不过一瞬间,和怡郡主便打定主意,便是错了又如何?她是堂堂大锦朝的郡主,宫中除了皇帝的寝宫,还没有不敢随意去的地方。这地方又没有守卫,定也不是什么深宫禁地,今日进也进了,不上去探一探究竟,岂不是白来一趟?

    和怡郡主向来心高气傲又是不肯认输的,根本未曾将这地方放在眼里。况且一心一意想要置蒋阮于死地,哪里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中,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人,即便平日里再怎么精明,此刻也是无法想清楚其中利弊。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人心(2)

    她便提起裙裾,施施然往那竹楼上走去。竹楼修缮的十分精美,和怡郡主顺着竹楼的台阶朝上走去,方走到第七台台阶的时候,却是不知道触动了什么东西,只听风声暗响,嗖的一下从里跳出一个锋利的尖刀刃来。没料到有此巨变,和怡郡主立刻尖叫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得竹楼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什么人?”

    “本——”郡主两个字还未说出来,和怡郡主便感觉到面上一层锋利的银光,紧接着脚下的台阶往下一垮,她直直的往下栽去。

    “砰”的一声,地面顿时扬起一阵烟尘,从两层的小竹楼上摔下来,倒不至于要人性命,可和怡郡主平日里也是身娇肉贵的金枝玉叶,直摔得她脸色一白,也不知是哪里的骨头摔坏了,登时就倒抽一口凉气,痛的大骂起来。

    “九妹。”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发话,停在和怡郡主眼前,和怡郡主瞪大眼睛:“八哥,四哥。”

    宣离和宣朗就站在她眼前,两人面上皆是有些惊异之色,显然和怡郡主的到来也让他们吃惊不已。

    “你们怎么在这里?”和怡郡主吃了亏,自是不肯善罢罢休,心中恼怒至极,又为自己的腿伤所痛,想也没想就跟平日一般指责道:“你们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要告诉父皇去。我要告诉父皇你们两个勾搭在一起商量坏事,还想要杀人灭口!”

    和怡郡主向来口无遮拦,说话又习惯与将屎盆子往人头上扣,平日里也没少拿这种话来威胁宣华,不过是图嘴上一个痛快。今日也只是想要让宣离宣朗觉得理亏,最好是能够帮她一起对付蒋阮。

    可惜这一次,和怡郡主却是打错了算盘。

    宣离和宣朗一听此话,神色顿时一变。宣朗道:“九妹这是什么话?”

    “四哥还欺负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成?”和怡郡主向来瞧不上宣朗,此刻说话更是带了几分刻薄:“没想到四哥也还是这样的胸怀大志之人呐,怎么,如今选择跟了八哥,底气也足了起来不成?哼,四哥怕是早忘了从前求我与我母妃的时候了。四哥,做人不能忘本啊。”

    宣朗从来都是得了一个无才的名头,贤妃虽然占着四妃之位,其实也并不见得在宫中有多大的地位,宣朗曾惹怒过他国使臣,偏生那时候淑妃最是得宠,宣朗便是亲自在淑妃和和怡郡主面前跪了整整四个时辰,才求得淑妃在皇帝面前的一句好话。

    若说和怡郡主别的本事没有,偏生这惹怒别人的本事却是十打十的。大抵是从淑妃那里学来的有恃无恐,可和怡郡主的脑子却没有淑妃好使。譬如此刻,明显宣朗的脸色已经变了,和怡郡主还在喋喋不休。

    宣朗前日里就受了蒋阮的威胁,心中自是担惊受怕,此刻和怡郡主的一番话,却让他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情绪爆发出来。看着眼前这张扭曲美艳的脸,突然让宣朗想起许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明明身为皇子,却要被迫跪在淑芳宫门外,烈日当头,里头那对母女笑着听着谈情吃冰镇的西瓜,对他的汗水置若罔闻。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都在看他的笑话,他知道那些人都看不起他。

    世上总有些心如蛇蝎的女人,淑芳宫中的母女加诸在他身上的耻辱,眼下变得突然不可忍受起来。他就是要依附宣离又如何?从此江山大业,有宣离的龙椅,也有他的一亩田地。大业近在眼前,一个小小的女人算得了什么?

    宣朗突然冲宣离拱了拱手道:“八弟,咱们方才的话,怕是被九妹听去了,这可是件不妙的事情。”

    和怡郡主看着宣朗与往日不一样的反应,心中突然起了一层惊惶。然而她向来能装,面上并不曾显现半分。

    宣离看了一眼宣朗:“四弟,你的意思是?”

    “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出一点差池。”宣朗低声道:“死人才是万无一失。”

    “你疯了宣朗!”和怡郡主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若不是亲耳听见,她万万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言语可怖的人会是那个宫中人人摈弃的无能皇子。她不安的扭动身子,脚伤让她不能站起来,她只好用言语来恐吓道:“宣朗,你敢杀我?你就不怕父皇知道了砍了你和你母后的脑袋?你一个废物皇子,你凭什么敢——”

    不说还好,和怡郡主一说完此话,宣朗的表情更是阴鹜了几分。转头对宣离诚恳道:“八弟请三思。”

    宣离自也是看出了宣朗的不同寻常,却是没急着拒绝,反而是突然笑了起来:“四哥说的有理,四哥,不如这次就由你来处理。”

    他笑容如沐春风,仿佛在闲谈着一幅书画,一方古砚,自是温文尔雅,可吐出的话语却似乎带着冷森的寒意,其中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宣朗一怔,心中也不由得佩服宣离好算计。今日之事,原本宣离心中估计也是对和怡郡主起了杀心的,可偏生由他提出来,这样一来,让他下手的要求自然而然。这是宣离对他的一个考验,若是事情没有败露,从此以后再宣离面前他就多了一个把柄,若是事情败露下来,此事也全与宣离无关。

    和怡郡主心惊不已,此刻才是真正的感到了害怕,一迭声道:“不……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宣朗眼睛一眯,和怡郡主今日就算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她看到了自己阴鹜的一面,也知道自己企图杀人灭口的心思,留着她一条命日后必是多了一个祸患。而且……宣朗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和怡郡主,心中不知为何突然起了一层淡淡的快意。仿佛极为享受这样的滋味,就像是突然起了一层黑暗的想法,想要看着那具美艳的身子布满伤痕,扭曲的表情永远凝固在僵硬的那一刻,仿佛那样,他那些失去的尊严就能找回来了。

    他慢慢溢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好的,八弟,交给我来处理。”

    “不——”和怡郡主惨叫一声,慌乱的想要叫人呼救,可这荒无人烟的园林处哪里有侍卫,便是有侍卫,怕也不会来救她了。那双纤细的手无力地在空中一抓,仿佛突然被人抽空力气,慢慢的垂了下来。一抹鲜血顺着剑尖喷溅而出。

第二百九十七章 栽赃(1)

    宣朗缓缓地抽出长剑,那双向来瞧着懦弱平庸的目光闪烁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地光芒,倒是十分奇特。仿佛窥见了鲜美佳肴的老鼠,无端的令人憎恶。若是有人经过,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宣朗此刻的表情,仿佛被恶魔附身的另一个人。而宣离微微退后一步,似是怕被那血迹溅到脏污到袍角,只是面上表情尚且未变一分。

    鲜血慢慢的浸染开来,顺着和怡郡主的衣袖浸湿下去,袖中的那副“罪证”也被斑斑血迹染红了去,字迹逐渐化开氤氲,怕是到了最后,连那印章也看不大清楚了。和怡郡主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或许没料到这个从没放在眼里的无能皇子最终会要了她的命。或许是没有想到,这精美的园林,没料到最后会成为她的葬身之所。

    她最后看到的,是面前两人洁净的衣角,同她满身血污粘腻的身体相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竹楼下,手下的人将和怡郡主的尸体藏好,又将原先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竹楼里,宣离与宣朗坐在桌前,彼此神色都并不似方才那般轻松了。

    “我只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宣离盯着宣朗道。

    此地虽在深宫之中,可其中曲折和秘密,并非是人人都可窥见的。若是从其他的路走,定会遇见守门的侍卫,而和怡郡主能够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来,定是没有遇到什么侍卫才是。这只能说明,她走的那条道,是自己人的道。而和怡郡主显然不可能是自己人,他们中怕是出了内鬼。

    这地方机密的很,平日里宣离和宣朗有事商量的时候都会在此地碰面,是以今日遇见和怡郡主,他们两人几乎是同一时刻都起了杀心。这地方虽然瞧着是个偏僻废弃的妃子后院,实则被宫中其他人知道了他们两人曾一起在此地出现过,必然会引起人的怀疑。

    宣朗一惊:“八弟,你不会怀疑我吧?”他似是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我发誓我没有,我怎么会将这种事情告诉她?”

    “没有说是你。”宣离摆了摆手:“不过,你身边可有什么其他人知道这地方?”

