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他在,袁绍怎么赢?
永汉元年六月,陈暮路过兖州,曾经邀请曹操孙坚一同进攻袁绍。
当时曹操已经答应,孙坚更是亲领一万人马北上,入驻冀州最南面的黎阳县,随时准备与洛阳军一起共同攻打冀州。
然而除了孙坚吕布以外,南方的各路诸侯,无一不清楚,这个时间节点已经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不管是曹操袁术孙策,乃至于刘表张绣,都明白如果再不消灭彼此,统一河南。
那么等到袁绍和刘备这两个巨无霸之间的战争结束的时候,北方将会出现一个实力极为雄厚的军事集团,坐北朝南,俯视整个天下。
而南方一盘散沙的各路诸侯互相敌视,基本不可能联合在一起,若没有强力人物出现,到时候也只能是被一一吞并的下场。
所以这些有野心的诸侯们,一个个几乎都像是达成了共识一样,开始联合在一起,向着本就敌对的那些人发起进攻。
南阳郡,作为汉末人口超过两百万的大郡,自黄巾之乱后,此地与汝南一样,凋零了许多。
但相比于汝南这几年一直处于动荡,南阳好歹还算安稳,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历史上袁术是南阳太守,关东联军讨董,他就是从南阳出发讨伐董卓。
但如今历史早已经改变,他被陈暮暗中调往长沙,担任长沙太守,后来迁左将军,早就已经不在南阳。
董卓之乱后,袁术兴风作浪,从荆州南部顺长江而下,占据了扬州西部以及豫州南部,对南阳虎视眈眈,想要通过南阳,三面包围整个荆州。
而恰好原来的南阳太守灌恂病死了,刘表出兵与袁术相抗,再加上陈暮派孙坚前往豫州,以及曹操的牵制,才把袁术从汝南赶走,南阳因此得以保存下来,没有受到袁术的祸害。
不过这个时候的南阳也并非一片乐土,因为四面环山,多有盗匪,黄巾残部众多,刘表那个时候才刚刚把荆州北部稳定,打退袁术,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再把南阳吃下,于是南阳就落到了从武关退出长安的张济部手里。
张济到南阳之后,由于粮草稀缺,所以率部进攻襄阳北面的屏障穰城。当时刘表的手也才刚刚摸到南阳南部,面对张济的进攻,刘表予以回击,在乱战之中,将张济射死,张济之侄张绣领其残部撤兵。
本来双方应该已经势如水火,不断攻伐才对。但后来刘表想了一个计谋,他觉得河南之地一片混乱,袁术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因而不如接纳张绣,让他屯兵宛城,以作襄阳屏障。
这个计策摆明了是要拿张绣做挡箭牌,张绣的谋士贾诩跟他说过,然而面对刘表的说客,张绣即便是清楚自己被人当枪使,也只能接受刘表的提议,换取粮草。
没办法,他当时陷入了困境,如果不同意的话,由于粮草缺失,大军就得饿死,还不如先答应下来,换取一片生存之地。
数年下来,张绣占据宛城,又得南阳北部数县,逐渐站稳脚跟,实力稍微有所发展。
此时,早春时分,南阳盆地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
春雨贵如油,远方的伏牛山脉郁郁葱葱,如长龙脊背一般起伏,烟雨朦胧之中,宛城的楼台亭阁内,雨点打在楼阁的瓦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清风拂过楼中,吹动纱帘飘荡,屋内厅堂里,趁着这个难得的午间时光,贾诩躺在房间里的木榻上呼呼大睡,享受着片刻休闲。
可他才睡下没有多久,蹬蹬蹬的楼梯声音传来,将他吵醒,迷迷糊糊间,就听到有人喊道:“先生,先生!”
“嗯......”
贾诩睡眼惺忪地起来,松垮的皮肤上布了几颗老人斑,两眼略微浑浊,坐在床沿边好一会儿才恢复清醒。
他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力,都远不如年轻时候。
张绣快步上了阁楼,手中拿着一份文书,来到贾诩身边说道:“先生,叶县那边传了信过来,曹操跟吕布,孙策与袁术又打起来了。”
贾诩挠了挠头,懒洋洋地道:“他们不是半月一小战,三月一大战吗?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虽然河南等地大规模战争没有打起来,但双方在边境还是摩擦不断。上个月孙策就曾经领兵突袭当涂,与袁术大打出手,周围各路诸侯早就习以为常。
然而张绣却无比严肃地道:“这次不同,如先生预料的那样,他们已经尽起大军,要打决战了。”
“哦?这么快?”
