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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定香全文阅读

作者:栖慕黎     入定香txt下载     入定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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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初平元年间,农历庚午。

    各地诸侯纷纷起兵讨伐董卓,硝烟弥漫在整个洛阳城内,各大势力紧盯着洛阳城。

    同年二月,董卓胁汉献帝迁都长安,又驱数百万洛阳百姓同行,途中百姓遭军队抄掠践踏,饥饿劳累加上天灾**,死者不计人数。

    大火将这座城都淹没,而离这不远的残破茅屋里,斑驳的墙上映照的火光中,有着不一样的光芒。

    “夫人,您再使把劲,孩子就快出来了,再不生城里的官兵就要找到这里了,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昏暗的灯光下,一名老妇佝偻着身子将一块破布在缺了口的铜盆中随意漱洗了一下,拧干水分将躺在临时用茅草铺在石床上的女人擦了一把汗。

    那女人痛苦的呻吟一声,头上刚擦的汗顷刻间又渗了出来。

    茅屋外面同样是紧张万分。刘大握着拳头蹲在地上,身边靠着刘子苓。

    刘大悔不当初,彼时就听闻洛阳城里现是乱的不行,四处在打仗,也怪自己不知足,带着自己的妻儿跑到了这里。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自己简直没用,听到茅草屋里的呻吟一声比一声低,一向醇厚老实的他对刘氏又说不出什么暖心的话,只能将自己满是茧子的拳头使劲的砸着地上的土。

    年仅六岁的刘子苓掂着脚,努力从那已经破烂不堪被风雨侵蚀。发霉的随便用茅草堵住的窗户看去,想知道自己的阿母为什么那么痛苦。

    他们一路从城中跑出来,城里的人们像是疯了一样,那些穿着战服的官兵到处抓人放火,他害怕极了,也害怕阿娘出事。

    茅屋内的刘氏已经精疲力尽,身下的襦裙已经被汗浸透,头发黏在了她的脸上,身下是凉的,脸是痒的,但是她都顾不上。

    长时间的奔波加上风餐露宿,她能感受到自己力气在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旁边的老妇还在机械的重复着洗破布,擦汗的动作,甚至还是一直重复着刚刚说的话。刘氏恍惚间听到屋外夫君刘大的低语喃喃声,自己孩子还在努力的掂着脚担心的模样。

    老妇擦汗的手顿住,浑浊的眼睛半抬不抬,看着那一点微光朝着刘氏的肚子飞去。

    刘氏开始大口的呼吸,伴随着刘氏的喊叫声还有孩子的啼哭声,刘氏,终于生了。

    屋外的刘大听到孩子哭声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激动的站起来推开那个陈旧的木门,向自己的娘子大步走去,看到刘氏只是有些虚弱并无大碍后心里的石头才终于放下。

    刘大解开包着的襁褓,看到是个女孩更加开心,一儿一女的福气让他黝红的脸庞像是刚喝了酒一样。

    刘大将孩子抱到刘氏的身边,一家三口围着刚出生的孩子,孩子脸上的胎脂还没有脱落,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刘大这才想起来接生的喜婆不见了,而孩子襁褓里,放着一块栩栩如生的孔雀玉佩。

    等几人温存完,依然要面对生死的问题,他们还要走上近三里的路程,刚生产完的刘氏已经是不可能走那么远的,刘氏仿佛想到一般,她不能连累自己的家人,她温柔的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说道:“你们暂且先走,等过会阿娘去找阿苓好不?”

    说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刘子苓知道阿娘话里的意思,自己差点也没忍住哭,但是想到阿爹说只有女人才会哭只能将泪强逼回去。

    在母子两个悲痛的时候,刘大将东西草草的收拾了一下,把灯油的痕迹用泥巴盖住,血迹用草擦拭。最后孩子用自己的衣物裹好,犹豫了尚会将孩子交给了站在一边的刘子苓抱。

    “阿苓啊,这是你的妹妹,我们做兄长的是不是要保护自己的妹妹?”得到自己的儿子回答后,刘大将收拾好的物品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转身走向刘氏。

    刘氏除了哭别的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她的夫君就是自己的天,就算把自己抛弃在这里自己也是不会有怨言的。

    等自己抱起来的时候,腰间有力的臂弯透过襦裙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安,可越是如此眼泪也越是汹涌。

    刘子苓同样还不过是个孩子,虽然并不沉重,但包裹的却是一点都不小巧,他努力支起自己瘦弱的肩膀,稳住自己的步伐一步一步跟着自己抱着阿娘的阿爹。

    不知走了多久,又好像没多久,刘子苓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已经麻木了,但他不敢停下来休息,怀里的阿妹从生下来哭喊之后现在没有一点生息,刘子苓害怕的悄悄伸手在他也不知道是阿妹哪里的肉拧了一把。

    没有哭声,刘子苓现在像抱了一块烫手洋芋,慌神中没有看到脚下的残木被拌倒在地。

    “嘶....好痛......”刘子苓跪在地上,自己膝盖承受的擦伤处火辣辣的,轻声的喊痛让前面也是满头大汗的刘大扭过头。

    刘氏心疼的看着跪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刘子苓,坚持要下来自己走。刘大慌的不行,他现在很想去吧自己的儿子扶起来安慰安慰,也想看看自己的女儿有没有饿,可是一旦多做停留就更加危险,约好等候的船只不知道还是否在。

    他认命般放下刘氏,向自己的儿子走去要扶起他,而这时来了两个人站在刘子苓一左一右。其中一人先小心接过刘子苓怀里的孩子,另外一人直接单手将六岁的刘子苓拎起来扛到肩膀上。

    待看清来人之后惊喜若狂。

    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刘大立马浑身有劲了起来,立马再次抱起刘氏跟着来人。

    刘大一家被平安接到庐江老家里,生活依然在不断前进。

    刘兰芝真正醒过来的在她满月酒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周围好像很多人,有哭声有笑声,她想要睁开眼,眼睛却像是在江水里一样难以睁开。

    她似乎被不停交换在人怀中,只到她到一个浑身风尘味道的怀里,听到一人轻喊道:“兰芝。”

    等她睁眼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自己还是在襁褓里的婴儿。命运的齿轮,又重新运转了。

第一章 儿时

    东汉建安元年

    公元196年,曹操采纳谋士毛玠“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建议,把汉献帝从洛阳接到许昌。

    春寒乍暖,萧瑟的北风依然刮的人脸生疼,刚刚融化的冰像是加在风中似的带着寒意往人骨子里钻,路上的行人紧紧地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短褐。

    冬天的积雪刚刚融化,万物尽是萧条之色,门楣处贴的喜联经过风吹雨晒还显着半新的红,土木的墙壁边留着未融的雪。

    而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院里摆放着做好的实木长桌,上面晒着各种的药材,那些摆放不下了就干脆用削整好的竹子搭架在之前做好的果藤架上,将草药直接搭在上面。

    院里尽是草药,而屋里面也是摆着各种各样的熬制药材的陶土罐子,药香味洋溢在整个院子和房间里。

    “子苓!你给我站住!你躲我做甚,你再躲我就砸了你养蛐蛐的笼子。”一个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女孩像一阵风一样跑了过去。

    此人约是金钗之年的年龄,浑身洋溢与之衣服一样的阳光明媚,等近看,不像那常见的细眉大眼,反而是略英气的粗眉细眼,鼻子英挺,较同龄人体长尽显纤长,与还在成长期的刘子苓反倒高出一寸来。

    也正因为如此,刘子苓感觉自己面前站着像是那府衙外的狮子一样堵着自己。

    刘子苓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将头微扭,装斯文微拱手说道;“玉姐儿请自重,女子应是在家学习织布坊衣为好,怎可与...”语未说完,面前之人已经不听他絮叨。

    此人是刘子苓隔壁玉伯伯的长女玉姐儿,也算是刘子苓半个青梅竹马。

    这边的声音传到了旁边树下的正在翻着比自己都沉重的书籍的刘兰芝,她将头抬起来,小小的脑袋让人第一眼就先看到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

    刘兰芝相反玉姐儿的长相,她细眉大眼,鼻子小巧,嘴巴像是樱桃涂了蜜一般的莹亮。头发平分两股,对称系结成两大椎,分置于头顶两侧,并在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使其自然垂下。

    加上那未褪去的稚气,平添几分难以形容的舒服。

    倘若长大怕又是一个美人,可惜在这乱世美也恐未必是喜事。

    玉姐儿想到这不禁有些惋惜,她虽小,但也是跟随她阿爹走南闯北,见识也不是一般同龄所能相比的。

    想罢,她走到坐在胡床上的刘兰芝,顺手就拿了旁边洗好的水果坐到胡床一只腿翘到自己另外一只腿上吃道;“你这么小的年纪能看懂?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我阿爹呢。”

    刘兰芝摇头浅笑,她并不知道刚刚玉姐想的这些,她担忧的是从重生回来已经六年,除了身上出生那块玉佩,今世似乎和上一世不差分毫,身边还是这样的人及事,刘兰芝不禁有点慌。

    玉姐儿与自己的兄长刘子苓年龄近似,只知近似,其他他们一家人上一世并不知晓。玉姐儿上一世是在刘兰芝三岁的时候搬来的,有人说他们是胡人,也有人说他们是从北方逃过来的逃兵,最后相安无事几年,玉父那豪爽的性格使得人人敬重,之后再也没人开始猜测起他们家。

    而刘家与之交好的原因大约是两年前玉姐的阿爹救了刘大,刘大感激不尽于玉姐儿的阿爹结拜成了异姓兄弟,之后两家才慢慢来往。

    玉姐儿的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与自己的儿女丝毫不像。相处久了刘大甚至觉得这样的孩子才最难得。

    最后甚至还想将玉姐认为自己的干女儿,后因一些事才作罢。

    玉姐儿家做的是跑马生意,帮人运输货物,经常走南闯北,有时候刘大需要一些药材,经常会和其一起跑,或者就委托玉伯伯帮忙稍带。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趋势,父亲马上要和玉姐儿的阿爹一起北行采草药。

    而最后回来的,除了自己的兄长。

    就只有缠着要去的玉姐儿。

    刘兰芝垂下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你管我阿妹做甚!你自己不是有好几个阿弟阿妹吗?要玩去你家玩去。”刘子苓挤到他们身边,将刘兰芝一把从胡床上揪到自己后面,下巴微扬像只好斗的公鸡。

    玉家孩子众多,且长相还各异风格,其他人只当玉伯伯妻妾众多,也并无他人多想,可最不乐意别人提及此事的,就是玉姐儿了。

    偏偏刘子苓还最爱戳玉姐儿的这个短处,丝毫不顾及人家是个女孩。

    玉姐儿在他的眼里,除了名字还温柔一点之外,其他简直和男孩一样,他可是亲眼看到玉姐拿着一把短刀杀死一只公鸡,还跟着他阿爹抛头露面在道上骑马奔走。

    玉姐儿将手中的桃核轻抛下,正准确无误的打中在院里里追鸡跑的狗,拍拍手直接站起来,刘子苓顿时觉得自己眼前的光线有所变化。他再抬抬头咽了几下嗓子,脚悄悄的往后移动了几寸。

    玉姐儿先哼了一声,以往刘子苓说这话她早就气的不予理会,但这次去采草药阿爹竟然不予她一同前往,自己无奈才来找刘家阿爹,只要刘家阿爹同意自己再向父亲磨上几日必定成功。

    可谁知道一来就撞见这个要命的死鬼,竟然上来就躲着自己!

    玉姐儿的心都是片片的了,自己虽比一般细致女子是略潦草了些,但阿爹和那些跑马的说自己也算是半个美人了啊!

    玉姐儿恨不得手撕开看看这个朽木疙瘩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心比天高!

    “你阿爹说过了,让我可以在你家随意不用生疏于外人,你难道还敢不听你阿爹的话?反正去北方的事,我已经跟定了,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在马上累的哭爹喊娘。”玉姐看着刘子苓气的发红的脸觉得心里顺畅极了,直接撞着刘子苓斯文肩大步离去。

    刘子苓气等脸红耳赤,玉姐儿说的让她感觉自己的脸面丢尽了,也不管在自己身后看戏的刘兰芝摔袖离开。

    刘兰芝看了一出好戏,想起上一世的刘子苓和玉姐儿也是这样的闹腾,父亲本还有意想撮合玉姐儿和刘子苓,但是从那件事之后,阿母不解自己夫君去世的原因,阿兄对其事决口不提,阿母去玉家也被拒之门外,之后玉家其他人一夜之间全部搬走,刘子苓也变得整个人充满了戾气,脾气狂躁易怒,之后到了阿兄婚配的年龄也是无人愿与其结亲。

    前世的刘兰芝不懂,但现在很明显的是玉姐儿心悦自己的阿兄,偏这个傻子愣头青一点都看不出来,如果再像上一世娶个狭义自私的嫂嫂......

    刘兰芝想到这里揉了揉眉心,上一世的恩恩怨怨此时想起仍然是意难平,自己阿爹去世自己并不了解太多,只要提起阿兄就发起气来,阿娘也躲进屋里偷偷抹眼泪。

    久而久之她就再也没开口提过父亲,现在重生回来只觉得疑点多多。

    她缕清了自己前世的后果之后,接下来一心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没在意自己还是个婴儿模样,这也使得方圆几里的人都知道刘家女早慧,从生来不见其落一滴泪,性格孤僻,别的小孩都是遍野的跑,而那刘家的女孩却抱个竹籍当书看。

    身上的孔雀玉佩在晚上的时候总是发出若隐若现的光芒。

    她也总是梦到自己在江水里面,水冰凉的刺骨,眼睛边飘着自己的头发,她想睁开眼,可是一睁眼江水往眼睛里灌,根本就呼吸不了。

    她想等的那个人还没到,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泡在江水里。

    梦的越多,她心中对焦郎的情意就越少,甚至无端的生过恨,最后丢进江里的石子一样泛起涟漪,到最后风平浪静。

    过于想知道回来的缘由,却忽略了旁人的目光。

    直到她看到自己父亲在街上与人争辩面红耳赤的样子,母亲担忧的样子,方才知道自己太过显露了。

    为了帮父亲解围,也为了不让其他人再说她古怪,她也是除了自己出生哭的那次第一次哭,站在街上破开嗓子一样的哭,引得四周的邻居出来看,引得正在和别人争辩的刘大愣了。

    越哭越凶,旁人看到反倒笑起来,招呼着刘大赶紧安慰自己的小娇玉娥。

    这一哭起来就哭了整整一晌,可把刘大和刘氏心疼坏了,周围的邻居也接二连三的纷纷来哄。事后哄好之后,当问及为什么哭的那么凶时候,刘兰芝也说不出来,本打算哭一下就敷衍了事的,谁知自己也停不下来。

    最后只给了大人们最想听到,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

    有虫子爬到自己的木屐上了。

    最后刘兰芝不纠结自己到底怎么回来的,她想的更多的是能不能改变向上一世的命运。

    刘兰芝捏捏了自己的手腕,刚刚被刘子苓拉的时候用力过猛,现在开始发红,突的想起一件事。

    现在尚且二月,犹记得似这几天,阿娘帮阿爹煎煮草药,不慎将手腕处烫一处伤疤,用各种名贵的药材都去其不了疤痕。

    若是如此,倘若能改变阿娘本被烫伤的手臂,而后发生的一切也是否能改变?