    宣朗摇头:“除了八弟给的几个侍卫,无人知道这个地方。我也觉得很奇怪,和怡突然找到这里来,若说是无意中找来的,也实在是太巧合了些。”顿了顿,宣朗面上闪过一丝懊恼:“方才应当问清楚她是怎么过来的才对。”

    可惜方才他情绪竟然失控了,一时冲动之下便杀了和怡郡主,此刻心中倒是有些后悔和后怕。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人既然已经死了,说什么也都晚了。

    “此事总是透出些蹊跷。”宣离眯了眯眼睛:“和怡突然失踪,必然引起宫中怀疑,不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宣朗一愣。

    “祸水东引。”宣离微微一笑:“和怡郡主是被人杀了,可不能被我们杀了,这宫中谁与她有仇,便与她杀了吧。若是能凭此除去眼中钉,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宣朗眼睛一亮,的确如此,和怡郡主藏在宫中到底不安全,想要将尸体偷偷运出宫中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到如今,只能找一个替罪羔羊,然而这替罪羔羊也不是随随便便找好就是。最好是能够一石二鸟,既将这烫手山芋甩了出去,又能除去心腹大患。宣朗想着想着,突然心中便浮起一个冷淡的身影来。

    “我知道了,”他激动起来:“八弟,我有一个好人选。”

    “哦?”宣离目光一闪:“说来听听。”

    “这个办法,我保证比找个替罪羔羊更能让八弟称心满意,咱们可以借用和怡,来达成八弟一个愿望。”

    宣朗低低一笑,随手抓过面前的一张纸,开始写起来。

    天竺回到公主殿,将手里的花篮放下,果真是采了慢慢一篮子花瓣,便又将花瓣全部倒出来放到木盆里一点点开始清洗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做这个。”露珠一把扯过木盆,拉住她的袖子就往屋里走:“姑娘还等着你回话呢。”

    天竺耸耸肩,作为属下,必然是要满足主子的指令。蒋阮的指令除了带路之外,寻找这花瓣也是一样,她自是不能顾此失彼,大事小事,总归都是主子交代下来的事情。

    屋里,蒋阮正在屋里将早些前摘来的花瓣分类,懿德太后最近心情不错,指明要她学着调几瓶香料。前生她在宫中的时候托宣离的福学过一些,倒也不难,如今倒是便宜了行事。

    “姑娘,路已经带到了。”天竺道:“属下亲眼看见和怡郡主进了园子,等了一个时辰也不曾出来,属下就同姑娘吩咐的那般,去了荆竹苑采了些花瓣回来。”

    蒋阮之前便吩咐露珠去打听最近淑芳宫中和怡郡主的动静,一旦知道今日和怡郡主早早的就出了淑芳宫,就立刻让天竺做宫女打扮,提了花篮子亲自与和怡郡主“偶遇”。再让天竺“被尾随”,不动声色的给和怡郡主指了路。

    她并没有向婢子们解释为何要这么做,露珠几个也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只是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只有天竺,她是习武之人,蒋阮之前将她叫道屋中,给了她一副地图后,她一路走过去,才发现这地图的巧妙之处。

    蒋阮让她引和怡郡主去的那处园子,分明就是一个极隐秘的机密之地。蒋阮带她走的那条,又是避过了所有侍卫的那一条。这样的园子瞧着光明磊落,实则要真正进入是很难,其中有多条岔路,岔路上又分岔路,真正要答道目的地实在是是很难难,走错一条,便会遇上侍卫通报,惊动其中主人。若是有大人物侥幸真的得了消息进去,里头不过是一处园子,也没有其他的把柄。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胆大的密室,胆大在与就这样大喇喇的暴露于众人面前,密室在与这个处于大庭广众的园子,除了主人,基本上无人可进入。

    而蒋阮明显是早已知道这个园子的所在,并且连道路知道的都是最省事的一条。她将和怡郡主引到此地,那地方的凶险可想而知。若是自己人,蒋阮大可不必用此方法,也就是说,蒋阮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明至极。

第二百九十八章 栽赃(2)

    天竺不明白蒋阮是怎么知道这个密室和通道的,她觉得自己这个新主子身上有许多秘密。她想,这个地方,或许连锦衣卫负责宫中暗处的人都不知道完全的道路。

    露珠忍不住问:“姑娘,为什么偏偏是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没到天竺姐姐就回来了?”

    “一个时辰足够了。”蒋阮的目光仍是落在面前的花瓣上,花瓣经过清洗,越发显得鲜艳,她道:“杀人只需要一炷香,剩下的时间,不过是用来清理。”

    “杀人?”露珠一惊,随即捂住自己的嘴,暗恨自己的失态,小声问:“和怡郡主……被杀了?”

    蒋阮瞧了她一眼,道:“以她的性子,如今都未出来,必然是没命活着了。”这一点,她一开始就知道了,进了那个地方的人,除非是自己人,从来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露珠看了看蒋阮,又看了看天竺,恍然大悟道:“姑娘是故意的,姑娘早就知道和怡郡主进去了会死,才让天竺姐姐带的路?”

    “是。”蒋阮把每一种花瓣收到木质的小匣子中,转头看向她:“我早已算计好的。”

    露珠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觉,有一瞬间觉得自家姑娘实在是很可怕了,蒋阮接收到她淡淡的畏惧眼光,也只是浑不在意的一笑,反倒是让露珠有些愧疚起来。心想和怡郡主隔三差五就来找蒋阮麻烦,有时候还恨不得致蒋阮于死地,先下手倒也好,免得日后留着多生事端。露珠心态极好,很快便将自己方才的不自然轴了回来,对蒋阮道:“可姑娘怎么知道郡主去了那地方就会死的?那地方又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蒋阮微微一愣,思绪却是飘向了远处。

    宣离是个自认为风雅意趣的人,即便是商量些阴谋之事,也定是要寻个风景秀丽的雅地。譬如说那园子,就是宣离引以为傲的东西。

    只因为它既胆大又精妙,平常之人难以寻到她。上一世,宣离也曾带她去过几回,这样想来,在对一个棋子上,宣离舍得下功夫,又没有架子,行事体贴温柔,再将自己的秘密之地都给她看,让她想不信任都很难。

    那地方是宣离的机密之地,宣离经常与宣朗在此地见面,而宣离带她走过几次都是走的自己人的道,许是以为她到底是个女子,记忆力也不见得有多出众,所以并没有太过注意,却不知道,她小时候在庄子上长大,因为要辨认哪条山路上的草药能够卖钱,对认路方位十分熟悉,便是只走一次,也足够牢记于心了,更何况是好几次。

    这一世重生以来,那些记忆带了血仇更加清晰,她将所有能用上的东西几乎都用笔细心记录了下来,也包括宣离的这个宫中密室。

    她早已画了地图,心想终有一日会用上,不想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她知道和怡郡主在得知萧韶赐婚之事后必然会想些法子,公主殿无从下手,唯有荆竹园有可趁之机。而让天竺假意去荆竹苑,将和怡郡主带往密室,一旦为宣离发觉,必然会起了杀心。

    即便宣离没有起杀机,可和怡郡主是什么人,飞扬跋扈,目中无人,许是对宣离还有些畏惧,可对待宣朗必然会恶语相向。宣朗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大业将成,必会有妄自尊大之感,况且和怡郡主的存在会永远提醒宣朗过去的耻辱。宣朗在这样的刺激之下,必然会添一把火。

    和怡郡主就算是不想死,也很难了。

    此事看似简单,其实处处危机,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从宣离的自大到和怡郡主的怒火,再到宣朗的阴郁,每一步都要考虑到人心的变化。若不是前生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对这些人的心思把握的务必准确,她又怎么敢设这个局?

    和怡郡主不是死在宣离手上,不是死在宣朗手上,也不是死在她手上,而是死在人心之上。人心古怪,善恶一念之间,譬如和怡郡主,恐怕自己也没有想到,最后的死亡之路,竟是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指引,而那宫女,都是她的对家精心安排的。

    蒋阮淡淡的垂眸,和怡郡主和淑妃的手段,早在许多年前她就见识过了,今生倒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是,若是别的事便罢了,关系到蒋信之,就算让淑妃满门陪葬都嫌太轻,何况区区一个和怡郡主。

    外头,露珠看了一眼天竺,问道:“你可要将这事情告诉萧王爷?”

    萧韶既是对蒋阮的事情十分关注,眼下蒋阮自己出手解决了和怡郡主,也不知以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若是有萧韶在一边看护着,倒是方便很多。

    天竺摇头:“姑娘吩咐我不说。”

    “那你便不说了?”露珠奇道。天竺虽然尊称蒋阮一声姑娘,实际上却是萧韶的手下,但凡什么事情都是要报备与萧韶的。此刻这么说话,倒是出乎了露珠的意料。

    “姑娘是我的主子,我只听她的吩咐。”天竺神色不变。早在蒋阮冒着风险又掩护了萧韶一回的时候,她就真的将蒋阮认作是自己的主子,不再有别的想法了。

    露珠转了转眼珠,心中为蒋阮真心高兴起来,无论如何,天竺被蒋阮收服,只忠心于她也是一件好事。

    天竺别开眼,心中却是有些思量。更重要的是,身为属下,除了保护主子之外,还要足够的信任主子。萧韶不可能哪里都照顾到,况且出征在即,蒋阮迟早会一人面对这些刀光剑影,锦英王府不需要一个孱弱的女主人,她也必须要够坚强,才能站在萧韶身边。

    此事,未必就不是一个考验,端看蒋阮怎么做了。

    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庄子上,一处三进宅的农院,最末里的一间脏污不堪,仿佛许久未曾有人进来过了。

    一个身材瘦削的妇人手里提着一篮东西匆匆忙忙打院子里走过,路过最末一间屋子的时候才将门一脚踹开。

    屋里弥漫着一股腥臭潮湿的腐败气味,妇人将灯点上,里头显现出一个蜷缩的人影来。那人瞧见亮光,似乎是十分畏惧,忙有双手挡着脸低下头去,生怕那亮光折射到眼前一般。

第二百九十九章 异常(1)

    “躲什么躲,”那妇人没好气道:“夭寿的,吃饭了。”

    说罢便将篮子里的东西重重搁在桌上,将篮子往里一收,想也不想就破口大骂起来:“老娘每日忙里忙外的还要照顾你这个废人,就这么个破人有什么好守的,银子倒是不错,原先那蒋家嫡女在我家院子里每月还有三两银子,你虽有五两银子,却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也不能替我绣花摘草,这么算起来,还是老娘亏了!”