贾诩顿时脸色微变,坐直了身,来到厅中席地而坐,接过张绣递来的文书仔细
就看到文书中称双方把全部家底掏了出来,在沛国等地开始了交战。
之前张绣曾经问过贾诩,现在北方刘备和袁绍进入了全面战争状态,他蜗居南阳,该当如何?
当时贾诩就告诉过他,南方各路诸侯必然会担忧袁绍与刘备之间决出一个霸主,到时候将他们依次吞并,所以必然会互相攻伐,尽快壮大自身,以免未来袁绍或者刘备大军南下。
那个时候贾诩也预料到袁绍和刘备之间肯定不会那么快分出胜负,因此就劝说张绣先在南阳整顿兵马,先坐看天下形势,最后再做出决定。
只是没想到那四个诸侯居然如此心急,刘备跟袁绍才开战半年,他们就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开始决战。
等贾诩看完文书,张绣就说道:“先生觉得,我现在应该如何?”
贾诩沉吟许久,摇摇头道:“将军知道为什么河南等地各路诸侯宁愿相互吞并,也不愿意去插手进袁绍和刘备之间的战争中去吗?”
“因为他们势大?”
张绣问道。
贾诩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真正的原因还在于不管是刘备亦或者袁绍,都在黄河周边,除了曹操和孙坚以外,其它诸侯想要进攻他们,非常困难,没有人可以越过那么远的距离,进攻青州或者冀州,除非这些诸侯想死,去进攻洛阳。”
“进攻洛阳就是找死吗?”
张绣不解。
贾诩点点头,叹息道:“是啊,找死尔。”
历史上曹操迎汉献帝,不仅袁绍跟他打,就连孙策都有偷袭许都的想法。
那是因为当时他们是有借口的,说曹操胁天子以令诸侯,他们是忠诚于汉室的诸侯,所以才起兵反曹,只是反曹,并非反天子。
而此时呢?
刘备可没有胁天子以令诸侯,他人都在青州,洛阳军队大权是在朱儁手里,要那些诸侯们说朱儁胁迫了刘虞,别说天下人,就连这些诸侯自己人都没几个信。
因此即便这些诸侯想要参与到袁绍和刘备之间的战争,也没有借口,除非他们想造反,丢掉大义名分。
不得不说,就算是贾诩也很佩服陈暮这一手立刘虞为帝,刘虞本身威望足够高,且又是光武帝刘秀的嫡系后裔,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曾经昭告天下,说自己无子,讨伐天下各路不臣之后,就从河间抱取章帝子孙为新皇。
可以说,正是因为这道诏书,让天下人对刘虞心服口服,除了公然造反的袁绍、袁术、刘璋、李傕、郭汜等人以外,就连吕布也是上书朝廷,表示愿意臣服,于是得了个徐州牧的位置,逼得曹操退兵。
这就是各路诸侯无法插手进刘备和袁绍之间战斗的根本原因,地缘问题以及政治因素,怀有异心,且离得近的曹操不敢反叛,离得远的袁术、刘璋、李傕、郭汜等人则打不到洛阳。
所以河南等地的诸侯,对于北方大战的事情上,完全插不上手。即便是能插手的曹操和孙坚,也只能去帮刘备,而不能帮袁绍,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听了贾诩的解释之后,张绣似懂非懂,点点头道:“那为什么曹操和孙坚不出兵帮助刘备,而选择和袁术吕布大战呢?”
“孙坚不是出兵了吗?”
贾诩笑道:“孙文台乃江东猛虎也,一心向汉,朝廷待他不薄,因而此番出兵必然竭尽全力。至于那曹孟德,早有异心,此次袁术吕布异动,最高兴的怕就是他了。”
“打仗还那么高兴吗?”
张绣也笑了起来,他是个粗人,不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贾诩说道:“你想想,如果曹操真心向汉,肯定是要帮朝廷出兵。但他却选择与吕布在沛国等地交战,不就是因为他不想帮朝廷出兵吗?如果他占据了吕布的淮北,顺势南下夺得淮南,恐怕就有一定实力,此时再反叛朝廷,消灭孙坚,夺取豫州,则有了与北方抗衡之能,届时南北对峙,二分天下也。”
“先生说的我不懂。”
张绣摇摇头:“我只想知道,我现在应该如何是好?是看他们打吗?如果他们决出胜负,我是不是就危险了?”