第二章 草屋

    酉时,太阳害羞地躲进了云中,家家户户屋顶处渐渐升起了炊烟。

    刘兰芝帮着阿娘添柴烧火,她认真的盯着泥土糊好的炉灶,看着里面的火熊熊燃烧着。

    一边做饭的阿娘被烟呛得弯腰轻咳起来,她头发直接中平分梳,向后做绾,不加任何发饰,发丝随着弯腰的动作垂下。

    刘家虽然做的药草生意,但在这兵荒马乱的世代,食能果腹已是万庆,衣食住行是另一种含义,其他又无多大的奢望。

    刘兰芝突的觉得自己心里发苦,上一世阿爹早早的离开了他们,家里的顶梁柱没了,阿娘本就不好的身体也因为伤心过度而雪上加霜。

    家里的草药一直都是阿爹跑下乡收购,自己晒干后再转手卖给药铺里,中间的小利本应该甚多,奈何阿爹实在,跑乡下给药农的钱只是略高于其他人。

    收的草药一般都是药农或者采药的人简单晒干过的,但是刘大坚持将草药在晒一遍,才卖给药铺。本就是论斤两的东西,晒干之后必定没有收的多,久而久之自己能赚取的钱也是能艰难过日。

    阿爹遇险之后,之前熟悉的药农和药铺阿娘和阿兄都不了解,到最后更因为抢夺药材阿兄竟当街与人打起来,最后闹到衙门里拿钱才放的人。

    那也是,刘兰芝和焦仲卿的第一次见面。

    “阿芝,你在想甚这么出神,和娘讲讲好不好?”刘氏看到刘兰芝又一个人定定的在那出神,心里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刘氏自然晓得自己孩子的习性,那次的哭像是一场梦似的,虽然阿芝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奇怪,但是她总能看到不时就出神,晚上总是被梦吓醒的阿芝。

    她浑身抖的像是害怕极了,喃喃着奇怪的话语,她能感受到那块玉佩的古怪,知道这块玉佩本不属于这个家,甚至想要把那块奇怪的玉佩丢掉,可是想到自己夫君的嘱咐,为了孩子她只能妥协。

    刘兰芝被打乱了思绪,她静下心奶声奶气的对着刘氏笑道,“阿芝再想,兄长是不是要给自己添个嫂嫂了。”

    正在屋里斗蛐蛐的刘子苓突然一个喷嚏,感觉到浑身一抖打了个冷颤。

    刘氏盛粥的手一软,红底白瓷的碗差点没掉进锅里,两眼发光,惊喜问道,“你阿兄可是有欢喜的人了?他向你提起来是哪家的姑娘,芳邻几许?家中双亲尚在?....”

    刘氏喜的一直有点苍白的脸上都是喜气,家中大儿也是快要到了婚配的年龄,若是儿子有欢喜的人,自家就可以准备准备先将亲定下,等再过两年就办了吃席自己就能抱大孙子了!

    刘氏已经激动的将一切都想好了,家里虽然不富裕,可儿子的要成亲的钱还是有的,自己在回家向娘家凑上一些,一定要将事办的体体面面。

    刘大回家母女两个已经将饭菜摆好,等坐下看到刘氏那红晕尚在的脸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问及缘由时,刘氏却又顾及刘子苓害臊只说是喜事。

    等到晚上就寝时,刘大还是忍不住问起,他悄悄拍拍刘氏的肩膀,凑过去问道:“好夫人,你就告诉我白天你说的是什么喜事,莫不是你有....”

    刘氏羞的啐了一声,娇骂道:“你都是快要当阿爷的人了,还想甚么劳子,我今听阿芝说起她阿兄有欢喜的人了,再过不久咱们说不定就抱孙子了!”

    刘大不喜反愁,坐起来摸索着自己的老烟斗。

    刘氏自然知道刘大想的什么,她跟着坐起来,借着微软的月光帮刘大拿来烟斗,安慰道:“我知道夫君你想的甚,但是缘分这个事并不是你我就能左右,玉姐儿是好,可是做儿媳未必就好,你也念玉大哥的恩情,但是咱们不能委屈了孩儿啊,我想着有空会娘家一次,去央点钱,怎么着也准备好。”

    刘大深吸一口浓烟,想罢还是等这次北行回来再做打算。一扭头却看到月光下的刘氏,鬼使神差的就想起白天那满脸红晕的刘氏,眼神顿时炽热了几分,刘氏刚想示意孩子还在,就被刘大翻身压下。

    惊呼声被堵住,床板吱呀吱呀的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楚。

    刘兰芝僵硬的不敢动弹,早就说过自己要单独睡那边的草屋,结果总是被阿爹阿娘觉得自己太小晚上没人看着起夜,现在却是如此的尴尬。

    刘兰芝在摇晃中紧闭双眼,下定决心明天就搬屋!

    冬夜总是长的很,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醒来待不住,刘大站在院子里,看天色估摸着今天是个好天气,便开始招呼着家里人将昨日收的药草摊开,迎来新一番的晾晒。

    分门别类的摆好,刘大看着一院子的草药心里好极了,又想起昨天自己夫人说的话,心里嘀咕了一下开始消遣起自己的儿子。

    他走到刘子苓的身旁,将粗壮的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使劲把自己的重量依在刘子苓的身上。

    刘大长的人高马大,浑身的腱子肉,一下压下去差点没把抱着草药的刘子苓压倒在地,偏偏自己还不能叫出一声苦。

    他使劲抵着桌子害怕自己被压下去,僵直着回头。

    “阿爹,您老今天不去找玉伯伯商讨北行的事吗?昨日我听那玉姐儿闹着说也要去,阿爹您不会同意了吧?”

    刘大一听刘子苓提起玉姐儿顿时忘了消遣,问向刘氏。

    “昨天玉丫头来了啊?我怎没听你提及。”

    刘氏真想翻个白眼,这个死脑筋,自己虽不喜玉姐儿当自家的儿媳,但又不是不喜欢玉姐。

    刘兰芝马上心领神会,拉着自己阿爹的衣服告状:“玉姐姐来的时候阿母不在,而且阿兄还不让玉姐姐来我们家玩。”

    刘子苓想捂住刘兰芝的嘴已经晚了,他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肩一沉,向地上扑去。

    刘兰芝没忍住差点笑出来,站在一边刘氏本觉得有点解气可看到地上的刘子苓还觉得心疼。干脆进了灶房做饭。

    刘大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引得刘氏生气,连忙跟着进去赔不是。

    刘兰芝识趣的没有进去打扰,就在外面看着气急败坏的刘子苓拍衣服。

    想着自己应该也要收拾一下家里的小草屋,虽说是有点简陋,简单的修整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倒是要怎么提呢?

    她拿个竹扫晃悠到草屋里,这个草屋是刘家院子里单独盖的一间,放置一些杂物的,有时候也会堆积一些草药。草屋用泥巴筑的,上面只用稻草简单遮盖,风一吹刘兰芝就能看到房顶上的草就少一根,有些地方已经是有小口。

    刘家屋并不多,刘大父母早早离世,走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家中还有着弟弟妹妹,等弟弟妹妹一个个成家立业,刘大才和刘氏将之前刘家的草屋翻新盖成木房。

    只是简单的木房,中间是中庭,也是家中最能看的过去的地方,通向两侧左右一个屋,大点的房间是刘大刘氏和刘兰芝的,另外一个就是刘子苓。

    拿什么东西遮呢,这个季节别说草,就算是有牛羊也不够吃,刘兰芝在草屋里四处打量,最后在草药上顿住。

    刘家收购的草药中,并不是所有都要草药藤,有些只为要其果实或者枝叶。如果能将这些大量收集这个草屋也更好修整。

    刘兰芝找到了解决方法,便开始向刘大和刘氏提议,她委婉的说道:“阿爹,我昨晚做梦我坐在船上,那个船晃来晃去的可有趣了,阿爹我们一会去做船好不好。”

    刘兰芝憋着脸红的冲动,为了证明自己只是做梦拉着阿爹的手一晃一晃好像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桌子旁的刘子苓将粥扒拉干净,对着刘兰芝当头敲了一下。

    “船有什么好做的,阿兄带你放风筝,昨日你没瞧见,东门的二狗做了一个可大的纸鸢,还带着红灯笼呢。”说罢就要拉着刘兰芝出去。

    刘兰芝看着几乎埋进碗里的阿娘,还有尴尬的不知道看哪的刘大,知道他们已经明白是何意,乖乖的就跟着阿兄出去。

    走出院子还能听到自己阿娘责怪埋怨阿爹的声音,阿爹连着声赔不是。

    上一世阿爹如果不死,阿娘也会这样的幸福,阿兄就算再暴躁也不会反了天。那间茅草屋,上一世没有任何修整,那个被人人人称赞的嫂嫂,就让自己的阿娘住在里面,自己竟是一点都没发觉,可狠自己在婆家不受欢喜,与寄人篱下没甚区别。让阿娘也如此受累。

    刘兰芝突然停了下来,拉住前面的阿兄。

    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她好想问问前面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阿兄,当初你是真的想要我嫁吗?

    重来一次你还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

    刘子苓手上全是汗,这些都是刘兰芝的,他看到自己的阿妹泪眼婆娑看着自己,似乎像是在诉说自己抛弃了她一样。

    刘子苓吓得都想跑回家,因为阿妹太少哭了,小的时候他那么用力拧她大没有哭,现在确无缘无故的哭起来。

    他立马蹲下来,用袖角小心轻轻地将刘兰芝的眼里的泪拭去,本想问问阿妹怎么了又不知怎滴开不了口。

    他转了个身,手向后伸,“阿妹你是不是走不动了,阿兄背你去好不好?”

    刘兰芝将脸埋在刘子苓的背上,嘴角上扬。

    这个问题,刘兰芝已经有了答案。

第三章 放纸鸢

    那边兄妹两个高高兴兴地去放纸鸢,而这边的刘家可是愁云惨淡。

    刘大挠挠头,向着坐在木床上的刘氏又靠了几分,腼着脸说道:“是我不好,妇人你别生气,下次我轻点。”

    这话一出更惹得刘氏又羞又臊,直想拿着手边的鸡毛掸子打的堵住他的嘴。

    刘大咬咬牙,“给阿芝单独隔个房间睡吧,这丫头早就提过的,之前是咱们一直顾及前后,想来她也不小了,是应该自己歇了。”

    昨晚没顾及太多怎想到这样,自己一向觉得孩子尚小,都是夜里偷偷地,谁知道这次还闹了这么大的笑话。

    “说的轻巧,往哪里隔出一个房间?家里除了这两个木屋,就余下院子里那个草屋,现在哪还进的去人”刘氏愤愤道,随手拿起原早没做好的鞋样子继续做。

    又停留一下迟疑道:“要不,明早一晌,我带着阿芷回娘那里,跟阿娘要一点小钱,总的阿苓娶亲家里还是要多少修整一些。”

    刘大摆摆手,战乱时期,钱币早已不值钱,现在大多都已经开始实行以货易货,务必有了钱就好办。

    况且总是时不时的找刘氏娘家贴补家用,自己都不好意思上门。

    刘氏穿针引线,不一会就将一只鞋的底子纳好。

    刘大思索不出门道,只得出门去找自己的隔壁知己玉华。

    这边的刘兰芝已经和兄长到了村东头的二狗家。

    二狗是刘子苓的发小,名字就叫做二狗,村里面的觉得一般越是难听的名字越是好养活。

    而刘大就觉得,自己的孩子取名就不能随便,不能像自己一家刘大、刘二、刘三....

    自己又没什么文化,干脆就用那些好听的草药名为名。

    二狗和他的名字一样,浑身鬼点子,却一点都没用上正处,垂髫的年龄却是做的有一手的好工匠活。

    他们李家门口已经围着好几个小孩,都是要看看二狗做的纸鸢,二狗站在家门口堵着,像个山大王一样。

    看到刘子苓背着刘兰芝顿时高兴的不行,赶紧向他们招手。

    “子苓,我就一直等着你过来呢,这些人都要看我都没让看,就想着等着你和阿芷妹看。”

    二狗长的黝黑无比,比着同龄的刘子苓看着更健壮一些,眼睛大又有神,满眼闪着令人羡慕的光,鼻子下面竟然开始生出黑色的柔毛,声音也是有着向成熟期过渡的沙哑。

    但笑起来,还像是个傻小子。

    刘兰芝看到二狗只觉得亲切,上一世自己并不知晓他对自己有意,等到弱冠之年都尚未娶亲。只知自己当初受委屈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帮自己说话的人。

    想到这刘兰芝觉得二狗倍加亲切,对着二狗甜甜的喊到。

    二狗带着刘子苓兄妹进了屋,其他几个孩子见状立马跟上,几个人立马挤满了院子。

    几个做在李家绣鞋的大人看着纷纷笑起来,孩子们就是哪热闹去哪。有的知情的就夸起来李二狗手巧的很。

    李二狗拿出来纸鸢之后,几个小孩立马涌上前,还有人甚至想上手去摸,被二狗伸手打开。

    “只能看!不能摸,要不然你们都走人。”等人都一一点头后,二狗才将风筝拿到刘子苓兄妹两这看。

    那纸鸢有一人多高,骨架用的是竹子固定,上面糊着五颜六色的布,纸鸢尾部那里还拖着长长的红色布条,等翻身看才发现,那五颜六色组成的布竟然像是个小鸡。

    纸鸢线绑在骨架上,还用几根线在各个地方绑着,最后搓成一股线。

    孩子们开始怂恿这二狗拿着纸鸢出去,二狗也是跃跃欲试,连忙招呼着刘子苓兄妹出去一起玩。

    刘兰芝跟着队伍后面,突然觉得那布有点眼熟,她扭头去看院子里坐着纳花鞋的说笑的妇人们,篮子里装的花布,和纸鸢上的一模一样。

    这傻小子,晚上不会被打吧?