    听到“蒋家嫡女”四个字时,地上的人似乎身子猛地一颤,一下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脏污的脸来。骨肉如柴的身体似乎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恶臭和污垢,也不知是多久未曾洗澡了。只有一双眼睛还依稀能够看出当初的风致,正是夏研。

    若是有人经过此地,说这人是夏研定是有人不信的,只因为这妇人浑身脏污不堪,形同乞丐,和当初京城第一才女,温婉贤淑的尚书夫人哪里有一分想象的地方。

    偏生夏研还一个劲儿的往那妇人跟前挣扎,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

    “哼,”那妇人面上却是闪过一丝嫉妒,好笑的看了一眼夏研,说风凉话道:“不过人家现在可是风光了,还封了郡主,想当初她在我家过的猪狗不如,不想现在如此有前程。”

    那妇人不是别人,真是当初张兰家的小女儿陈芳。自从当初王御史来庄子上替蒋阮平反后,陈昭被关入大牢,至今也未曾放出来。张兰为了给陈昭狱中活动,将家产田地全部卖了个精光。那赌鬼丈夫也因为欠了人的银子被人打死,张兰又在不久后中了风,瘫痪在家。陈芳一个姑娘家,无奈之下便嫁给了村东的一个鳏夫。鳏夫对她动辄打骂,她便也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变成了一个厉害的泼妇。

    时光倏然而过,仿佛事情尽数倒流,夏研也许自己都没有想到,曾让人为难蒋阮的下人如今却是为难到自己头上来了。她也没有想到,她如今过的还要比当初的蒋阮不如。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夏研呆呆的瘫倒在原地。她被陈昭以养病的名义送到这处庄子上来了,原以为是逃出生天,不想这才是地狱的开始。一开始她也试着威胁陈芳对她好一点,可是这庄子偏僻的很,她一个人如何斗得过陈芳,在这样一个粗俗的泼妇面前,夏研的心机手段全部都使不出来,她擅长在后宅中争斗生存,却敌不过面前的一个蠢妇。陈芳抢了她的首饰,逼她干活,给她吃最坏的饭菜,住最烂的屋子。原先对蒋阮的那些招数全部使在了她身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研如此愣怔,陈芳却是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妇人好生讨厌,偏那官人还说暂时不能让她死了。不过瞧那官人的样子,这妇人日后也是死路一条,不过早晚问题。

    不等夏研再说什么,陈芳转身出了屋,重重将门一关。屋中顿时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夏研睁着无神的双眼,眼角处突然缓缓溢出一滴泪珠。

    第二日早晨一大早,蒋阮便受到了和怡郡主的帖子,邀请她前去沐风亭去坐坐。白芷来送帖子的时候还有些惊疑不定,她是不知道蒋阮让天竺做的事情,只道是和怡郡主是想使什么坏,不由得出声提醒道:“姑娘,这和怡郡主此时找来,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姑娘莫要中了她的计才好。”

    连翘也点头称是:“如今宫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紧紧盯着姑娘,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不如奴婢去回了这帖子就说姑娘不方便?”

    “不必了。”蒋阮微微一笑:“你们去替我收拾一下衣裳便是。”

    连翘和白芷面面相觑,见蒋阮似有主意的模样,只好依言照做。倒是露珠凑过来道:“姑娘,和怡郡主不是已经……莫非其实她并没有怎样?”

    死人是不可能还能送来帖子的,世上也并无鬼神之说,除非和怡郡主还活着,否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冒出这封帖子来。

    “不可能。”蒋阮道。昨日天竺也已经打听过了,和怡郡主是昨儿个晚上回到寝宫的,甚至连淑芳宫也没去。和怡郡主昨日办了这样一件大事,却什么都没提,听宫里的宫女说昨日和怡郡主的表现也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想多说话。

    这样一来,很可能是进入寝宫的那个“和怡郡主”并非真的和怡郡主。这封帖子,也定是那个“和怡郡主”送来的,当然,真正想要邀请她的人,并非是那个假的“和怡郡主”,而是背后的人。

    帖子已经送到公主殿来,她如何不能去赴约,倒也省了许多事端。她扬了扬眉,伸手从袖中抖出一封信交给天竺:“你不方便露面,寻个机会将这封信送到国师慧觉手中。”

    天竺点头,蒋阮换过衣裳,便让白芷和露珠跟着,前去沐风亭。

    沐风亭虽然风光极好,却是距离冷宫极近,平日里的宫嫔怕沾染了晦气便不常到这边来,而太监宫女们每日又有大量的事情,无闲心欣赏美景,主子们不在这里,自然也不会过来。只是和怡郡主平日里倒还是极喜欢这一处。

    蒋阮到了沐风亭的走廊处,远远的就瞧见一个身影伏在桌上,看那衣饰应当正是和怡郡主无误,而身边的两个丫鬟正是和怡郡主的贴身宫女。露珠见此情景便是皱了皱眉,心道和怡郡主居然没死?难不成真的被白芷说中了,是想了什么坏法子来害蒋阮不成?

    白芷比露珠细心些,眼尖的发现和怡郡主伏倒的身子自是有些奇怪,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奇怪。就像是一副塞了棉花的偶人般,姿态僵硬,就连肩部的线条耸动的也十分不自然。白芷留了个心眼,心中不知为何便有了一种惴惴不安之感。忍不住想要再次出声提醒蒋阮,却瞧见蒋阮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朝和怡郡主走去。

    她走的不慌不忙,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值得警惕的事情,倒像是真的来赴一场寻常好友间的午后邀约一般。

    待走到跟前,和怡郡主身边的两个宫女齐齐低下头去唤道:“弘安郡主千岁。”

第三百章 异常(2)

    蒋阮淡淡的瞥了一眼和怡郡主。此时走近了方看的清楚,石桌上,和怡郡主将脸埋在桌上,似是睡着了一般,看不清楚脸。走的越近,便能闻到和怡郡主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香味。

    但凡宫中贵女,喜爱用脂粉香膏也实属平常,只是越是金贵的香膏越是以味浅为重。气味越浅越是觉得清雅,和怡郡主这般浓烈,倒是跟那些青楼名伶差不多了。

    露珠先是有些疑惑的看了和怡郡主一眼,随即瞪大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怕被两个宫女发觉连忙垂下头去,心中震惊无以复加。和怡郡主怎生用这样浓烈的香气,若是平日里她定也想不明白,可是昨日听蒋阮一番话,此刻却像是给她的疑惑有了一个突破口。这香气过于浓烈,反而不像是用来添置打扮,而像是在遮掩什么。

    遮掩什么?必然是遮掩血腥的味道,腐烂之气!

    露珠心头一跳,死去的和怡郡主坐到这个地方,还有人以她的名义下帖子给蒋阮,还能有什么目的,分明就是针对蒋阮设的一个局!

    “姑娘,”露珠情急之下便唤道。

    蒋阮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的了然和平静让露珠微微一愣,也不知怎么的,露珠只觉得蒋阮这一眼将她方才的不安一扫而空,慢慢镇定下来,想着自家姑娘总是运筹帷幄,今日之事怕也是早已料到了,不妨静观其变。

    白芷虽然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觉今日和怡郡主这帖子下的莫名其妙,可她性子历来要沉稳些,只是紧紧盯着蒋阮,不做其他的胡思乱想。

    那两个宫女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蒋阮扬眉,微微一笑道:“和怡郡主这是睡着了?”

    和怡郡主贴身伺候的一个宫女点头道:“正是,奴婢们不敢随意打扰郡主。”

    “那我来叫醒她如何?”蒋阮似笑非笑道。这有些莫测的语气瞬间令两个宫女怔了一怔,没想到蒋阮接的如此爽快,倒是省了她们的事。可一听到蒋阮的语气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是被什么人窥伺上了。两人对视一眼,双双低下头去。

    蒋阮慢慢伸出手,按在了和怡郡主的肩头,触手所及,果真是一片僵硬,她唇角便浮起一丝笑容,猛地将和怡郡主往后一掀。

    “砰”的一声,和怡郡主便从石凳上一下子栽倒下去,在地上翻了个滚儿,面目朝天的仰躺在地。这时候看的分明,便见那和怡郡主腹中正插着一把精巧的匕首,上头的血迹鲜亮,遮掩了原先的痕迹。而和怡郡主双眼瞪得大大的,嘴唇苍白,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露珠因为之前便有心理准备只是惊了一惊,白芷却是吓得失声叫了起来,和怡郡主的双眼恰好对着蒋阮,仿佛临死前经受了极大的痛苦与不可置信,双眼中流露出怨毒与恐惧,倒像是索命的恶鬼一般。

    “郡主!”那两个宫女齐齐叫道,面色顿时一变,其中一个指着蒋阮就道:“你竟杀了郡主!”

    蒋阮不喜不怒,淡道:“哦,何以见得?”

    她从方才到现在,猛然间见到和怡郡主的尸体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颜色变动,若不是心机深沉就是早已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很可怖的,偏偏蒋阮这般若无其事的态度更是让人心中摸不清底细。两个宫女惊吓之下却也只能按照之前的戏本子硬着头皮演下去。其中一人怒道:“弘安郡主好狠的心,奴婢二人亲眼所见弘安郡主与和怡郡主起了郡主,弘安郡主痛下杀手,便是到了陛下面前,弘安郡主也是杀人凶手!”