“是啊。”
贾诩点点头:“将军兵马不多,不过寥寥一两万人,曹操孙坚等人虽比不得袁绍刘备等人拥众十余二十万,但亦有数万精锐之士,我们难以与他们抗衡,将来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等他们决出胜负,找一个有实力的诸侯投降而已。”
“唉.......”
张绣叹了口气,他对于自己的实力倒是认得很清楚,不说南阳有一半还在刘表手里,单说他的处境就十分尴尬,南边是刘表,北面是孙坚,个个都比他强大,就算是想有点作为,也被夹在中间难以动弹。
二人沉默片刻,张绣才说道:“以先生之见,我该投降于谁比较好?河南之地,总归是这几个诸侯最后决出一人胜负,其中袁术实力最强大,莫非是他?”
“袁术?”
贾诩嗤笑道:“袁术现在空有近十万大军,但他的实力是最弱小的,麾下尽是乌合之众也,我预料第一个被消灭的,就是他。”
“那是,孙坚?”
张绣试探询问。
贾诩想了想,摇摇头:“孙坚过于刚直,已经领军北上响应朝廷号召,其人不如曹操狡诈,恐怕最后会遭到曹操阴袭。”
“那就是曹操了。”
张绣拍板道:“先生是让我投降曹操!”
贾诩翻起了白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投降曹操?将军,有的时候不要只看着身边,要有远见。曹操确实是最有可能统一河南之地的人,但将军即便要投降,也该找一个最后的胜利者,而非眼前的胜利者。”
“最后的胜利者?”
“不错,你觉得天下各路诸侯当中,谁才能一统天下?”
“那就只能是刘备或者袁绍了吧。”
张绣毫不犹豫地回答。
倒不是他有多聪明,而是这几乎是天下人的共识。
就如同官渡之战前,大家都认为袁绍和曹操之间的胜利者会一统天下一样。
这二人当中无论是地盘、人口都是天下排名前二的大诸侯,互相吞并之后,实力只会更大,其它诸侯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与他们抗衡?
“正是。”
贾诩深邃的目光望向北方,轻声说道:“将军虽据南阳之地,然地狭人少,腹背皆敌,难以有所为。然刘备袁绍占据冀州青州司隶等丰腴之地,地广人多,方才能行大事,将军若要找人投靠,也该找他们当中一人。”
“那么谁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呢?”
张绣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贾诩沉吟了许久,淡淡地道:“也许,是刘备吧。”
他想起了前段时间阎忠给他的书信。
里面倒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内容,只是说,段煨已经投靠了朝廷,他的家人都已经安顿起来。
长子贾穆被朝廷征为议郎,次子贾访也被举为孝廉,如今在司隶任官吏。
当初贾诩之所以没有跟阎忠一起走,就是因为他很害怕。
他怕朝廷依旧无法原谅西凉军集团,不愿意赦免他们这些曾经的董卓旧部,到时候万一遭了朝廷毒手,以贾诩惜命的性格,绝不会跑去关东找讨伐董卓的头子刘备。
但现在段煨被朝廷接纳,自己原本留在段煨那边的家人也得到了妥善安顿,而阎忠只是说,举荐他长子和次子的人,正是陈暮。
那么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张绣。
就连身在南阳的自己都要算计,陈子归此人,当真是可怕得很。
有他在,袁绍怎么赢?