    刘兰芝再看那个纸鸢都觉得别扭,就算二狗和刘子苓要她也玩她也不想动。

    也不知道这么大的纸鸢二狗用了他阿娘多少花布,早知道花布可是惜贵着呢!

    等刘子苓他们玩尽兴都已是午时,也就散去各归各家。

    刘兰芝两人回家,刘氏正把做好的干饼拿出来。

    农家一般只吃两顿饭,看日而吃看日而息,饿了就用简单的干饼添肚。

    刘子苓玩了半天也累极了,也不等阿娘拿来的茶水几口并做一口的吃,呛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就接着吞咽。

    刘兰芝不像自己兄长那样,干饼是用杂面和水不加一滴油烙成的,一般一个大饼能顶半晌的饿。

    刘氏拿着针线在一边缝补着衣服,不时的看看一眼门外,刘子苓这才发觉少了一个人。

    “阿娘,阿爹今日去哪了,都这么的时候怎不见他回来?”刘子苓拿过茶水一饮而尽,感觉浑身都舒服。

    还未等刘氏回答,就听得院里玉姐儿的声音。

    “婶婶,刘叔今日晌午在我家吃了,我阿爹还让我来央你们一同去,现在就等你们人了。”玉姐儿听到有人回答就推开院门向屋里走去。

    刘兰芝正拿着干饼啃的认真,忽地被兄长躲过放进蓝里。

    刘氏站起来连忙迎上去,笑道:“真是不巧,方才我们几个才吃罢饭,我们就不去了。”

    玉姐儿看着刘兰芝嘴角的饼渣还欲说什么,结果被刘子苓不耐烦的眼神又堵了回去。

    她微附身,“那如此我也回去了,等下次婶婶一定要晚一点吃啊。”说罢又觉得不妥,但又不知道再接何。

    刘氏笑道拍拍她肩膀,送她出了院子,看着她转身走向隔壁又叹了口气。

    玉家和这里的人家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家一日讲究这早中晚三顿饭,晚上还有夜宵。

    玉姐儿穿戴都不似寻常人家,时不时就会拿过来一些稀罕物。

    她常见隔壁出的几个妇人,听闻都是玉家的小妾,家中雇的仆人也有好几个,这明明是大户人家,怎的会来这种穷乡避壤。

    刘氏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想跟刘大说这些,又怕被说妇人之见。

    毕竟玉家也是救了刘大的命,自己不能以德报怨。

    屋里的刘子苓正向着刘兰芝将玉家家里有多铺张浪费,有多奢侈败家,说的刘兰芝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干饼咽口水。

    不一会,就听着玉家喂马的小厮跑来,送来了一盒精致的点心。

    刘兰芝一看就认出,这竟是玫瑰酥。

    自己也是上一世有幸尝的一口,形状形如花型,酥皮点心,口感酥脆,入口夹杂着花香和甜香。

    这么精致的点心当时还是太守赏给焦仲卿,玉家一个做跑马生意的竟能随随便便就送人这等东西?

    刘兰芝更加怀疑玉家人的身份,更担心自己的阿爹。

    而自己的阿爹,正没心没肺的跟人家谈天说地。

    “玉老兄啊,你酒量可是我见的数一数二好的,就冲着你陪我一起喝的面上,我就算喝倒下也要陪着。”刘大已经喝的跟玉华勾肩搭背,两个亲热的像亲兄弟一样。

    等走进一看,刘大竟然在玉华的肩膀上睡了起来。

    玉华喝的也是大了脑袋,他从来没遇到这么能喝的,自己的酒量喝倒整个营,如今一个刘大就让自己有点晕乎。

    玉华摇手,向刘大妥协,“好哥哥。下次,下次我们再喝尽兴,今日弟弟我是真的有要事不得耽误,下次弟弟我一定奉陪到底。”

    玉华拿起白瓷酒杯,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旁边站着的小厮立马识趣的走上前,将倒在玉华肩膀上的刘大扶起,往隔壁送去。

    玉家的其他人并不和刘大玉华一桌,玉姐儿跟着才没有看到自己阿爹认输的模样,不然肯定要当成笑料笑上好一阵子。

    玉华整理一下衣角,等着玉姐儿走来,张口喝一口浓茶盖一下酒味。

    他今日听了刘大提起,称玉姐儿可以陪着他们一起去,正好跟着刘子苓,让两个人的性子也磨合磨合。

    玉华肯定是不喜的,玉家需要一个顶梁柱在家,玉华天天在外跑都是让玉姐儿镇住家的,这也是玉姐儿性格形成的一大原因。

    “玉姐儿,你莫要再使小性子,北上采草药那事别以为和你刘叔说了我就会答应你,这不是小事,你可知我们来这里为了什么,莫想一些无关的事。”

    玉姐儿急的心里发苦,又被自己阿爹看透心思难堪,最后只能靠着阿爹离开。

    隔壁的刘家围着满是酒气的刘大,刘氏将刘大的靴脱下,刘子苓去打了热水过来,刘兰芝将桌子上的茶水递去。

    刘大睡的呼噜声四起,站在院子里似乎都能听到声音。

    刘氏收拾好了之后,喊着刘兰芝帮忙烧火,又吩咐着刘子苓去捡一点柴。

    刘氏挑好了要熬制的药草,按着比例分好,装进熬药的瓷罐里,一个一个的放好。

    刘兰芝欣喜又紧张,上一世就是这个时候,本应是阿爹熬制草药,但应不知为何耽误,阿娘就自己一个人熬制。

    在熬制时,药罐突然崩裂,阿娘慌去查看,被扬起的滚烫木柴烫伤。

    刘兰芝紧盯着药罐,预算这时间,心里飞快的想着一会要怎么支开阿娘。

第四章 伤疤

    刘兰芝突然有了法子,跟刘氏喊着肚子疼出去找茅厕。

    刘氏不疑有她,还关切的问道是否吃坏了肚子,替着她坐在那里看着柴火。

    待跑出门,刘兰芝站在门口约摸着大概时间,拍拍自己小胸膛跑着进了自家院子。

    “阿娘,阿娘你快去看看吧,听说阿兄跑到二狗家的树林里找柴,跟二狗打起来了。”刘兰芝气喘吁吁,小脸上尽是担忧之色,好像真的听到别人说赶紧跑回家的样子。

    李二狗家有一片果树,一家的生机都指这一片果树,甚早些有人牵着牛羊到他家果树林里找草吃,结果牛偏偏跟着了那小树苗,把刚发的嫩叶吃的干干净净,就光秃秃一个树枝。

    二狗家看到后逮着人家的人和牛拿着棍子打,村里的人个个来劝放牛的承诺以后可以将二狗家树的肥料包了才罢手。

    这天杀的兔崽子跑人家果树林里捡什么树枝,掉下的树枝早就被李家人捆好卖给县里的官宦人家了,此处怕不是干净的树叶子也没有。

    刘氏一拍大腿看了一眼屋内呼呼大睡的刘大,也不敢多想就让刘兰芝在家待着自己向村东急走去。

    待刘氏走远,刘兰芝舒了一口气,村东可未必能找到刘子苓,只能去树林子找,等阿娘找到二狗家的树林子至少也要一柱香。

    村子不大,刘氏不一会就到了村东的李家,只看大门禁闭,刘氏拍拍门在外面喊叫几声,没人应声后正准备悄悄地从门缝处看一下。

    她刚趴近,李家隔壁院子的王嫂子走了出来,刘氏背对着她,她只大约估着是谁。

    “是刘妹子不?你要找李家阿姐?我阿姐天刚明一家就去的果树林子,约摸着晚上才回。”

    刘氏吓了一跳,偷偷在人家门口鬼鬼祟祟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

    说话的是王氏,跟李二狗的阿娘是亲姊妹,两人前后嫁到了刘家村,落户到相邻。

    刘氏必不会提打架之事,想来刘子苓还在二狗的果树林里,旁人大多都不知晓此事,“啊对,我想着来找嫂子要个鞋样,既然嫂子不在我就下次再来。”

    刘氏说完浑身不自在,拒绝了王家嫂子让其在自家鞋样挑,连忙道谢告辞向李家果树林里奔去。

    刘氏这边慌慌忙忙,刘兰芝也是紧盯这陶罐,两人各怀心事

    玉姐儿看到刘家敞开的大门心有疑惑,向院内看去就只看到刘兰芝一人。

    还是紧盯着一物出神。

    常人都说刘兰芝聪慧,可她一点都不这样认为,女人就应敢做敢说,像刘兰芝一个小毛孩天天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问了还憋着不告诉你,这样的人哪见得聪慧。

    刘兰芝明明是六岁孩子的身体,可偏偏就是给人不一样的感觉,除了她自己阿爹阿娘当个孩子,其他人可都知道她心里是个有主见了不得的人。

    玉姐儿有时候就会这样的钻牛角尖,偏是刘家人性格都好,刘家儿女都是命好。

    有时候也怪自己想的多,刘兰芝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自己比她大了一轮,哪有什么聪慧不聪慧,莫不是真的被刘子苓说几句就开始晕头转向的了?

    玉姐儿揪揪自己衣角,向着刘家院子走去。

    “兰芝,你阿娘阿兄呢?”说完还向屋里张望了几眼。

    饶是以往,刘子苓一看到玉姐儿来就堵着她在院子里,说着酸溜溜的话隔应她,今日却只看到刘兰芝一人。

    还有那响亮的呼噜声。

    刘兰芝看清是玉姐儿心一舒,也知晓她来的寓意是何。

    “阿娘和阿兄都不在,玉姐姐是来寻那食盒吧?我阿娘刚还嘱咐我一会给你送去,我这就去给你拿。”

    刘兰芝说罢就进屋去拿,留下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玉姐儿。

    刘氏走的时候自然没提到,只在晌午的提过等自家拿一些拿出手的东西放进食盒再给人送回去,刘兰芝寻了一个遍,实在是没看得出什么拿出手。

    她索性拿了许阿爹晒好的山里红,将玫瑰酥用阿爹去药店记账用的草纸包起来。

    正要将食盒拿出屋,就听到一声惨叫。

    刘兰芝扭头去看,地上满是炸裂的陶罐和草药,乌色的药汁留了一地,因为突然炸裂的陶罐将小灶摔倒在一旁,里面的柴木带这火星木屑遍地都是。

    而玉姐儿,手腕处被溅起的柴火木屑烫的血肉模糊。整个人疼的浑身在抖,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滴。

    饶是提前做好心里准备的刘兰芝也没想到如此惨状,看到竟愣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她想过各种可能,自己阻止不了上一世发生的事,阿娘还是被烫伤,再或者都想好自己替阿娘受了这个劫。

    万万没想到,玉姐儿会被烫伤。

    屋里本呼呼大睡的刘大听到惨叫声立马跳起来,迷糊着睁眼向院里看去,满地的瓷片,玉姐儿站在那捂着手腕疼的呲牙咧嘴的样子,立马了然大步流星走出去。

    经过愣住的刘兰芝时,只当是孩子吓到,轻拍了一下顾直向玉姐儿走去。

    刘兰芝也反应过来,赶紧跑向草屋里找自己准备好的油葱。

    等走近了看到玉姐儿手腕处的烫伤更是心里发箸,本就被滚烫的药水烫的有水泡,那溅起的火木屑更是让那一片血肉绽开,手腕处看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而外出拾柴的刘子苓回了院子,柴火都没来得及摆放就随地放下向这边靠近,看着疼得满头大汗的玉姐儿手足无措。

    刘大拿着小瓢,想要给玉姐儿烫伤的手腕降温,刚滴上一点水,玉姐儿疼的像是又被烫了一次一样,直哭着说疼。

    刘子苓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分,强按着玉姐儿的肩膀,将自己的手臂伸给玉姐儿,“你疼也要忍,实在受不住就咬住我胳膊。”

    刘大点点头,再不降温这伤口怕是难愈合,烫伤烧伤只有这么个办法。

    心里想着手上没停,又是一瓢水下去,玉姐儿疼一口咬下面前伸着的胳膊,来回几次等疼的不是那么厉害才松口,松口时刘子苓的胳膊已经是留下一个渗着血深牙印子。

    冲洗降温了,刘兰芝将手中的油葱用小刀也已划开,粘稠的汁液顺着刀口处流出。

    刘大看到顿时五谷杂陈,心里像是堵了个东西一样。

    有些东西越不想就越会下意识的往那方面想,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是为什么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她?