    “亲眼所见么?”蒋阮低低一笑:“你们有两个人,我这里却也有两个人,你们亲眼所见是我杀了和怡,我这两个丫鬟,怕是看到的东西有些不一样啊。”

    白芷经过最初的恐惧之后也认清了形势,听到宫女睁着眼睛说瞎话,想要陷害蒋阮的时候便气怒不已。眼下听蒋阮这么说立刻就反应过来,道:“正是,两位姐姐说话好生奇怪,我们姑娘来的时候,郡主早已死了。”

    “的确如此。”露珠道:“两位姐姐一张嘴没有问题,我们这边三双眼睛也没有出错呀。”

    宫女没料到蒋阮就是到了此刻还如此镇定,甚至有心思与她们进行口舌之争,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就在此时,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郡主果真胆识过人,大敌当前谈笑风生,让本殿也为之佩服。”

    蒋阮转过身来,只见自走廊外翩翩而来一人,如往常一般的褐衣简饰,不是四皇子宣朗又是谁?

    虽未揪住背后的人,至少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蒋阮微微一笑:“四殿下。”

    “郡主,现在可不是只有两个人了。”宣朗笑的十分亲切温和,还带着几分发自心底的愉悦:“本殿也亲眼看见郡主行凶的过程,就算两个宫女说的话不够分量,不知道本殿的话做不做得数?”

    露珠和白芷都恨恨的盯着宣朗,即使是宫中再不受宠的皇子,身份和地位在此,若是宣朗真的出来作证,蒋阮是完全占不到上风的。尤其是在眼下蒋信之下落不明的时候,朝廷中不少人都注视着蒋阮的一举一动,巴不得她出错,若是真的被冠上了这罪名,每个人上来踩一脚,蒋阮要想再次站起来,怕也是很难了。

    “四殿下不妨开门见山。”蒋阮叹息一声:“这样绕着圈子说话,实在是很累。”

    宣朗点头:“本殿也是这样想的。本殿相信郡主方才只是一时冲动,并不是故意为之。事实上,八弟倾慕郡主已久,郡主既然是八弟的心上人,本殿也不会过多为难郡主的。”

    蒋阮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宣朗微笑。她不接宣朗的话,宣朗倒是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宣朗也不是真的如表面上一般被人说一说就十分脆弱。在某些事情上,宣朗比蒋丹要执着,也要不害臊的多。即使遭到了蒋阮的冷遇,他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道:“此事虽然发展到了眼下这种境地,却也不是全无生机。若说这宫中还能有谁可以保得住郡主,便只有八弟了。若是郡主能得了八弟的庇护,想来此事要想完美解决并不难。”

第三百零一章 异常(3)

    “怎么个解决法?”蒋阮看向自己的指尖,神情未曾有什么变化。宣朗看在眼里,眉头急不可见的一皱。

    顿了顿,他道:“至少八弟能想法子将此事掩过,不让郡主受委屈。”

    蒋阮似是终于有些不耐烦,问:“我与八殿下也不过泛泛之交,如何能得他庇护?”

    “郡主莫要这么说。”宣朗面上一喜,立刻侃侃而谈:“郡主是八弟的心上人,只是如今蒋副将在边关下落不明,郡主在宫中的日子多少也是水深火热,一不小心犯了错,也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要想真真正正的得八弟庇佑,唯有进八弟府上,方是长久之道。”

    一番话说下来,宣朗不由得握了握拳,心中也有些紧张。

    宣朗向宣离提出这个法子,不可谓不得意。他知道宣离对蒋阮上了心,偏生不知为何蒋阮对宣离却是比如蛇蝎。最近萧韶请皇帝赐婚的事情更像是扎在宣离心上的一根刺,宣朗跟了宣离这么久,对宣离的有些想法心知肚明。

    譬如现在,若是能以此事拿捏蒋阮,让蒋阮嫁给宣离,绝对比找个替罪羔羊来让和怡郡主的死有其他名义更能让宣离高兴。此事若是成功,宣离必然会给他记上一功,日后大事建成,他也能多几分筹码。

    可是宣朗能料的见其他,却迟迟料不准蒋阮的态度。如果用普通的法子,必然是行不通的,唯有以和怡郡主的性命和蒋信之的安康威胁。在宣朗看来,蒋阮之所以不选择宣离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萧韶。可是当危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女人都是一样,再厉害的女人,到了某些时候,除了示弱和求饶,一无是处。就如同当初的和怡郡主。

    蒋阮淡淡反问:“八殿下布置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逼嫁?也实在太看得起我了。”

    白芷和露珠早已是心中不忿,没想到宣离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做出这样下三滥的事情,竟往蒋阮身上泼下这等脏水。可是一国郡主之死怎么说也不是小事。

    “郡主千万别妄自菲薄。”宣朗一笑:“在八弟心中,任何人都比不上郡主珍贵。”

    蒋阮微微一怔,这话宣离前生倒是经常说。彼时她在深宫之中每日过的暗不见天日,有时面对宣离的体贴也会觉得自卑,宣离常常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看低自己,在我心中,任何人都比不上你珍贵。”

    如今这话从宣朗嘴里说出来,蒋阮只觉得讽刺。这一世蒋阮没有看低自己,宣离却是高看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在她心中,宣离是一只臭虫蛆蝇,怎么看怎么恶心?

    “四殿下惯会说好话,”蒋阮微微一笑:“却不知是不是别人家的狗当久了,只会捡好听的说。”

    “你——”宣朗脸色一变,实在不明白方才好好地的蒋阮何以会忽然变了脸。这话又实在太过刺耳,当下就往宣朗心底的软肋处戳,若非蒋阮的身份,宣朗差点就要忍不住动手了。许是宣朗认为如今跟着宣离前景一派光明,也有些自持身份妄自尊大。否则在过去,听到蒋阮这么说也不过是一个懦弱的笑容便敷衍了。如今这般,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杀了一个和怡郡主的缘故,人性的黑暗面一旦被激发出来,想要再收回去便是难上加难了。

    宣朗铁青着脸,对蒋阮道:“本殿一片好心,郡主却恶言相向,实在是让人心中遗憾。”

    “你大可不必遗憾,”蒋阮漫不经心的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就算你要说人是我杀的也无所谓,不过,我不会嫁给宣离。”

    “你说什么?”宣朗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可知道你所说的话代表什么?”

    “愿闻其详。”蒋阮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那笑容落在宣朗眼中怎么看都是讽刺。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你杀了和怡郡主,就是犯了大罪,和怡郡主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你只是尚书府半路册封的郡主,父皇如何会偏帮你。这一次就是皇祖母也保不了你,蒋副将在边关又出了事,这个时候你杀了和怡郡主,你知道朝廷会怎么说?”宣朗声音含着几分恐吓:“你就是与蒋信之早已存了逆反之心,里应外合,想要践踏皇家的尊严,出卖大锦朝的土地!你能活着进大狱,却不能活着出来!”

    这一番话直说的露珠和白芷都变了脸色,虽然暗恨宣朗无耻,可心中却也不得不承认宣朗说的全都是对的。只要蒋阮一旦被冠上谋害和怡郡主的罪名,要想从此事中完整地脱身,怕就是很难了。

    “多谢四殿下提点。”蒋阮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宣朗的一番话,只轻轻颔首道:“果真令我我大开眼界。”

    “到了如此份上,你还不肯改变主意吗?”宣朗已经从不可置信变成了嘲讽,只道蒋阮是个疯子。在他看来,选择另一条路,就是黄泉路。蒋阮宁愿死也不肯嫁给宣离,只能是脑袋坏掉了。

    “四殿下,你想做什么就做吧,送大牢也好,告御状也好。总之,我,不可能嫁给宣离。”她道:“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改变主意?”

    宣朗看了蒋阮半晌,终于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情,你为何不愿意嫁给八弟,你们可有过节?”

    “或许是前世的仇怨。”蒋阮淡淡道:“重要的是,太恶心了。”

    “恶心?”宣朗呆住。

    “对。恶心。”

    萧韶方从宫里出来,刚刚翻身上马,便瞧见锦二一个跟头栽倒在他面前,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带了几分少见的严肃:“不好了,主子,蒋小姐被抓到大牢去了。”

    萧韶眸色一沉:“怎么回事?”

    “四皇子和几个宫女亲眼见到蒋小姐杀了和怡郡主,后来便来了人,证据确凿,淑妃大怒,如今正在求皇上做主。皇后也没办法,只能先下令让刑部的人将蒋小姐关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萧韶皱了皱眉问。

    “晌午的时候。”锦二道。萧韶在宫里办其他事情,这不刚出宫他才撵上来,离蒋阮被抓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也不知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一次比往日里都要情急的多,和怡郡主可是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平日里虽然顽劣了些,父女情却是实打实的在那里不变。蒋阮杀了和怡郡主,这罪名足够令皇帝勃然大怒之下处置了蒋阮。

第三百零二章 醋王(1)

    萧韶调转马头:“去刑部看看。”还未扬鞭,便又听得一个声音道:“主子!”

    锦三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赶来,扫了一眼周围,低声道:“天竺想要见您一面。”

    天竺是蒋阮的贴身丫鬟,锦二和锦三对视一眼,蒋阮的性子他们平日里也是清楚的,不肯吃亏的主,难免没有料到今日的局面,说不定还是故意这般做的,天竺此刻来访,指不定就是给蒋阮来捎口信的。

    萧韶略略思索一下,才道:“让她来易宝阁。”

    外头人多眼杂,天竺毕竟是蒋阮的丫鬟,若是落入有心之人的眼里,难免拿此事做文章。去易宝阁刚好也可以打听些消息。

    锦三领命离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萧韶端坐在易宝阁的暗室里,天竺俯身跪地:“主子。”

    “她说了什么?”萧韶问。

    “姑娘什么也没说。”天竺道。

    萧韶黑眸闪过一丝异光,抿了抿唇,垂眸不语。一边的锦二和锦三却是大吃一惊,原以为蒋阮是让天竺带信来的,什么都没说是什么意思。蒋阮没有什么话要要天竺捎给萧韶的?

