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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号     抚宋txt下载     抚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双杀

    堡上神臂弓的呼啸之声,从未停歇,一名名企图想要攻进堡内的,或者是想要解救那些被捆缚的同伴的,都被射倒在地上,而伤亡最重的,自然就是那些被一排排束缚在地上的原本的俘虏。

    他们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而广锐军青壮箭手们,对他们可是没有半分的怜悯之情。

    魏武仍然在一板一眼地殂杀着看起来稍有身份的那些敌人。

    嵬名遇的心在流血。

    他猛然推开了挡在他前面的盾牌手,手执大刀,仰天高呼道:“党项男儿们,难道你们的雄心都被狗吃了吗?眼看着宋狗如此屠杀你们的同胞,你们都无动于衷吗?是党项真男子,就随我杀呀,屠尽宋狗。”

    嵬名遇悲怆的吼叫声,让远处不少年轻的党项男人脸色羞惭,他们的手缓缓地握紧了刀柄,两腿也不由自主地夹紧了马匹,一股战意,渐渐地在他们的心头滋生。

    但下一刻,族中那些年老的战士、长老、贵人们却是坚定不移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横转马匹挡在了他们的前面,严厉地喝斥着他们,不许他们越雷池一步。

    眼前的宋人,只不过是露出海面的那小小的冰山一角,伏在水下的,才是真正的巨无霸。如果不清楚自己的实力,以为蚂蚁能够咬死大象,非要上去送死的话,那嵬名部去就好了,可不要拖累自己部族。

    嵬名遇连呼再呼,却发现远处的党项各部连一点点反应也没有,心下顿时便凉透了。看看战场,敌人三面压来,而前方,堡垒如同巨兽拦住了自己。想要杀的人,就站在堡上冷笑地看着自己如同一个小丑一般的上演着戏码。

    走。

    必须得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嵬名遇拨转马头,大声吼道:“撤,撤退。”

    话音未落,一箭飞来,正中其马股,战马吃痛,嘶鸣着向前一个猛窜,将猝不及防的嵬名遇竟是给巅下了马。不过祸福难料的是,正是这一摔,他却是避开了连续而二的数支羽箭。

    可惜了!堡顶,魏武跺着脚,遗憾不已。

    “想去杀敌就去吧!”萧诚看了一眼魏武,道。

    “我走了,二郎这里?”

    萧诚一伸手,两柄短刀在手中闪现出来:“打群架我不行,自保还是可以的,再说现在这个状况,你觉得敌人还有可能攻上堡来吗?”

    “已经落花流水了!”魏武一声大笑,一个转身,沿着运兵坡道,飞一般地向着堡外奔去。

    “朱老幺,陈乔!”萧诚又叫了两个青壮首领到了自己跟前。

    “想去捞一笔吗?”萧诚笑问道。

    “当然想!”朱老幺舔了一下嘴唇,“早前跟着指挥使打仗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呢,能占便宜的时候,总会让我们上去占点便宜,指挥使说,真刀真枪见点血,对以后有好处。现在敌人已经没了战意,正是好时候。”

    “选两百精壮,按照以前的战法,三人一组,一人攻,两人守。规矩一样,所有的斩获以及战后的封锁,五百青壮平分!”萧诚道。

    “是,二郎!”两人都是喜笑颜开。

    转身离去的时候,两人又争论了几句,最终陈乔以年轻力壮为由争得出击的机会,朱老幺便只能在堡内留守。

    马超气急败坏地从榷场内杀了出来。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萧诚一定坚持要他将五百士卒都带上了。他将两百士卒冒充宋国商人呆在了榷场内,另外三百人隐藏在榷场之后,但他是真没有想到,那帮孙子竟然是如此的厉害。要不是那个韩铁锤带着几个人从一开始就料理了一批最厉害的家伙,今日这一战,胜负还真不好说。

    五百士卒,对上了三百敌人,马超折损了三分之一,这才将这伙敌人彻底地击败,驱赶出了榷场。

    如果不是他们最厉害的一批人打一开始就直冲罗纲的那间房子,从而被韩铁锤一阵暴锤,打得流花流水的话,如果是这些人一开始就是与他交战的话,一想到这里,马超脖子后面就丝丝地冒着冷汗。

    一场在他看来,原本应当是轻松无比的战斗,竟然杀得如此的凶险。

    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啊,他马超又度过了一劫。

    浑身是血的马超挺着朴刀从榷场内杀了出来,在他身后,同样是一群杀红了眼的永兴军士卒。

    “马爷爷在此,嵬名遇,快快前来受死!”嗷嗷叫着的马超,从后方又切进了战场。

    身后传来了嘈嘈的脚步声,萧诚转头,便看见罗纲从堡下爬了上来,走到堡墙边上,与他并肩而立。

    “这一下,嵬名部算是完了吧?我们杀鸡骇猴算是做到位了吧?”罗纲问道。

    “这不是杀鸡骇猴,我们这是杀了一只猴,吓唬那些小鸡,旁边还有几支强壮的猴儿,可是吓不倒的。”萧诚笑道。

    “那怎么办?”

    “光杀当然不行了,接下来当然是谈啊!给好处,做生意,用利益把双方绑在一起啊!”萧诚笑道。“没有永远的朋友,但却有永远的利益嘛!只要让他们觉得跟着我们一齐干,收获远远大于失去,他们自然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嗯,当然,也许会有个别突然患了失心疯的,但这样的家伙,到时候剔除去就是了。”

    罗纲点了点头,看着下面宛如修罗场一般的战场,摇头道:“惨了一些!”

    他指得是那些被束缚在地上的俘虏,他们无法跑,无法躲,刀枪及身,羽箭来临,除了身受之外,毫无办法。一根树杆,拘着十人,此时有的树杆之上十人已经死绝,有的死了五六个,有的死了七八个,剩下的人有的呆呆地坐在满地的血泊之中,看着倒伏地上的同伴,目光呆滞,有的宛如疯魔,嘶吼大叫,甚至于捡了刀子拼命地劈砍着脚下的树杆,这样的人,路过的宋军,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给他补上一刀,将他彻底了结。

    “这一次腿不软了?”萧诚笑看了一眼罗纲,“上一次看到死这么多人,都险些站不住了,得扒着墙垛子才没有坐一屁股墩儿?”

    罗纲翻了一个白眼:“啥事儿不都有第一回嘛!过了第一回,不都习惯了吗?”

    “与你在汴梁听那些说书人说得战场不大相同吧?”萧诚问道。

    罗纲点了点头:“太不相同了。”

    “这算是打得轻松的了。因为我们提前得知了情报,而对手实力也不过尔尔,所以能压着对方打,真要是实力对等的话,那才叫惨烈呢!”说着这话,萧诚看了一眼榷场:“呆会儿你去榷内场看看,马超这一次可损失不小,回头得好好安抚他一下。”

    “作战是军人本份,怎么安抚?”

    “得加钱!”萧诚道:“人家是客军,是来帮忙的,咱们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啊!得让人家有劲头继续跟着我们干啊!不加钱,就这样伤亡率,谁还跟你打仗啊!”

    罗纲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忍住了。“定难军比嵬名部厉害得多啊!”

    “当然,如果没有几份真本事,人家李续怎么有资格雄霸银甘诸地,想要过一过当皇帝的瘾头呢?”

    “他那是在做梦!”罗纲怒道。

    “那还真不见得!”萧诚摇头道:“如果他能将横山诸蕃都握在手中,彻底掌控了横山,他这个皇帝瘾,还是有可能的。只不过横山诸蕃之中也有明白人,随着河北大宋与辽人陷入到了僵局当中,这些人便不想冒险了。因为如此一来,横山必然会成为双方争斗的中心,那这些部族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谁想天天打仗呢?大宋多少人丁,横山诸蕃多少人丁?大宋死得起,横山诸蕃死不起。你看过史书之上,一些大国与小国的战争吧,明明小国家大获全胜,打得大国丢盔弃甲了,但最后,小国家还是不得不俯首称臣,献上贡品,质子,只求不再打仗,为什么?只因为这样的胜利,他们再来两次,就要亡国灭种了。而对于大国家而言呢,不过是皮毛之伤。”

    “体量不同带来的巨大优势。”罗纲点头道。

    “就是这个道理啊。一头大象,流一升血,照样能活着,一头小狗,流一升血,还能活吗?”萧诚背着手往堡下走去:“走吧,战斗快要结束了,接下来我们还有别的活儿要干呢!”

    神堂堡下的战斗,打了小半天,追击战,又是小半天,等到队伍陆续返回神堂堡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

    堡内已经摆好了宴席,收队归来的士卒们立即便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而所有的将领们,却被请进了大堂,在大堂里一侧,竟然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了,却正是今天抵达神堂堡准备交易的各小部族,他们一直没有加入到这场战斗之中,算是两不相帮,坐观成败。

    但广锐军大胜,萧诚可也不准备轻轻松松地放过他们了。不拉上广锐军的战车怎么行呢?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第一百零六章:联合

    (进医院了,在走廊上有一个床位。)

    李度跑了。

    不得不说,李度身边的那批亲卫还是厉害得很,在辛渐的追击之下,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返过身来迎击辛渐,哪怕一个又一个地连接不断地倒在了辛渐的枪锏之下,却仍然前仆后继,锲而不舍,终于掩护着李度逃之夭夭。

    嵬名遇同样也跑了。仗着对横山的地理更熟悉,逃进横山之后,贺正就再也没有抓住他的踪影,追踪了小半日之后,贺正担心打蛇不着,反倒被蛇倒咬一口,当机立断,收兵回还。这是萧定告诫过他们的,战争之中,切忌贪功,如果没有一棍子彻底把人打死的能力,那最好是见好就收。

    在天门寨的时候,广锐军就是一直保持着这种作战风格,这才每一次都让对手的陷阱,都白折腾一场。广锐军只要发现一点点不对,立即便将伸出去的拳头收回来,小心翼翼地四处打探,绝不贸然踏出目的不明的一步。

    不过贺正仍然是回来的最晚的那一个。

    踏进大厅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有负先行所托,让那嵬名遇跑了。”贺正抱拳,坦然道:“不过倒是留下了他身边数十名亲卫,那家伙,也算是孤身而逃了。”

    “可以了!穷寇莫追,贺队将做得不错。”萧诚笑着指了指下头一个位置,“坐!”

    等到贺正坐稳了,萧诚再度发话:“诸位族长、长老,我广锐军自从来到神堂堡,可谓是与人为善,不敢侵扰诸位分毫,大家说是也不是?”

    一众小部落族长长老们连连点头。

    “我们本来就是一大家子,哪里有什么不可解除的仇怨呢?为什么不能大家在一起做生意,种土地,一起发财,一起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呢?大家都来我们的榷场做过生意,我们是不是公平公正,我相信大家心里也都有数的是吧?”

    众人又是一阵猛点头。

    相比起以前的那些大宋进入横山的商队,榷场的交易的确公平公正的让他们大感意外。

    “我们的心不黑!”萧诚笑道:“其实我们把货物以现在的价格卖给你们,就是几倍的利了,把你们的货物运出去,又是几倍的利,我们已经赚得足够多了。”

    众人这一次皆默然了。

    就算知道现在与过去相比,已经好了很多,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但猛然知道对方仍然赚了自己几倍的利,心里不舒服是必然的。

    “以后,我们会持续地让利给大家,我们会把大家拉进我们的商会里来,让大家与我们一起经营,一起做生意,一起发大财。横山里有很多好东西啊,只要稍加打磨,运出去便能卖上大价钱,现在这点小生意,各位,请恕我直言,萧某人还真没有看上眼。想不想跟着我一起发大财?”

    “当然想!”一名年轻的党项人大叫了起来。

    “接下来,我准备成立一个商会,名字还没有完全想好,如果有意参加的,会后请找罗雨亭!”萧诚回头看着罗纲。

    罗纲立即站了起来,拱手道:“罗纲罗雨亭,大部人都认得我了吧?在下别的本事没有,就只一条,一视同仁。”

    “诸位,这个商社,将设本钱一百万贯,想要加入的,可先在雨亭哪里登记,至于各自出股本多少,大家再来商量。反正话说在前头,股本出得越多的人,在商社之中的话语权也就越大。”

    “萧先行,我有一事相询!”一名党项老人站了起来,拱手道。

    “费听族长请言!”萧诚抬手笑道。

    “做生意,我们怎么也比不过你们这些宋人,到时候指不定被你们坑了我们还帮你们数钱呢?萧先行如何保证我们的利益不受到侵犯呢?老头子说话不中听,但丑话说在前头总是好的,免得到时候恶了双方的交情,拔刀相向,那就不好了。我们费听一族虽然小,却也不喜欢别人把我们当傻子耍。”

    萧诚听得大笑起来:“不不不,费听老族长说得有道理,如何保证所有人的利益呢?到时候,这个商社的总部,就会设在我们神堂堡现在榷场的位置之下。大家别看他现在还只是一间简陋的木头房子,但到了明年,这里便会立起一排排的青砖大瓦房。总部的所有成员,既会有我们的人,也会有你们的人。我想整个横山部族之中,想找出善于做生意,精于做生意的人并不很难吧?大家可以联名推荐他来总社工作。我们会制定完善的商社章程,别的我就不一一详述了,反正最后总是需要大家来讨论的,但有一点决不会变,那就是每一个商社的股东,都有权利在任何时间要求查帐,费听老族长到时候如果怀疑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失,便可以请人来查帐嘛!”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大力鼓起掌来。

    “而且也不瞒大家说,我已经向仁多部,拓拔部发出了邀请,想来,他们也必然会加入这个商社的。”萧诚微笑着道。

    屋子里顿时大喘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有这两个部族的加入,他们倒是放下了一半的心。他们中的许多人不会做生意,但这两个大部族的人,可不缺这样的人才。

    “我的目标就是,有财大家一起发。这天下的财富是无穷无尽的,是赚不完的,只需要我们勤快地挥动这双手,快速地让我们的脑子动起来,就一定会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萧诚挥舞着手臂,以极具感染力的声音吼道。

    “萧先生,我们的生意真可以行遍天下吗?连汴梁也去得吗?”又有党项人跳起来问道。

    萧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萧某人,家父大宋三司使,也被称为计相。”回首拉了罗纲到身边:“这位罗纲罗雨亭,其父亲为东府参知政事,也就是大家俗称的宰相,有我们作保,大家相不相信,只有你们不想去的地方,没有你们去不了的地方。这生意里,可也有我们两人的份儿呢!”

    大厅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每个人都是兴奋起来,是啊,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可是金贵着呢,走到哪里,不管是黑白两道,谁敢不给他们面子呢?

    萧诚双手下压,等到厅堂里都安静了下来,才再度发话,不过这一次,语气里却是带着森然的无穷杀意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隐患要解决。那就是嵬名部。我广锐军与其无冤无仇,但其三番两次来与我等为难,每一次都要置我等于死地,便算是按照横山的规矩,这也是不死不休的冤仇了。在我未来的规划之中,没有嵬名部的位置,诸位,萧某人也不觉得横山之中还有嵬名部的位置,横山虽大,却也容不下如此穷凶极恶之辈。留下他,必成害群之马,将来如果我们有所成,反而要时时担心,他会不会再跳出来害我们一次了。”

    大厅之中死一般的安静。

    萧诚的话说得太明白不过了,那就是一件事,他要将嵬名部灭族。

    虽然说横山之中部落数不胜数,旋起旋灭那都是家常便饭,但像嵬名部这样的大部落,萧诚说要灭族就要灭族,还是让所有人感到震憾。

    “诸位,做什么事,都要有决心,有决断,不可拖泥带水,要不然,连吃口屎你都赶不上热乎的。”文质彬彬的萧诚突然说了一句粗话,罗纲诧异地转头看向他,下头却是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嵬名部完蛋了。他们第一次在我们这里伤亡了近千人,这一次,又有近千人折损,现在守着他家的,还能有多少精锐战士,我想诸位都比我清楚吧?”萧诚道:“我准备组织一支队伍,深入横山,直捣嵬名部老巢。我只要人丁,嵬名部家里还有什么财产,我一文也不取,谁拿到了就算是谁是!”