    刘兰芝伸手就要将汁液抹向玉姐儿的伤口处,刘子苓第一次见这个东西,刚要张口问被阿爹一个眼神又闭口。

    玉姐儿更没多想,只当刘家有烫伤的草药,抹上伤口处竟真的有一丝冰凉的感觉,缓解了一点自己的疼痛。

    刘兰芝一点一点小心的涂抹均匀,完全不顾自己的手已经肿胀起来,慢慢的竟还有一些红疹子。

    等涂抹完了,刘兰芝的小小的手肿了竟像个大人手掌一样,玉姐儿满是愧疚,加上身体的疼,哭的脸上的妆粉都花了。

    “刘叔,都,怪我,我就是手闲的慌,我看到那个瓷罐炸了,我就想着,想着帮你们收拾,收拾一下,谁知道,谁知道那个小灶又倒了.....”玉姐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才将话将清楚。

    再活泼开朗的孩子,遇到事一点都不明媚,天天看着没心没肺的生活,但是却比任何人都要心细,还容易帐然若失。

    生怕刘大和刘子苓们觉得自己是来捣乱的,玉姐儿急的一直解释。

    刘大自然不会责怪她,这本就不是玉姐儿的错,真正发生的估计并不是现在看到的,现在他只觉得喝的酒像是在肚里炸开了,头轰轰的有些晕。

    刘大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想着再带玉姐儿去镇上的医馆再包扎一下,万不能留下伤疤。

    这边的声音也传到隔壁,果不其然晌午那个送点心的小厮就在门口探头来看。

    刘大上前解释几句,那小厮点点头转身就又跑进玉家,不一会竟牵过来一个马车。

    刘大和玉姐儿上了马车,刘子苓被阿爹喊着一起上了车,小厮将凳子收好,快马加鞭的像镇上的医馆架去。

    院里顿时只剩下刘兰芝一个人,满院的冷意像是往她一个人身上钻一样。

    阿爹离去看她的那一眼,有疑惑,也有心疼,但更像是个看陌生人一样。

    刘兰芝有悔,她从来没想过重来这一世再害过谁,她只不过想避开上一世的孽缘,不想上一世那样凄凄惨惨的。

    却还是不小心的伤了身边的人。

    刘兰芝将熬制好的草药汁倒进钵子里,又蹲下收拾地上的瓷片,瓷片很锋利,上面还带着熬至不见颜色的草药,她一片片的捡着,肿胀的手有点不灵活,一不注意就划伤了手。

    手虽然肿胀,血流出的速度一点都没慢,刘兰芝将手不在意的抹了一下,继续捡着地上的瓷片。

    身体上像是压了一座山,压的喘不过气。

    本想着自己抛砖引玉,借着这件事看是否能改变向上一世一样的命运,不料却连累了他人。

    难道这一世,阿爹还是要离开我们?

第五章 怀疑

    刘氏累的气喘吁吁,刚走到李二狗家的果树林子,打眼去看,除了李家六口,哪还有他人?

    李二狗阿娘看到刘氏也是愣了一下,自家的果林自从那次和那个该杀的放牛老鳏大闹就鲜有人来,刘氏今日怎地一个人跑这么远。

    心里想着但人也迎上去问到:“刘家娘子,今的你怎有时间来这溜达,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刘氏看了一圈没找到人,二狗几个人都忙着除草,也没出有什么不对。

    只得问到:“我家阿苓说来找二狗,他阿爹又刚好有事,我去你家寻了未看到人,听王家姐姐说家中人都在树林里,便过来此寻人。”

    李家娘子一听也没多想,自家儿子一向与刘家儿子交好,刘子苓常是来自家玩,但今日早早就出门,可能孩子吃了闭门羹又去另家找乐去了。

    刘氏一听李家根本没有见到刘子苓心里大喜,道了谢称再去找找便告辞。

    路上想着也不知道哪家的乱嚼舌头,说两人打起来,也怪自己糊涂,两人交好,哪能轻易动手。

    殊不知,上一世的李二狗打的刘子苓躺在床上半个月。

    心里嘀咕着就到了家,看到地上还留着乌色的痕迹,刘氏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慌忙喊着刘兰芝。

    刘兰芝已经进到了屋里面,用凉水给肿胀的双手消肿,听到刘氏的声音还没应刘氏就已经进来。

    “我的祖宗!阿芝你手是怎地了,是不是被烫到了?娘不好不应该掉下你一个人在家,我可怜的孩子…”刘氏看着刘兰芝肿胀的手心疼不已,水里浸的还有刚才没擦的血,异常赫人。

    刘氏蹲在刘兰芝旁边,将她的手从水里拿出来,仔细地检查着伤口。

    刘兰芝心里苦涩,玉姐儿手腕比自己更吓人,上一世的阿娘该有多疼啊。

    她站起来也没高刘氏多少,直接伸手环着刘氏,委屈巴巴的。

    刘氏心里一暖,难得孩子这么亲近,手在背后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刘兰芝安慰着。

    等心情平静了一点,刘氏问起了发生了何事,刘兰芝将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刘氏,当然也避开了了一些自己早就备好药的事。

    听完后的刘氏好一会没缓过来,即使没有亲眼所见,刘氏也能感受到那种疼。

    她早就忘了自己离开的原因,一直责怪着自己没有看好玉姐儿和刘兰芝,让两个孩子受这样的伤。

    刘兰芝心被扯的四分五裂,不仅是玉姐儿,就连阿娘都觉得是自己有错,却不知道真正错的是自己。

    自己的故作聪明,明明可以直接拦住阿娘不熬草药,明明可以时刻盯着药罐的…

    刘兰芝恨极了,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意义到底在哪。

    家里面愁云惨淡一直盼望着刘大玉姐儿他们回来。刘氏不时地就跑到门口向远处张量,直到天黑了,家里做好的饭菜快凉的时候,刘大和刘子苓进了门。

    刘氏立马上前问道,刘兰芝忍住握拳在一边听着。

    “这疤,怕是留定了,不过好在不是关键住,处理的又及时,若是再晚会伤口溃脓就麻烦了。”刘大叹了口气,太阳穴嘟嘟的跳。

    刘氏一边惋惜心疼,又一边庆幸人无大碍,想着这会太晚不好打搅,明起个一早就去隔壁探望。

    刘大咽了几口粥就无食欲,看着小小的快要团在一块只巴拉着粥的刘兰芝开了口。

    “阿芝,你跟阿爹来一下。”说完走到了自己屋里。

    刘兰芝早就知道阿爹会问的,她吸了口气,对着一脸疑惑的刘氏和刘子苓笑了下,跟着刘大进了屋。

    两个人一个坐在炕上,一个人站在下面,僵持了良久,刘大叹了口气,将刘兰芝直接抱起抱到自己腿上。

    这一动作让刘兰芝尴尬的不敢动,虽说是自己父亲,但从自己下地走步就未曾再让刘大刘氏抱,自己的灵魂还是上一世的年龄,刘大突然的举动让她有些不适。

    刘大看到刘兰芝惶恐的表情有点难受,别家的孩子都是粘人的很,就连隔壁玉姐儿快要及笄的年龄也是经常对着自己的阿爹撒娇。

    他拉起刘兰芝的手,看着红疹子还没尽褪去,手肿胀的可怜,下午心里的疑惑顿时被心疼替代。

    刘兰芝两手还没刘大一手大,刘大想起以前小的像小猫的孩子已经慢慢的长大,他轻声对着刘兰芝说:“阿爹知道,你心思从来都沉,但是今日玉姐儿烫伤,那油葱你是从何而来?咱家中向来没收过这种东西,连镇上的医馆也是少之又少。”

    刘兰芝低下头,不知做何解释,这油葱她自然没什么本事买来,难道要跟她阿爹说:她做了个梦,梦到村边小溪处有,自己第二天就真的有了?

    她的沉默让刘大着急的心里发慌,不得又问的急了些:“你告诉阿爹,今日的油葱是你寻来的吗?你是不是…知道有人会被烫伤?你告诉阿爹阿爹明天带你给你买糖吃。”

    刘大威逼利诱,想要知道刘兰芝今日为何会找来此物,为何知道今日有烫伤准备了此物。难道就真如满月宴上那人的所说……

    刘兰芝铁了心,从刘大腿上跳了下来,直接跪在地上,说道:“阿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说完还向地上清亮地磕了个响头。

    只一句刘大就明白了,响亮的磕头声听得他心里发苦,刘氏和刘子苓听到不对赶紧进来,刘氏直接抱着跪在地上的刘兰芝。

    “你这是做甚,又不关阿芝的事,她这么小哪能看什么药罐啊,你要撒气就撒我身上,这么小的孩子你都下得了狠心。”

    人心毕竟是肉长的,从刘兰芝跪下那一刻刘大就心疼的不得了,再古怪的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

    刘大呆坐在床上,看着刘氏安慰着刘兰芝,不时地对着刘大一个眼刀子,割的他想找个洞口钻进去。

    刘兰芝额头青紫一片,坐在刘氏的怀里呆呆地像失了魂一样,刘大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心思这么重。

    难道是上一世忘记和孟婆汤了?

    刘大思索了会,向对着自己没好脸色的刘氏说难:“你这两天抽个空闲时间带着阿芝回你娘家待两天吧?看看能不能让娘家照顾这在镇上找个私塾,阿芝也到了学点字的年纪了。”

    刘氏娘家住在镇上,家境也是非常不错的,常接济刘氏,前几年刘子苓就跟着刘氏娘家进了私塾读了两年书,除了写几个大字,别的什么也没学到,还常常把夫子气的拔胡子,没得胡子扒了,刘子苓也被劝回了家。

    刘兰芝听到立马像回了神,直言自己不去,上一世自己和阿娘刚去几日,刘大和刘子苓就去北上采草药,这一世自己万万要拦住。

    刘大不紧不慢的将自己烟斗装满烟,借着灯火直接点了烟。

    刘氏却深感赞同,自己这几日正盘算着回娘家,正好将阿芝带上,老人家也好久没见了。

    刘兰芝见两人根本就不听自己的,气的嘟起嘴来。

    一时刘大两人都被逗笑,气氛比着刚才缓和了些,刘氏笑着刮了一下刘兰芝的鼻子,承诺着到了镇上要给她买糖果吃。殊不知刘兰芝又开始想着自己的小心思。

    第二日一早,刘氏做好家中一人的饭,就不停的向着玉家张望,刘大磕了磕烟斗里面的烟灰,将烟袋烟叶装满,吧嗒吧嗒吸了起来。

    “昨晚说好的,今天我要去玉家看看玉姐儿,不然我心总是难安。”刘氏给刘大盛了一碗粥,将草篮里的干饼拿了出来。

    冬里没什么新鲜的菜可以吃,只拿出了点入冬坐好的腌菜,倒也是下饭的很。

    刘家一家四口早已适应了这种日子,也不觉得苦,有一碗热粥便是幸福的。

    刘大最先将碗放下,对着还等自己回答的刘氏点点头,“应是该去看看的,院后面母鸡这两天下的蛋拿去吧,总也没什么好拿,你就再拿张前段时间刘二送来的狼皮,也算是一点心意。”

    刘氏点点头,她也正有此意,家中也就这点拿的出手。

    那狼皮是刘二刘三上山无意间发现的掉在陷阱里的死狼,两人将肉分成几份给自己送了过来,狼皮两个人实在难分就将直接全给了刘大家。

    刘氏起身去屋里拿东西,刘兰芝向着坐着擦烟斗的阿爹忍不住开口:“阿爹,我也想去…”

    刘大眼皮也不抬,心中本是不想让刘兰芝去,可奈何刘兰芝竟直接站在自己旁边,双手讨好的揉着刘大的腿。

    一时间被这个糖衣炮弹所降伏,他大手摸着刘兰芝的头,说道:“去也罢,但是要注意分寸,阿芝也大了,要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刘兰芝点点头,还掂着脚给刘大捏了捏肩,哄的刘大心花怒放。

    等刘氏和刘兰芝出门,刘子苓终于忍不住,他微皱眉,不解昨晚阿爹突然对阿芝怎么如此冷淡,还要阿芝这样来哄。

    “阿爹,阿芝还小,你别无端的给她讲这些,她哪里懂得啊?”

    最关键的是,还让人家来哄你!怎么不来哄一下我这个兄长!

    刘子苓不知刘大的用意,只酸阿爹这么好的待遇,阿芝小的时候自己抱的最多,撒娇也是应该先给自己撒!

    刘子苓胡乱发酸,跟刘大一个想东一个想西。

    刘大刚下去的愁又让刘子苓说上来,拿起烟斗吸的满厅烟雾缭绕,想着阿芝不懂?恐怕就你不懂!

第六章 道歉

    刘氏和刘兰芝走出家门转个身就已到玉家,敲几声门后就有一小厮来开门。

    这也是刘兰芝除了在玉家搬来刘家村第一天宴请村子的人来了一次后,第二次上门。

    第一次上门是玉家还是个简单的院子,本也是和刘家一样的木屋,谁知这次可大为不同。

    院子很明显的重新翻修过,院子外面看着是土一样的墙壁,里面墙上却是贴着一块块青石。

    院内设计也是颇有讲究,进门不远有一面似石头的石壁,刘兰芝认得,那是萧墙。

    也可称为照壁,大多的官宦人家都新风水,讲究导气,气不能直冲厅堂或卧室,否则不吉。避免气冲的方法,便是在房屋大门前面置一堵墙。为了保持“气畅“,这堵墙不能封闭,便有了萧墙这一设计。

    萧墙后是一条铺满小石的路,路两边皆种满花草,极有意境。

    穿过前厅,小厮带着走向更靠里面的院子,刘兰芝惊奇地发现玉家院子外面看着与自家差不多大小,其里面大不相同,面积多出几部。

    仔细看能看出有些地方甚至是重新盖的,与着前院屋子的破旧不一样,后面的房子精致又气派。

    小厮进院子后便不再往后走,对这刘氏两人说道:“后面女眷比较多,小的不太方便再去,我喊上小环带您去。”

    说完便招手过来约比刘兰芝大几岁的孩子,吩咐后便去前院守着。

    绕是年龄小,说话也无顾及,直言道:“玉姐姐正在屋里独自烦呢,因为烫伤,玉姐姐生怕耽误不能一起北上,现在屋里躲着不肯见人呢。”

    说完还偷偷捂着嘴巴笑起来了,刘氏不知作何回答,只得跟着点点头,玉家不一样的气氛让她感到局促,实在不明白刘大天天往这里钻干嘛。

    刘兰芝边听边四处观察,这院子实是大的很,个个屋里住的都有人,刘兰芝第一次发现玉家人口原来这么多,皆还大多为女眷孩子,怪不得阿兄天天那样唠叨着。

    说着便已经走到了玉姐儿的屋外,小环敲了敲门,向着里面喊到:“玉姐姐,隔壁的刘娘子来了,你就别闷在屋里了。”

    话刚落地,就听到里面咚咚锵锵的声音,好一会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玉姐儿堵住门口,只露出了头,看到真是刘氏和刘兰芝后尴尬问道:“刘婶,您怎么来了,我们到前厅去,到前厅去。”

    说罢身体试着一点一点钻出来,结果忘了自己还涂着膏药的手腕,竟一下撞了上去。

    几人连忙伸手,玉姐儿的疼呼声也应时而起,玉姐儿半弯着腰,张嘴对着自己的手腕处一阵吹。

    索性不是实实在在的的全撞上去,只碰到一点点昨日烫伤的地方,缓了一会也就没那么疼。

    正因为如此,几人也看到了玉姐儿的闺房。

    实在是乱,乱的刘兰芝不知道怎么形容。

    原来房间可以放那么多东西!