第一百五十九章 算计
汉永汉元年十二月十六日,离过年已经只有十四天时间,下邳县城此时却看不到一点年味。
大街上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南北旅人,或者城外乡民,纷纷进入到城内,或是购置自己的需要的东西,或是休息吃住,准备前往下一个地方。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已经被踩得极为光滑,有马车滚滚而过,有些街道并没有铺设石板,而是夯土结构,掀起一阵尘土。
南街是商业最繁荣的一条街,不到百丈的街道上琳琅满目了上百家店铺,悬挂的招牌鳞次栉比,被风一吹,轻轻摇动,上面的铃铛就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吸引南北客商。
但这里的人除了本地进城的百姓及外地来往的客商以外,其中很大一部分比例是身覆黑甲,手持长矛的吕布军士兵。
他们排成长长的队伍来回巡视街上的一举一动,森然的目光四处扫视,整齐划一的步伐在黄土街面上发出橐橐的响声,彷佛在提醒过往的行人——现在是战时。
曹操的一名间谍透过酒楼二楼雅间的窗子往街上看,他在细数过今日来往的士兵之后,就将自己的见闻写在了青州产的纸张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吹干上面的墨迹,将它卷起来放进了随身携带的一根指节大小的竹管里。
这些士兵的数量、驻扎地、每日巡逻动向都会一一记录起来,然后送往济阴的郭嘉桌案上。
间曹司是曹操学青州的军情司设立的一个机构,在曹军内部这些情报人员叫做间曹吏,直属于曹操的首席谋士郭嘉,规模跟发展了十多年的军情司肯定没得比,但也已小有成就。
淮北一直是曹操觊觎的对象,间曹吏的吏员最多的,自然就是下邳、广陵二郡的各个重要城市。相比于完全不重视情报的吕布,曹操每日都能从这些地方收获无数重要的信息汇总进他的脑子里,然后根据这些信息做出安排。
虽然这是一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但不管在任何时代,军队的驻扎地、粮仓的分布地、城楼上的各种守城器械储备等信息,都是极为重要的情报,哪怕是现在用不着,未来也许就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事无巨细,郭嘉都会分门别类,将这些信息一一收集好。
而今日这名叫做周淮的间曹吏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往日下邳城虽然也有戒严,但绝没有今日那么多。
特别是南门——当地百姓称之为“白门楼”的那座城楼下,来来往往光是从城内最大的军用粮仓里运出去的粮草,估计就已经有数百车之多,可以供上万大军食用半月之久。
忽然出现的吕布大军以及正在搬运的粮草,一切难以解释的现象都让这位训练有素的曹军间谍敏锐地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丝怀疑。
军队集结......粮草运输.......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很多人都明白的道理。
那么此时此刻,吕布军的忽然异动,自然也就只有一个可能——要打仗了。
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周淮立即起身,连同今日收集的情报,一起带着下了楼梯,往间曹司在城内的秘密据点而去。
数日之后,济阴郡,定陶县城。
从昨天开始,郭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间曹司的总部。
安抚地方以及处理各地的公文是戏志才在做,内政的事情郭嘉从来都不会过问,也懒得过问。
相比于治理兖州上下各郡各县的民生以及今年春耕的问题,郭嘉更喜欢从那些各地间曹吏们发来的杂乱无章的情报当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来判断出敌人的一些意图。
这个工作如果是在后世,可以称之为大数据分析师。
而且这份工作也不是谁都能胜任,二战时期有一位顶尖间谍,通过旅游杂志火车的趟数的增多减少来判断英军部队的调动,根据报纸上的工厂收购原材料的广告来推断英军的军火制造能力,甚至利用报纸上英军修筑工事照片来推断英国人的空军基地,准确率非常高。
所以一些细枝末节,并不是不能找到一丝敌人行动的痕迹,只是你需要一双去发现的眼睛而已。
郭嘉不仅有这样的一双眼睛,还有一个聪明的脑袋。
昨天广陵的间曹吏就发来一份情报,上面说从这个月月初开始,吕布军于高邮、广陵、射阳、海陵等地粮草调动极为频繁,很多粮仓全部都搬空,大批粮食被运往城外,间谍们不敢跟踪太远,只知道似乎是向北面去了,也许都是调往下邳。
在接到这份情报之后,郭嘉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因为储备以及收粮时间难以统一,各个城市之间粮草调动是常有的事情,但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大量的粮草集中起来往北运输,怎么看怎么都能看出问题来。
所以郭嘉今天一直在间曹司等待最新的一批情报,等到周淮的情报送到他桌案上之后,他才脸色十分凝重地拿着这份情报往前厅而去,这个时候曹操正在看一份陈留发来的公文。
见到郭嘉过来,曹操放下手中的公文,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把裹在身上的大裘又紧了紧,才轻声说道:“奉孝,出什么事了?”
此时正是十二月,屋外还有呜呜的冷风狂吹,郭嘉的心情不悲不喜,平静地说道:“明公,吕布要出兵了。”
“什么时候?”
曹操皱起眉头,他倒不是怕吕布跟他打仗,毕竟这一仗他们早就在预料之内,即便吕布不动手,等到明年春天,他也会亲自出征,只是没想到敌人来得这么快而已。
郭嘉说道:“应该就在下月,吕布已经开始往前线调集粮草。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他的军队也在往下邳集结。”
“嗯.......”