    此语一出,厅里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楚。嵬名部可是横山大部族,多少年的家当积存啊,这位萧先行好大方,一句话,一文就不要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费听部的那位老族长率先跳了出来:“萧先行,我费听部虽然只是一个小部落,但能出一百丁。”

    萧诚倒是有些意外,原本他是与野利和细封打了招呼的,让他们呼应一下,没想到先跳出来的,居然是费听部的这个老头子。

    见领头呼应的功劳被这个糟老头子给抢了,野利奇与细封阿大都有些恼火,赶紧跳了出来,大声道:“我也出一百骑。”

    大厅里再一次热闹了起来,转眼之间,近两千骑兵就这样凑了出来。

    “很好,三日之后,我们将出兵讨伐嵬名部。”萧诚重重地拳击在案桌之上。

    一天之后,方案拿了出来,辛渐率领一百骑广锐军加入,马超带着剩下的三百永兴军全体加入,对于赚钱的事情,马超有着超乎异常的热情。

    仁多部,仁多忠用力地吸了一口水烟,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气,叹息着对仁多保道:“咱们也出一百骑吧。”

    “是不是少了一点?”仁多保小心翼翼地问道:“嵬名部已经完了,连着两次惨败,他们的家底本来就要折光了,这一次萧诚抛出了这么大一个诱饵,各路野狼野狗都会上去分食的,一百骑,能济什么事?”

    仁多忠闭上了眼睛,“不在乎人多人少,重要的是态度,态度。”

    拓拔部,拓拔扬威走出了木屋,仰头看着天下飘落的雪花,半晌对跟着身边的拓拔奋武道:“出一百骑吧,你亲自带队去。”

第一百零七章:族灭

    萧诚策马立于山头之上,冷眼观察着熊熊燃烧的嵬名部聚集区。

    嵬名部完蛋了。

    可能嵬名遇自己也没有想到,广锐军的反击,来得是如此的迅猛而又激烈。

    他更没有想到,这一次攻击嵬名部的竟然是他的党项同袍。

    横山之中,从来不乏部族之间的吞并,但像眼下这样,有人能聚集起十好几个部落一起来攻打一个大部落,却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嵬名遇在逃回部落之后,并没有意识到萧诚的反击马上就会到来。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萧诚只能依靠着神堂堡来进行作战,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兵力不足。

    就在他琢磨着如何去向李续借兵以报此仇的时候,萧诚带领的联军,已经攻击到了嵬名部的核心区域。

    嵬名部连接遭遇了两次大败,损失精锐无数,而这一次刚刚逃回来的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舔食伤口,致命的打击便接踵而至了。

    毫无防备的嵬名部,被轻而易举地攻破了主寨。

    当嵬名遇看到攻击的队伍之中,赫然出现了仁多部的旗帜,拓拔部的旗帜的时候,便彻底绝望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那个萧家的二世祖,到底是如何说服这些党项部落,尤其是拓拔扬威这样的人物,聚集起如此规模的队伍来向自己的同袍举起屠刀的。

    耳边响起了得得的马蹄声,萧诚回望,却见到拓拔部的拓拔奋武正策马缓缓而来。

    “萧先行,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党项大部落,在阁下的手上,马上就要成为历史长河之中的一抹烟云了。”虽然全身甲胄,但拓拔奋武说话却是文质彬彬的,在马上拱手道:“您不亲自去看看您的杰作吗?”

    萧诚微微一笑,摆手道:“不看了,想来有些惨不忍睹,我这人心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拓拔扬威一怔,看了萧诚半晌,这才失笑道:“心软?萧先行这话,就让人不解了,如今的场面,不正是你一手造就的吗?”

    “嵬名部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如果不惩罚,广锐军颜面何存?如果听之任之,别说拓拔部瞧不起广锐军了,便是野利、细封、房当、费听这些部族,看我广锐军也不屑一顾了吧?所以,惩罚是必须的,这是嵬名部自找的,但并不代表我个人就很喜欢看到家破人亡的场面。”萧诚道:“这并不矛盾吧?”

    拓拔奋武点了点头:“家兄常常对我说,那些高居庙堂之上的人,总是不食人间烟火,永远也不知道他们有时候一句话,一个政令,便会让下面血流成河,死伤无数。而他们本身,便是看到厨子宰鸡也会退避三舍,大概便是这个道理了吧?”

    “我倒没有这般矫情!”萧诚微笑着拔出了短刀,随手舞了几个刀花,道:“必要时刻,萧某人不但能宰鸡,也能杀人。”

    拓拔奋武一怔:“看不出萧先行也是一个练家子?”

    “萧氏是将门之家,家传功夫还是不能放下的。”萧诚道。

    “这位兄台如此威武,听说嵬名合达便是被他击败的,今日能够如此轻易获取功勋的地方,萧先行怎么不让他去多取一些功劳?”拓拔奋武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韩锬,眼光在韩锬手里的锤子上停留了很长时间。天下悍将,使锤子的人,着实是比较少见的。

    “锤子是斩将杀帅之人,这些屠人门户的事情,他还是不要沾手了。”萧诚笑着道:“锤子,你说是不是?”

    韩锬点了点头:“是哦,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有什么意思?我喜欢杀嵬名合达这样的家伙,够劲,我十几锤子才将他锤翻呢!”

    拓拔奋武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与嵬名合达过去有过交往,他深知对方的勇力并不在自己之下,而眼下,对面的这个宋将,居然说他只用了十几锤子就锤翻了嵬名合达,岂不是说,换成自己,下场也一样?

    “锤子将军果然悍勇。”他衷心地拱手道。

    “某家姓韩名锬!”锤子不满地瞅了他一眼:“锤子是二郎叫得!”

    拓拔奋武不由一了尴尬,“失礼,失礼。”

    “锤子是个直肠子,心里想啥就说啥,拓拔将军不必放在心上!”萧诚道。

    两人不在言语,而是默然地注视着山下正在发生的战斗。

    嵬名部的男人们仍然在拼命地抵抗着,但已经完全零散而不成体系了,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的抵抗,顷刻之间便会被进攻者砍翻在地。漫山遍野都能看到逃散的嵬名部族的人,而追击者们,用一根根套马索,如果抽套牲畜一般,飞出套马索,套住这些人的脖子,然后将其拖倒在地上。

    比较显眼的是,拓拔部的大旗之下的骑兵队伍,却没有参与到这一劫掠当中去。

    “先行不会怪罪我们没有动手吧?”拓拔奋武试探地问道。

    “怎么会?”萧诚笑着摇头:“拓拔部的大旗插到这个地方,便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嵬名部的男人,这一次会死绝吗?”拓拔奋武问道。“以往在我们的部族争斗当中,高过车轮子的男丁都会被杀死。”

    “反抗的会死干净,不反抗的自然会活下来。”萧诚道:“现在的神堂堡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需要大量的人手,这些人到时候不要钱,只需要把他们喂饱就可以了。”

    “不怕他们反抗?”

    萧诚掀了掀眉:“还真是不怕。这个部落的脊梁已经被打断了,短时间内,他们是无法再站起来的,至于以后,哈哈,我想那么多干什么?也许再过上些年,他们会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们了呢?”

    拓拔奋武点了点头:“我来之前,家兄对我说,想请萧先行去我们拓拔部坐一坐。这个萧先行,不是家兄不敬,实在是家兄身体有恙,不易离开啊!”

    “能得拓拔族长的邀请,这是我的荣幸,等这仗结束返程的时候,我们便去吧,拓拔扬威族长可是一个传奇人物,我正想拜见拜见呢!”萧诚笑道。“不过拓拔将军,你介意我叫上仁多部的族长一齐吗?”

    “为什么?”

    “因为横山之事,有了我们,你们,再加上仁多部,许多事情便可以真正的定下来了。”萧诚笑道。

    “仁多忠老了,仁多保?呵呵!”拓拔奋武看了看下方,不由失声而笑。因为此时仁多保正带着他的队伍在战场之上驰骋纵横,威武无比。

    “仁多保的眼窝子是浅了一些。”萧诚道:“但仁多忠老而弥坚啊!这样的人物,我可不愿意怠慢,我想家兄,也绝不会愿意怠慢了这样的一个人物。”

    “行吧,既然萧先行这么说了,我便派人去跟仁多保说一声!”

    这一场针对嵬名部的灭族行为,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嵬名部数百年积累,包括他们所有族人的积累,在这一天一夜之后,全部成了胜利者的财产。

    参与的每一个人都喜气洋洋。

    对于萧诚的大方感激涕零,对于他们来说,今年,完全可以过一个大肥年了。

    而萧诚,收获的却是近万丁口。妇孺孩童居多,还算得上丁壮的男人也有一两千人,对于这个结果,萧诚也很满意。

    嵬名部的主寨,就此变成了横山之中的一处废墟。

    胜利者们扛着财产,押送着俘虏一路行往神堂堡,而萧诚本人,却仅带了韩锬,魏武等数十名护卫,随着拓拔奋武一起往拓拔部而去。

    仁多保在得到了通知之后,虽然他已经累得疲乏之至了,但依然知道这一次会面的重要性,亲自快马加鞭一路赶回仁多部,这样的场合,仁多部绝对不能缺席。

    数天之后,广锐军先行官萧诚,联合横山拓拔部、仁多部以及数十个小部落,一举族灭了数次袭扰神堂堡的嵬名部的消息,从定边城一路传向了整个陕西路。

    苗绶病倒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被吓病了。

    “父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苗德惴惴不安。

    苗绶脸色腊黄,喘着粗气,好半晌才道:“这地方不能呆了,萧定还有没来,一个萧诚,就手段如此毒辣,以后我们父子要在兄弟二人手下讨生活,只怕是活不出来人的。我已经准备上书求解甲归田了。我先走,然后我再找个机会,把你也调离这里。”

    “定边军可是我们的立身之基啊!”苗德低声道。

    “萧诚不动我们,是因为他不想惹起内乱,现在他与党项人已经沆瀣一气了,还会在乎我们吗?等到萧定一到,必然会正大光明地整编定边军,我们可是他名正言顺的下属。再不走,等着被萧定送到大牢里去吗?”

    苗德颓然。

    延安府,马兴接到神堂堡的奏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说第一次胜利,让他既欢喜又担忧,所以派出了马超带了五百自己的亲卫军去给萧诚撑腰,但这一次萧诚居然将嵬名部给连根拔起,而且主力居然还是横山党项人自己,就让他直接觉得不可思议了。

    “萧家了不得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居然有如此手腕!”马兴喃喃地道:“德潜,你说我征辟这个萧诚到我安抚使中任职,他会不会接受?”

    被马兴称为德潜的,是他的谋僚程圭。萧诚的表现太惊艳了,对于马兴来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帮手,要是错过了,以后只怕就再难得手了。

    “不大可能的。”程圭摇头道:“这个人在汴梁被称为读书种子,他是一定要去考进士的,所以不但萧诚自己不会答应,便是萧计相,也绝不会答应的。”

    马兴点了点头,程圭说得没错,一个进士的身份,可比自己现在便给萧诚一个高官显爵要有吸引力多了。

    “这个苗绶说自己病了,想解甲归田,你觉得如何?”马兴笑着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安抚使,这件事,何不等萧指挥使来了再说?这苗绶可是他的直接下属,该去该留,便由他来做决定,岂不是更好?”

    “正是此理!”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拓拔城

    萧诚以为自己在拓拔城会碰到一个展示实力的欢迎大会,当然,也可以说是给自己的下马威,杀威棒。

    但他明显地失算了。

    拓拔城已经近在眼前了,他既没有看到大队的兵马,也没有看到什么刻意的布置。

    通往城门的道路之上,有扛着锄头,背着背篓的农夫;有提着猎叉,身背猎弓肩上搭着猎物的猎人;有赶着各类车辆,推着独轮小车的各色人等;亦有货郎挑着担子挑着拨浪鼓,叮叮咚咚的向前而行。

    拓拔城击边,能看得见大片大片的良田,看样子,却是已经播下了冬小麦了。

    这拓拔城,竟然是一副世外桃园的模样。

    如果不是来来往往的人中,大多都秃发,萧诚说不定会认为这是内地的那个山间堡寨。

    拓拔扬威就站在城门口迎接萧诚一行人。

    来来往往的拓拔部族之人,看到拓拔扬威,也只是向他躬身一礼,叫一声族长便罢了。倒也有猎人将自己的收获分出一部分放在拓拔扬威的脚边,亦有农夫将自己在山里不知什么地方刚刚刨出来的野菜,放上一束在他的脚边。

    对这些馈赠,拓拔扬威都是威笑点头示意表示感谢,看到他接受了礼物,那些族人倒是欢天喜地的去了。

    一身藏青色的棉袍,外头罩一间白色的皮毛斗蓬,头上不似一般的拓拔族人秃发,却是学着宋人扎了一个髻,用一根普普通通的木头钗子穿着。

    天下雪花纷纷,乌黑的发丝之上,已经微微染上了一层白霜。

    “萧先行,在下有礼了!”看到萧诚,拓拔扬威抢上一步,抱拳行礼。

    萧诚赶紧翻身下马,避在一边:“拓拔族长,您这可就是折杀我了。论起官品,您可比我高多了。”

    拓拔扬威哈哈一笑道:“我身上那品官,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谁也没有把他当一回事。萧先行,请,请。”

    “我这先行也不过是我自己随口这么一叫,族长如果不嫌弃,不妨叫我一声崇文就好了。”

    “好,不过我拓拔扬威是一化外野人,可就没有什么表字了,崇文随便叫着都好。”拓拔扬威大笑着,将萧诚迎进了城中。

    如此平和的一个宛如大宋境内随处可见的中年文士,却是横山之中实力最为强悍的拓拔部族的族长。说实话,萧诚宁可对面是一个身高一丈犹如怒目金刚似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反而要更好对付。

    拓拔城中,处处充满了宋国境内城市的气息。

    城市虽然不大,却也以功能将其分割成了一个个的区域,不像宋人街道那么复杂,这里就是一横一竖两条道路将城市分成了四个街区。

    生活,交易,生产,军事,泾渭分明。

    “拓拔城中现在一共住着差不多八千人吧,主要是我们的战士和他们的家眷。”一边走着,拓拔扬威一边似乎不经意地解释道:“拓拔族常规战士一般维持在两千人左右,如果有大型的战事,才会临时征召。”

    “拓拔一族,不愧是横山第一族,说起来也是族长你领导有方啊!这几年可是突飞猛进,实力大涨,光是这拓拔城终于在去年完工,就可见一斑啊!”萧诚笑道。

    “小小一个堡寨,与世间名城相比,当真是贻笑大方,只不过在这横山之中,有这样一道城墙,倒也可以抵御一下野兽什么的随意窜进来。”拓拔扬威道:“崇文,你连着几日赶路,也是颇为辛苦,今日却先休息一番,明日仁多忠也会过来,我们再一起详谈如何?”

    萧诚点了点头:“确是有些辛苦。族长所言,也正是我所请的。”

    “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奋武。”拓拔扬威指了指身边的兄弟,道:“不要客气,在这拓拔城中,一般的物资,还是很齐全的。”

    “如此便多谢族长了。”萧诚拱手笑道。

    晚餐果然极其丰盛,竟然是典型的汴梁风味,连韩锬最喜欢吃的旋炙猪皮肉都上了一大碗,倒是把韩锬给开心的喜上眉梢。再加上今日萧诚特意允许他放开了来喝酒,这小子,居然就将自己给喝得酩酊大醉,饭还没有吃完,便被架到床上,睡得鼾是鼾屁是屁了。

    魏武却是不太放心,只不过浅浅地喝了几杯。

    “魏武,你觉得这拓拔族长如何?”萧诚问道。

    “是个厉害角色。”魏武想了想,道:“应当说是我见过的人中,最为厉害的一个角色。二郎,我这双腿,不管是谁,第一次见,都会极为诧异的,但这拓拔族长,就只是那么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只当没有看见了,这份涵养,可真是少见。”

    “与仁多忠比起来,眼前这位,才是一只真正的千年老狐狸呢,他对我们大宋,太了解了。”萧诚道。

    “那明天的谈判,是不是会很艰难?”魏武担心地道。

    “一点都不艰难!”萧诚一笑道:“势到了,一切便都是水到渠成而已。拓拔扬威今天展示的这些实力,其实就是在告诉我们,他们,可以算是进退有余,并不是非我们不可的。他说的也不错,以他的实力,以拓拔城的坚固程度,以外围进入横山的艰难程度,想要打下他的拓拔城,当真是一件极难极难的事情。”

    “拓拔城可不是一个孤城。”魏武低声道:“进来的时候,我留意到了至少一座军寨,既然一个方向上有,那在另外的方向上想来也不会缺。”

    “拓拔城,可以算是这横山之中一座能自济自立的城池。”萧诚道:“拓拔扬威不需要求助任何人,便可以在这里坐他的逍遥候。”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买我们的帐,请我们来做客呢?”魏武不解地问道。

    “简单啊!”萧诚道:“一个这样的胸有韬略的人物,他当真甘心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当一个草头王吗?哪怕他把这拓拔城经营得花团锦簇?对内,他已经再无成长的空间了。他想要展示他的抱负,就必须要走出去。但以他的力量,在这横山之中,算是老大,走出去,却又显太单薄了,所以他需要一株大树。”

    “原来如此?”