    也可以丢那么多东西!

    玉姐儿尴尬地慢慢挪到着自己身子,试图遮挡着众人看向屋里的目光,挽回自己的形象。

    刘氏看着玉姐儿为难的表情心里也不好受,自己本来是向玉姐儿道歉怎么就变成为难一样,当即拉着刘兰芝说去前厅。

    小环带着两人原路返回,回到了前厅处的厅室,随后玉姐儿也到了前厅,坐到了刘兰芝的旁边。

    刘氏将带来的狼皮和鸡蛋拿出推向玉姐儿旁边,手竟直接拉起了玉姐儿那只烫伤的手,说道:“玉姐儿,昨日你受苦了,我刚也看见你手处的伤疤了,都怪我昨天没在家没看好,让你落的如此的伤痕…”

    刘氏哭的性子又起了来,拉着玉姐儿的手在伤口处不断看着,还心疼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还是孩子,就烫的如此这么大的伤疤,这疤恐是难愈合。

    “怎能怪您呢,明明是我自己不懂事胡乱摸的…”玉姐儿不知怎么安慰,手足无措的看着刘氏,急的她另外一只手伸手就悄悄拉了下刘兰芝。

    她也不知为啥,就觉得刘兰芝能解她的困惑!

    果不其然,刘兰芝乖巧地跑到刘氏腿边安慰着自己的老母亲。

    玉姐儿看到有效不禁就松了口气,她对着刘氏是浑身使不上力气,软硬好像都不管用一样。

    刘氏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擦了擦还留在脸颊处的泪痕,对着玉姐儿说道:“这个鸡蛋是自家母鸡下的,你吃了好补补身子,还有这狼皮,你留着等来年入冬的时候做个保暖一点的披风,女孩子定不能受一点凉…”

    刘氏絮絮叨叨嘱咐着,叮嘱着玉姐儿身体还有伤疤要注意的,要不是不适合,她甚至想自己照顾着玉姐儿。

    也是玉姐儿第一次觉得刘氏这么亲切,有一种自己阿娘的感觉。

    一个说,一个愿意听,不知不觉就已经半过中午,刘兰芝似乎都已听到自己阿爹在隔壁喊着阿兄的声音。

    刘氏意犹未尽的说完,想来自己耽误了太长时间,不好意思的道:“你看我,一说就停不下来了,玉姐儿你不知道,我这个儿子大了不愿意听我太多唠叨,女儿小又唠叨不了,现觉得你跟我半个女儿没甚区别,你也别嫌弃我啰哩啰嗦。”

    玉姐儿摇摇头,又义正言辞地说:“怎么会嫌弃!刘婶的唠叨我爱听得不行。”

    刘氏听完笑了起来,尴尬的刘兰芝扶了扶额头。

    直到门口处,刘氏还拉着玉姐儿的手,两人亲近的不行,甚至还在门口处又说了起来。

    刘子苓早在院子里听到自己阿娘和玉姐儿的声音,本想着一句两句就完了,谁知道两人越聊越起劲了。

    最后只得忿忿打开门,向着看向自己的三人说道:“我就想听听你们说的啥…”

    刘氏回到家中才发现昨日的食盒忘记带着一同去,慌忙吩咐着刘兰芝向隔壁送去。

    刘兰芝拿着食盒,小步伐迈着,刚出家门就看到还在玉家门口站着没进门的玉姐儿。

    玉姐儿看着拿着食盒的刘兰芝,笑道:“你干啥呢小兰芝,这么着急干嘛。”

    她用没被烫伤的那只手接过了食盒,目光中其实还残留这忧伤。

    刘兰芝从门口出来的时候,其实看到了。

    看到了盯着自己手腕烫伤处的玉姐儿。

    她上前几步,对着玉姐儿说道:“对不起。”

第七章 愁绪

    玉姐儿听完刘兰芝说的三个字不禁莞尔,想着刘家人真是一家人,都喜欢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玉姐儿自觉是自个不懂得事,明知那里危险偏还是要冲上去,惹得几个人都跟着愧疚。

    她直接半弯腰,和刘兰芝平视,万千青丝顺着弯腰的滑向脸颊,她拧了下刘兰芝的鼻子,说道:“怎地总是道歉,你要是觉得愧疚,不如这样好不好,刚刚我拧了你的鼻子,你肯定也疼了,咱们两个就算是扯平了。”

    说完还不客气地捏了捏刘兰芝的脸,那细嫩的肌肤立马红了一片,玉姐儿顿时就不好意思再碰了。

    刘兰芝嘴里像是喝了药一样,苦涩的令人想飙泪,她定定地看着玉姐儿,最后直接抱住了她的腿。

    玉姐儿长的高挑,刘兰芝才刚到她腰处,小孩子的手臂还未有这么长能环一圈,更加让玉姐儿觉得刘兰芝也不过是个脆弱的小孩子,也是需要人哄的。

    她手中的食盒早已被放在了地上,烫伤的那只手不好做过多的行动,她只得用一只手就那样笨拙的拍着刘兰芝说自己真的没事。

    刘兰芝脸埋着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就那样抱着玉姐儿不撒手。

    正要从大门出来的刘子苓又是一愣。

    这又是整哪出?

    家里人都魔怔了?

    玉姐儿怕是个妖怪吧?

    刘子苓丝毫不客气,直接一把把刘兰芝拉过来,手却注意着小心避开玉姐儿的手腕防止碰住。

    看刘兰芝那湿润的眼睛还以为玉姐儿欺负了她,立马就喊着刘兰芝回家。

    提防的眼神让玉姐儿那股温柔劲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都竖起了毛。

    “都没见过你这么没眼色的,亏的我昨晚还想着你人挺不错,我疼的时候还让我咬你胳膊,怎现在就变得令人讨厌!”

    玉姐儿赌气的拿起地上的食盒要走,甚至进自家门时都是撞进去的,浑身都散着火气。

    刘兰芝无奈对着一脸茫然地刘子苓说道:“阿兄你误会了,是我向玉姐姐道歉,她刚是在安慰我不要让我自责的。”

    刘子苓恍然大悟,又不想承认自己的想,只能含糊着说刘兰芝送个食盒都这么多事。

    刘兰芝跟着进了家门,正听到刘氏招呼着刘子苓收拾东西。

    刘兰芝慌忙去看,原是在她出门这一会,刘氏就开始计划着收拾东西回娘家。

    刘兰芝思索了下,对着忙着的刘氏说道:“阿娘,你刚在玉姐姐家耽误了那么多刻,若是现在我们过去,是不是直接能吃阿婆家的饭了。”

    刘大拿着烟斗的手一抖,刘氏也是直接停了下来。

    方才没想太多,刘大也是一直催着,自己就想着早日去早日回,却忘了这个大事。

    除去大事,女儿回娘家一般要晌午前回,越早越好,最忌讳的便是赶在中午。

    刘氏不收拾了干脆坐在那,刘大磕了磕烟斗,说道:“还是阿芝心细啊,你看我跟你阿娘都忘了,等明天一早了你在跟你阿娘回去好不好。”

    刘兰芝作势不依不饶,说着阿公家有着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说自己多想快点去。

    说的刘氏心里难受。

    自家条件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娘家陈家在镇上有着独立的小院子,家中三个哥哥独刘氏一个妹妹,大哥和二哥常年在外面收那些纺绣品,三哥也是在镇上的酒馆做了火夫。

    刘大家父母早逝,是他一个糙汉子将几个弟妹养大,家中一个个长大成人了,为了不耽误自家哥哥娶亲几个弟妹自己搭了个破屋住着。

    刘大一个个叫了回来,以至刘氏在生下刘子苓那之前的几年,都是刘大的弟弟妹妹在住。

    当年媒人也是踏破了陈家的门槛,谁能想到还是便宜了刘大。

    看上刘大也是刘兰芝阿公做的主,说刘大为人实在,品行端正,是个难得的老实人,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能平稳的度过一生也是不错。

    就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大娶到了他从来都不敢想的人。

    刘氏虽说早已认定了刘大这个人,但每次回家心里不免难受几分,自家的日子倒也真的像是阿爹说的平稳,但平稳的日子只能自己过,孩子们不可能就这样一直过苦日子。

    刘氏叹了口气,看着已经初有大人模样的刘子苓,想及刘兰芝提起过的心上人,不禁感叹人生真的是快马加鞭一样。

    刘大当然知道这个身边同床共枕十几年的想的,看着还在帮忙收拾的刘子苓气不打一处来。

    原想刘子苓去镇上能受到一些熏陶,多少识了点字,在乱世之中不指望着他考取功名,但也不能做个睁眼瞎,肚子里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可奈何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看着挺灵性的一个人,脑子却全是木头。

    现如今除了帮自己收收晒晒这草药,和人也不开口说话,没见的一点好。

    也不知这次跟自己远行是否能待的住不?

    夫妇两个心事重重,刘兰芝见惹得不高兴了也不敢再嘟囔了,看着一点没发觉还在收拾的刘子苓也是头大。

    你倒是停啊!

    而玉家,像是翻了天一样。

    玉姐儿一脸不解的问向刚回来的玉华:“我手腕是烫伤了,可是我脚没有烫伤啊,这不影响我跟你们一同去的。”

    玉华不紧不慢地拿起一本竹书,慢慢地翻看着。

    玉姐儿遇上玉华慢条斯理的慢性子急的不行,但又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让父亲责怪,只得装着耐性再问道。

    “爹爹,您就应了我嘛,我答应在路上绝对不给您添麻烦,我一定听您的话,我可以起誓的!”

    玉姐儿作起誓状,也引得玉华注意。

    他话像是个刀子,直言戳穿玉姐儿的心。

    “你我都走了,这院里的人还都能待得下去吗?”

    玉姐儿如鲠在喉,她知道父亲的意思,院里大多都是妇幼,倘若阿爹这次带走了前厅的小厮,家中连去采买东西的人都没有。

    玉家除了天天出门的玉家父女和小厮,其余人大部分只能在这一片活动,连出去采买东西的人都是固定的。

    玉姐儿只得认命,心里恨自己为什么要背负这么多。

    但进后院看到院子里的妇人和孩子时,又说不出话。

    旁人都说着院子里都是阿爹的妻妾孩子,可又谁知道,这院子里皆是自己阿爹以前属下的家属,战乱无情,将一个个家庭摧毁,只留下一些可怜人在世。

第八章 娘家

    第二日一早,刘氏起床将家中的鸡鸭喂好,备好家人的饭菜,便开始喊着几人起床。

    刘兰芝睡眼惺忪,连着几日都没有睡安稳,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好像拧了结一样。

    她蹲在院子中,刘子苓将刚从井中打来的水倒进木盆里,刘氏拿着手帕浸了水,拧干就往刘兰芝脸上擦去。

    等待洗漱完,用完了早饭,刘大忙着去收草药,刘子苓起身将刘氏两人送往。

    刘家村离镇上颇远,步行也更费时间,现天才刚亮,路上本就没几个人,单单两个女子刘大甚是不放心,以往皆是他送上一段距离,现如今刘子苓大了,在他有事时也能提上一会。

    刘兰芝拉紧了自己的薄袄,早上风还是有点冷,吹的人寒意四起。

    刘氏挎着一个大篮子,上面用一条粗布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何物,但不时的咕咕声暴露了事实,偶尔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都扭头去看。

    刘氏尴尬的遮了下,乡下大多将下蛋的鸡看成宝贝,除非有什么喜事才杀来一两只,还心疼上好半天。

    自己回娘家也不能两手空空,无法才将目光盯上了后院的鸡,还有家中几人舍不得吃的玫瑰酥。

    当然这也是经过刘大几人的允许,他们也都念及刘氏娘家的好,一两只鸡还不至于不舍得。

    走了一会后,路上明显比着刚出村的路宽了许多,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刘氏开始催着刘子苓回去,接过他肩上的包裹说道:“阿苓你回吧,这点路我和阿芝一会就走到了。”

    刘子苓点点头,已经到了镇上了,再往南走一点便是阿公家,路上行人也多,当即放心允好刘氏午后自己申时便在此处等候。

    刘氏称大可不必来接,自己一人便可回,刘子苓也不听这些,让刘氏快去便是。

    刘兰芝看着刘氏背着的包裹,里面可都是自己的衣物!

    这果真是要把自己留在这了!

    刘兰芝撇撇嘴,跟上刘氏向陈家走去。

    陈家在镇上的西南方向,前面街口摆着热闹的的摊位,小贩一个个卖力的叫喊着拉拢客人,刘兰芝东看看西看看只觉得有趣。

    上一世自己懂事起便跟着阿娘开始学习纺绣,常年待在家里不能随意出门。

    就嫁为焦郎为妻,也是不见得能出来几次看看这么热闹的街。

    刘氏看着对什么新奇的刘兰芝还以为她看上了什么,本想着难得有个喜欢的,可看着刘兰芝似什么都感兴趣,觉得自己的荷包太空。

    总不能都买吧?