曹操站起身,背负着双手踩在厅堂的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缓缓走到厅堂中央,笃了几步,才点点头道:“此时还是得派人去通知那孙策,吕布一动,袁术恐怕也会不甘寂寞。”
“我待会就派人去。”
郭嘉轻笑道:“如今孙文台领军北上,那孙策据慎县以战袁术,几次出击,杀得袁军溃不成军,倒是打出了不小的威名。”
曹操也笑了起来,摇摇头道:“孙文台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若是我子有此子之勇,何愁吕布袁术不灭,大功不成呀。生子,当如孙伯符也!”
郭嘉低声道:“明公,我有些担心,若是灭了吕布,此子会不会成为我军南下淮南江东的障碍?”
曹操迟疑道:“孙伯符毕竟只是孙文台之子,没有孙文台的命令,应该是不会冒然行动的吧。想来他即便是想要杀去江东,亦不敢冒着与我军敌对的风险才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郭嘉提醒了一句。
曹操想了想,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利用孙策的鲁莽,联合起来一举扫平吕布和袁术。
由于孙坚已经领军北上,孙策即便是击败了袁术,估计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老老实实回他的豫州去,而淮北和淮南等地,他就可以轻松占有,将自己的地盘再一次扩大。
等到修养生息一两年,实力开始壮大的时候,基本也就是刘备和袁绍其中一人平定北方的时候。
到时不管刘备还是袁绍哪一个成为新的北方霸主,他都有理由不再服从他们。
因为按照谋士团的推演,若是袁绍成功,必然称王做帝。若是刘备成功,等到刘虞老死之后,也必然篡汉。
届时他就可以立即站出来,指责二人是逆贼,然后打着复兴汉室的名义,光明正大地与他们为敌。
至于孙氏,便可以成为拉拢的对象。
毕竟孙坚此人是个死脑袋,一心向汉,一旦袁绍或者刘备篡位了,孙坚大概率会选择跟他联合起来,到时候还可以继续利用孙家。
但孙策确实是个意外,曹操虽然不知道孙策身边有个好兄弟周瑜,再加上另外一位战略家鲁肃,三位青年才俊已经聚在一起,开始策划二分天下之策,准备算计于他。但他却知道,孙策此人十分鲁莽。
若是打起来,就怕孙策势如破竹,直接一路打到江东去。到时候江东已经先被人家占领,自己再出兵的话,一无正当理由,二来现在不宜和孙家结仇,直接开战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思来想去,曹操就对郭嘉说道:“奉孝之言,却有道理。不知奉孝有何计谋,让那孙伯符不插手我们区淮南之事?”
郭嘉沉吟道:“有两个计策。”
“哪两个?”
“孙策此人只听孙坚的话,而孙坚只听朝廷的话,若是能让朝廷调动孙坚,让孙坚传书信将孙策调往冀州,则大事可成。”
“让朝廷调动孙坚?”
曹操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紧皱的眉头锁得更加严实,这件事可不好办。
如果天子在他手里,那肯定是没话说。
但刘虞人在洛阳,不受任何人控制,想让天子下令,无异于难如登天。
除非冀州战事十分吃紧,可现在双方还在对峙,洛阳军前些日子还包围了安阳,可见战事应该没那么严重才是。
郭嘉点点头道:“不错,等到战胜袁术之后,就想办法让朝廷调动孙坚,才能够把孙策调离。”
“第二个计策呢?”
曹操没有想出如何调动朝廷的办法,只能问第二个计策。
郭嘉眉宇间露出一抹杀意,淡淡地道:“我听闻孙策此人轻而无备,时常孤身一人于城外狩猎。可见其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
刺杀?
曹操略微惊讶,他倒是没想到郭嘉的办法居然这么简单粗暴。
但细细一想,这确实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可是........