    “前些年,他看中过李续,认为李续还是真有可能成事的。”萧诚道:“但随着河北的局势一变,拓拔扬威便知道李续的事情,变得艰难了。他真要造反,很难顶得住大宋朝廷连二接三地攻击。而这个时候,我们来了,他敏锐地发现了朝廷的策略的变化,所以,他自然要找一个新的大树能帮他走出这拓拔城。”

    “这新的大树,便是萧指挥使?”魏武问道。

    萧诚点了点头。“所以啊,明天,我的任务是画大饼,给他描绘未来最美好的图景,让他看到无尽的可能,这便够了,其实如何决断,他本身已经下了。”

    “还是二郎运筹帷幄,一切皆在掌握之中。”魏武衷心地道。

    “这是因为我们的背后站在强盛的大宋。”萧诚道:“因为有这个大腿在顶着我们,所以我们说话,做事,底气便足,拓拔扬威最吃亏的就是这一点。这横山之中,虽然他实力最强,但他真正能统合整个横山诸蕃吗?他也做不到。他真想这么搞,仁多部第一个便要跳出来表示不服,以拓拔扬威的聪明,自然不愿意内部先来一场火并来决定谁是老大的问题。”

    “所以明天,也就是双方的第一次接触,或者说第一次坦承的交流。”魏武若有所思,“二郎便是代大郎承诺,他想要的,都能给他。”

    “自然,或者更多!”萧诚笑道。

    离萧诚所居客屋不远的地方,拓拔扬威一如既往地躺在那些垫了皮毛的躺椅之上,身边放着一盆熊熊燃烧的银炭。

    “萧诚那边都安排好了?”看到拓拔奋武进来,拓拔扬威问道。

    “是,他倒也是个妙人。那个韩铁锤,自己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酣声整个木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拓拔奋武道。“不过别看这小子憨厚,打起仗来当真是勇猛无匹,嵬名合达,就是被他十几锤子放翻的。”

    拓拔扬威一笑:“这样的人,心思单纯,自然就能在某一件事上有着独特的天赋,这是羡慕不来的。但这样的人,也用不着太担心,不过一悍将而已。”

    “那萧诚,手腕却厉害得紧!”拓拔奋武摇头道,“谁能想到,嵬名部,就这样没有了?嵬名合达死了,嵬名遇也战死了,看萧诚那架式,嵬名一族的嫡系,只怕是会被杀光的。”

    “嵬名遇行事轻佻,敌我不明就狂妄自大地动手,落到如今田地,是纯粹的咎由自取。”

    “终究是我们党项一脉!”

    “嘿嘿,那又如何,这横山之中,还有这天下,每天不知有多少党项部族诞生,又有多少被灭族?他没了,我们掉几滴眼泪也就够了。”拓拔扬威冷然道:“与其把同情的心思放在他们心上,倒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的部族更加绵延悠长!”

    “是!”拓拔奋武点头道。

第一百零九章:面谈

    (今天看到燕客十方的打赏,鼻子不禁一酸,多少年的老书友了啊!我会很认真,很认真地写的。当然,现在人在医院里,大家等我出去吧!)

    正式会面的地点,却不是这里面装饰精美的任何一幢木楼,反而是一幢极朴素极宽敞却又极大气的石头建筑。

    整幢房子的四壁全都由巨大的石块构建而成,高超的榫卯技术,让这些巨大的石块自然咬合而成。

    萧诚见过很多木制的房屋,塔楼使用这种榫卯技术,但在方方正正的巨石之上使用如此高超的建筑工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室内有一个石头砌成的火塘,内里架着的小山一般的柴禾烧得毕毕剥剥的响,不时便会有火星四溅开来,火焰腾起数尺之高,使得本来应当很阴冷的室内,亦极其暖和了。

    拓拔扬威身后坐着拓拔奋武,仁多忠身后坐着仁多保,而萧诚的背后,则盘膝坐着一个魏武。

    三方人,隔着这个火塘,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正式会谈。

    “敢问崇文,你现在所做的,所说的,所承诺的,是不是全权代表了萧指挥使的意思?萧指挥使到了之后,是否会全盘承认这些事情?”拓拔扬威问道。

    “自然,萧某现在所做的,所说的,都将会得到家兄的背书,在这一点之上,二位族长不必有任何疑虑。那怕就是我做错了,家兄也会一力担之。”萧诚微笑着道。

    拓拔扬威看了一眼仁多忠,见对方微微点头,便继续问道:“观崇文来神堂堡之所作所为,杀鸡骇猴,又打又拉的策略是毫无疑问的。而且到现在为止,是相当成功的。”

    萧诚稍微有些尴尬,在明眼人眼中,这些策略,自然便是一眼就能看穿的。

    “毫无疑问,崇文你最终的目标,是定难军李续,是不是?”

    “是。”萧诚坦然道:“想要对付定难军,则必须团结横山诸蕃,以横山为前进基地,进可攻,退可守,朝廷与李续,谁握有横山,谁便占得先机。如果诸位能与朝廷同一条心,则李续覆亡无日。”

    拓拔扬威微微一笑道:“这一点,我等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崇文,我与仁多老族长就一个问题,你怎么才能保证我们横山诸部到最后不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呢?据我所知,大宋朝堂之上,某些人最喜欢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了。这一点崇文不与我们说清楚,我们是万万不敢放下一切,与你同舟共济的。”

    萧诚点了点头,沉吟道:“在这个问题之上,我也不想瞒着诸位,在朝堂之上,的确有那么一些人叫嚣着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内的话,我自然是不敢苟同的,奈何人微言轻,自然也就没什么影响力。”

    “这个问题,如何解决?”仁多忠抚着胡子,问道:“萧先行可有良策?不解我等心中所疑,终是难以和舟共济的。”

    “其实我已经在开始做了!”萧诚道:“有时候,说得再多,不如做起来更让人放心。”

    “你说得是那个商社?”拓拔扬威笑问道。

    “或者,我们可以称其为利益共同体。”萧诚道:“二位族长,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友谊,但一定有永远的利益,只要我们的利益始终保持在同一条线上,自然就不用担心谁会背叛谁的问题。”

    “你这个商社,不过就是能赚钱而已!”拓拔扬威摇头表示不同意。

    “拓拔族长可不要小看这赚钱二字啊!”萧诚道:“赚更多的钱,便能买更多的粮食,能买更多的药品,能打造更多的军械,能让我们的实力更为强劲。有更多的钱,我们便能生更多的娃娃而不用担心养不活,我们便能培养更多的郎中来保证婴儿的成活率,保证幼童不夭折,保证成人不会因为一场小小的伤风便撒手西去。二位族长,你们看看这天下,有时候打来打去,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字吗?”

    拓拔扬威愕然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似乎也有这么几份道理。”

    “本来就是这个道理!”萧诚笑道:“这个世界的财富是无限的,但是需要我们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只要肯想肯干,财富就会源源不绝地滚入我们的腰包,二位族长,当你们的钱多得花不完的时候,你们会想干什么呢?”

    “我好像记得大宋曾经有一位宰相说过,天下财富是有数的,有人多赚一分,别人就会少赚一份!”

    “他在放屁!”萧诚突然截断了对方的话语,“一个对经济学一窍不通的家伙。”

    听着萧诚冷不丁冒出来的脏话,仁多忠与拓拔扬威都是楞了一下,接着倒是大笑起来,“想不到崇文倒是一个性情中人。其实,我也觉得这话是不对的。”

    “二位,只要这个利益共同体获得的利益足够大,大到我们谁也离不开谁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就紧紧地绑在一起了?”萧诚道。

    “崇文这里所说的我们,是指那些人?”拓拔扬威道。

    “广锐军以及横山诸蕃!”萧诚断然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想将未来的广锐军和横山诸部打造成一体。”

    “打造成一体?”拓拔扬威眉毛一掀,略带疑惑地看着萧诚。

    萧诚微微欠身:“这也是我与家兄商量许久的结论。家兄身为指挥使,麾下正兵为五千左右,现在广锐军,不过两千五百人。很多人,包括朝廷都认为,家兄到了定边城之后会整编定边军,将其重新编练。但在我们看来,这哪里来得及?想将一支弱兵练成劲旅,没有几年功夫,怎么能见成效?而横山这里,明明就有更加骁勇善战的队伍,我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耗费无数钱粮去做一些不见得能成功的事情呢?”

    “你们兄弟是想将横山诸蕃军队正式内入广锐军的体系之内?”拓拔扬威声音有些低沉。

    “有何不可?”萧诚道:“拓拔族长,你也是大宋官员呢,到时候一份奏折,奏请你为广锐军副指挥使,朝廷难道还不批吗?”

    “光给一个名头有什么用?”仁多忠笑道:“反正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领到过大宋朝廷的一文钱俸禄,一粒禄米呢!”

    “广锐军是不一样的!”萧诚看着两人道:“既然同为广锐军,那自然是一视同仁,别人有的,你们自然也有,一文也不会少,但一文也不会多。”

    拓拔扬威一扬眉道:“只要说一视同仁,那自然就没有问题。”

    “除了朝廷放发的俸禄之外,我们当然也该有自己的经济来源,因为朝廷的那点子钱,委实是让人很难生出什么奋发之心来的,这也是我要建立这么一个商社的原因所在。二位族长,过去的广锐军,大部分的薪饷便是我大哥利用各种手段赚来的。”

    “一个商社,就算经营有道,又能赚多少钱出来呢?”仁多忠摇头道。

    “仁多老族长,那可就难说了!”萧诚笑咪咪地道:“经营得好,一年三五万贯也是有的,一年三五十万贯也是有的,有时候,甚至更多也是说不定的。关键看我们做什么,怎么做?”

    “这些都是小事!”拓拔扬威摆了摆手,“钱的事情,是小事情。崇文,你刚刚已经说了一点了,想来还是有第二点的,是吗?我洗耳恭听!”

    萧诚点了点头道:“二位族长,第二点,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人,一个不能被人替代的人。”

    “简单点说吧,眼下朝廷要对付李续,拿下定难军,那横山诸蕃便是不可或缺之人,是不能被替代之人。而在我们击败了李续之后,是不是就丧失了其价值呢?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时候,朝廷必然已经准备大举伐辽了,而横山诸蕃在这之前展示出来的战斗力,自然也会引起朝廷的注意,这个时候,你们仍然是不可替代的。”萧诚道。

    拓拔扬威笑道:“而辽国万里之国,想要伐辽,没有个几十年功夫,恐怕难见功效。”

    “也可以这么说!”萧诚道:“就算辽国人不争气,被我们稀里哗拉给揍得不成模样,被我们灭了国了,我们自然也有办法让自己继续成为不可替代的人。”

    “连辽国都灭了,哪里还能再制造敌人出来?”

    萧诚一笑:“往西走啊,那里有无数的良田,无数的宝藏,无数的财富,光靠商队,一年能赚回来的只不过是千万分之一,如果军队能跟着过去,他所得,可就不是区区商队所能比拟的了。”

    拓拔扬威盯着萧诚道:“广锐军会一直向西?”

    “当然。”萧诚道:“一直向西,打造一片大大的疆域出来。覆灭李续,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伐辽,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任务而已,我们真正的目标,是往西。”

    拓拔扬威突然笑了起来:“崇文的这番筹划,恐怕与朝廷的大略到时候会起冲突吧?”

    “只要到时候我们足够大。”萧诚面无表情地道:“二位族长,只要我们足够大,朝廷的声音,有时候便可以装作听不到。”

    “这与李续有何区别?”

    “不不不,李续想造反,我们不想。朝廷想让我们去咬谁,我们就去咬谁,不过在完成朝廷的旨意的时候,也并不妨碍我们悄悄地做些自己的事情的。”萧诚笑咪咪地道。

第一百一十章:信他十分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的谈话会持续了这么久。

    一天一夜。

    终于兴尽,萧诚脚步有些踉跄地被魏武扶着离开了这间石屋回到客房休息。

    拓拔扬威与仁多忠二人却仍然意犹未尽,特别是仁多忠,一大把年纪了,不但看不出丝毫的倦意,此时此刻,两眼竟然仍然明亮如昔。

    “有点意思!”他看着拓拔扬威。

    “岂止是有点意思,是很有意思!”拓拔扬威却是放声大笑:“与李续比起来,这个萧诚的心胸,眼光可完全可以称之为皓月与萤虫之别了。”

    拓拔扬威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拓拔奋武:“这一天一夜,你们听懂了多少?”

    “开头还是能听得懂的,但到了后来,总觉得那萧诚的话里,还隐隐绰绰的藏着另外的一层意思,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的,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仁多保点头到:“我也是这个感觉。反正大宋的这些读书人,总是喜欢卖弄,一句话能说得明明白白的事情,他们非要绕来绕去,云山雾罩,让人去猜,也不怕别人猜错了该怎么办?”

    “你懂个什么!”仁多忠有些恼火地瞅了一眼仁多保:“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撑着族里这大大小小的事情,你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你还听不懂昨日夜里的那一场谈话,什么时候你一听就明白了,那我也能放心地将这个族长之位交给你,回到家里安享晚年了。”

    无端地被仁多忠喷了一脸口水,仁多保有些委屈,却也不敢犟嘴,看得出来,仁多忠是真恼火,自己再多说一句,只怕老头儿就会从火塘里抽一根柴给自己几下子。

    仁多忠当然有些恼火。

    看看对面的拓拔扬威,多么年轻啊!四十出头!拓拔奋武,三十刚过。

    而自己,已经知天命了!仁多保也三十大几了,他再不能迅速地成长起来撑起大局,仁多部以后怎么办?

    再一想想萧诚的年纪,当真是令人绝望。

    不过十六岁。

    而那萧定,刚刚二十三。

    “拓拔族长,那萧诚昨日所说,你信他几分?”仁多忠伸手从火塘上烤得滋滋流油的羊身上割下一条肉来,塞进嘴里大嚼着道。

    拓拔扬威笑着也切下一条肉,不过他看起来就斯文多了,先将肉放在面前的中碟里,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再拈起来,放在调味的小碟里蘸了蘸,这才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说起来,拓拔扬威这一套南人作派,仁多忠一向是看不过眼的,但奈何人家本事大,实力强,他也只能耐心地看着,等着。

    嚼完了一块羊肉,拓拔扬威才缓缓地道:“萧诚所说,我信他十分。”

    “什么?”仁多忠顿时便瞪大了眼睛,什么是候拓拔扬威这么容易便能相信一个人了?别说是仁多忠,便是拓拔奋武,也是愕然不语。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这不是拓拔扬威一向欣赏的一句话,平素也是这么教导自己的吗?这萧诚有什么魔力不成,能让拓拔扬威这样的人物,一席谈之后,居然便全抛一片心了。

    “萧诚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拓拔扬威微笑道:“这个人不论才学,心胸,城府,都是上上之选,我很是期待有朝一日,他当真成为了大宋的东府相公,当了宰相之后,会是一番什么光景?”

    “我也能看出来,这家伙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但在大宋,他还能造反不成?”仁多忠摇头道:“没有人能从内部掀翻赵氏的皇帝宝座,我想这一点,作为一个读书人的萧诚,比谁都清楚!”

    “正是如此啊!”拓拔扬威笑道:“所以他才将目光投诸于外。他也没有想过要造反,但是呢,这个人,一定是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死荣辱全交到皇帝一人手中的。所以,于他而言,像我们这样的人,反而是他更好的伙伴。因为我们这样的人,天生是无法得到大宋朝廷以及皇帝信任的人啊。”

    “这倒的确是。不过一个出身于萧氏这样家族的人,对于大宋的皇帝有这样的感觉,倒也是匪夷所思!”仁多忠有些不解。“这萧家,可是几代忠良了。”

    拓拔扬威哧地笑了起来:“书读得太多了,就是这样个样子。”

    “萧诚书读得再多,能有大宋的那些相公们读得书多?”仁多忠反问道。

    “仁多老族长,你以为大宋的那些高官显贵们,内心深处,真的就瞧得起他们的皇帝吗?”拓拔扬威道:“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人中之龙,不是过五关斩六将,击败无数同僚,才站到那有限的几个位置上的。只不过他们到了那一步,就心满意足了。反正以大宋一直以来的规矩,做到相公,只要不造反,不忤逆,那是绝对不会有什么罪过能加到他们身上的。”

    “那这个萧诚为什么如此没有安全感?我觉得以他的能力,将来做个东府相公绰绰有余。”仁多忠道。

    “这个我也没有看透,不过总感觉这个人,有一种想在将来与皇帝掰掰腕子的感觉,这就有意思了。”拓拔扬威笑道:“别看大宋相公尊贵,但去与留,也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吗?皇帝要你走,你不走成吗?我猜萧诚这家伙,就是不想让这种情况出现。他想让这样的事情,不是皇帝老子一人说了算。”

    仁多忠哈哈大笑:“这可也跟忤逆相差不远了。”

    “天子,垂拱而治!”拓拔扬威盯着仁多忠道:“这个萧诚,想做的一定是这件事。所以我觉得有意思,所以我决定跟着他先干着。”

    “我也是这么想!”仁多忠道:“万一他成功了呢?我们岂不是可以跟着他出去享受一番荣光,不再窝在这横山之中当个山大王,也能让我们仁多家,你们拓拔家,成为这天下有名有姓,能传承千年的世家大族?就算是他失败了,了不起我们缩回横山,再来当我们的山大王嘛,到时候,朝廷又能拿我们怎么办?”