    正想着就行已快走到了陈家门口,刘氏想着日久方长,等以后在给买阿芝心仪的东西也不晚,便拉着刘兰芝敲了陈家的门。

    陈家的院子与刘家不同,它更具观赏性,长院小屋,青砖绿瓦,外墙石壁上镂空着雕刻了各种花草树木。

    院内小屋对称,屋顶不厦两头,屋顶两坡相交之缝,均用脊覆盖,脊多平直,两端翘起。

    门中相对着前厅,与玉家颇为相似,后院即是住的地方。

    刘兰芝上一世对阿公阿婆的印象不深,只约在阿爹不在两三年后相继去世,两个舅父收绣织品也不见了踪影,阿娘也在长时间的悲痛中崩溃。

    刘兰芝狠为何有时命运这么不公,让阿娘一生这么坎坷。

    想着就听到陈家大门响了一下,探头出来一个约摸四五岁数大的孩童。

    他探头来看,看到刘氏后含糊不清地喊道姑母。

    刘氏听到喊声喜的立马将篮子放下抱起来这小孩,抱着一顿亲热。

    刘兰芝认得这是自己三舅父的小儿子陈子安,跟着刘氏也是逗起了他。

    院子里的笑声传到了院里里,忙着刷洗衣物的方山雪这才发觉到儿子不见了,听到了声音连忙走到了门口,

    待看清抱着陈子安的是刘氏之后喜出望外,连忙迎上去。

    “阿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出声,怎地还站在外面,快快进来,外面正风口处冷的很。”

    方山雪将儿子接过,又要伸手去帮刘氏拿其他东西,刘氏拦着不让,几个人就推搡中进了门。

    陈家老太太只听外面吵吵闹闹,便喊着身边的孙女陈子瑶扶着要去外面,她老眼昏花,一时没看清楚院子里的是何人,只听声音是异常耳熟。

    在听的陈子瑶喊姑母当知是自己女儿,步履瞒珊地走到刘氏旁边握住她的手。

    她睁大眼去看,看到是自己的女儿只看更是激动,喊着自己女儿的小名:“蕊儿,你咋个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上次回来还是正旦时,一连多日也不拖人带个信,阿娘想你想得天天都睡不好啊。”

    一番话下来说的刘氏眼泪都已经掉了下来,母女两个抱着哭了起来。

    方山雪在一边也是听的心疼,家母总是唠叨着怕小姑子吃不好睡不好,自己也是时刻提着个心,当初刘氏没嫁时,在家帮她不知多少忙。

    但外面实在是还冷,老太太身体这两年又一直不好,受不了这寒气,方山雪便招呼着两人进到厅里去,遮遮着冷风。

    刘兰芝和陈家小儿站在院子中,两人都盯着那篮子起了神,刘兰芝在纠结众人是否忘了这篮子,陈子安则是被篮子里的咕咕声吸引了去。

    镇上不如乡下,能处处寻得可以喂养鸡鸭的东西,反倒是养这些东西会引得邻居的不满,夏天鸡屎味四处溢着,又没有土地可种,连最基本的排泄物都没地方放。

    陈子安应是以前还没有见到鸡,听到叫声一直好奇地看着盯着篮子,但又不敢将布掀开。

    他注意到旁边高自己一大头的刘兰芝,拉着她的裹裙,指着篮子喊到:“姑母,有姑母。”

    刘兰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知道他想看,便如他意将粗布掀开。

    陈子安看到篮子的两只鸡起了兴趣,他像是蹲下又像是弯腰似的姿势,凑近了篮子。

    篮子里绑好的鸡重见天日,挥开了翅膀想要挣脱,奈何脚被绑住无计于补。

    但却把陈子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撇了撇嘴就要哭出来。

    刘兰芝忍住笑意慌忙将他嘴堵上,悄悄给他塞了一个早上带来的山里红。

    陈子安撇着的嘴立马翘了上来,盯着刘兰芝手中的山里红流口水,伸着手去要。

    等吃到嘴里立马酸的小眉毛直皱,想要张嘴吐出来。

第十章 姐妹

    谈笑中,院子里便来了人,喊着刘氏的名字。

    “刘枝蕊,你可算回来了,你天天的也不见个人,这次可算是被我遇见了。”

    一个和刘氏年龄的妇人说道,她比着苗条娇小的刘氏不同,生的是珠圆玉润、体态丰腴,虽是体姿微丰满了一些,但还是一个再精致不过的人。

    那妇人身穿缟素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笑意满满,手上还提了两只草绳结好的鱼。

    “李纤云!你怎地来了!”

    刘氏激动地过去拉着她的手,两个小姐妹也是时隔多年见面。

    李纤云是刘氏未出嫁前的闺中好友,两人以前亲的像一个人似的,之后两人相继出嫁反倒是联系少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刘兰芝满月的时候。

    一晃这么几年,两人像是没变,又像是都变了,但情义还是在的,刘氏也是高兴的不行。

    李纤云看到老太太出来后慌忙打了声招呼,老太太看是李纤云也是高兴,知道她们两个肯定也有好多的话要说,便说着自己乏了去屋里歇会。

    李纤云将鱼放好,手上的鱼腥味还有,她干脆就在院子的水缸里舀一点水出来,对着一直看着自己刘氏说道:“你说我怎么知道,我天天都瞧不见你人回来!要不是你嫂嫂去我家摊上买鱼,我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见到你!”

    刘氏连忙赔不是,只道好姐姐饶了她这一次。

    两人在厅中聊起了天,刘兰芝也被迫营业了一次喊了声姨母便被打发走,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刘兰芝实属无聊,便想到一事。

    李纤云上一世大多是在阿爹去世后出现的,她夫家以捕鱼为生,日子也还算是过的可以,到李纤云做的一手的好针线活,也常常做一些手工活贴补一下家用。

    在阿兄闯祸进了牢狱时,家中积蓄都给交了进去,李纤云便带着刘氏一起做针线活,慢慢地还教了刘兰芝做的一手漂亮的刺绣。

    刘兰芝想,既然上一世能做,为何现在就不开始做?

    自己有着晚好几年的意识,现如今如果去做,还能有些新奇别人没有的花样,比着旁人肯定要好卖。

    想罢她便去凑着脑袋去听两人的谈话,试着融进两人。

    “你怕是不知道这世道变得有多快,你常在乡下住消息没那么灵通,我家那位前几天卖鱼到庐江县上,听说庐江县大变天啊,去年年底都在闹,现如今上了一个新的太守…”李纤云声音越说越低,急的刘兰芝伸着耳朵去听。

    上一世她太小,大多的官府里的事都不知道,等嫁过了焦仲卿,他常跟她谈起朝中世道的变化,这才了解一点。

    突的觉得耳朵一股疼痛传来,刘氏扯着刘兰芝的耳朵笑道:“你个小孩子偷听什么,赶紧出去玩去。”

    刘兰芝撇了撇嘴,突然想到办法,她狗腿地抱着刘氏的腿,说道:“阿娘,我看到街前后的手帕好漂亮,还有那香囊,上面还有着花草,我们也买一个吧。”

    这话倒提点了李纤云,慌忙跟自己的闺蜜分享起了自己的副业。

    达到目的的刘兰芝心里美滋滋,也不着急听姐妹两个的商量了,气定悠闲地听刘氏的话出去玩。

    听着厅中两人的声音时高时低,刘兰芝坐在石凳上无聊的盯着地面,只至自己身上的阳光被遮了去,她抬头去看。

    那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长着一头蓬乱的灰白头发。

    旁边一少年,一身白衣显得温润如玉,长眉墨画,双眼细长温和,与生俱来带着一种书卷气,与刘子苓两个人性格像是相反,一静一动。

    “阿公!表哥!”刘兰芝喊到,随即便被陈老爷子抱了起来。

    “我还以为阿芝认不出来阿公呢,还是阿芝聪明啊。”陈老爷子笑道,拿着自己的胡须就要扎刘兰芝脸颊玩。

    一旁的陈子平伸手在一旁护着,防着刘兰芝不小心挣脱下来。

    爷孙两个亲热着,刘氏和李纤云也走了出来,几人相互打了招呼,李纤云便提着要走。

    陈老爷子知女儿和李纤云交好多年,常年没见定也是想的很,便对着李纤云说道:“既然来了就多待会,蕊儿你们两个多年没见了,和不一起吃了晌午饭再走也不迟。”

    李纤云实属不好意思,不便多打扰人家团圆之乐,连忙拒绝。

    “我家那位还在等着我的,我要赶快回去,等来日再上门拜访,陈老伯,那我这就走了,你多照顾身体。”李纤云不好再多待,便要告辞。

    陈老爷子点点头,让刘氏快去送送,刘氏自然明白,将李纤云送去门外。

    李纤云有点感叹,曾经少年时,刘枝蕊和自己两人不知走过这里多少次,现如今物是人非,两个大姑娘也变成了徐娘半老的妇人。

    “我说的那个刺绣你好好想想,现在街上也是大把的人在卖,咱们两个虽说不是一顶一的好手,到也是能看的过去。”

    顿了会又继续道:“你大哥和二哥也常年在外面收这些,他们走南闯北见识也多,听闻洛阳城那边极其盛行在绣织佛像之风,咱们两个大可多问着学几样花样,这些稀奇的还怕卖不好?”

    李纤云年少时最爱刺绣,奈何最后嫁了个渔夫,天天忙着要打渔晒网,等自个儿子大了方才能将自己的爱好捡了起来。

    几番话下来刘氏已是动了心思,她不同于李纤云,刘大家地近乎分给了那几个兄弟,只留得一口薄田勉强糊口,其他全靠着刘大的草药生意。

    自己不用经常下地干农活,只得顾着家里的草药晒干,一时也是有着大把的时间。

    加上孩子也大了,到了娶亲的年纪,确实要另谋个赚钱的法子,多少也能贴补一点。

    李纤云看说到刘氏心里,点到为止,便嘱咐着刘氏下次回来一定要去镇上找自己,莫不要像以前那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姐妹两个依依不舍的分开,因为闺中密友的到来,反倒让刘氏找到了一个出口。

第九章 抓鸡

    还没吐出来就听到长姐陈子瑶喊两人的名字,害怕被发现偷吃的陈子安一着急一口咽了下去,酸溜溜的满嘴都是。

    陈子瑶向两人走去,也没注意到自己弟弟那皱巴着脸的模样,只顾笑着伸手要去牵刘兰芝的手。

    她自幼被姑母带大,使得孩子中感情也和姑母最亲近,见刘氏来了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陈子瑶正是待嫁年龄,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她拉着刘兰芝,轻声细语,问道:“阿芝怎地也如此高了,你不常来家中,阿姐记忆中你好像还似子安这样的大小呢。”

    刘兰芝乖巧应答,她知小的时候表姐总是抱着她,带着她给她唱好听的歌谣,温柔如斯,透着骨子里的温柔,刘兰芝最羡慕的便是这样的人。

    陈子瑶见刘兰芝如此乖巧,心中对她的喜爱便又多了几分,带着她往前厅去,将自己的幼弟和篮子直接忘在了脑后。

    厅中上方坐着陈老太太,旁边便是刘氏,两人还在嘘寒问暖,方山雪在一旁拿出点糕点放在桌子上,还贴心的续上一壶暖茶。

    刘氏看到陈子瑶领着刘兰芝进了前厅,将自己的眼角的泪痕擦了擦,让刘兰芝喊人。

    刘兰芝向着厅上的祖母做了一个礼,喊道一声阿婆,又向厅中的方氏也乖巧的喊声舅母。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刘兰芝,慌忙招手让刘兰芝过去。

    她一手拉着刘兰芝,一手拉着刘氏说道:“快让祖母瞧瞧,这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啊,如今都这么高了,和小时候你阿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陈老太太欢喜得很,她最牵挂的还是自己这个小女,天天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觉得难以心安。

    几个人在厅里说说笑笑,老太太含饴弄孙,突的厅中飞来一公鸡,趾高气昂地在厅中跳来跳去。

    竟还向着人身上扑,陈老太太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捂着自己心口,刘氏立马顺着老太太的背顺着气,陈子瑶几人从没抓过鸡,一时几人都僵持着不敢动。

    这时一身鸡毛的陈子安步伐不稳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抓着几根鸡毛,看着厅中的公鸡乐呵着上去扑。

    公鸡哪还会让他扑到,只徒留几根鸡毛让陈子安扑了个满面,厅中一时混乱无比。

    刘氏也顾不得那么多,撸起袖子就要伸手去抓鸡,一时竟还抓不到,刘兰芝看着鸡飞狗跳的满厅人,只觉得头大。

    她慢移动到厅外,里面那个母鸡还安安静静的待在里面,旁边是丢在一边的绳子,想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兰芝将母鸡放在一边拿起篮子,向着厅中走去,先将厅堂的屋门关上,试着将公鸡逼到角落里,猛地就将篮子盖了上去。

    刘氏松了一口气,等接过刘兰芝手中的绳子将露出来的鸡腿绑好,厅中已是一片狼藉。

    方山雪拉着陈子安就要伸手打,骂道:“你个小王八蛋,看你惹得好事,还不赶紧向你祖母和姑母道罪!”

    那一巴掌直接打到了陈子安背上,疼得陈子安张嘴就要哭,陈老太太也缓过来哪舍得责怪,立马说孩子还小不懂事。

    方山雪气的头大,也不知这孩子随了谁,这么小就只知闯祸端。

    陈子瑶安抚着母亲,说道:“阿娘也别气了,这厅中已是乱的不行,现已日上杆头,还是早早打扫给姑母准备饭吧。”

    陈子瑶的话让老太太非常认同,连说着要她们去集上买些菜回来,将陈家那两口子喊来,一家人好好的吃一顿饭。

    方山雪听老太太的话连忙去忙,吩咐了陈子瑶上门去喊陈家另外早已分家出去的伯父两家,自己又带着陈子安上了街,给刘氏和陈老太太空间说一些体己话。

    老太太握住刘氏的手,看着以前自己舍不得让她碰半点粗活的细腻的手,现如今已是有了茧子。

    浑身素静连个发钗都没有,更是心疼气道:“早如今我就不同意你阿爹说的这门婚事,刘大那兄弟几人无父无母没个依靠,你嫁过去不是受活罪吗?可你爹偏不听,说刘大是大智若愚,人最是老实可靠,可除了老实还有个什么东西!”