    “姑娘早已料到今日之事。”天竺不等萧韶发问,便自顾自的说道:“和怡郡主的死也是姑娘一手安排的,不过和怡郡主并非姑娘所杀。杀和怡郡主的人另有其人,今日是有人污蔑于她。姑娘早已有了布置,早在之前便让属下将一封信交给了国师慧觉,应当是留有后手,主子不必太过担忧。”

    萧韶沉思了一会儿,道:“你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一遍。”

    “主子可是想要帮姑娘一把?”天竺抬起头问。

    萧韶看了她一眼,道:“是。”

    “主子不可。”天竺开口:“此事姑娘已经拿定主意,主子最好还是不要插手此事。”

    锦二和锦三都皱了皱眉,对一个锦衣卫来说,插手主子的决定是大忌,天竺这样的举动已是十分逾矩,甚至可以看做是对萧韶的不尊敬。天竺是自小被萧韶训练大的,忠心自是不用提,如今这样的态度,让身为同僚的他们都有些微微吃惊。

    “她是我锦英王府的人,我不会袖手旁观,也不会让她被任何人欺负。”萧韶淡淡道,语气中却已经带了寒意。

    “回主子,”天竺也并非没有听到萧韶的语气,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继续道:“主子可是认为姑娘没有办法解决这样的事情?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主子离京的日子迫在眉睫,主子在京城尚且能保护姑娘,可主子离京后,难不成就以为这明枪暗箭全会消失?就算主子将姑娘保护在锦英王府,也未必是万事顺遂,如今盯着锦英王府的人如过江之鲫,姑娘的日子又哪里能轻松地起来?”

    “你的意思是,本王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萧韶眯了眯眼,这一次开口却是缓慢了许多,不过携带的寒意也比方才更重了许多。锦二和锦三忙对天竺使眼色,萧韶此刻本就心情不好,天竺的话岂不是自个儿往火枪上撞来着?

    天竺无视锦二和锦三的暗示,继续道:“主子难道希望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凡是都要靠主子保护的大家闺秀?若真是这样的话,锦英王府怕是养不了这样的娇花,王府需要的是在刀枪风雨中屹立的女子,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锦二和锦三张了张嘴,锦三无奈的闭了闭眼,天竺从前在锦衣卫里虽然忠心,其实却是个倔性子,认准了的事情怎么也不会改变。今日瞧着模样时铁了心要惹萧韶生气了,如今是一时痛快,保不准之后会受什么责罚。难不成是跟着少夫人呆的太久,胆子也变得无法无天了?

    “这些日子属下跟着姑娘,属下看的清楚,姑娘绝非是需要人保护的娇娇女,她比属下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坚强。主子心里也清楚,姑娘不喜欢凡是都有别人为她解决,尤其是……对付敌人,姑娘喜欢亲手解决。”

    萧韶垂下眸,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袖子。蒋阮是个什么性子,在报仇的事情上有一种几乎疯狂地执着,这点他深有体会,蒋阮不喜欢别人插手这些事情,他也清楚,天竺没有说谎。

    “姑娘早已有了布置和筹谋,此次吃亏的人必定不是姑娘而是对方,主子真心喜欢姑娘的话,不该是凡是为她掌控,姑娘不是愿意被掌控之人。姑娘想要亲自对付和怡郡主,还有和怡郡主背后的人,主子想要姑娘做锦英王府未来的少夫人,就应当学会成全。”

    天竺道:“属下斗胆猜测姑娘的心思,恳求主子不要插手此事,求主子责罚。”

    萧韶看着跪在底下的人,挑了挑眉,沉默半晌,才道:“你起来吧。”

    锦二和锦三今日第三次被镇住了,天竺这般逾越,萧韶却是连丝毫动怒也没有,而且比起之前的坏心情来,此刻倒显得平静多了。难道主子其实是喜欢被人吼着的?

    天竺顿了顿,站起身来,仍是低着头,只听萧韶道:“把腰牌还给夜枫。”

    “主子!”天竺失声叫了出来。锦衣卫的腰牌还给夜枫,就意味着从此后从锦衣卫中除名,再也不可能回到锦衣卫中了。

    锦二和锦三也都僵在了原地,原本以为萧韶没有生气,结果竟是看错了么,萧韶不但生了气,这一次生的气还很大。

    萧韶看着一脸沮丧惊讶的天竺,淡淡道:“你的忠诚已经不在这里,按照惯例,必须交出腰牌。”默了默,他道:“从此以后,你只有蒋阮一个主子,好好保护她。”

    天竺愣了愣,抬头看向萧韶,却发现萧韶的表情并不是生气,甚至也不是平日里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而是一种嘱托,是另一种信任和平等的尊重。

    他把他心中看重的人交到了她手上,这并非是主子对下属的嘱咐,而是以一个同等的身份来做的交换,一种并肩的信任。

    天竺眼睛一热,险些就要掉下泪来。她自小时候入了锦衣卫中,萧韶是她心中尊敬的人,是她的主子。锦衣卫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忠于锦衣卫,为锦衣卫流尽最后一滴血,可却没想到有一日,萧韶会收回她的腰牌。

第三百零三章 醋王(2)

    她离开了锦衣卫,离开自己最尊敬的主子,去保护主子喜欢的女子,那个女子也有如主子一般坚韧的心性和铁血的手腕,所以,天竺心中虽然难过,却不会因此而悲伤太久。因为,她值得。

    她垂下头,重新跪了下来,朝萧韶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掷地有声道:“属下多谢少主栽培之恩。”

    萧韶神情似也被微微触动,低声道:“多谢你了。”

    多谢你,选择跟随她。

    蒋阮被关入大牢的事情自然不是只传到了萧韶耳中,同样的,传到宣离耳中时,宣离脸色甚至比萧韶还要难看几分。

    “恶心?”他低低咀嚼这两个字,胸中突然生出一股无言的怒火,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壶被这么重重一震尽数摔倒在地,碎成无数碎片,隐藏在屋里的侍卫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宣离此刻的神情太过可怕。

    向来温文尔雅的八殿下脸上早已没有了温雅如莲的微笑,脸颊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动,显出几分怪异的扭曲。

    她竟然敢!她竟然敢这么做!

    就这样,即使被关进大牢她也不愿嫁给他,还说出恶心二字。宣离自认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蒋阮之事,蒋阮待他如此刻薄的原因便只有一个,那就是萧韶。

    在男女之事上,宣离从来所向披靡,不曾遇到过什么对手。对于女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蠢物罢了。蒋阮与他本没有太过干系,只是每次看见她,心中都会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这个女子本就是属于他的一般。这样的占有欲在蒋阮选择萧韶,甚至愿意为萧韶做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全部激发出来,让宣离想起许多年前的往事。

    当初迦南山上,八歧先生门下曾收十名弟子,萧韶是八歧先生收的第三个弟子,排行第三,为三师兄,他排行第八,要尊萧韶一声师兄。宣离自小聪慧,皇帝的几个儿子中,就属他功业卓绝。年纪轻轻便已经在朝中有了极好的名声,百姓也拥戴,处处都是好的。习惯了凡是第一的人在迦南山上却是碰了壁。

    八歧先生并不限制弟子选择修习的东西,萧韶拜入师门的时候,锦英王府还未曾出事,他性子淡淡,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八歧先生便将每一样都教给他一点,全靠他的造化。然就是只教了一点,萧韶领悟能力惊人,也将每一样学的炉火纯青。迦南山的众师兄弟都佩服萧韶,偏生萧韶还是个内心极高傲的人,这些俗物似乎都不瞧在眼里。

    宣离自小便不甘心屈于人后,每日刻苦的修习却也抵不过萧韶的轻轻一瞥,少年人总是争强好胜的,况且萧韶总是一副对别人都很冷淡的模样,日积月累,终于让宣离心生不满。他不明白自己要很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萧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后来锦英王府出事,宣离内心还很是快意了一回,可锦英王府出事,萧韶就是被冠上乱臣贼子之后的名声,皇帝对他倒显得器重起来。萧韶可以在皇帝面前直言不讳,甚至不必如他一般的猜皇帝心思。萧韶手下管着三十万锦衣卫,宣离对他有所忌惮,自是不敢再表达出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他与萧韶平日里表面维持的平静却似乎在一夕之间被蒋阮打破了。宣离这才发现,内心中对萧韶的怨气和嫉妒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萧韶那边有什么动静?”深吸一口气,宣离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问道。

    “回殿下,萧王爷没有动手。”底下人回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全京城恐怕此时都传遍了,萧韶没有动静,看来对蒋阮的心思也并没有多重。宣离心中冷笑,萧韶此人眼高于顶,当初在迦南山上的时候就十分冷淡,寻常女子迷恋他,却不知萧韶自己是个没心的人。蒋阮那个愚蠢的女人,既然为了萧韶拒绝他,就不妨让她看清楚萧韶有多么无情冷酷。更何况……宣离突然轻轻一笑,萧韶向皇帝请婚的事情想来文武百官也有所耳闻,上一刻还在向皇帝请婚,下一刻心上人入狱却不闻不问,萧韶本就在朝臣心中是乱臣贼子,这下子名声更是要一落千丈了。

    或许还会因此而令懿德太后不喜,懿德太后虽然不管朝廷之事,却并不代表她在朝廷中没有分量。某些时候,懿德太后的态度甚至能决定一个臣子未来的仕途。

    萧韶会因为此事而吃这么多的亏,宣离思及此,如何不心情愉悦,短短一瞬间,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他朗声道:“你去派人继续盯着锦英王府,看萧韶有什么动静。”