    两人相视一笑。

    “我准备派五百人去神堂堡!”拓拔扬威道。

    “只派五百人吗?我还准备多派一点呢?”仁多忠道。

    “不不不,多了就不好了。”拓拔扬威道:“萧诚说得很清楚,他要在神堂堡组建一支骑兵,宋骑与党项骑兵混编,人数三千人。我们人派多了,到时候以谁为主?喧宾夺主可就不好了。我甚至都不准备派出将领去领导,只派普通兵,我倒想看看,萧诚能将这样一支骑兵,最后打造成什么模样?”

    “这家伙,连名字都取好了,叫什么铁鹞子,一点儿也不好听。”仁多忠摇头道。

    “好听不好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只需要出人,出马,连盔甲武器他都包了,还有以后的薪饷也完全属于他来管。”拓拔扬威道。

    “也就是说,这支三千人的队伍,以后就尽归于他了。”

    “人家出钱养的,自然是归人家。”拓拔扬威笑道。

    “三千重甲骑兵,啧啧,这以后的投入,可就是个无底洞了。”拓拔奋武道:“不过能成为这里面的一个指挥,必然也是一件极其爽利的事情。”

    “你就不要想了,像你,还是仁多保,这个话,在萧诚面前提都不要提!”拓拔扬威道:“提了,可就伤感情了。”

    “明白。”拓拔奋武点头,表示明白这里头的意思。

    “现在我很希望能见到萧定萧指挥使啊,萧诚有如此本事,如此手腕,那他这位兄长,又有什么过人的长处呢?”拓拔扬威轻抚着颏下长须,十分憧憬地道。

    萧诚在拓拔城又呆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启程回神堂堡了,拓拔扬威倒是极尽能事地为他准备了数驼礼物,每一样,都算是这世前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萧诚也不推辞,只是爽快地抱拳道一声谢,照单全收了。

    一路回到神堂堡,这里却是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

    雪花飘飘之中,无数的人,仍然在士兵的监督之下辛苦地做着活计。

    最苦最重的活计,自然都是由那些嵬名部的俘虏来做。他们没有报酬,每天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两顿饭而已。

    又多了六七座砖窖,偌大的棚子里,一块块打好的砖胚旁边,点燃了一个个的大火堆,好帮着这些砖胚快些脱水。

    现在是人手够多了,但建筑材料跟不上了。罗纲负责的商队,又分出了一部分人手,前往定边城周边采购各类建筑材料,一时之间,竟是引得周边这类材料价格应声大涨。恨得罗纲不知暗地里骂了多少句奸商可杀。

    但不管怎么繁忙,看着一幢幢的砖房树了起来,看着一条条的沟渠成了形,看着一块块的荒地被开垦了出来,广锐军的先行部队,一个个依然充满了成就感。

    木工作坊,铁工作坊,石料作坊……各种各样的作坊立了起来,并且正在以各种各样的条件,勾引着周边的匠人来投,在这一点上,萧诚一向是舍得投入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内部会议

    萧诚回来了,十天一度的例行会议,终于又可以正常召开了。

    嵬名部被彻底做掉了,神堂堡也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始大规模地扩建。

    位于最好位置的这间带着庭院的三间大瓦房,是最早立起来的,也是为萧定一家预备的,眼下却是被萧诚提前给霸占了。

    屋子外头白雪飘飘,屋子内里头却是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暖暖的,热得所有人都穿不住身上厚厚的皮袄子。

    “一个个的说!”长桌子的上首,萧诚看到两个已经准备好的笔贴式,敲了敲桌子道。

    这是萧诚立下的规矩。

    每十天一次会议,有什么问题在会议之上直接提出来,能够当场解决的,立即便当场解决,不能当场解决的,涉及到的相关部门和相关人手,则再进行协调。

    “郎中太少!”陈乔第一个站起来道。“天气越来越冷,冻伤以及其它各类病患愈来愈多,特别是那些嵬名部的俘虏,现在每天都要死上几个。虽然是俘虏,但总也是一条命,这样死了,未免有些......”

    “我们已经尽可能地把周边的郎中都请了过来了,连党项各部的巫医,我们也找来了不少!”罗纲摊摊手道:“但没有办法,人手就这么多,所需的各类药草,一时之是也难以凑齐,还需要到延安府甚至京兆府去购买,这都需要时间。”

    “嵬名部的俘虏也是我们不可多得的财产,自家的财产,还是要小心看护的。”萧诚道:“活儿当然还是要干的,不过衣食住等方面,可以给他们改善一下条件。再给他们分一下组,按照身体条件的不同,来做不同的事情以尽量地减少不必要的减员。另外,药材要多备,郎中尽量地想办法吧,我们这里,一时之间想要吸引好郎中来,是不太可能的。”

    朱老幺接着道:“按照目前的进度,广锐军主力抵达的时候,房屋应当基本建完。现在我们已经分出了一部分人手,开始在屋内打灶台,盘火炕,木工组也开始大批量地制作一些桌椅板凳,美观就谈不上了,反正能用。”

    萧诚点了点头:“还要伫存大量的石炭,木炭等物,这些东西,可以向横山中的部族购买,他们一般都自己烧制木炭,而石炭这些东西,在我们这里也不稀罕,四处找一找,看看有没有那种露天的容易开采的。”

    朱老幺拿小本本一条条记了下来,连连点头答应。

    罗纲看了一眼四周,接着道:“榷场到目前虽然还只运行了不到一个月,但总体上来说,还是平稳的,我们算是两头收钱了,进入榷场,我们要收进场费以及相应的税收,同时我们的货物在内里与他们交易,又可以赚上一笔,总体来说,这第一个月,我们净赚了约一万贯。”

    看着众人不动声色的面孔,罗纲有些急了:“大家不要小看这一万贯。主要还是刚刚开始运营,货物少,不成规模,很多人还只是试探性地来进行交易,便是我们身后大宋的商人,基本上都还没有主动过来,只有我们自己的商队在做这件事情。可即便是这样,也赚了一万贯,一年下来,那也是十万贯。据我估计,如果一切发展正常的话,以后一个月三五万贯,应当是不在话下的。保持这个利润,以后广锐军的军费,便绰绰有余了。”

    萧诚笑道:“雨亭的努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榷场现在有这个成绩,我们都很满意,交易是一个细水交流的地方,信誉也需要长时间的经营和维护才能建立起来,我们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兴许到了明年,后年,每个月七八万贯的利润也是有的。”

    一席话说得罗纲眉开眼笑,这一段时间的辛苦,霎那之间便化作轻烟腾空而去。只觉得身子都轻了几分。

    另一侧,坐着一个大家都不太熟悉的人,一件老羊皮袄子,一只大毡帽,两条长长的帽耳朵垂下,倒是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这个人总是十天半月才出现在营地里一次,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却不知道他到底在整些啥,反正他每一次回来,都会去见萧诚。

    “定边城里,最近不是很太平。苗绶父子最开始还在上窜下跳,但随着嵬名部被我们彻底摧毁,他也就没有了声息。现在这父子二人,居然开始将定边城里的家产,往延安府等地转移,据我观察,每天总要走个三五车的样子,这父子两人,很富有。”说到这里,这人笑了笑,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嘴唇,看得众人不由一阵恶寒。

    “苗绶父子已经怕了,苗绶已经向马安抚使上了辞职,乞求解甲归田,不过马安抚使给押下了,估计是要等大哥来了之后再说。这人既然已经心生退意,不想与我们为难了,那我们也不为己甚,没有必要追着他死砍倒底,虽然这人满身的小辫子,随便抓一个都能致他于死地,但此人毕竟在西北多少,同僚,上下级间多少亲朋故旧,官场内外,吃了他好处的也不知凡凡,动了他一个,不免要恶了其它许多人。所以呢,权衡利蔽,这个人,咱们就把他当一个屁放了吧!没有了这父子二人,接下来整顿定边军,也就基本上没有了阻力。或者换个方式说,这个人会有人收拾,用不着我们来出这个头。你接着说!”萧诚抬手指了指羊毛袄。

    “苗绶的这些动作,自然是瞒不过麾下军官的,所以麾下军官们自然也就慌了,开始各自打出路了,纷纷在想办法往外调,甚至是调到厢军中去也无所谓。而士兵们倒是无所谓,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当兵吃粮,不过没了军官的约束,眼下定边城里的治安,问题很大,不少宵小之辈,趁机出来作奸犯科。”

    “这些作奸犯科之辈,你先拿好小本本记着,到时候我们一并秋后算帐。”萧诚道:“看起来回头我要去晋见一番咱们的安抚使了,定边军的那些军官,但凡想走的,还请安抚使大开方便之门,统统给我们弄走。”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军官都弄走了,剩下的就好摆弄了。

    对于定边军,抱括萧诚在内,基本上都没有寄予太大的信心,只看到时候矮子里挑高个儿,能挑几个算几个了。

    军事力量,萧诚真正寄于厚望的,是即将到来的广锐军主力,以及他马上要成立的铁鹞子。至于本地兵马,只怕还要稍待时日,经过慢慢地训练,一点一滴的培养之后,方才能够大用。

    萧定当年打造广锐军,前前后兵,可是用了好几年的功夫。

    萧诚的目光转向了辛渐。

    “灭嵬名部一役,最终还是跑了李度,我们一直很担心李续会不会作出过激的反应,提大军前来报复!”辛渐道:“不过现在看起来,我们还是高估了这个人,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消息或者征兆显示李续将会向横山动兵。看来一是天气原因,使他对在这个季节大规模动兵望而且步,二来,横山诸蕃的态度,也让他不敢轻易动手。一旦他不顾一切踏入横山而遭到横山诸部的袭击的话,他的人,可就走出不横山了。我相信,萧先行与仁多部、拓拔部两位族长面谈的消息,必然已经传入此人的耳中。”

    “应当是如此!”萧诚点了点头:“但仍不可大意。”

    “是,虽然暂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便我们仍然在定难军方向上,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只要定难军有所动作,我们必然能第一时间知晓。从而作出必要的应对。”辛渐道。

    “时间越长,他可就越没有机会了。”萧诚轻轻地笑了出来:“三天之后,我们就要开始选拔铁鹞子了。辛渐,贺正,你们也要参与,你们的部下更要参与,看看有多少人能够达到我制定的标准。”

    “二郎,拓拔部与仁多部不是承诺各自送五百骑过来吗?”辛渐问道。

    “他说送五百骑,我可没说五百骑全都要。过不了考核这一关,就给他送回去。”萧诚笑道:“他如果要脸,那就再找些更强壮的给我送过来。朱老幺,铁匠组打造的十套札甲已经全部完工了吗?”

    朱老幺点头道:“已经全部完工了。不过二郎,这样的甲胄,你要打造三千套,没个几年时间,可是弄不出来的。”

    “不要紧,到时候定边军那里,总是能弄个几百套出的吧?再向马安抚使去哭哭穷,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到时候再弄个几百套,也是没问题的。这样便先凑了一半出来了,剩下的,咱们就一边自己打制,一边去想别的办法凑吧!甲肯定是能凑齐的,马,现在我们也应能能凑齐,剩下的,就是一定要在人上面把紧关口了,不合格的,我们一概不要。辛渐,贺正,给你们的手下说,我可不管他们是不是老兄弟,达不到要求,一样是不能加入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铁鹞子

    神堂堡前的大块空地被整理了出来,好几头健牛拖着石碾子,在上面碾来碾去,一层层的碎石子被压下去之后,马上又铺上一层,直到将最上面的一层压得锃亮,这才算完事。

    从今天开始,便是广锐军开始选拔铁鹞子的时刻,一时之间,倒是吸引了不少人来看。

    校场的边缘,被钉了大大小小十几个人形靶子,这不用说,自然是考较马上骑射的。

    而在一条长达百余步的道路之上,高高低低,粗细不一的栽着数十根木桩,便让人一时摸不清底细,不知是考究些什么。

    二十匹上好的战马,身上居然披了甲,这让来自横山诸蕃的士卒们,一个个眼里发热,居然连战马也披甲呀。

    今天最早参加考核的却是来自野利氏的五十名骑士。此刻,最先准备出战的十名骑士已经披挂好了甲胄,在众人看来,这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出了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其它的地方,都被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

    整个全身甲胄的重甲,只怕不下三十斤。

    一通鼓响,十名骑士利落地翻身上马,检查了装备,然后抬眼看向校阅台方向。

    二通鼓响,第一名骑士一声吆喝,两腿一夹,战马向前奔去,紧跟着便是第二骑,第三骑。

    奔马之上,骑士引弓,开箭,啉啉声中,一枚枚羽箭脱弦而出,在众人或惊叹或唏嘘之中,有的命中要害,有的却是落了空。

    每名骑士有射三箭的机会。

    专门的人会专门统计他们命中的支数以及命中的部位。

    绕着校场奔了一个圈,三枚羽箭已经射完,马上骑士霍然抽刀,加速,向着那些栽着高高低低的木桩的方向奔去。

    呀呔!一声怒吼,刀光亮声,一截木桩应声裂为二截。

    战马飞速向前,马上骑士或仰高,或俯低,尽可能多地斩断自己能砍到的这些木桩子。

    有的断了,有的没断,有的士卒一个不小心,刀嵌在木桩里没有及时取出来,只能含恨弃之。

    又是一圈下来,十名骑士回到了起点,立马便有十名郎中模样的人奔了过来,抓住这些人的手,默默地不知数些什么,然后将一个数子给记到了小本本之上。

    这十名骑士便算是考核完了。

    有的喜形于色,有的却懊恼不已。

    十匹战马被带下去休息,换了另外十匹战马和十名骑士上来。

    而校场之上,那些人形标靶和被砍坏的木桩子也迅速地被更换了。

    同样的考核,周而复始。

    当野利族整整五十名骑士全部考核完毕,宣布考核结果的是,所有人都被惊着了,在他们看来,上场的每一个骑士都算是顶呱呱的了不得的好汉,一个个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但最终,五十名野利族挑选出来的战士,竟然只有十七人入选。

    野利奇当场便黑了脸。

    这一次他可是将族里最好的战士给拿了出来,自从嵬名氏被彻底干掉之后,野利奇便下定决心跟着广锐军干了,像他们这样的小部族,谁的胳膊粗便跟着谁混,本来就是不成文的规定。萧诚要组建铁鹞子,给出的条件可是极其丰厚的。一个家庭,出了一个铁鹞子,便免去所有赋税。而对于骑士本人的待遇,更是丰厚之极。抛开薪饷不说,一个铁鹞子,还可以带一个辅兵,一个杂役,而这两个人的所有花费,也全都是官府买单的。

    野利奇打得好算盘,如果五十骑全都选上了铁鹞子,好每一个人再带上一个辅兵,一个杂役,整个野利部的青壮,可就不愁吃喝。他们的薪饷用来养活家里的人绰绰有余。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五十个在他看来最好的战士,只入选了十七人。这下可就搞砸了,就算这十七个人每人还能带上两个,但也只有五十一人,关键是另外的三十四个人,可就没有免除赋税这样的优待了。

    野利奇倒也没有忧郁太久时间,便有难兄难弟来陪他了。细封阿大更惨一些,派出去五十名骑士,只有十五人入选,比野利奇还少了两个。

    当天进行了整整一天的选拔,近二十个部族派出了族中子弟参加挑选,竟然只勉勉强强凑够了五百之数。

    而萧诚所要招的铁鹞子,可是清清楚楚地说明了,三千人。照这个淘汰程度,只怕横山诸蕃所有部族全都参选了,也很难凑齐三千人。

    “二郎,这个要求是不是太高了?”晚间,辛渐看着萧诚,有些为难地道。“其实有些人,很不错的了。”

    “二郎,按你这个要求,广锐军四百马军,最多有半数能达标!”贺正也是面有难色。

    “这个要求不高!”萧诚却是丝毫不让步:“是你们对自己的要求太低了。铁鹞子,以后是要用来攻城拔寨的,那里骨头硬,他们就要啃哪里,没有高出人一筹的本事,怎么能为大军前驱?怎么能替大军披坚执锐?”