    老太太气的拿着手中的紫藤竹杖狠狠的朝着地面捣了几下,又叹道:“你阿爹和我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也不知道能不能看你到衣食无忧的那一天,我日日夜夜都念着害怕我们两个老的走了你怎么办,有了委屈都怕没地方说。”

    刘氏眼泪都止不住了流,她气道:“阿娘你胡说什么呢,不许胡说!阿娘和阿爹还年轻,以后不得再提这样的话。”

    老太太抚着身旁泣不成声的刘氏,两个人皆是以泪洗面。

    刘兰芝心里也难受的紧,她连忙递上自己的手帕,安慰着两人。

    “阿婆阿娘你们别哭了,你们哭我也想哭。”说罢眼睛里的泪水便留下了出来。

    刘氏和老太太心里本是特别难受,可看到刘兰芝这样心里好受多了,老太太率先拿过刘兰芝的手帕,将自己的泪擦干,再一一把刘氏和刘兰芝的眼泪擦干。

    说道:“阿芝说的对,不能哭,哭多了伤身体,阿娘就算是为了你也要多活那几年,怎么着也要看你抱上大孙子。”

    一提起大孙子,刘氏果真好受多了,向着老太太提起了刘子苓的事情。

    还莫名其妙地提起了隔壁的玉姐儿…

    “还有这样爽快明朗的女子,这也是不多见,烫伤那样也不见有丝毫埋怨,难得很…”老太太听到玉姐儿那段心惊胆战,跟当时刘氏听到的一模一样。

    随即又问及了刘子苓心上人莫不是那隔壁的玉姐儿,被刘氏否定:“恐不是,两人见了面就像要打起来,天生融不到一块似的,我原想是问一下,又怕孩子害羞,干脆就顺水推舟,等上一等。”

    “阿苓也是到了年龄要物色的,子瑶已经大了,我原想着她能多陪我几年,结果前两天镇上的张员外来了家中,提及家中还有一幼儿,与瑶儿年龄相似,其意**不离十想要提亲。”

    随之又想道:“家中子平你嫂嫂也是在四处打听物色好的人家,现如今还没物色到,苓儿如有心上人说不定比上子平还要早啊。”

    两人说说笑笑中,将家中的大大小小安排了一个遍,刘兰芝生怕听到把自己终生大事两人也给谈了!

第十一章 陈家

    厅中,刘兰芝中规中矩地坐着,听着祖父问着表哥今日私塾里学的。

    陈子平侃侃而谈,语调虽平稳却难掩意气风发之色。

    “今日夫子讲道,先汉汉武帝时期,将儒家思想作为正统思想,颁布推恩令,彻底解决了至汉初以来威胁中央的地方割据势力,大大强化了中央集权;为了利于中央集权,接受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把儒家学说作为封建正统思想,排斥其他各家学说。同时大力推行儒家教育,在长安兴办太学…”

    陈家儿女众多,唯有陈子平一人好知好学,有一颗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心。

    自己三个儿子和女儿都没有学习的心,本以为自家和文学算是绝了缘,万万没想到老了老了,孙子辈有这么一个好学的人,这也是陈家祖父最看好的一个晚辈。

    刘兰芝听得认真又仔细,上一世自己只习得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之道,这处世之道万是没有学过。

    她大眼睛听的出神,引的堂上的祖父起了兴趣。

    “阿芝也对此感兴趣吗?”

    刘兰芝被打断,闻言知自己知听了其面,其意未能参透,连忙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扬言道:“日后我一定也会明白的。”

    逗的厅中两人哈哈大笑,祖父更是夸奖刘兰芝心中有抱负。

    等刘氏归到厅中一会,方山雪带着小儿陈子安也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刘氏的三哥陈枝茂,两手提着满是东西,还喊着要看刘兰芝。

    刘兰芝最是亲近这个小舅父,当即跑到他身边喊话。

    陈枝茂抱起刘兰芝就转了个圈,惹得刘兰芝哈哈大笑,好似回到上世这一幕一样,开心地真如一个孩儿似的。

    陈枝茂在镇上的一家客栈当了火夫,烧的一手好菜肴,听到方山雪说自家妹子和孩子回来了,也不管店里慌忙告假回来看。

    陈老爷子嘴上说着几人疯疯癫癫的,却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

    几人玩笑完,方山雪和陈枝茂就进了火房忙死了午饭,刘氏要进去帮忙,皆被两人哄了出来。

    陈老太太干脆就喊住女儿,在自己身边两人说说话。

    陈子瑶也回来了,跟着的还有陈家大儿的妻儿,陈家二儿的妻女。

    陈家不同别家一家子都住在一起,他长子和次子成家了就早早分了家,在外面聘了处宅子住,只留幼子在家照顾着二老。

    陈家大儿育有两女一儿,长女陈子清,次女陈子莹,两人也都嫁了出去,家中留了一儿陈子亮,现已婚配,生了重孙陈天勤。

    念着孩子还小,是以独陈枝繁妻子黄氏一人来了。

    而陈家次子陈枝叶,妻子余氏,家中只有两女,长女陈子珠早年出嫁,家中只余一幼女陈子桃。

    陈家长子陈枝繁和陈枝叶,两人常年在外地奔波,是以这次也没来,来了便有着陈家长子陈枝繁妻子黄氏一人,陈家次子陈枝叶余氏和女儿陈子桃两人。

    虽人没有到齐,但也是满满当当一厅人,陈子安年龄最小,也最喜热闹,不时地跑来跑去。

    两外嫂嫂嫁来时刘氏还小,是以都真心把她当妹妹看,听闻了刘氏回来还都一个个带了东西过来,想着让刘氏带回去。

    恰巧两人带的有着自己夫君以前带回来的绣帕和精美的丝绸,刘氏忍住心里的激动,不当场就去翻看。

    人到齐了,饭菜也马上做好,方山雪将厅中的八仙桌擦了一遍又一遍,领着几个女眷将菜上齐。

    一张八仙桌人还不够坐,方山雪干脆将几个小辈分到另外一张小桌上,所幸饭菜多,直接分了一份出来,也摆的小桌满满一桌。

    两个桌子都是热闹十分,相当于八仙桌几人的谈笑风生,小桌子就是小打小闹。

    最小的陈子安差点没爬上桌子上,非的要抢陈子桃碗里的饭,被自己的兄长拦下一顿开导。

    陈子桃和刘兰芝大上几岁,但性格却是异常腼腆胆小,对小小的陈子安都不敢有所反抗。

    陈子瑶和陈子平两人最大,也近乎着伺候一样照看着几人吃饭,刘兰芝最是省心,还帮着陈子桃夹菜,可偏一个陈子安就让两个人忙的不可开交。

    一个没注意,陈子安的手就拍在了鲜素汤里,还不知烫的舔吧着手。

    陈子瑶拿出手帕刚擦干净,他手上脸上就又粘上别的东西,慢慢弄的自己都快没了胃口。

    刘兰芝视若无睹,只觉得舅父做的饭鲜美无比,快速地将自己碗里的饭吃光,免得受陈子安的祸害。

    陈子瑶看着除了刘兰芝其他都被扰的吃不了饭,只得和陈子平商量着两人轮流着带,哄着将陈子安自己碗里的饭吃完两人也随意的扒拉几口饭裹腹。

    大人们不似小孩,简单的吃完饭便了事,陈老爷子和陈枝茂今日高兴,便开了家中的一壶老酒,一人少斟了一点,以助今日团员之兴。

    祖父祖母都还在厅中,刘兰芝自知礼节也不便随意退席,只得跟着刘子瑶们一起听大人们的谈笑。

    陈子桃鲜少出门,与人接触的也少,虽与陈子瑶熟悉,但对极少于回陈家的刘兰芝却很陌生。

    偏偏刚刚还给她夹了菜,阿爹经常说人要知恩图报,再腼腆害羞,也要硬着头皮套近乎。

    她拉拉刘兰芝的衣袖,蚊子般的声音在满是吵闹的厅中显的异常声小。

    看刘兰芝没有反应,陈子桃嘴角微抽,干脆就使了劲地拉了下。

    刘兰芝差点没被拉下凳子,扭头一脸无辜茫然的陈子桃也憋的说不出话来。

    陈子桃慢慢反应过来,脸又红又臊的慌。

    两人的动作自然被陈子瑶看到,她知这个堂妹一向内向不爱说话,今日能主动搭话也是难得的勇气。

    也不急去帮她解围,想让两人的关系也能亲近一些。

    刘兰芝的袖子还在她手里也不放,就那样拉着,半天憋出来一句:“方才谢谢…”

    刘兰芝无奈,说道:“表姐,我袖口都快要被你拉到地了。”

    刘兰芝记起上一世也是似乎也这样,但似是因为将掉在陈子桃身上的虫子拿掉…

    陈子桃的脸更红了,慢半拍地将手松开,看到袖口处皱巴巴地又伸手使劲拉着想要抚平,也彻底将刘兰芝的衣服拉的歪歪斜斜,袖口与褂子分离。

    刘兰芝想要仰天长啸,怎么还是逃不过啊!!

第十二章 舐犊情深

    陈子瑶没忍住笑了出来,又深知不妥拉着刘兰芝去内室整理衣服。

    后面还跟着一脸愧疚的陈子桃。

    她还没反应到自己怎滴就将刘兰芝弄的一脸懊恼,本就不擅言语的更是不知如何开口道歉。

    今日阿娘为了喜庆,将刘兰芝穿上了她刚做的齐腰襦裙,因想着孩子身体张的快,便将原量的尺寸改大少许,对于没真正发育起来的刘兰芝,除了本身袖子长之外,襦裙全靠着腰间的绅带来系紧,是以在陈子桃的拉扯中衣物早已不正。

    陈子瑶刚想要伸手帮她,谁料刘兰芝自己已是熟练的解开系的绅带。

    刘兰芝先将长裙脱下,正要脱上身的短衣是看到两人都盯着自己及看不禁有点羞赧,将身扭过去背对遮挡住自己。

    陈子瑶又没忍住差点笑出来,实在是自己这个表妹太搞笑,小小的年龄就懂得知羞识廉的。

    知刘兰芝害羞不好意思,陈子瑶便拉着陈子桃在屋外等候,走出时还担心地对着刘兰芝道:“表妹我们就在门外等候,你有事唤我们便是。”

    刘兰芝都能听到陈子桃傻乎乎地再问她们两个为什么不能帮自己换衣,一副好像自己那么小傻的衣服都不会整理了。

    刘兰芝叹口气,自己身子小,但也不是没一点用啊。

    等刘兰芝整理好之后,三人重回了厅中,桌上的长辈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陈家三个儿媳将碗筷收拾妥当,知人人都有手中的事,陈家老太太也不耽误她们忙活其他事,让几人纷纷散去回自家。

    陈家大儿媳最早走,她牵挂着家中那还未满月的孙子,在收拾好碗筷便匆匆离去。

    二儿媳倒也没什么杂事,看到自己的小女非常乐意接近刘兰芝便多留了会,待到自己实在坐不住才走。

    虽陈家并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风俗,到没有儿子这是二儿媳余氏心中的一个梗,生活上处处小心害怕夫家休了她,在看到大儿家分家出去后立马也让陈枝叶提了这事,搬出去住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在厅中婆婆的眼光像是带着刺一样,看的她如坐针毡,连找个理由离去。

    方氏识趣的将几个孩子带了下去,厅中的陈老太太哼了一声,对着刘氏讲道:“那老二家的最是不懂人的心思,我刚眼都要瞥瞎了还不走,等着我八抬大轿送她走吗?肚子不争气人还不争点气!”

    刘氏立马帮着余氏说好话,一旁的陈老爷子默不作声,家中向来他都是不爱掺和后院这些事,也知自己的老伴是刀子嘴豆腐心抱怨几句就了事了。

    刘氏几句话下肚安慰的自己老母亲心里好受多了,嘴角也是带着笑了。

    刘氏见多了这种情况,也是知自己母亲的性格都是媳妇熬成婆,阿娘深信若是婆婆不强势一些,下面的媳妇恐是要翻了天。

    也常常帮着家中的嫂嫂说话,也是因此,几个嫂嫂都对她疼爱有佳。

    絮絮叨叨一会后,陈老爷子看外面日天西斜,张口问向刘氏:“阿芝这个丫头也到了识字的岁数了吧,这次不如让她在家里多住几日,耐耐性子能沉下心来,学个皮毛也是不错。”

    刘氏正有此意,但还不敢应声,等着自己阿娘表态。

    “人个个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家里的子清子莹没识什么大字嫁出去也是好好的过着,怎的突然提起来习字?”陈老太太此话一说吓得刘氏更加不敢言语,家里女眷除了陈子瑶跟着陈子平习得几个大字,看过几本书籍,其余都不曾提过此事。

    可毕竟是自己女儿,不免地心疼几分,又缓道:“是我愚昧了,阿蕊不要埋怨为娘,但还是要一碗水端平,阿芝跟着去私塾里听讲肯是好的,不过家中的子桃也要跟着去,谁学的进去是谁的本事,省的以后落的一身埋怨。”

    陈老爷子也表示赞同,刘氏一听赶紧答应,连忙谢过自己的母亲。

    陈老太太叹口气,刘氏来时她已想到约是为了什么事,这虽是小事,但如果处理不好忍的家中一片牢骚。

    当年陈子瑶是自己偷摸着学的,家中也无人说道什么,等刘子苓和陈子平去了私塾,家中大儿和二儿就闹起了别扭,同是晚辈为何就单单两人去了私塾,心里不知埋怨了两老多少次。

    最后陈老太太一咬牙,拿着自己的棺材本将几个孩子都送了过去,一晌过去,除了陈子平和刘子苓,都闹着不去,称着老夫子的板子太硬太疼,讲的实属无聊,几个孩子闹着再也没去。

    孩儿不争气也没有,两家都闭了口,不再提此事。

    两老也是顾及另外一点,两人天年将至,离去后几个兄长虽是对刘氏还能照看些许,这时必不能让兄妹几人心生嫌隙,惹得以后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为人父母,行事说话都为着自己子女考虑的层面。

    陈老太太心里难受,还不想刘氏为自己担心,忙笑着擦自己眼角的泪说道:“年纪大了,阿娘都开始感春悲秋了,连院子里掉了叶子心里都不好受。”

    刘氏抱着老母亲,一声一声地唤着。

    女儿嫁出去后,除了特定的节日,或者娘家请回,平常回家是不能留在家中过夜的,陈老太太看时间不早了,急忙要将拉刘氏回自己的屋里。

    刘氏还不知要干嘛,就被陈老太太塞进怀里一个红底细纹的黄花梨木箱,看刘氏不解,陈老太太神神秘秘的拿出一把小钥匙。

    说道:“不知道是啥吧?这是娘的小宝箱,里面是娘陪嫁的东西,你兄长嫂嫂们都不知道,之前本想给你做了嫁妆的,但你阿爹说还是给你留着以后慢慢给,我就给你留着呢,怕有一天你有急事让你救急用。”