    “是。”属下领命离去,宣离后背往座椅一靠,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慢慢笑了起来。

    见风使舵自古以来便是人的本性,在尚书府体现的尤为明显。

    阮居里的下人婆子俱是惶惶不安,蒋阮入狱的消息一经传来,有那心思灵敏的便早已倒戈相向,弃了旧主转奔新主。

    不过短短半年,蒋阮却已经是第二次下狱了,之前是蒋老夫人之死,可那到底还没有移交到刑部,况且那时候疑点颇多。如今死的人变成了和怡郡主,关系到皇家之事,案子是直接提交刑部审理。最重要的是,此案有一个重要的证人,四皇子宣朗。

    杀人若是被人瞧见,有人证便是十有八九跑不了罪名。尤其这还是一国皇子,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蒋阮不会再像上次一般好运,蒋信之两兄妹的繁华前途,也就到此结束。蒋府到底还是容不下他们。

    院子里,红缨正扶着肚子躺在软椅上晒太阳,秋日午后的太阳正好,不太热也不太冷,桌上摆着一些精致的糕点,便是那茶水都是蒋权特意吩咐人调好的养身子的茶。临盆的日子眼见着就要到了,府里上上下下对红缨可谓是尊崇至极。

    桌对面坐着的正是蒋丹,她细细捻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笑道:“这糕是做的不错。”

    “老爷从外头请来的厨子。”红缨浑不在意道:“四小姐过几日就去宫里了,这府里的糕点鄙陋,不要嫌弃才是。”

    “姨娘哪里的话,”蒋丹笑的谦卑:“宫中也并非表面上那般容易过活,看大姐姐不就是在宫里出了事。”她神色黯淡下来:“还指望进宫得大姐姐照拂,不想出了这等事情。”

第三百零四章 亲审(1)

    “世事无常。”红缨跟着感叹了一句,看向蒋丹:“不过四小姐瞧着却是个福厚的,此次进宫应当能得圣宠眷顾,日后蒋府的荣耀还都要系在你身上。指不定大小姐都没四小姐日后的风光呢。”

    “姨娘莫要打趣我。”蒋丹低下头,眸中却飞快的闪过一丝精光,状似无意的问道:“不过如今大姐姐入狱,父亲可想了什么好法子能将大姐姐救出来?”

    “法子,能有什么好法子。”红缨端起面前的插板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才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连累府上。大小姐这一次犯得错实在是天大的篓子,你父亲已然气的不行,与你二哥商量了许久也没商量出办法。如今宫里的淑妃娘娘震怒,陛下也失去了和怡郡主,大小姐此次在劫难逃,你父亲就算去求情,岂不是雪上加霜?”

    蒋丹拈着糕点的手指微微一顿,换了一个担忧的神情:“那父亲的意思,便是撒手不管了?”

    “老爷也是有心无力。”红缨看着自己涂了蔻丹的指尖:“大小姐是蒋府里的人,自然明白该在什么时候做出牺牲,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人,将全府人的姓名都置之不顾吧。”

    御书房中,皇帝的脸色沉肃,看着面前的青年太傅:“朕不知道柳太傅,何时对弘安郡主的事情这般关心起来?”

    “微臣尽分内之事,何况此事疑点颇多,不妨再等等,刑部的人再调查些时日,开堂审理也让天下人信服。”柳敏不卑不亢,这青年向来不拉帮结派,虽是新贵,却在朝中颇有建树,第一次面对皇帝质疑的目光,却仍是目光坦荡,不疾不徐。

    “啪”的一声,一本折子重重的摔到柳敏身上,皇帝沉着脸低喝一声:“朕在问你,何时对弘安郡主的事情这般关心起来!”

    一国之君,宫中遍布耳目,平日里也难免会听到什么风声,皇帝此刻对柳敏已然心生不喜。只是柳敏却仍旧站的笔直,连脸色也未曾变一分,仍旧低声道:“微臣尽臣子之事,与私心无关。”

    李公公瞥了一眼对面的人,年轻人光风霁月,生的一派温文,骨子里却有文人的倔强和孤傲,这人本是皇帝特意为了大锦将来的江山培养的,如今却是拂了皇帝的逆鳞,还一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模样。李公公心中揣摩着,下午赵老将军已然来过一趟,懿德太后也发了话,萧韶那边虽没有发话,以他的性子也不会袖手旁观,如今连柳敏这直臣太傅都说上了,蒋家嫡女弘安郡主果真不是个普通人。只是柳敏这一说,怕是在皇帝本来就不大高兴地心知火上浇油,实在不是什么好对策。

    皇帝冷冷的盯着柳敏盯了半晌,突然狠狠一拍桌子:“好一个和私心无关!既然你们人人都为弘安说情,朕再宽限几天又如何?好,朕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滚出去!”

    皇帝龙颜大怒,柳敏只低声行礼便退了出去,李公公轻言安抚道:“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柳太傅说的也不无道理,此事怕是有蹊跷,就怕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再多宽限几日也好。”

    “你当朕糊涂了不成?”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桌上的折子:“朕只是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都中了蒋阮的毒,莫非真是妖女不成?”

    柳敏离开御书房后,出了宫,竟是一路到了刑部关押囚犯的大牢,牢头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仓皇的起来迎接:“不知太傅大人前来,可有什么事?”

    “我来见一个人。”柳敏微微皱了皱眉,进入官场几年,他依旧对这样阿谀奉承的人不大习惯,即便如此,他还是从袖中摸出一枚银锭递到了牢头手里。

    牢头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心道原来朝中传言的洁净不惹尘埃,自命清流入骨的太傅也不过如此嘛,一样还是懂这官场上上下打点的功夫,又何必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别人看。不过虽然心中如此想,面上却还是要做出十分恭敬的模样,道:“好说好说,太傅大人有什么事直接与小的说一声便是了,只要能行方便的,小的一定鼎力而为。”说罢便问道:“太傅大人是要看哪一位?”

    “弘安郡主。”柳敏道。

    蒋阮关在大牢最里间,那是关押死刑犯的地方,虽说定刑还未决断,可是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她此次在劫难逃,杀了一国郡主,焉有全身而退的道理。不过因为萧韶或者是赵光的打点,至少在牢中过的也颇为顺利,这些牢里的狱卒没有过多的为难她。

    柳敏走到最里头的时候,一眼便看见蒋阮靠着墙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身的模样,倒是不见狼狈的惊惶。他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又嘲笑自己,早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寻常女子被关入大牢中大哭大闹的场景自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郡主。”他开口喊道。

    蒋阮回过神,抬头看见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微笑道:“柳太傅。”

    柳敏在牢前蹲下来,隔着栅栏与她对视。环顾这牢房里头,虽条件简陋却没有到苛刻的地步,与一路行来在其他牢房看到的情景截然不同。蒋阮衣衫完好洁净,想来也没有受什么苦楚,应当是有人为她打点好了这些。

    “柳太傅过来,有何贵干?”蒋阮见他只顾看着里头不言,开口问道。

    柳敏看了她一眼:“我……来看看你。”顿了顿,他道:“你可还好?”

    这青年眸中眸中情意流转,即便竭力掩饰,到底还是不经意间泄露了三分,蒋阮自己又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展颜一笑:“我很好,劳烦太傅费心。”

    她总是这般客气有余,却带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柳敏心中微涩,想到今日之事,正色道:“我相信你,和怡郡主不是你杀的。”

    柳敏觉得,蒋阮虽然看着是个薄凉之人,私心里却是极良善的,否则当初看见和怡郡主欺负十三皇子的时候也不会出手相救了。

    “自然不是我杀的,”蒋阮看着她:“我没有必要杀她。”

第三百零五章 亲审(2)

    听见蒋阮的话,柳敏表情又亮了几分,他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来的。”

    蒋阮微微诧异,虽然从前帮扶柳敏是为了日后总有一天让他为自己铺路,然而这年太傅如今行为举止都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这样赤诚的感情无疑于她是种压力。

    “多谢柳太傅。”蒋阮沉吟一下:“不过此事我自有主张,总有一日事情会水落石出,柳太傅不必太过挂怀。”

    柳敏眼中有些失望的神色一扫而过:“你并非拿我做朋友。”不等蒋阮开口,他又道:“当初你帮过我,如今我也该是回报的时候,我自是要帮你一回的,你不必多说,古人语,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当初你予我这样大的恩德,我的命运因你而改写,我、我若不报答,那我柳敏成什么人了?”

    沉默半晌,蒋阮才摇头道:“柳太傅为人赤诚,我自愿意诚心相交,只是此时我确有主意,太傅贸然相助反而不好,不若日后我有麻烦的时候,再请柳太傅出手,那时候柳太傅不要拒绝才好。”

    “我自是不可能拒绝的。”柳敏急忙道。微弱的灯火下,蒋阮眸光若水,五官更显艳美无暇,他心中一动,原先一直想要说的话一时不查便脱口而出:“你、你可愿得我庇护?”