    “可按这个要求,三千人,只怕选不出来。”辛渐仍然摇头道。

    “宁缺勿滥!”萧诚道:“而且,今天这些部族拿出来的战士,还是有些水份的,真正压箱底的好货色,他们拿出来的却不多。他们总想着还要替自己留底压手的。否则的话,以我的估计,应当可以选出个一千人来的。”

    对于这一点,大家倒没有疑虑,谁也不会把自己手里的一点好货全都抛出来,这跟做生意是一个道理。

    “接下来,会好一点的,后来的那些部族,知晓了这样的淘汰率,派出来的人,应当会更强一些,而仁多、拓拔这样的部族,战士的精品率,恐怕也要更高一些。”萧诚道。

    “到时候只怕凑个二千人,就了不起了!”贺正低声道。

    萧诚却不言语,转身看着朱老幺道:“今天入选的那五百人,住宿,衣裳被褥,这些都弄好了没有?”

    “弄好了!”朱老幺一腾身站了起来:“新建的砖瓦房让他们住上了,地头烧得暖乎乎的,簇新的衣裳从内到外,被褥都是崭崭新的。”

    “第一个月的薪饷到位了没有?”萧腾又看向了罗纲。

    罗纲道:“晚间这些人入住之后,我们便第一时间去发了他们第一个月的军饷,每人两贯钱,再加上五百文的赏钱,以经全数到位。”

    萧诚满意地道:“很好,接下来大家看吧,质量会越来越好的。雨亭,明天你又得出发了,去延安府向马安抚使要钱,要粮,要甲,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好好地给他渲染渲染,重点便是,只要他答应我们的要求,明年横山诸蕃,他想揉圆就揉圆,想要搓扁就搓扁,反正会成为他攻打定难军的排头兵。”

    “好,敲竹杠的事情,我喜欢。”

    “对了,路过定边城的时候,不妨去看看苗绶苗统制,他想功成身退了,也不是不可以,但临走之前,总要表示表示吧,你说是不是?要不然到时候大哥不同意他离职呢?”

    “行,顺带着敲一敲,能敲多少算多少!”罗纲笑道:“我看他私人身家丰厚得很,这一次要是不识趣,可别怪我不客气。”

    “行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萧诚道:“明天,还得各知其事,榷场的交易要搞起来,这是我们的聚宝盆,每天有入息的。各屯垦点的建设要加快,主力抵达的日子可是愈来愈近了。”

    众人轰然应是,纷纷散去。

    正如萧诚所料,从第二日起,各部族派出来的人手的质量果然拔高了一个层次,淘汰率一下子从七成降到了五成。

    第二天,选出了超过一千人。

    第一日出来的部族这时候便有些坐不住了,纷纷找到萧诚,要求再给一次机会,萧诚倒也不为己甚,只要你肯来考核,那都没有问题。

    这一下子,又多出了百来人。

    最后登场的,却是仁多部与拓拔部。

    他们为什么是横山诸蕃中最大的最毫横的部族,这一下子可是真正的体现出来了。

    两部各派了五百骑兵参选铁鹞子,录取率竟然高达八成,两部加起来竟然有八百人入选。

    数天选拔,萧诚从横山诸蕃之中挑选出了两千三百人,虽然离他的目标三千人还有差距,但已经让萧诚很满意了。

    毕竟大哥的马军还要补充进来一部分人,其它的缺额,便在以后再慢慢地挑选。

    以后,铁鹞子要成为西北诸军之中,名声最为响亮的一支,让所有的敌人,闻之丧胆,让所有人以能够加入铁鹞子为自己一生的荣耀。

    当然,这还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慢慢地将他的威名打出来,树起来。

    不过这就是自家老大的事情了。

    自己负责给他把台子搭起来,怎么唱戏,怎么把戏唱好,就是他这个主创人员的事情了。

    就在萧诚忙活替萧定挑选铁鹞子的时候,他心中挂牵的老大萧定,却是已经飞马到了延安府。本来该压在最后才抵达的萧定,在听到了萧诚在神堂堡的一系列作为之后,又是振奋又是担心,哪里还呆得住,交待了一些事情之后,自己带了一部军队,竟是风雪兼程,一路狂奔而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就不能做

    延安府可没敢让这一千余骑兵进城。

    马兴闻报,匆匆策马一路狂奔而来,登上城楼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千余名骑兵正木雕泥塑般地立在城下。

    人,马,几乎都要被雪给淹没了。

    “长卿!”马兴扬声高呼,“是你吗?”

    一匹马向前动了几步,人身上,马身上的雪立马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策马奔到城门之下,萧定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大声道:“定边城指挥使萧定,拜见安抚使!”

    随着萧定一动,身后千余个雪人瞬息之间便齐唰唰地动了。

    马上骑士齐齐行礼,战马昂头长嘶,簌簌落下的雪,顿时便让战马的四周高出了一层来。

    看到如此一幕,不仅是马兴,连延安府城头之上大大小小的军官,士兵以及其它一些安抚使官员,都是动容不已。

    先前一柱香功夫,这些人便如同不会动的雪人一般。

    而这猛然一活动来的霎那间的气势,却是将一支强军的本色,毫无遗漏地显现了出来。

    马兴放声大笑,连连呼喝左右,道:“开门,开城门,本安抚使要亲自运迎萧指挥使进城!”

    延安府城墙大门轰然而开,以马兴为首,数十名紫袍、红袍、青袍的官员以及无数顶盔带甲将领鱼贯而出。

    萧定一扬手,一千余人哗啦一声翻身下马。

    萧定大步向前,迎上了马兴,正要单膝跪地行一个大礼的时候,马兴却是一把便拽住了他,眼睛却是越过了萧定的肩头:“如此雄师,难怪能让辽人魂飞魄散,能让上四军丢盔弃甲,能让官家动了轮战的念头。你们来了,李续,还算个什么,哈哈哈!”

    “安抚使谬赞了。”萧定赶紧谦虚几句。

    “长卿,你广锐军不是只有一个马营吗?上一次萧诚带了五百人过来,这一次你又带了上千骑兵过来?”马兴有些疑惑地问道。

    “回安抚使的话,上一次崇文带着的是广锐军的骑兵营,这些人,严格来说,他们只是骑着马的步兵!”萧定笑道。

    “骑着马的步兵?哈哈哈,刚刚看他们控马的技术,我还以为他们真正的骑兵呢!”马兴大笑着的同时,却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诸多将领,这些人瞬间便都低下了头去。

    “比真正的骑兵差多了。也就看着还养眼,真打起仗来,他们只有下马布阵,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这马,也就是一个脚力而已,能让我们快速机动地布署军队。在北地那种地方,天天马上马下的,慢慢的倒也练出来了。”萧定随意地道。

    要有足够的马,要天天练兵,而这,代表的便是海量的钱财。

    把士兵关在军营里比拉出去天天练兵,那可省钱多了。再说了,这里头不知多少军官家里的田都靠这些士兵种着呢,甚至连家里仆役都用得是这些军人。

    “进城!”马兴大手一挥,拉着萧定便大步往城内走去。

    至于萧定身后的那些兵马,自然是用不着他来操半分心的,安抚使府,延安府有的是人去操心,只消看了安抚使对待萧定的态度,他们就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些从河北路一路喝风吃雪过来的大头兵的。

    安抚使的公厅里,自然是温暖如春,不过对于萧定这种长期在野外风餐露宿的人来说,就不见得多么友好了。

    看着萧定耳朵之上渗出来的黄水,看着他两只大手之上的痂皮,马兴摇摇头道:“怎么就至于搞成这样了呢?我看你们的装备还是挺不错的嘛!”

    “装备是装备,但有的时候,装备是用不成的,他会妨碍作战!”萧定笑道。

    “这一路之上都是国内行军,你们也按着行军打仗的模式来?”马兴愕然道。

    萧定点了点头:“当然,安抚使,打仗啊也是门手艺,这手艺,只要一日不练,就会手生的,而这懈怠之心,一旦生了出来,想将他摁回去,可就难了。”

    “士兵们的头脸,手脚,也和你一样?”马兴道。

    “比我更惨一些。”萧定道:“毕竟有些东西,我有,他们没有,而我,又不可能给他们装备像我身上拥有的这些东西,那就是将我卖了也凑不齐的。”

    “你萧长卿的老婆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军资的事情现在可是传得天下皆知,你可能还不知道,刚刚下来的邸报之中,官家可是斥责了荆王殿下的,说是荆王殿下拨付军资不足,让朝廷脸上蒙羞,居然要一个妇孺拿自己的嫁妆去填补!”

    “啊?”萧定顿时目瞪口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奔波,还真没有收到朝廷的邸报。“这,这不是冤枉殿下吗?殿下对我广锐军一向是最大方的,只不过,只不过我自己花钱大手大脚惯了。”

    “冤不冤枉不重要!”马兴拍了拍萧定的手,笑道:“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官家的态度,这是在荆王刚刚进京,就先给他一顿下马威,而且拿的由头还是你,这便让荆王辩无可辩,驳无可驳,哑巴亏是吃定了的。咱们这位官家,手段了不得呢!哈哈哈!”

    到了安抚使这个级别,他们对于皇帝身上的神秘面纱早就一点儿也不稀奇了,背后议论起皇帝,照样是一点儿情面也不留的。

    “回头我上份折子替荆王殿下辩解一下。”萧定道。

    马兴摇了摇头:“长卿,这事儿,我就劝你别做了,你真做了,反而适得其反,只会让官家更恼怒的,如今荆王殿下低头认罚,你这边沉默不语,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你想把事情再度挑大,搞热吗?”

    “怎么会?”

    “你这时候要跳出来,下一步,就要说你以私产赏国家之利器,其心不可测!真要有御史上了这一本,你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荆王殿下之所以不辩解,只怕也是想到了这一节吧!所以宁可承认自己军费给的不足,也不愿让你背上这个罪名。你要是跳出来说荆王殿下军费给足了,那你想干什么呢?朝廷这么多军队,薪饷可都是一样发的,别人都过得,你萧长卿过不得?”

    说到这里,马兴拍了拍萧定的肩膀:“长卿啊,这些事情,回头你可以跟你二弟崇文讨论讨论,你看看他会怎么说?”

    萧定点了点头:“这崇文在神堂堡的步子迈得太大,走得太急,可是把我给急死了,生怕他打草惊蛇抑或是提前引发李续的造反,那就麻烦了!”

    “崇文的步子迈得的确很大,走得也的确很急,但不得不承认,他走得很稳啊!”马兴摇头道:“他岂止是一步一个脚印,他简直是每一步下去,便将脚印给烙印在了横山之间。长卿,你有这么一个弟弟,当真是你的福气。”

    “安抚使太夸奖了,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子而已。”萧定谦虚地道。

    “明年就要中进士了哦!”马兴呵呵笑道:“也不瞒你长卿说,崇文这个人我是看上了,等他明年中了进士之后,我是想千方设万计,哪怕是去官家面前撒泼,也是要将他弄到我陕西路来的。”

    看着萧定有些愕然的表情,道:“不过长卿你也不必担心,如果崇文他中了前三,那我也不会去自讨没趣,如果仅仅是上榜,那就无所谓了。便是一榜进士,出来任职,最多也不过一个七品吧,名次落在后面的,也就一个从七品,他到我这里来,一个六品,我少不了他的。在西北打熬两年,帮我灭了李续,整合了西北,升到五品,穿上红袍,从京官一跃变成朝官,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嘛!这可是一条捷径呢!进士有军功,历来都是升迁最快的法子。”

    “多谢安抚使对崇文的照拂,末将在这里替他谢过大恩,回头一定跟他好好讲讲安抚使的苦心!”萧定站起来,认真地对马兴行了一礼。马兴说得不错,按照这样的安排,将来萧诚的官位,一定会升得非常之快,会远超同僚。

    看着萧定的模样,马兴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拉拢萧诚,固然是因为萧诚这一段时间的作为让他大感惊艳,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拢在手中,但又何尝不是为了彻底地将萧定抓在自己手中呢!

    “离开延安府的时候,把军饷,物资一定要领足,可千万再不能闹出什么妻子嫁妆补贴军资的事情了。长卿啊,有的事情,咱们可以做,比方说弄商队,做生意,自家赚钱的同时,也能补贴部下,但这都是说得清楚的。而有些事情,就不能做,因为在别人不想治你的时候,它就不是个事,但一旦有人想治你了,那就是大事!”

    “多谢安抚使指点!”萧定连连点头。“以后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了。”

    “你弟弟在神堂堡弄了一个好大的榷场,开市不到两月,可是生意兴隆得很,不过呢,他又弄了一个什么叫铁鹞子的党项军队,你要知道,这样招募的军队,朝廷可是不给钱的,全靠主将自己募钱,所以你以后啊,钱肯定还是会很紧张的。”马兴突然又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又觉得有点苦涩。

    他娘的,这世道,真正想做点儿事情的人,都会遇到一个接着一个的困难。而那些啥事不想干整天混日子的,倒是小日子逍遥无比。

第一百一十四章:校检定边军

    (从过道的病床上终于搬到了病房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还有七八天的时间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不管马兴心中如何感慨,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操蛋。

    事实上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抑或是将来,这个让他感慨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躲在一个遮风蔽雨的角落里,用两只手将眼睛挡上,假装看不到外面的任何问题,即便是发现了问题,也是能拖则拖,最好是拖到自己离任,那就万事大吉了。

    而这些人,却又往往能得到上司的赏识。

    无事即平安,平安即是政绩,有政绩便可升官。

    正所谓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是问题却是切实存在着的。

    从一点点的小问题,渐渐地被捂大,到最后,变成一个有可能祸及全身的大脓疮的时候,所有人才会急起来。

    马兴喜欢萧定这样的人。

    因为萧定是一个喜欢解决问题的人。

    为此,甚至可以不计毁誉。

    这样的人,一般来说,在官场之上是不受待见的,是被排挤的,是很难向上爬到更高的位置来展示自己更高的才能,更高的抱负和实现自己更高的理想的。

    萧定算是一个特例。

    他的出身,便让他有了普通官员们不具备的相当多的优势。

    而他的运气也足够好,当他踏入军旅的时候,二皇子荆王赵哲正好在河北路掌握大权,这便让他有了展示自己的舞台。

    在汴梁,如果萧定不是萧禹的儿子,不是赵哲的爱将,当他提出十打一百,要教训上四军的时候,只怕张超伸出一根手指头就把敢提出这个问题的人给碾没了。

    只因为这个人是萧定,张超就做不到一手遮天,便只能让官家来做最后的判断。

    朝廷都要在河北路搞轮战了,自己在陕西路,可不可以也来搞一搞呢?上一次派出去的马超带着的五百人,效果就很不错嘛,虽然前前后后死伤了一百余人,但剩下的那个精气神儿,马兴一看就知道跟出发前大不一样了。

    这些人的身上多了一股杀气。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跟着萧诚打了几仗,似乎荷包也鼓了起来,发了不少的财。马超这个混帐,回来就在延安府城外买了十亩水浇地。他对于萧诚是赞不绝口。

    他当然要赞不绝口了!

    跟着萧诚不到一个月,就赚了一份身家回来,这样的事情,谁不开心啊!

    现在萧定也来了,广锐军兵马更多,又弄起来了那么一支铁鹞子,萧定肯定是不甘寂寞,要把拳头伸出去的。要不然,真靠做生意、屯田,养得起这支铁鹞子?

    肯定是养不起的。

    而来钱快的生意,自然就是打仗。

    而现在打仗的目标,当然就是李续的定难军。

    定难军并没有举大旗造反,广锐军自己就不好大张旗鼓地出面,但铁鹞子出面,就完全不一样了。铁鹞子可是党项部族联军,党项人与朝廷军队打打和和,这几百年就是这么过的,他们去攻击定难军,李续能说什么?

    纵然他知道是广锐军指使的,但官面之上,可没有谁会承认这一点的。

    将陕西路上那些还有点气候的军队,派去先给萧定打个边鼓,做做支援,哪怕是在侧翼跟着混一混,总也能沾染上一些战场的气息,见识一下战场的氛围,怎么也算是有些帮助的吧!

    萧定不是说了吗?便是有效的行军,也是一种难得的练军手法呢!