    说罢将小箱子打开,里面林林总总有好几样首饰,还有着不菲的金银。

    拿起一只镂空飞凤金步摇要戴上刘氏的髻上。

    刘氏张大了嘴,连忙拒绝,哽咽着说道:“父母已给我这血肉之躯,小女都无以为报,万万不能拿了阿娘的嫁妆。”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陈老太太直接作势生气,将箱子重重放在梨花桌上,气道:“扭扭捏捏的,阿娘让你拿你拿便是了,你再拒了往后就别来了,”

    刘氏听此言不知所措,只得在盒中挑一对最素雅朴实的耳珥。

第十三章 归家

    陈老太太看那个珥素静的寒酸的不行,执意要再为刘氏挑一个新的,慌被刘氏拦住。

    “阿娘这就可以了,你挑贵重的等我回了家里去,旁人还以为家里发了横财,莫再招惹了贼人便不好了,”

    陈老太太思及言之有理,只得委屈地将箱子收起来,对着刘氏承诺道:“那阿娘就先帮你收着,阿苓娶妻啊,阿芝出嫁也要有个体面的嫁妆,等到你需要用的时候知会一声阿娘就给你。”

    刘氏看着佝偻着腰将去把小木箱锁进柜子里的阿娘,心里真狠自己都已中年还不让父母省心,处处地牵挂着。

    陈老爷子自然是知道陈老太太去干嘛,也不去打扰她们娘俩个说体己话。

    刘兰芝跟着方氏一众来了后院陈子瑶的房间,安排这刘兰芝稍做休息。

    陈子瑶的闺房里,满是女儿家的温婉和书香气,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

    转过头去,是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

    陈子瑶坐在椅子上,看着一直傻站着的刘兰芝说道:“你怕是傻了不成,快坐着喝口茶水漱漱口。”

    刘兰芝也不知的怎么,看着陈子瑶的闺房,想起了上一世陈子瑶的怨偶。

    陈子瑶性格虽是平易近人,心里却是有主意的,上一世一个员外家的给家中小儿提亲,都被陈子瑶否了,当时可是在家中闹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陈子瑶识得了一个穷秀才,求的祖父祖母要嫁给此人。

    本以为是良配,奈何良配是个不良人,空有一个秀才之名,其他无半点好,喜喝个小酒,就胡乱惹事。

    可惜了表姐这么一个秀外慧中的人。

    刘兰芝坐到陈子瑶旁边,乖巧地靠着她,说道:“我不傻,表姐才傻。”

    一句话逗地陈子瑶笑出了声,陈子瑶喜静,平常在家也是刺绣和看看书陪陪祖母,今日旁边多了个人,竟也不觉得有何不便,两个人就这么不说话相互靠着。

    等近申时,刘氏念着害怕刘子苓在镇边上等着,便提着要归家了。

    陈老太太满心不舍,她还觉得自己才刚见了孩子一会,这会便要走了,步履瞒珊地非要将刘氏送一段。

    陈子瑶听到刘氏要走慌忙赶了出来,向着刘氏说道:“姑母这便要走了?怎不多留会,侄女还未来得及和您说几句话。”

    陈子瑶眼眶红红的,刘氏对于她说不止姑母一样的存在,小的时候她都是姑母带着养大,是以感情颇深。

    刘氏也是舍不得,但顾及世俗,也不好太晚回家,拉着陈子瑶说道:“今个实在是姑母太仓促了,等来日姑母再来看你和你好好说说话。”

    陈子瑶点点头,用手帕遮了遮面,忍住心里的不舍。

    方氏将刚刚两家带来绸缎和丝帕包好,将自己备好的东西也放在里面一同放在了刘氏的篮中。

    陈子平午后便去了私塾夫子那里,陈枝茂等着想将阿妹送一段路,几个人在门口处依依不舍。

    相比于陈老太太的喋喋不休的嘱咐,陈老爷子就显的淡定的多,只在刘氏要走时突的拉住她,说道:“这还是你的家,有事,多和家里说。”

    刘氏忍住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一步三回头地看向自己的阿爹阿娘。

    陈枝茂帮忙拿着东西,他是兄弟中与小妹刘氏的关系最好,心疼地安慰刘氏说:“阿妹你莫要哭了,阿爹阿娘看到心里也是疼得紧,等你回家了,刘大还不得认为我们是怎么欺负你了。”

    刘兰芝拉着刘氏的手,附和道:“舅父说的对,阿娘你别哭了。”

    刘氏哭顿时顿住,看向自己还牵着手背着带来时的小包裹的刘兰芝,崩溃道:“阿芝你怎滴跟上来了?不是说好留在祖父家几天吗?”

    刘兰芝无辜道:“阿娘什么时候说的啊,我怎记不起来呢,而且刚刚也是阿娘牵着手带着我走的。”

    刘氏气的脸红脖子粗,又实在不好意思将刘兰芝再送回去。

    旁边的陈枝茂捂住肚子,被刘兰芝的古灵精怪逗的哈哈大笑。

    他一把抱起刘兰芝,向上抛去,吓得刘兰芝哇哇大叫。

    “还敢糊弄你阿娘,长本事了啊,看舅父怎么惩罚你。”说完又是几个高抛,尖叫声慢慢变成了孩子的笑声,也不知是惩罚还是奖赏。

    等玩够了,陈枝茂也不敢再让自己的阿妹生闷气,承诺道:“放心吧阿妹,等一会把你送走了,我就领着阿芝回家,绝对不让她再跟着你跑了。”

    刘兰芝顿时想翻个白眼,怎么没人问问她意见!

    刘氏这才放了心,三人慢慢穿过镇上向镇外走去。

    之前也听刘大来镇上办事提起过,说要北上去收草药,当日也没来得及多问,今日恰好有这时间陈枝茂便问起了阿妹。

    刘氏将刘大的打算说给自己阿兄听,语气中满是担忧。

    “隔壁常年走南闯北我倒是不担心,只是阿兄你也知,当年刘大就是听别人说洛阳城里有大生意,我们一家子跑去正遇战乱,阿芝差点…”

    陈枝茂打断她的话,示意着不想让刘氏在刘兰芝提起此事。

    又安慰刘氏说:“你想的也对,但是刘大干的就是这种生计,就是要到处收草药来养活你们妻女,现在战乱时期外面却是乱的很,不如你回家先劝劝刘大,等过了这阵风头再去也不迟。”

    刘氏点点头,其实陈老爷子刚也提到过此事,他反倒觉得不如让刘大去外面看看,但不易太远,最起码要将自己保全了才是正道。

    两人说的刘氏心里更加不想让刘大去,想着回家好好与刘大商议。

    说话间就已到和刘子苓约定的地方,刘氏还未走到刘兰芝就看到自己的阿兄刘子苓蹲在一个土墙角处,盯着路上行人走来走去。

    刘氏和陈枝茂也都看到了,几人走到专注看行人的刘子苓旁边,陈枝茂伸出穿着黑色屦靴一下踢上了刘子苓的屁股。

第十四章 分别

    那突然的一脚踢的刘子苓措手不及,刚要回头怒骂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看到是陈枝茂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哪个孙子不长...舅..舅父,您怎在这?”刘子苓咽了口水,看到一边笑他的阿娘和刘兰芝也就明白了陈枝茂来此何事。

    陈枝茂对着刘子苓一点都不客气,想当初刘子苓在他家住着的时候,在私塾惹得夫子恨不得日日将他叫去,自己私下也是没少教育他。

    偏偏这个气的人人没法的人,在书斋里却是最能坐着,也不嫌夫子的杖尺重,也没有听讲无聊睡的过去,硬是熬了两载。

    “你舅舅我就不能来这了,还不快帮舅舅拿东西。”陈枝茂哼道,刘子苓慌忙去接篮子,一时没长心去看篮子有多少东西,接过差点没把篮子抛到地上。

    刘氏见到刘子苓来接也不再让陈枝茂再送,让两人快快回去,一旁的刘兰芝气的那是一个牙痒痒,感情不把自己当女儿了!

    刘氏心里自然舍不得,但也是为了刘兰芝,学的一些枝末,将来也多懂的一些礼节好找个好人家下半辈子不再受罪。

    她蹲下抱着刘兰芝,说道:“阿芝莫要怪阿爹阿娘心狠,你在舅父家跟着表姐表哥好好学一些礼节,一定要听祖父祖母舅父们的话,阿娘过些日子便来看你,你要好好的吃饭睡觉,”

    言语几句便是泪满面,刘兰芝一点一点帮着刘氏擦干她的眼泪,刘子苓提着生重的篮子也想说两句,但又不知说一些什么好。

    刘氏站起来向着自己兄长告别,也不敢再多看刘兰芝一眼,生怕自己舍不得。

    刘子苓也向着舅父告别,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跟刘兰芝说几句话,他对着刘兰芝说道:“阿芝放心,等过几天我就偷偷过来看你。”

    陈枝茂气的想再踢刘子苓一脚,什么叫偷偷,陈家的大门就那么高迈不进去吗?

    刘兰芝点点,拉着刘子苓就要让她承诺:“那你跟阿爹北上前一定要来看看我。”

    刘子苓点头应予,拔腿就要追上前面的刘氏。

    陈枝茂拉着刘兰芝害怕她再追上去,也恐再哭出来,连忙哄着刘兰芝说道:“阿芝跟着舅父一起去买甜饼可好,那饼可甜了....”

    他拉着刘兰芝向镇上走去,向着摆着各种各样小吃食的摊位走去。

    刘氏擦了擦眼角的泪,向旁边跟上的刘子苓问道:“阿苓,你帮阿娘看看,芝儿是不是还在那,阿娘不敢回头,她是不是在闹着哭呢。”

    刘子苓听话回头看了眼,对着刘氏说道:“阿芝已经和舅父不在了,而且娘,阿芝懂事的很,一滴眼泪都没留呢,您就放心吧!”

    刘氏的手顿住,这反应不对啊,反复向着刘子苓确认。

    一颗老母亲的心都碎了,对着刘子苓哭诉道:“定是你看错了,阿芝从出生哪出什么远门,这还是她第一次跟我分开那么久,说不定这时是在悄悄抹眼泪害我看见,想当初你去你舅父家,我走的时候你抱着我的大腿哭,死活要跟着回去...”

    刘子苓一脸懵,这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早知自己就不如实说了,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又不能不让说,刘子苓只能忍着听刘氏讲了一路。

    镇上的陈枝茂出奇一致的也对着刘兰芝将她阿兄的过去的“丰功伟绩”,逗得刘兰芝大笑。

    “你阿兄那天跟你一样,你阿娘要走,他就抱着你阿娘的大腿使劲不放手,那哭的鼻涕口水糊你阿娘褶裙上尽是,旁人还都以为我们怎么他了,等你阿娘走了,他在家中也是日夜的哭,哭的眼睛像个核桃一般大小,半夜站在你表哥的床前吓得快没了魂。”

    刘兰芝笑了起来,还从来不知道阿兄还有这出糗的事,慌忙让陈枝茂接着讲。

    陈枝茂贴心的倒了一碗甜水让刘兰芝喝,免得甜饼难以下咽咽住,继续讲着刘子苓的事。

    “缓了几日后你阿兄总算是适应,跟着你表哥表姐几个人都去了私塾,还不过晌午,就被教书的夫子打的一个个求饶,闹着不再去,偏你阿兄被打的手板子都肿了,心疼死人,结果午后还是屁颠屁颠得和你表哥一起去。”

    “春来秋去也过的快,他惹得事也是一大箩筐,今个教着那书斋里的书生爬树掏鸟蛋,明个就将夫子的杖尺偷偷给藏起来,再或者将书斋里的书偷偷换成画本子,把夫子气的追着打,你阿公去了一次臊的再也没去,都是你舅父我跟着后面处理,慢慢的发现这小子,一些机灵劲全部没用上了正点上,拿来斗鸡走狗,为了偷偷溜出去玩,将家中院子都挖个小洞,可把你阿公气的胡子都翘起来,到如今那个洞还在。”

    “本都以为你阿兄就是图个新鲜,熬不得几天就不想去,晚上又看他跟着你表哥认真的习字,还有人说你阿兄只是玩心重,再长些年龄就稳重了多,结果你靠近他看写的字,那简直要上天了,一个大字分开两半写,另外一半还是错的。”

    陈枝茂喝了口甜水润润嗓子,要提刘子苓做的气人事啊,那是一时都说不完,可偏偏这个小子机灵,头日将夫子气的不在教他,让他们早早将刘子苓带回家,不要再让自己看见他,第二日刘子苓就跑去夫子家,家夫子家中的水全挑满,也不知在哪里找的柴堆的夫子家院子满满的。

    他看在眼里心疼的紧,可被刘子苓气的时候也是真的想要爆炸,自家儿女都省心,独这个外甥让他怀疑人生,后来又了小儿,年龄虽小,可像极了刘子苓的调皮捣蛋,有人还笑说是方氏见多了刘子苓的顽性,让肚子里的孩子也学到了几分。

    着实让人又狠又爱。

    刘兰芝听的认真,也约的明白刘子苓的想法。

    刘大和刘氏将刘子苓送来也是抱有期望的,希望儿子能有成就,奈何就不是这块料。

    刘子苓以前跟着刘大进镇上不知多少次,本就可以自己找着路回去,可顾及着阿爹阿娘的期望,以及祖父祖母为了他入学受的埋怨,再怎么难他也要将这几年的学也完成。

    虽没大的成就,但刘子苓以自己的方法熬着,向家人期望的模样努力。

    刘兰芝手里的甜饼突然就不甜了,连带着嘴里都是苦涩的,她将口中的甜饼咽下,对着陈枝茂说道:“舅父,我们现在回去吧,祖父祖母肯定还在念着的。”

    陈枝茂连连点头,又打包了1几个甜饼向陈家归去。

    忽的觉得怪怪的,本是说几句安慰刘兰芝的,怎最后好似安慰了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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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的她勤勤恳恳操劳着一家老小,却是被着婆婆所挤兑。虽是有一个恩爱理解自己的丈夫。最后还却是被逼着落个殉情的下场。再睁眼,她变得铁石心肠不再任人左右自己!改变命运努力引着一家走上富强之路。眼看就到婚嫁之龄,某人秒变忠犬,将她娶回家彻底宠上了天!养成系VS后期甜掉牙(不信你就来尝)入定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入定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入定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