    蒋阮愕然看向他。

    柳敏清俊的脸似乎有些微微泛红,到底是第一次对女孩子说这些话,目光中哪有原先的一丝清高孤傲,全是笨拙的羞怯:“我,我恋慕郡主许久。如今郡主在朝中举步维艰,此事便可看出朝中想要陷害郡主的人不在少数,郡主若是再这样下去,防不胜防。若是郡主能在此时嫁入别家,到底可有一层庇护。柳敏不才,虽无大功立业,却也想要庇佑郡主一生。我会尽我一生的本事,保护郡主,不让郡主受一丁点委屈。”

    蒋阮看着他,上一世柳敏究竟是个什么结局,直到最后她也没看到,想来以柳敏的才华,若是不能为宣离所用,也应当难逃一死。只是上一世她也曾亲眼见他由落魄至上升,命运阴差阳错,到底给这刚直不阿的年轻人一个繁荣的机会,步步莲花,总算不负他一生抱负。

    然而上一世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今生却又阴差阳错的相遇,她只是想要利用他,却在无意间得了别人的真心。

    “我……”蒋阮正要开口,却只听得前方传来一个熟悉冷清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微微的不悦。

    “她不必得你庇佑,因为她是我的人。”

    熟悉的身影自暗处走出来,纯黑的袍角一摆,在暗处里也生出些金色的华丽。萧韶走到牢门前面,淡淡的瞥了一眼柳敏,又看了一眼蒋阮,将手中的篮子从小窗递了进去:“王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有些衣物,夜里凉,不要受了风寒。”

    他似乎还有些不高兴,语气里都是硬邦邦的,偏生这样的举动和手里递的东西,每一样都在述说她和蒋阮关系匪浅的意思。柳敏方才已经被萧韶一句“她是我的人”给震在了原地,此刻再一看他的举动,脸色登时就变了。

    锦三在后面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主子这醋劲儿也实在太大了,锦四回头一说柳太傅今个儿去了一趟御书房又去了刑部大牢,萧韶就马不停蹄的赶来,这动作,简直是要逼死人。要是换她是柳太傅,早一个拳头干翻萧韶了,当然,她是打不过萧韶的,柳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就更打不过了。

    君子动手不动口的柳太傅果真站起身来,看着萧韶皱了皱眉道:“萧王爷说话还请负些责任。”他神情颇有些愤愤:“这样与弘安郡主的名声何解?”

    “阿阮。”萧韶看也不看柳敏,只看着牢里的蒋阮,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语气道:“三日后公审,你放心。”

    这一句“阿阮”直喊的蒋阮有些目光发直转不过弯儿来,足足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却不知她发愣的举动落在柳敏眼中便是默认,想到萧韶和她彼此的称呼已然亲近成了这副模样,柳敏登时面色发白。蒋阮瞧见他的脸色,心中一动,随即便对萧韶笑了一笑:“好,有你在,我自是不怕的。”

    锦三同情的看着柳大太傅,显然柳大太傅被这两人明目张胆的秀恩爱给气到很受伤。如果方才萧韶的话已经给了柳敏致命一击,蒋阮此刻笑颜如花的回话便是又狠狠地补上了一刀。

    柳敏动了动嘴唇,才从嘴里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如此,郡主,柳敏先告辞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露出几分伤感。

    蒋阮还盯着柳敏的背影看,冷不防萧韶走到她面前挡住了视线,蒋阮抬头,萧韶俯视着她,道:“不用看,他走了。”

    “……”蒋阮瞪着他,萧韶最近越发的有些不正常,就像变了一个人般,有的时候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世人口中那个冷清淡然,沉稳早熟的青年王爷,在她看来,萧韶的举动分明就是幼稚不堪,幼稚?

    她深吸一口气:“萧韶,你来到底干什么?”

    “如果我不来,你就变成太傅夫人了。”萧韶提醒道。

    “……”

    锦三在黑暗里又忍不住低吟一声,少主这话说的,这叫一个愁肠百结,应当也教林管家来看一看的,介时便明白什么是传说中的恋爱中的男人没脑子!

    “我不会入太傅府。”蒋阮道:“真嫁给他,他的仕途便到头了。”

    “你处处为他着想,难怪他误会。”萧大美人不依不饶。

    “你今日不请自来,不是也让他误会了么?”蒋阮道:“他以后不会再误会了。”

    萧韶蹙着眉,他本就生的秀美英气,这么一蹙眉在灯火之下愈发显得俊美入仙,到底还有了两分禁欲之感,薄薄的唇紧抿,终究还是因为柳敏的事情心怀芥蒂,柳敏对蒋阮示好他也不是第一次撞见了,心中怎能甘心。只蒋阮都如此说了,便垂下眸,淡淡道:“嗯,你以后也不要再见他了。”

    这人怎生如此霸道!蒋阮气闷,随手拿起他方才递进来的东西,果真是一些吃食和衣物,储备的倒是无一不精细。事实上,这几日萧韶也派人打点过,在牢中过的日子并不比在府里差多少,忍不住就回想起上一世同是被关入牢中,却是极其能折磨之能事,直教人折磨的不成形状。

第三百零六章 反转(1)

    忍不住出神,萧韶见她如此,便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敲了敲:“专心些。”

    蒋阮不习惯这么亲昵的动作,别开头:“此事天竺应当与你说了,我已有了主张,你大可不必插手。”

    “我知道。”萧韶低声道:“你只管放手去做,万事有我。”

    话说的让人安心,蒋阮低头:“多谢。”

    萧韶道:“若你能寻我帮助,其实我会更高兴。”天竺说的没错,蒋阮习惯凡事自己解决,并不轻易开口寻求别人帮助。便是寻求帮助,也是以相互利用的生意人姿态,不会白白受人恩情。这其实是她将自己与别人隔绝开来,她杜绝一切可能接收到的善意和情意。

    萧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他找不到蒋阮的秘密,蒋阮也不会主动说出来,但是一个人将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要想走进去,是很难的。蒋阮如今既然是他的人,萧韶希望蒋阮在任何事情上不要有自己一人战斗的想法,至少锦英王府护她周全的能力还是有。他萧韶的人,就只能让他一个人护。

    “不必,”蒋阮果然拒绝了他:“后宅是女子的战场,如我大哥,他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我自然也有我自己的法子,在这深宫后宅中,立于不败之地。”

    萧韶伸出手,最后还是按了按她的肩,道:“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宫里资格最老的仵作吴明对着弘安郡主的尸体深深叹息了一声,这才取下了手上戴着的布套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回大人,这和怡郡主是被人腹部捅了一刀,失血过多而死的,时辰也与四殿下说的没错。”

    主管刑部的廷尉罗大人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吩咐身边人道:“你去将仵作检验结果写进案宗,剩下几个随我再去一遍现场。”

    皇帝已经下了死命令,三日后便开堂审理,偏生这一次还不是普通的案子,弘安郡主一案看似只是一个皇家见的凶杀案,背后实则涉及多方势力,一个不小心判决的不对,造成朝中势力失衡,与他都是无尽的灾难。

    况且弘安郡主一案,一边是皇帝、淑妃、四皇子,一边是懿德太后,赵光,萧韶,那一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一想到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罗大人就忍不住叹息一声,心中思虑重重。

    而八皇子府上,宣离正把玩着手中洁白的瓷酒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美酒,笑道:“事情办得如何?”

    底下的人忙恭敬回到:“回殿下,都已经办妥了,那仵作也验过了,没有问题。”

    宣离在宫中把握风向多年,也不是全无本事的,每个地方多多少少都安插了自己的人。和怡郡主的尸体要想在其中动些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甚至与他而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用些障眼法瞒过仵作,便没有人不会相信他的话。仵作验完尸便是物证,再有宣朗这个人证,罪名要订下来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世上最难以容忍的就是求而不得,对于他看上的位置求而不得,终有一日他会得到。他看上的人求而不得,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罢了,求而不得,便弃而杀之。无毒不丈夫,萧韶既然要与他抢,不如便毁了蒋阮。

    可不知怎么回事,宣离的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些微的不安,这感觉十分微妙,几乎要被他忽略,他定定神,竭力令自己忽略那丝异样的感觉,慢慢的握紧了手中的酒盏,浅浅酌了一口。

    “实在对不住,郡主。”

    三日后。

    这一日日头甚好,便是已入了深秋也是难得的好天气,懒洋洋的日光撒在有些还未凋谢的大朵大朵波斯菊妩媚的花瓣上,越发显得姹紫嫣红十分好看。淑芳宫中,眉目美艳的女子一身华服,高高在上,从前的异域风情似在一瞬间一扫而光,只剩下赤裸裸的杀气。

    身边的宫女递上茶水:“娘娘,喝过茶,便该前去观宫中御前公审了。”

    淑妃慢慢接过宫女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她今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越发显得眉目艳美如画,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一身大红衣裳无疑令她的气势更加十足。和怡郡主的死与淑妃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这么多年,淑妃在宫中除了和怡郡主再没生出儿子,夺嫡之事这些年便也不再肖想了,凭借的便是皇帝的宠爱。皇帝虽然当初对她不及陈贵妃疼爱,可正因为她生了个女儿,和怡郡主对江山不构成威胁,皇帝对她没有戒心。

    和怡郡主平日里虽然飞扬跋扈,可到底也是她肚里掉下来的肉,这么多年也是锦衣玉食的娇养着,却不知如何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淑妃骨子里是一个极为傲慢冲动之人,知道宣朗证实是蒋阮杀了和怡郡主的时候,就恨不得冲出去将蒋阮撕个粉碎。然而蒋阮已经先被刑部的人关了起来,她倒是不好下手了。

    然而世上从没有她淑妃斗不过的人,她凭借心机和美貌在宫中四妃中谋夺一席之地,自然也不是软柿子。就连跟她斗了一辈子的陈贵妃,如今还不是处于下风。蒋阮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官员之女,杀了和怡郡主,便是她一辈子都还不起的罪孽。淑妃冷静下来后,反而不急了。

    此案牵连甚广,她去皇帝那里哭闹了一番,皇帝也答应要为和怡郡主做主,夫妻了这么多年,皇帝的情绪淑妃到底也能把握一两分,自然是看得出来,皇帝对蒋阮已经有了不喜之意。况且人证物证俱在,淑妃甚至不用自己打理,也能让蒋阮死无葬身之地。

    正因为此案牵连之人都是皇家族人,甚至有懿德太后插手,皇帝同意御前亲审,自开国以来,御前亲审的事情也不过出了一两件,还都是涉及前开国元老的朝中大事,如这样的皇家纠葛入御前亲审,这是第一次。淑妃自己知道,为蒋阮求情的,除了赵光一家和懿德太后,连锦英王萧韶,太子太傅柳敏和总兵大人府上小公子辜易也在其中。每每想到其中,淑妃就恨得咬牙切齿。

    当初和怡郡主在宫中的时候,因为颇得皇帝宠爱,倒也结交了一群公子哥儿小姐,而今和怡郡主惨死,却没有一人站出来为她说话,便是从前那些交好的人,也都做了缩头乌龟。诚然,这其中也许是受了别人的警告,可是却也能看出,和怡郡主所交往的不过是一群酒肉朋友,反观蒋阮,不过一介官员之女,又不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偏偏这么多人上赶着护着她,果真是小小年纪就是个狐媚子!