    就在马兴盘算着怎么去占萧定便宜的时候,萧定带着他的一千人马,却是已经到了定边城。

    “末将苗绶,见过指挥使!”颤颤巍巍的苗绶,一脸的病容,甩开了儿子苗德的搀扶,双手抱拳,向着萧定行礼。

    “老将军快快请起!”萧定上前一步,扶了苗绶起来,打量了对方一眼,看起来是真的病了,而不是装的。

    苗绶这一次是真被吓病了,嵬名部的覆灭,让他心惊胆战。他与嵬名部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这些勾当之中不少是涉及到了定难军李续的,萧诚灭了嵬名部,却是连屁也没有放一个。

    可萧诚愈是这样,苗绶却愈是害怕啊。

    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把柄被握在了萧诚的手中。

    “老将军身体不适,自可回去休息!”萧定转过身来,看着屋里其余的军官,“不过其余诸位,我们就还有事情要做了。”

    苗绶身体微微一震,看着萧定,露出不安的情绪来。

    “本指挥使要对定边军进行校阅!”萧定淡淡地道:“诸位,接下来我会在校场等着,每隔一柱香,会有一通鼓响,三通鼓响过,必须集结完毕。”

    丢下这句话后,萧定扫了诸人一眼,手扶着腰刀,再也不看众人一眼,而是昂首阔步走了出去,身后,十余名亲卫雄纠纠气昂昂地紧跟着而出。

    萧定一离开,屋里的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之间发一声喊,一窝蜂一般地冲了出去。

    “你也去,快去!”苗绶对着苗德挥了挥手。

    “大人,萧指挥使只怕不怀好意!”苗德焦急地道。

    “那又如何?你还想造反不成?你打得过他吗?城里的定边军,是他带来的这些军队的对手吗?别忘了,外头还有安抚使的两个营的步卒。”苗绶闭上了眼睛,“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等着吧!该来的,总是会来。看我们苗家的命数该不该绝。”

    校场一侧,萧定带来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

    萧定大步走上了校阅台,挥了挥手,第一通鼓立时便咚咚地响了起来。

    十几面牛皮大鼓敲起来,声震全城。

    这是紧急集结的命令,鼓声一响,整个定边城在瞬息之间,便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却又轰然一声炸响,到处都是一片鸡飞狗跳之声。

    整个定边城,大多数人都和定边军是脱不了关系的,几乎家家户户之中都有军人。

    一通鼓响毕,第一批定边军出现了萧定的视野之中,那是由苗德率领的,人数大约在三百人上下,倒是甲胄齐整,武器齐备,看起来颇有几份模样。

    萧定微微点头,这大概便是苗绶的亲兵队伍了。三百出头,肯定是占了一个营的编制,而步兵营的编制是五百人。

    又过片刻,骑兵终于出现在了校场之上。

    让萧定失望的是,最多两百骑乘,他们驻扎得远一些,虽然有马匹,但还是比苗德来得稍晚。这大概也算是苗绶的亲信队伍,不过一个马营四百的编制,却只有一半的人到齐,这个空饷未免吃得太狠了一些。

    “回指挥使,还有一些兄弟外出示归,另有一些巡逻队伍,也还没有归来。”那名骑兵营将大概也知道自己的队伍着实有些不好看,上前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萧定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吃空饷,这是大宋将领的通病,而这个毛病,真要追究起来,也不见得就完全是将领的问题。因为如果全员养齐的话,以朝廷给的那些钱,还真难养得活。

    他也没有打算追究苗绶什么。

    初来乍到,他不想在西北将领心中,留下一个自己嚣张跋扈,仗着圣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映象。

    所以苗绶可以全身而退。

    整治苗绶的可以另有其人,但绝对不能是他。

    定边军,必须要大力整治。

    二通鼓响毕,带的军队终于多了一些。不过这些军队的模样就不大好看了,虽然还是集结成一队队的进了校场,但进了校场之后,军纪可就比第一批抵达的差得太远了。不少人居然还对着另一侧广锐军以及延安府军队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萧定闭目不语,苗德却是满面通红,不停地对着下头的军官使眼色。好不容易才将喧哗之声给压了下来。

    天上下着雪,空荡荡的校场之上,风似乎比别处地方更大一些,不多时,有不少人便耐不住了,又开始喧哗了起来。

    这一次,萧定终于睁开了眼睛,两个指头向前动了动。

    一名军官大步上前,呛的一声拔出刀来,高举向天空,这个动作,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军官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然后开始一字一顿地宣读着军纪。

    所谓的军纪,就是一条条的让人胆寒不已的杀字。

    其中,校场校验喧哗鼓噪者杀这一条,军官特别加大了声音,念完之后还停顿了一下。

    定边军被这名杀气腾腾的将领给镇住了,整个校场之上,再次恢复了安静。

    校场外,仍然不时有军士陆陆续续地赶来,不过这后边赶来的人,可就有些难看了。

    萧定居然看到有人还挑着一担子货物赶了过来,匆匆地将担子仍在外头,这才窜进了校场之中。

    “当真是好兵!”萧定瞟了一眼苗德,苗德立时便矮了一截,一个字儿也不敢作声。

    第三通鼓响,萧定站了起来,走到校阅台边缘,厉声道:“三通鼓响未按时抵达者,二十军棍!”

    “是!”下方,一队士兵应声而出,小跑着走向了校阅场的大门,守在了哪里。

    众人都是心中凛然。

    萧定看着聚集起来的定边军,二千五百人的正额兵,眼下到了大概一千七八吧?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会赶过来,或许已经没有多少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我说的未来

    萧定走到了校阅台的边上,低头,俯视着下方的军队。

    精神激昂的看不到多少,颓废不振的倒是一瞅一大群。

    看着就让人生气。

    呛的一声,他拔出刀来,高高地斜指向天空,下面的定边军顿时吓了一大跳。

    耳边传出佩刀出鞘的连绵不绝的声音,萧定带来的一千兵卒,几乎同时抽出了腰刀,学着萧定一样,斜斜地指向了天空。

    “皇宋!”萧定大吼道。

    “威武!”上千名士卒齐声高呼。

    “广锐!”萧定再次吼道。

    “无敌!”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校场之上其余的兵卒都震颤了起来,先是从延安府跟着来的两营步卒学着广锐军的模样抽刀大吼,接着便是定边军,腰板也挺得直了一些,精神也振奋了一些。

    眼看着气氛慢慢地被调节了起来,萧定呛的一声还刀入鞘,双手往下一压,哗啦一片还刀入鞘的声音,上千名广锐军整齐划一的动作,再一次让其它所有军队都黯然失色。

    萧定的目光缓缓转过场地之上所有的军队,最后,落在了最中间的定边军众人身上。

    “我不管你们过去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管你们过去干了什么。”

    “我不管你们现在正在干什么。”

    萧定的目光扫过校场门口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又缓缓地收回了目光,一字一顿地道:“我要看到的是你们的未来。”

    校场之上顿时传来了一大片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萧定嘿嘿一笑,“有些人这时候肯定松活了,觉得未来是什么?未来便是还有得商量,有的时间来算计吗?”

    他的脸色一分分的狰狞起来。

    “你们听好了,我所说的你们的未来,就在我的话落地的时候。”萧定怒吼道:“备马!”

    下头,一名亲卫策马带着萧定的那匹毛色黑得发亮的战马小跑了过来。

    萧定从校阅台上走了下来,翻身跨上战马,从定边军的部队面前一一掠过。

    “从现在开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用什么手段,步卒,在天黑之前,必须赶到神堂堡。骑兵,在我抵达半个时辰之后赶到神堂堡。你们给我听好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骑着马的家伙,他们可不是什么骑兵,他们是骑着马的步兵,马,只是他们的代步工具。就算是这样,我还多给出了你们半个时辰。”

    萧定微马向前奔出数步,回过头来,大声道:“过时不候!”

    一提马缰,战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向前面奔去,顷刻之间,一千广锐军便走得无影无踪。

    仍然留在校场之上的两支来自延安府的步卒营的士兵,则不怀好意地看着校场之上呆若木鸡的定边军。

    一边营将走了过来,看着曲德等一众相熟的将领,笑道:“诸位兄弟,还不抓紧时间,真想等着萧指挥使到时候军法从事,有一个办一个啊?”

    “他敢?”曲德低声吼道。

    “他有什么不敢的!”营将笑道:“人家在汴梁连上四军的精锐,一口气宰了七十余个,不但没有得罪,反而从统制一跃而成为指挥使了呢!”

    “定边军都走了,定边城怎么办,空营吗?”一名将领大声道。

    那营将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们留在这里是干什么的?兄弟,定边城,现在由我们暂时看管,当然,我们还有另外一重任务。半个时辰之后,还有定边军没有出城的话,我们就负责缉拿,直接下到大牢里去,兄弟,你们耽搁不得了,哈哈哈!”

    听到这营将这么说,刚刚还围在这人身边的定边军,瞬息之间便作了鸟兽散,到处都是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

    看着这些人竟然毫无规矩地乱哄哄地向着外面冲去,留在校阅台上的两名营将都有些发呆。

    这,也太离谱了吧?苗绶不在,苗德总还在吧!

    “你们说,他们这个样子赶到了神堂堡,萧指挥使会不会一着恼儿,会不会把他们都从了军法?”

    “第一,他们这个样子,在这样的天气之下,能不能赶到神堂堡都是一个问题,指不定半路之上不知有多少人会半途而废!第二,就算赶到了神堂堡,我估计他们也都快散架了,萧指挥使也不好再弄他们了,再弄,就弄死了。”

    “明天看来我们有的忙了!要满城里去搜捕逃兵了,嗯,说不定还要去外头搜捕,这天气,可真够要命的。”

    “没办法,安抚使派的差使,让我们唯萧指挥使之命是从,叫苦归叫苦,事儿还是要做的。”

    一名营将从地上捡了一本厚厚的册子起来,在手里拍了拍:“定边军的兵册,萧指挥使弃之如蔽履啊,这个意思,大概是准备放苗绶一马了。今天这阵势,你也看到了,超码差了七八百人吧?四百马军,有两百多了不起了。”

    “萧指挥使聪明着呢,放过了苗绶,这也是给西北将领们示好嘛!做事归做事,做人嘛,再说罗!”

    “不过萧指挥使不当场把这册子毁了,却留在了这里?”另一名营将笑吟吟地道:“这是要借我们的手,把这册子给安抚使吧?听说苗绶要解甲归田了,大笔的财产往延安府,京兆府都拖了几十大车啊,这还是明面上的,其它还有田亩、铺面、房宅呢!安抚使拿着了这把柄,以后啥时候要拿捏这苗绶,都是妥妥儿的啊!以为解甲归田就没事儿了?乖,就没事,不识相,那就有很多事!”

    两人相视大笑,其中一人将册子揣进了怀里。

    还要布置定边城的警戒、防守,明天,还有更辛苦的事情要去做呢!

    “二位将军,我家统制在家里略备了薄酒,请二位将军赏脸前往,喝点热酒去去乏!”一名家伙模样的人,飞快地跑了过来,向着两位营将躬身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你回去转告苗统制,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今天实在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可不敢喝酒误了正事。真要喝酒,也得等这事儿完结了再有时间啊,得罪,得罪!”

    两人叉手一揖,竟然是转身扬长而去。留下那家丁一脸黑线,不过区区一个营将,竟然将自家统制的邀请当成了耳边风。

    当下便咬着牙回去,准备去告个刁状。

    与定边城的一片鸡飞狗跳不一样的是,神堂堡却是喜气洋洋。从神堂堡出发,整整两里路上的积雪,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有人扛着扫帚不停地走来走去,但凡看到哪里有落上了积雪,赶紧便要去打扫。

    罗纲本来是提议整个神堂堡要张灯结彩以迎接萧指挥使抵达的,被萧诚痛骂了一顿,说什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搞这么奢华干什么,扎一个彩门也就够了。

    被骂了的罗纲,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用松柏竹扎成的彩门,造型古朴,美轮美奂,再在上面扯上红绸子,扎上大红花,喜庆的气氛,一下子便出来了。花费这么一点子红绸子,你萧诚总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吧!

    看了罗纲的杰作,萧诚表示很满意。

    所有人都在忙。特别是朱老幺、陈乔等人,一千广锐军抵达,接下来的安置事宜,可全都是他们的事情。不过好在事情早就做好了预案,两个步兵营的每一个队,都专门安排了一名青壮来负责引领他们去自己的驻地,驻地的每一间房子,火炕早就烧得暖暖的了,屋里热水是齐备的,冻疮药以及其它各类普通药材,用一个木头箱子装着,每一间房里都放着一个。这样的天气赶路,如果说没得人冻疮啥的,可没有谁敢相信。

    伙房里自然是准备大摆宴席了。神堂堡这里,猪肉不多见,但羊肉、牛肉这东西,却是多得很,特别是牛肉,以前即便是萧诚罗纲这样的人,也不是随时都能吃到的。不过到了这里,两人已经吃得快没有感觉了,竟然特别想念起家里的红烧猪肉来。

    “辛渐,你们准备好了吗?”萧诚转头看向身边的辛渐问道。

    辛渐哼哼道:“二郎,萧指挥使也真是的,要定边军那群渣渍干什么?我估计,今天晚上我都用不着睡了,指挥使的欢迎酒宴,我也是参加不了啦!一路上都得去收罗那些残兵败将。”

    “还是有些人能用的。”萧诚道:“必竟两千多人呢,说全都是废物,我可不信。只要能用个一半,甚至只有一小半能用,也就蛮好的了。我们以后,不能总靠铁鹞子打仗吧?这定边军虽然次了一些,但好歹也算是宋人,这些尚能入眼的,落到大哥手里,过上个一年半载,也就能称为一个真正的兵了。”

    辛渐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他回头看向了神堂堡下的校场,那里,近两千铁鹞子正在集结,其中有五百人,已经配上了盔甲,看起来着实威武得很,现在,他们正准备着欢迎他们真正的领导者,萧定的到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重逢

    地面微微震颤,旋即,哨骑如飞一般地自远处归来,冲破了风雪,径自到了披红挂绿的彩门之前,大声道:“来了来了,指挥使来了。”

    话音未落,众人的视野之中,穿过飘飘洒洒的雪花,看见了长长的骑兵队伍正络绎不绝地向着这边行来。

    罗纲双臂挥舞,一声大喝:“乐起!”

    十只大锁呐高高扬起,欢快的乐曲立时响彻在天地之间。

    竟然是一曲百鸟朝凤。

    锁钠,大鼓,锣儿钹儿一齐奏响的时候,萧定带着队伍也抵近了大彩门。

    看到这个阵势,萧定倒是楞了楞,他昨天才通知神堂堡自己将要抵达,一晚上的时间,他们居然就搞出了这么大的阵势?

    缓缓策马穿过彩门,萧诚已是捧着一碗酒走了过来,高高举起,大声道:“一杯水洒,略洗风尘,指挥使,请!”

    萧定看着自家二弟,不由得哈哈大笑,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二弟是吃了不少的苦,本来洁白如玉的脸庞,现在冻得通红,一些地方甚至开裂了,至于耳朵上,也结上了痂,而捧着酒的手上,照样是痂疤重重。

    伸手接过酒碗,仰天一口喝了一个干干净净,“好酒。”

    这样的酒,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因为今天萧诚往酒里掺水,一斤酒里,起码掺了半斤水,不然不够喝啊!

    不过只要人的心情到了,便是清水,也能喝出美酒的滋味来。

    每一个跨过彩门的广锐军士兵,都会有人奉上一杯水酒。

    萧诚引领着萧定及这一千士卒,到了神堂堡主堡之下的空地之上。在哪里,两千铁鹞子,正集结待命,等待着萧定的检阅。

    “大哥,这便是我跟你说过的铁鹞子,当然,现在他们还没有配备齐盔甲以及合用的武器,战斗力肯定还不能达到最高点。不过这些人的基本素质都在这里了,大哥再稍加点拨,以后这些人,便是大哥你纵横西北所向无敌的利器。”萧诚笑吟吟地道。

    “真没有想到,你能做到这一步!”萧定看着萧诚,又是欣喜,又是感慨:“我本来以为,等我到了横山,至少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慢慢地搞定横山诸蕃,可你一个月的时间,不但把这些事情都做了,而且还远远地超出了所有人的估计。哈哈哈,铁鹞子,你这是把整个横山土蕃,都给绑到了我们的战车上了啊!”

    “大哥,这还只是第一步。”萧诚摇头道:“真正地能把他们绑在一起的,光是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可还不行。这些士兵或许会很满足眼前的待遇,荣光,但他们背手的族长以及大人物们,想要得到的却更多,这便需要大哥你带着他们来得到了。”

    “唯有血于火,只要他们够英勇,战胜敌人之后,他们自然能得到。”萧定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也不是一个死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念头的人。咱们大宋一直便有蕃兵嘛!”

    “大哥,我组建这支铁鹞子,可不是让你把他们当蕃兵用的。”萧诚笑道:“他们真实的战斗力,稍加训练,可比你的马军要强得多。以后,他们会成为你横扫西北的主力。”

    “有这么厉害?”萧定疑惑地道。

    “回头你可以问辛渐与贺正他们!”萧诚笑道:“等到你在他们心中建立了威信,在横山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之中真正树立起了你才是老大的声威之后,你应当还抽调横山诸蕃中的步卒,组成山地重步兵,名子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叫步跋子。”

    萧定愕然道:“你起的名字为什么都这样怪模怪式的,铁鹞子,步跋子,听起来总是不那么顺耳呢!”