第三百零七章 反转(2)

    “锦英王也在吧?”淑妃放下茶杯,语气阴狠的问道。

    “回娘娘,锦英王已经先去了。”宫女回道。

    淑妃慢慢捏紧双拳,和怡郡主究竟是怎么死的,淑妃不得而知,却知道一切都是以萧韶引起的事端。和怡郡主既然为萧韶丢了命,那蒋阮作为萧韶的心上人,无论如何都要给和怡郡主赔命。在朝中权势颇大又如何?众目睽睽之下萧韶未必还能抗旨不成?这样眼睁睁看着心上人惨死的画面,只要一想到萧韶愤怒的眼神和蒋阮绝望的模样,淑妃心中便感到一种深切的快意。

    蒋丹随新进的秀女已然一道入宫,居住在秀女们一起居住的小院内。院中俱是如花似玉的一群二八少女,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或有位高权重之家的庶女,或有小门小户家的嫡女,将女儿送到宫中,无非就是盼着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拉扯一把娘家,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只是如今这些少女尚且不知宫中险恶,天真烂漫的模样,险些晃花了人的眼。

    蒋丹静静的坐在屋里前厅里,看着热闹兴奋地少女们兴高采烈的交流,面上始终维持着活泼又有些羞怯的笑意,这样的模样最是不容易让人心生防备,所以即使她能插上的话极少,也不妨碍这群少女很快便将她看做了自己人。

    其中侍郎家的庶女便道:“哎,姐妹们,不知你们可听说没有,今日便是弘安郡主,蒋家嫡女杀害和怡郡主的案子公审的日子。”

    “啊,正是,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可不就是今日。”另一名女子闻言附和道:“只可惜我们在这里不能出去,倒是不能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听见她语气中颇觉得遗憾,这群女子俱是年轻好奇的年纪,对这些事情也是充满兴趣,一时间也都有些失望,兴致泱泱。

    蒋丹微笑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般。

    “不过是杀人的案子,有什么可看的。”说话的女子父亲在刑部供职,想来平日里也知道一些,点了点头道:“我听我爹说过,和怡郡主这案子几乎没什么可审的了。仵作也验了,又有四殿下这样的人证,几乎没什么可以翻供的。就算弘安郡主颇得太后娘娘宠爱又如何?谋害皇家子嗣便是杀头的大罪,谁也保不了他。”

    “弘安郡主胆子也忒大了,没想到竟是敢杀人的。”一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蒋丹:“咦,她不是你的嫡姐么?你瞧着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丹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这事……我也不甚清楚,我不过是一介庶女,又哪里有资格插手这些事情?”

    “那她平日里在府里也是这般凶悍的?”有人好奇的问:“你可被她打骂过?”

    蒋丹摇头,目光却是飞快闪过一丝惶恐:“没有,大姐姐从未打过我。”

    她越是这么说,那闪躲的眼神越是显得有几分可疑,众人瞧着她这样胆怯的模样,几乎是谈蒋阮色变,心中顿时了然。一时间叽叽喳喳的说着的全是蒋阮的不是,本来同为女子便是有些嫉妒心的,这些年来,蒋阮模样生得好,运气更是好的出奇,得了懿德太后的庇护,又有一个战神哥哥,本就已经惹得人嫉妒,如今落水,这些原先心怀妒忌的人自然会毫不留情的上来踩一脚。

    屋中不起眼的角落,此刻还静静坐着一人。她模样生的娇美,神情却是有些淡薄,甚至有几分不屑,听着众人对于蒋阮的谈论,面上便带了几分厌恶。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董盈儿。

    到底还是进了宫,如今看来,董盈儿却觉得原先无比排斥的事情,眼下也显得没有那么困难了。宫中红颜如此之多,便是皇帝记住她也要些运气,又何必说什么受宠。若是皇帝永远不注意到她,就是在宫中这样安然到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蒋阮杀了和怡郡主的事情董盈儿之前便听自家父亲说过了,她自是不信蒋阮会杀和怡郡主的。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她觉得,就是蒋阮要杀一个人,却也不会蠢到当着四皇子的面。京兆尹是个聪明人,分析利弊的时候董盈儿也曾听到一二,只是这也是她鞭长莫及的事情。

    现在坐在这里,听着这些人对蒋阮的贬低,蒋丹惺惺作态的污蔑,董盈儿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若是依照往常的性子,依照她与蒋阮的交情,自是要上前理论一番的。不过如今却只是坐在一旁,冷眼旁观众人的议论,并不上前。

    脑中想起的却是当初她要被送进宫时,哭着恳求蒋阮的时候,蒋阮却道与她何干。

    世上之事大抵无常,董盈儿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了一丝些微的痛快,譬如此刻蒋阮身陷囹圄,被人污蔑杀了弘安郡主,如那些秀女口中所说的难逃一劫,又与她何干?

    然而宫中事实到底如何变迁,殿中的公审还是要审理的。

    皇帝一身明黄龙袍,高高在上,望着观审的一众文武百官,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今日这场御前公审,与其说让文武百官来观审以示公正,倒不如说是杀鸡儆猴。这些时日来,朝廷中有些势力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自是被皇帝看在眼里。也需要敲打一番,那些见风使舵还在观望的,今日皇帝就要借着审案的事情来杀杀他们的威风,让天下人看看,这江山,到底是谁说了算!

    李公公眼观眼鼻观心,挥舞着拂尘静静坐在一边。罗廷尉反而站到了一边,早在吩咐人将罪臣带上来,便听见外头有人喝道:“罪臣到——”

    蒋阮一身雪白囚衣,被一众士兵押着进来了。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交代过,还是因为她本身并未挣扎反而态度很好,士兵并没有挟制她,只是跟在两边。偏生她一步一步前来金銮殿,愣是有种步步莲花之感,面带微笑,神色沉静,仿佛并不是来参加一场生死惊心动魄的御前亲审般,甚至带着几分闲适,这样一来,倒像是带着两个小厮出来迅游一般。

    坐在旁座的淑妃见状,眸光不由得微微一闪,眼中划过一丝愤恨,慢慢掐紧了袖中的手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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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介绍:
蒋家有两姝,原配出长女,妩媚如妖。继室出次女,清丽若仙。
她生母早逝,大哥战死,云游道士算她八字不祥,自幼送入庄子中受人冷眼。
回府后
从来感念继母待她视如己出,
仙子嫡妹不顾诅咒真心相待,
待怀着感激之心代妹入宫....
以为
生父时时关爱,
心爱之人悉心教导,
她为了家族荣光委曲求全,
谁知...
一朝风云突变,心爱之人坐拥天下,自己却落得祸国妖女之名。
嫡妹巧笑倩兮:“姐姐可知自己是小妹眼中沙子,今日也到了除去沙子的时候。姐姐以为,你大哥和母亲怎么死的?”
父亲冷眼相待,步步高升,方知自己已成家族弃子。
被做成人彘,亲眼目睹幼子被权臣狎玩致死,她双目泣血,心中立下毒誓。
苍天有眼,竟让她回到十年前,蒋氏嫡女,地狱归来!
罢罢罢,既然都说她是祸国妖女,不如祸它个地覆天翻!
幺妹伪善,继母恶毒,爱人狠辣,家族无情,阎王不收的命,她来收!
前世沦为棋子,今生天下为局!她语笑嫣然,媚骨倾城,红衣翩然间地覆天翻。她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势必要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我要曾经欠我命债的人捧着心肝到我面前,我要曾经看不起我的人永远只能仰视我,要重紫王爵看到我也会发抖,要将这锦绣河山,都踩在脚下!”
“你是祸国妖女,我是乱臣贼子,”他袍如黑夜,眸若寒星:“正好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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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繁星,深夜如墨。少女身材窈窕,一身红衣愣是被穿出了肃杀的气息,冷道:“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年轻男子黑衣如锦,容貌秀美英气,垂眸淡道:“多闻尚书府嫡长女天生媚骨,特来拜访。”
“天生媚骨算得了什么,殿下不若找个铜镜自己往里一瞧,方知什么叫妖孽天成。”说罢砰的一声掩上门。
留在原地的清冷青年向来优雅的俊容倏尔有了一丝裂缝,胆儿肥了,敢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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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红衣似火,心却如寒冬里最冷的冰。
他黑衣冷清,仍甘愿为她温暖冰封的心。
这一世,那个一身清华的男子如雪地青竹,高山冰涧,一步一步以不可抵挡之势朝她走来。
“阮阮,你恨天下,陪你平了江山又何妨。”
“若我爱呢?”她问。
“我即天下,你只能爱我。”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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