    萧诚一笑:“听得多了,自然就顺耳了。大哥,铁鹞子是重骑兵部队,而步跋子则是从横山诸羌之中选择那些上下山坡,出入溪涧,最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者来组成,与铁鹞子配合使用,则威力更大。”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萧定摇头道:“现在我的步卒还是够用的。而且步卒,我更信任大宋人,他们的纪律性更强。”

    萧诚微笑着点头,大哥说得倒也不错,不过他想要建立的步跋子,与一般的步兵不大一样,更加类似于一种执行特别任务的军队,与一般的步卒是可以互相补充的。

    正如萧定所说,这个事情,可以容后再议。

    二千铁鹞子,的确让萧定有些震憾,特别是那五百个已经配备了甲胄的家伙,看到他们,萧定一时之是居然有些恍惚,似乎眼前出现的不是他的铁鹞子,而是辽国的皮室军。

    短暂的恍惚之后,心里却又兴奋起来,等到西北大事落停,皇宋三路攻伐大辽的时候,眼前的这支铁鹞子,绝对能让辽人的铁骑不好受。

    检阅完了铁鹞子,目送着这些人回到军营,萧定道:“全部由党项人组成的啊?连带队的将领都是党项人?”

    “这个没有一定之规。”萧诚道:“组建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清楚了。谁都可以加入铁鹞子,只要他本事足够,而成为带兵的头头,那就靠自己的拳头说话,说起来,现在的六个营将,全都是打出来的。与大哥你当初到广锐军马营的时候一模一样。大哥如果想让宋人进去,那自然也得靠自己的真本事。”

    萧定微微点头。

    “大哥,这些人虽然都来自横山诸蕃,但我在编组的时候,却是将整个部族打乱了的,每个营,每个队,基本上不会有太多来自同一部落的人,这样就断绝了他们有可能的抱团行为。还有一件事,倒是让我意外,这次较量出来的六个营将,没有一个是来自党项大部族的。全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里头出来的。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互相牵制,倒也的确算是一件好事,以后我再慢慢地往里面掺宋人吧!太倚靠党项人,也不是长久之间。”萧定道。

    “今天因为大哥还要收拾定边军的一些手尾,所以今天就没有安排宴席,明天,神堂堡会大摆宴席庆祝,横山诸蕃大大小小的首领,都是会来的,特别是仁多忠与拓拔扬威,都会亲自来见大哥。”

    “这二人有何不同之处?”

    “仁多忠倒了罢了,毕竟年纪大了,思量的更多的是眼前的一些利益。就算考虑长远一些,也并没有多么迫切的需要。但拓拔扬威就不同了,此人年轻,不过四十出头,而且在皇宋受过系统的教育,此人,是个不甘人下,野心勃勃的人,用好了,他是得力臂助,能帮着大哥将横山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萧诚思忖着道:“这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人,也是一个不好驾驭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萧定道。

    说话间,上千人的队伍,已经被有条不紊地引入到一个个的驻兵点,士兵们坐在了暖和的青砖大瓦房中,喝上了热乎乎的羊汤,欢声笑语不时地从每一间屋子里传出来。

    “这便是你所说的预案的作用了!”萧定道:“这一路行来,亏得你准备的那些预案,不然很多时候都要抓瞎。正是因为先前什么事情都想到了,都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这才一路上顺顺当当的。”

    “有死在路上的吗?”萧诚问道。

    “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出现一例,这算是一个奇迹了!”萧定骄傲地道:“要不是因为你在这里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会这么着急地赶过来。不过到了这里一看,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还是该伴着大部队一起来才对的。”

    “大哥关心小弟嘛!”萧诚微笑着道。“走,大哥,去看看专门为你和大嫂筑的窝吧,这些日子你没来,我可是雀占鸠巢了,你来了,我可得搬家罗。”

    “不急,我就在这神堂堡顶等一等,看看定边军,究竟有多少人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神堂堡,又有多少人,尚堪一用?”萧定道:“在定边城看他们的模样,心里都凉了半截。”

    “一支军队再烂,总还是有些可用之材的。”萧诚道。

    终于有定边军出现在了神堂堡,是苗德所率领的骑兵,两百多骑兵并不是一齐出现的,而是前后相隔了差不多两柱香的功夫,这让萧定的脸色更黑了一些。

    他们还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抵达了。萧定挥了挥手,示意带这些人下去休息。

    “一个马营,仅仅有两百余骑。”萧定道:“不过一场简单的行军,竟然连有效的指挥都丧失了,整个队伍,拉了这么长!他们是在进行一场长跑赛吗?这苗德,不是一个可以用的。”

    “他只怕也不敢在大哥手下为将。”萧诚嘿嘿笑着。“苗绶不是请求解甲归田了吗?就让他回去尽孝吧!”

    “这两百兵,应当是苗家的心腹,想要扳过来,还需要时间,不过正因为是苗家精心打造的,战斗力应当不会太差。回头把他们丢进铁鹞子里磨练磨练。”萧定道。“磨出来了,那就是一个好兵,磨不出来,那就只能去干干其他简单的事情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再烂的地,也能长出几只好瓜

    (很抱歉,接下来我要断更一段时间了。今天再次检查过后,确认我的心脏受到血液感染的影响,得了心内膜炎,需要手术治疗。这个病比较麻烦,需要很长时间的治疗。明天早上,我就要转到胸心外科去了。等我康复过后,再为大家来讲述这个故事吧!)

    “一天的时间,这样的天气,对于定边军来说,有些难了。”看着愈来愈大的雪,萧诚摇摇头道。“只怕很难有人在天黑的时候赶到。”

    “广锐步卒,只带军械,不带辎重,不考虑路上被人袭击,不考虑赶到目的地会后立即投入作战的状况之下,这样的天气下,一天他们可以行军百二十里!”萧定缓缓地道。

    “大哥,您不能什么都拿广锐军来作参照物,上四军不行,定边军自然也不行。更何况章廓主政陕西这七八年来,整个陕西军政是败坏了的。”萧定道。“也就京兆府,延安府这几个重镇驻扎的军队还有些模样,定边军,就不用提了吧?”

    “从定边城到神堂堡,八十里路。”萧定道:“你知道我走的时候跟他们怎么说的吗?我说得是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

    萧诚目光闪动:“可以搞代步工具?可以不穿甲胄?不带军械?”

    萧定眉毛一掀:“不穿甲胄倒也罢了,如果不带军械,那就真是找死了。这样的人,跑到了神堂堡,你觉得我能容得下他?”

    “只怕他们很难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神堂堡。”萧诚摇头道,“真赶不到,就真不要了?不管怎么说,也都是精壮呢!”

    “我没说不要!”萧定目光闪动:“我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能够按时赶到神堂堡,第二我想看看多少人明知道在误期之后会受到惩罚,仍然会来神堂堡,第三,我想看看,还会不会有人能像模像样地成建制地带着人到神堂堡?”

    “其实大哥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惩罚这些误期的人是不是?”萧诚笑道。

    萧定摇了摇头。

    “都这个模样了,惩罚他们干什么!能用的,咱就用,能大用的,咱们就大力提拔,至于其他的,那就不用当兵了,回定边城去种田吧,当个农夫也不错的。”

    “对他们来说,可不见得了。没有了固定的军饷,成为了一个农夫,要缴纳赋税,要服徭役,真的打起仗来,他们这些曾经的军人,绝对是第一批被征发的青壮。”萧诚笑道:“得不到任何好处了,坏处却是一大堆。”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萧定一笑道:“这不是你说的吗?今日的结果,便是他们往日种下的因而已。”

    萧诚看了看天色,因为下雪的原因,今日比往日看起来要黑得更早一些。校场当中高高的桅杆之上,挂上了一长串红红的灯笼随风飞舞,红光刺目,便是远在数里之外,因为地势的原因,其它地方也能看到这个显眼的指示。

    “大哥,你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还有辛渐,贺正他们,我们会按你的要求,对赶到这里的人,进行分类的。”萧诚道。

    “这怎么可以!”萧定摇头:“我是一军之主将,我亲自下达的命令,自当我亲自在这神堂堡再次校检他们。我就在这里等着,不过就是赶了一段时间的路而已,哪里就累了?”

    萧诚呵呵一笑,不再说话,而是转头吩咐李信下去准备热酒和下酒的小菜,他准备在这里陪着大哥喝上几杯,反正看起来,今天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了。

    一更的鼓声已经敲过了,神堂堡下,终于有定边军抵达。

    萧定看到气喘吁吁地赶到这里的大猫小猫三两只,脸色更加难看了。来得是几名押正,可是他们的部下呢?一名押正,可是有二十名部下的。

    听着这些人叩拜在萧定的身前,结结巴巴地报着他们的名字以及所属的队伍。

    “你们的部下呢?”萧定沉声问道。

    “回指挥使,一些走了一小半路,走不动了,跑回去了,还有一些人,走着走着不知到哪里去了。最后还剩几个,眼见着要误期了,我们也就顾不得他们,让他们在后面慢慢赶来,我们先来指挥使这里报到。”

    萧定点了点头:“能赶到就不错了,而且还背着全部的甲胄,武器一样不少,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军官,但总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士兵。既然来了,就是好样的。来人,带他们下去洗澡,换衣,吃饭,然后好好休息。”

    “遵命!”一名广锐军士卒向前踏出一步,笑道:“恭喜诸位几个了,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跟我走吧!”

    几名押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想过能这样轻易地过关,大喜过望之下,却是连连向萧定叩了几个头,这才随着广锐军士卒去驻军点。

    从第一批人出现之后,越来越多的定边军开始陆续出现在校场之上。

    萧诚只能用两个来形容他们:狼狈!

    更有甚者,不少人赶到了校场之上后,连应卯都没力气了,直接便四仰八叉地往雪地之中一趟,要不是胸膛还在起伏,基本上就跟一个死人差不多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萧定自然是连问一声的意思也没有了,直接挥手让人给扶下去,让他们去洗澡换衣吃饭睡觉,莫给搞病了,反而成了又一个负担。

    到现在为止,出现的定边军都是以个人身份零零散散出现的。萧定居然没有看到一支成规模,成建制地出现的队伍。

    看着萧定的脸色越来越黑,萧诚不由在一边打起了圆场:“大哥,不错了,好歹也算是赶过来了,几百人呢!加上那两百余骑兵,这不有六百人了吗?差不多三分之一了,很不错了。”

    “一群散兵游勇啊!”萧定仰头闭目叹道。

    “说不定后头还有惊喜!”萧诚宽慰道。

    “等等看吧,但愿有惊喜!”萧定沉声道。

    二更的梆子声敲响了,神堂堡除了主堡这边,其它的各屯点的灯火,正在渐次歇灭。

    萧定站起身,走到了城墙垛口边,仰头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随手一扔,便将酒壶丢到了城墙根下,两眼尽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说不定还有,一定还会有的!”萧诚低声道。

    萧定摇了摇头,转身,大步向后面走去。

    “大哥,等一等,你看,你看!”身后传来了萧诚惊喜的声音。

    萧定回头,远处的山道之上,出现了一支火把,然后是五支,十支,最后竟然达到了上百支!竟然有一支成规模的队伍抵达了。

    虽然他们误期严重,他这却是第一支成建制抵达的队伍。

    萧定腾腾地三步并作两步,走下了城堡,两脚叉开,立在了旗杆之下。

    果然是定边军,还真有百余人。

    看到萧定,其中一名军官大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在了地上,道:“定边军第三营第一部,部将雷德进,见过指挥使,雷德进误期,请指挥使惩罚!”

    萧定两手将他扶了起来,两眼扫过他身后这百余人,道:“盔甲都背着,武器也没少,勉强算是合格,但你告诉我,不过八十里,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回指挥使,我们没有在这样的天气里行过军。”雷德进有些惭愧地道:“而且,而且弟兄们缺少训练,气力不支。”

    “我看他们的衣服鞋袜是怎么回事啊?不少人的靴子都是破的,用草绳捆着将就?既然很少训练,军靴也不会损耗得这么快吧?一年春夏四季,可是有四双呢!”

    雷德进尴尬地一笑,“这个?”

    “算了,我知道了。”萧定有些烦燥地挥了挥手:“你很不错,能将整个队伍囫囵地带过来,已经是头一份了。雷德进,我记住你了,你先带着你的兄弟们去休息吧,下头已经有人为你们准备好了一切,其它的,明天再说吧!”

    “是,多谢指挥使!”从萧定的话语里,雷德进听出了一些暗示,顿时喜形于色,转身连连招呼着他的弟兄们下去休息。

    刚刚走了几步,萧定却又叫住了他:“雷部将,在你后头,还有跟你差不多的队伍吗?”

    “有的!”雷德进拱手道:“比我们这支人数还多一些,只不过因为多了一些,所以就更慢了。”

    “比你们还多一些?营将带着的?”萧定愕然问道。

    雷德进摇头道:“不是,跟俺一样,也是一个部将,不过他一边走,还在一边收拢着一些掉了队的,受了伤的,听说还抓了一些准备逃的,整个队伍差不多有两百出头的人,本来他们是走在我们前头的,后来就被我们反超了,看他们的速度,只怕要等到三更后才能抵达这里了。”

    “带队的部将叫什么?”

    “郑吉华!”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萧定挥了挥手。

    看着雷德进走远了,萧诚这才慢慢地凑了过来,笑道:“恭喜大哥,等了这大半夜,终于还是等来了能看得过眼的了。这雷德进,还有这郑吉华,虽然各自误期严重,但却各有各的才能,最难得的是能控制住军队不散,这可是极难得的啊。那郑吉华还能一路收容伤兵,震慑逃兵,更加不错啊!”

    “再烂的地里,也能长出几只好瓜来的,两个部将,嘿嘿,不错,不错。”萧定此时却是精神大振,“我就再等等这郑吉华。”

第一百一十八章:处理

    (刚刚入院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病情会如此的严重。

    直到确诊然后转科,从四科呼吸科嗖地一下便升到了十八楼胸心外科,然后人还没有上去,手术就已经安排好了。

    急诊手术。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就在阎罗王的门外徘徊呢!

    术前的晚上,故作镇定地给妻子交待一些事情,说白了就是安排后事罢了。

    因为我的这个手术,风险还是相当大的。

    九点半的时候,手术室的护士推着小车来接我了。

    躺上去,妻子握着我的手,我分明看到了她眼里含着泪水却又强忍着没有让它流出来,脸上反而露着笑容安慰我,小手术,没什么好担心的,给你动手术的是医院里最好的医师呢!

    我其实也想哭来着。

    进了手术室,反而平静了下来。

    麻醉师和护师们与我天南地北地聊着天,讲着笑话,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无菌室,被五花大绑在病床之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看着忙碌的护士,我知道,我又活过来了。

    两天之后,转到了普通病房。

    推出无菌病房的那一刻,我再一次看到了我的妻子以及其它的一些亲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活着,原来是这样的美好啊!

    不为别的,光为了亲人脸上这一份发自内心的快乐。

    两天后,身上插着的管子被拔了。

    接下来,我可以下床,慢慢地走两步了。

    恢复期开始了。

    这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又住了两个星期的医院之后,我终于出院了。

    灿烂地阳光温柔地抚摸着我,贪婪地嗅着微风之中带来的花香,在妻子的搀扶之下,有些艰难却又极快活地离开了医院。

    家,阔别了整整三十八天的家,我回来了。

    医生告诉我,半年之后,我就能与正常人一般无二了。

    我殷切地盼望着这一天。

    我活着回来了,抚宋自然便会继续下去,以后每天都会更新的,只要身体来得及,我会尽量地多写一点,多更新一点,感谢书友们在我最艰难的日子里的陪伴,祝福。)

    苗德局促地坐在火堆边,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之上,眼睑下垂,看着面前的火堆。

    在他的对面,便坐着如今定边城的最高统治者,萧定。

    此刻,萧定正拿着一根火钳,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面前的火堆,不时蓬的一声火星四溅。

    苗德不知道等待他和他父亲的将是什么。

    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已经认输了。

    在萧诚将嵬名部连根拔起之后,就彻底地认输了。

    如今,曾经在横山之中显赫一时的嵬名部已经灰飞烟灭,族中成年男子死伤惨重,活着的,如今也戴着镣铐在干着苦力,他们能活多久,都是一个问题。当一个族里的成年男丁被消耗殆尽之后,剩下的妇孺、孩童迟早便会成为别人的财产。

    如今,这些人也正在为广锐军的屯垦点在拼命地劳作着。

    “定边军让我很失望!”萧定挟起一块木柴,放到了火堆之上,抬眼看向苗德。“定边城校阅之时,尚还有近两千人的规模。但昨日,赶到神堂堡的,不过一千三百余人。剩下的,逃回去了。今天,定边城那边报来了他们捉拿的数字,足足五百三十八人。他们这代表着什么,你清楚吗?逃兵,这是逃兵!”

    “是属下治军不严!”苗德颤声道。

    “你不过一录事参军兼马营正将而已,治军不严这个罪名,还落不到你的头上。”萧定嘿嘿一笑。

    “指挥使,家父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一直缠绵病榻。”苗德强辩道。

    萧定摆了摆手:“不管苗绶是真病也好,假病也罢,我都无意追究了。包括定边军严重缺额,吃空饷的问题,我也不想追究了。”

    “这个?”

    “苗德,你用不着辩解,马营该是你苗家父子握在手中的精锐了吧,可也只有两百余骑。连一人双马都做不到。一个马营,正额编制是四百骑,剩下人的去了哪里?去躲猫猫了?”萧定的声音逐渐地严厉了起来。

    苗德汗出如浆。啪哒啪哒地掉落在火堆之中,化成了一股青烟瞬间消失不见。

    萧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伸手,站在他身后的曹灿立刻便递来了一份文书。

    “这是你父亲给安抚使写的解甲归田养老的文书。安抚使给我了,让我看着办!”

    “请指挥使开恩!”苗德声音颤抖地道。

    马兴将这份文书给了萧定,便意味着将自家父子的生杀大权也交到了萧定的手中。

    “苗绶在定边城驻守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萧定缓缓地道:“我也不为己甚,这份请求,我答应了。”

    “多谢指挥使大恩大德,末将父子,没齿难忘。”苗德惊喜交加,连连拱手。

    “不管是安抚使也好,还是我也罢,都是看在了一个大局的份儿上。”萧定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苗德,道:“苗德,你们熟羌的身份救了你,否则以你们犯下的种种事情,任意拎一条出来,都足够砍头的。延安府安抚使门外的街道之上,鲜血可至今还没有清洗干净。”

    苗德战战兢兢。

    不说别的,单说苗绶联络嵬名部要给广锐军先锋一个下马威的事情,便足够萧定痛下杀手。

    不要说没有证据,现在整个嵬名部都落在了广锐军的手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萧家兄弟肯定知道了这里头的秘密。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萧定淡淡地道:“这些年来,你们聚敛的财产也足够多了。延安府,京兆府等地,都有大量的产业吧?光是浮财,这些天来,便往京兆府运了多少?可我广锐军初来乍到,万事艰难,做啥事都需要钱,手头紧得很。”

    “我苗家愿意为指挥使乐捐一笔款项!”苗德立刻道。

    “多少?”萧定看了他一眼。

    “十......不,二十万贯!”苗德道:“指挥使,家中能凑出来的现钱,就只有这么多了。便是这些钱,只怕也还要家中女眷变卖首饰才能凑齐的。”

    二十万贯啊!一个小小的统制官,居然就能拿出二十万贯的现钱!

    萧定不由感慨万分,自己当统制的时候,可是穷得叮当响的。

    所有的银钱,都变成了士兵们手中的武器,身上的盔甲,嘴里的吃食以及赏金。

    “你回去吧,告诉你苗绶,把二十万贯送到神堂堡来后,你们就可以走了,不管你们是去延安府还是京兆府,以后与我再无半分关系。”萧定挥了挥手道。

    苗德如蒙大赦,站起身来,深深地行了一礼,倒退两步,出了房门,冷风一吹,两腿一软,险些便坐倒在了地上,赶紧扶住了身旁的墙壁,稳了稳心神,却是长长地出了一口的气。

    二十万,买回全家的性命,却也算值得了。

    浮财虽然没有了,但自家还有田地,还有铺面,还有商队,赚回这些钱来,却也并不什么太难的事情。

    定边军苗氏父子的影响力必须完全清除掉。

    苗氏的心腹也必须全部赶出军队。

    定边城中的大小官员,那些关键位置,也必须要全部换上自己的人才能放心。

    这一次的校验,便是萧定创造出来的机会,他可以名正言顺了将苗氏的势力彻底清洗干净,而像雷德进、郑吉华之类的这些原本的底层将领,这一次表现出了不一般的能力,倒是可以提拔重用。

    他们原本的位置太低,与苗氏父子的纠葛并不太深。

    雷厉风行!

    萧定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展开了对定边军的大规模清洗和整编。基本上有些能力的,现在都在神堂堡,而在这里,这些人想闹事也没有这个胆子,不看广锐军那些人如狼似虎,光是两千驻扎在这里的铁鹞子,便能让他们收回不该有的心思。

    清理,混编,短短的一天工夫,定边军原有的体系并不复存在。抵达神堂堡的这一千三百余人,被全部混编进了广锐军之中。

    原本的定边军中的中级将领,基本上都被开革逐出了军队,倒是雷德进和郑吉华这两个原本小小的部将,一跃而成为了新队伍中的营将,从过去每人带百把人,一下子成了统带五百人的正将,算是来了一个***。

    至于根本主没有抵达神堂堡的那些人,统统被开革了军藉,从此以后,这此人,便只是在定边城周边定居的普通乡民了。而他们原本种的土地,如果是军屯,将会被收回,如果是自家这些年治下的产业,倒是可以保全,不过从明年开始,该有的赋税徭役,却是一样也不会少了。

    萧定觉得时不我待。

    这不仅仅是马兴的殷殷期待,更重要的是,萧诚在前期的工作做得太好了。把萧定原本计划之中要做的事情,差不多都给做完了。如今的横山党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是暂时性了聚集到了一起。

    横山商贸正式成立。广锐军占了三成股份,拓拔部占了两成,仁多部占了一成半,剩下的,却是其它各个小部族瓜分了。

    众人拾上柴火焰高,萧诚利用横山商贸,一下子便聚敛起了超过两百万贯的银钱以及货物,货物是因为有些小部族实在太穷,拿不出多少银钱来,便用货物来抵帐。

    说实话,萧定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从的银钱堆在他的面前。

    横山商贸的大掌柜叫许慎。

    这个人萧定是认得的,是家里大管家许勿言的儿子,不过一向都负责家里在外头的一些事务,很少在家里面露面,这个人,萧定自然是放心的。

    许慎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开始成立一个个的工坊,像毛皮焇制、加工等,以前横山人只是简单的处理一下便卖出去,现在却不一样了,许慎弄来了一些技术高超的匠师,开始了精工细作。

    萧定看过许慎的计划书,隶属于横山商贸的大大小小的工坊,足足有上百家,分布在横山各个不同的地方,而这些地方,也分驻着不同的党项部落。

    便连冶铁的工坊,也都搞起来了。拓拔部控制下的区域,有着上好的铁矿,不过他们开采冶炼的水平就很简单粗暴了,这让许慎哧之以鼻。现在这个矿区虽然还属于拓拔部,但冶铁工坊却属于横山商贸了。

    这些工坊,很多现在都还停留在纸面之上,计划之中,但一旦按着计划正式开办起来了,萧定觉得,横山就会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区域,对于外面的依赖,将会大幅度的减轻。

    只要将所有人的利益都包装到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大家自然就会齐心协心而不致于轻易地就出卖了同伴的利益。这种联盟,才是最稳固的,其它什么和亲啊,联姻啊,结拜啊,统统都是胡扯,该翻脸的时候,照样翻脸。

    这就是萧诚直截了当地对萧定说的。

    想要把党项死死地捏在手中,那就要把这种巨大的利益的分配权捏在手中。

    如此,万事无忧。

    即便有个别人想要作乱,另外的人,也会对其群起而攻之。

第一百一十九章:回报

    整个神堂堡大开宴席。

    为了欢迎萧定抵达,横山诸蕃可都是出了不少的气力,各类山珍,走兽飞禽,应有尽有,将神堂堡的库房堆得满满当当。便是自酿的马奶酒,果子酒以及其它酒水,也是一坛坛地运了来。

    整个神堂堡倒是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几分。

    小厅里摆了一桌,却只有四个人,萧定,萧诚,拓拔扬威,仁多忠。

    至于罗纲,萧诚找了一个借口,把他又打发出去了。现在他正在往延安府的路上呢!定边军的处置方案,需要报给马兴知道,同时要过年了,当然也还要向安抚使要一些过年赏赐属下的物资。

    还有一个让罗纲兴致勃勃地去往延安府的理由,便是广锐军的大队人马,将要抵达了,他将在延安府迎接主力人马的到来。

    因为里面有一个萧三娘子,便足够罗纲屁颠颠地兴高彩烈往延安府跑了。

    神堂堡的这些事,在罗纲看来,哪里有萧三娘子重要呢!

    他在神堂堡帮着萧诚做事,不过就是多些历练,更重要的,还是想让三娘子看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有能力的好男儿,可不是那种游手好闲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萧诚不想让罗纲在这件事上介入太深。

    特别是萧定与横山吐蕃之间的事情。

    他知道得多了,也就代表着他的父亲罗颂就会知道。与罗纲不同,以罗颂的政治智慧,马上就能嗅出这里头的许多不同寻常之处来。

    这就不是萧诚想要的了。

    桌上菜肴丰盛之极,酒也不是外头的大路货,而是从延安府弄来的佳酿,纵然比不得天香阁的秘制,但也算是这天下的极品好酒了。

    不过,席间四人,倒都没有什么喝酒吃饭的兴趣,寒喧问候之类的话语,也早就在白天两人抵达之后,说得差不多了。

    拓拔扬威与仁多忠比起萧定来说,要更加紧张一些,说白了,先前他们在萧诚的蛊惑之下,已经投入了大量的成本进来,现在真正的主事人来了,会不会有变动,他们二人也不敢说有十成十的把握,心想讨价还价总是有的,心里也是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毕竟萧诚把一切都描绘得太好了,美好的前景,让他们自己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真会这样吗?

    萧诚却是笑嘻嘻地提起酒壶,给桌上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都满上了酒。

    萧定端起了酒杯,站了起来,却又示意另外三人坐着:“二位族长,萧某初来乍到,对横山,现在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想做什么事情,是离不得二位的帮扶的。我到此的目的也很明确,想来这一点,二弟已经与你们说得清楚明白了。既然二位今天能坐在这里与我把酒言欢,那就说明,你们还是认可我要做的事情的。更重要的是,在前面,你们已经做了很多了!这杯酒,却容我谢二位对萧诚的鼎力相助。二弟,你陪一杯吧!”

    萧诚赶紧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对面两人也不敢怠慢,端起酒杯,拓拔扬威道:“也不敢瞒萧指挥使,天下大势,我们还是略能窥见一二,自然不会逆势而行,而萧二郎君手段厉害,初来横山,三下五除二,却是灭了嵬名族,统合了无数小部族,也让我们看到了萧指挥使的实力。与强者合作,这是我们党项一族历来不二的选择。”

    萧定大笑:“我是个爽快人,只想说,二弟对你们承诺过的,我,萧定,全盘承认,并且会认真地兑现,绝不会打一点儿折扣。来,干了这杯酒。”

    有了萧定的这句话,拓拔扬威与仁多忠都是大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倒过酒杯,却是没有点滴漏出。

    重新坐下,萧诚再次充当了倒酒的角色。

    “皇帝不差饿兵,既然我们要合作,那当然要有实实在在的好处与各位。”萧定抹了一把大胡子上的酒珠,道:“拓拔族长,我已经准备向官家奏报,请封你为我的副指挥使。这可不是以前封你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闲职,是有真正的实权的,以后在广锐军,我第一,你第二。”

    拓拔扬威耸然变色,这个报酬,可就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仁多族长,我准备向官家请封你为横山团练使,主管横山诸蕃蕃兵事宜。这可是一个事务繁杂的差使,需要统合整个横山诸蕃,不知仁多族长愿不愿意我萧某人分忧?”萧定接着道。

    萧定这便是把整个横山诸蕃兵力整合的事情,交给了仁多忠,这个信任力度,不可谓不大了。以前以仁多族的实力,当然也可以呼朋唤友一番,但也有不买他帐的,就像亲近拓拔族的那些部族就不见得会理他。

    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他算是拿到了尚方宝剑,不听他招呼,他是可以整人的。而且拓拔扬威现在是萧定的副手,也不好为难自己了。

    “老夫自然愿意,就是怕年老力衰,误了指挥使的大事。”仁多忠拱手道。

    萧定的耳朵自动过滤了哪些自谦的话。

    “指挥使,蕃兵的军费由何而来?”拓拔扬威问道:“朝廷可是历来不给蕃兵军饷军费的。以前也只有在有战事的时候,才会征召蕃兵,现在看指挥使的意思,大概是要常设一部了,这花销,可不在少数。我拓拔部倒是愿意承担一部分军费,但其他小部族,又要出人,又要出钱,只怕就不太愿意了。”

    “副指挥使这一问是问到点子上了,关于蕃兵军费的事情,便由萧诚来说吧!”萧定看了萧诚一眼,道。

    萧诚点了点头,道:“二位,其实不止是以后的蕃兵,就连刚刚成立的铁鹞子,我们也准备把他放在蕃兵的系列当中,不会把他列为正式的编制。”

    “这是为何?”

    “自主权!”萧诚道:“我想,二位对这一点,一定会相当注意吧!”

    二人都是点了点头。

    “蕃兵,朝廷不会管得太多,更不会派遣大将来指挥,在各方面也就灵活得多。”萧诚道。

    “可是按照萧先行的规划,铁鹞子的装备,训练以及作战的费用,可不是区区小数。”拓拔扬威皱眉道。“再加上其他蕃兵,就更不是小数了。”

    “首先,我们可以以现在正准备向李续开战为由头,向陕西路甚至是朝廷要求一部分军费,作战之时,朝廷还是会拨给蕃兵一部分军费的,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我们不能放过。”萧诚道。

    “其二,就是自力更生了。”萧诚道:“横山商贸一定会赚大钱的,这一点勿容置疑,各个工坊的正式运营,也意味着横山从最简单的卖一些原料到卖精加工的物品,我们不但要向内卖,我们还要向西边卖,那边的市场更加广阔,利润也更高。”

    “其三,我们要大力屯田,这一次广锐军来了大量的熟悉农业的好手,我们会将他们分派下去到各个部落,横山诸蕃不仅要会放牧,还要会种田。”

    “其四,以战养兵!”说到这里,萧诚的声音冷酷了起来:“家兄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做掉李续。而陕西路现在最大的战略任务,也是做掉李续。我们要抢在头里,要去喝这第一碗汤。有什么比抢来钱更容易呢?李续经营了这许多年,连当皇帝的心思都出来了,手中自然是攒了无数的财货的,我们去抢他们的。这便是我这么快就成立铁鹞子的原因。”

    “萧先行的意思是,马上就要开战?”拓拔扬威吓了一跳。

    “你想不到,李续恐怕更想不到吧?”萧诚嘿嘿地笑了起来。“先拿下盐池,哪里的盐可是好东西。放在李续手里糟塌了,我们拿到了手里,精加工一番,再卖出来,价格绝对要比以前的粗盐翻上好几番。这玩意儿,到哪里,都是不愁销路的。”

    “盐池李续驻有重兵,只怕不好打!”

    “再没打之前,哪一个地方看起来都不好打!”萧诚笑道:“一旦我们动手,拔了头筹,周边的其它皇宋军队,恐怕也忍不住了,要是他们要蜂群一样出动起来,嘿嘿,不管他们打不打的赢,反正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能牵制李续嘛。而且我们一旦拿下盐池,马安抚使必然也会大为振奋,肯定会在大战略方面有一番布置,给李续更大的压力的。”

    “有一个问题!”仁多忠道:“萧先行,李续现在并没有造反,仍然是大宋的臣子啊,广锐军如何攻击他?”

    “攻击李续的是横山党项,是铁鹞子,是步跋子,与我广锐军何干?”萧诚转动着酒杯,笑道:“广锐军的旗帜,绝对是不会出现在战场上的。李续要打官司,可以啊,咱们去延安府,去汴梁打官司好了,问题是,他敢去吗?”

    “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拓拔扬威道:“现在剩下的唯一问题就是,怎么打赢了,李续也不是好惹的。”

    “怎么打赢是指挥使和指挥副使的事情。”萧诚露齿一笑:“不过这是解决我们军费的来钱最快的办法。从李续哪里抢,抢得越多,我们便能组织更多的兵马去进行更大规模的抢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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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宋介绍:
萧氏高门,功勋世家,父为高官,兄为良将,妹为才女。却旦夕之间,轰然倒塌,兄妹三人,沦落三方,或造反成匪,或流落异族,或刺配地方。然锥处囊中,其末立现,金埋土中,拭尘光耀。这是一场复仇之旅。这是一场国灭悲歌。这是一场挽救中华文明的救世之行。这是兄妹三人纠缠一生的爱恨情仇。亲情,友情,爱情,家事,国事,天下事。纷繁复杂,犹如乱麻,彼此相交。剪不断,理还乱。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抚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抚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抚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