“此法万不得已而为之。”
曹操沉思片刻,摇摇头道:“按照我们的设想,将来得兖州徐州以及扬州之地,联合孙氏,共抗袁绍或者刘备。若是用了此法,机事不密导致事发,孙坚必会找我命,得不偿失也。”
周瑜和鲁肃想的二分天下战略,是出兵攻打袁术,占据扬州,然后与曹操结盟,让曹操做北面进攻的挡箭牌,自己则南下取了荆州,最后与北方霸主决战。
而曹操的谋士团想的战略,则是先破吕布,然后等到孙策和袁术大战的时候,立即南下同样占据扬州,再与孙氏结盟,成就霸业。
虽然看着复杂,但双方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
因为豫州兖州徐州和扬州本来就连在一起,它们的范围,就是后世的河南省、安徽省、浙江省、江苏省以及江西省。
而曹操和孙策的主要目的,其实都是安徽、江苏以及浙江三省,也就是徐州南面和扬州北面。
因为除浙江省和江西省有大量的山区以外,河南、安徽及江苏三省都有广袤的平原区,不存在任何交通不发达和耕地面积少,养活不了那么多人的问题。
自古以来,华北平原以及黄淮海平原都是最重要的人口聚集地。现在北方的华北平原是袁绍和刘备争夺的对象,如果南方的诸侯把黄淮海平原统一起来,再把长江中下游平原区夺下,那么就拥有了与北方抗衡的能力。
因此曹操十分希望做到这一点。
但有个前提是北方大战会给予他那么多充足的时间。
如果在袁绍和刘备决战之前,将徐州与扬州拿下,那么与孙家翻脸,也不是不可以。
可如果是在那之后,曹操就不得不考虑与孙家联盟的问题。因为他那个时候估计也才刚拿下这些地盘,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要面对北方的一个巨无霸,没人能够承受得起。
所以正如周瑜和鲁肃在策划二分天下论,不敢把曹操当作敌人一样。
至少在曹操统一淮南之前,他也不敢把孙家得罪死,怕到时候实力不容小觑的孙坚与他拼命,北方那位新晋的霸主坐山观虎斗,等二虎皆伤的时候,一举出兵将他们同时扫清。
曹操的担忧郭嘉自然明白,所以认真地点点头道:“确实,现在我们的实力还很弱小,如果和孙氏内讧的话,恐怕就连淮南之地,都拿不到手里。”
“此事,还是再想想吧。”
曹操摇摇头。
郭嘉沉思片刻,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笑着说道:“明公,我倒也有个办法,如果前线战事吃紧,然后明公再上书朝廷,由明公来处置南方叛乱,或许朝廷会真的让孙坚把孙策调去北方。”
“哦?”
曹操大喜道:“计将安出?”
郭嘉深沉的目光望向北方,轻声说道:“明公莫不是忘了,袁绍还有一支偏师,此时正在进攻济北的卢县与肥县吗?”
“那支军队吗?”
曹操沉吟道:“以我之见,这恐怕是青州军设下的陷阱。”
“可若是有人帮他们提供青州军的伏击点呢?”
郭嘉继续道:“卢县和肥县,原本就是我们的县城,那里的齐长城,鲍邵应该了如指掌才对。”
“你是说?”
曹操目光微微骇然,没想到郭嘉居然打算坑一把青州。
郭嘉眼中露出丝丝笑意,点点头道:“不错,陈子归智计百出,也该轮到他头痛一次了。”
说罢。
他看向北方,依旧保持着和熙的微笑。
那深邃的眸子里。
似乎是藏着某种别样的东西。
子归兄长。
以前斗不过你。
现在不知道我这一计,你可能算出?
第一百六十章 谷阳之战
早春的暖阳照散了凛冬的严寒,从一月中旬开始,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北方大多数时候都还是阴沉着冷风天的时候,南方就已经开始了艳阳高照。
偶尔一些地方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了地面,汇聚成溪流滋润了田地,打入江河湖泊里,掀起星星点点的波澜涟漪。
沛国,谷阳县西南约二十余里的固亭,此地位于淮水北面,后世属于蚌埠市。
这里有辽阔的农田和成群的湖泊,有起伏的山峦和茂密的丛林,还有在杂草矮坡下,田埂道路边,山川湖旁畔,一栋栋木屋瓦房和成片的村庄。
鸢鸟翱翔在天际,野兽咆哮在平原,这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之景。
东北面的山林下有一片村庄,小河涓涓流淌,桑竹池塘美不胜收,从田野里才刚刚种下的春稻来看,这里应该是有人烟。
然而宁静的村庄此时却是空无一人,仿若鬼域。
在村庄北面,那处高耸起伏的山峦下方有一大片湖泊,湖泊上遍布成群的芦苇荡和深及人肩的蓬蒿野草,于春风当中郁郁葱葱,缓缓飘荡。
几个裹着布巾的脑袋从草丛间探出头,目光瞭望向远方的旷野。
乱世当中,像固亭这样的亭镇周围的几个村子,大多都已经残破不堪。百姓要么饿死,要么被掳走当兵。
仅剩的人家熬过了黄巾之乱,熬过了诸侯遍地的董卓乱政。等到这天下四处纷乱,一团乱麻的时候,这里早已经变得十室九空,满目疮痍。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剩余的人们,也只能心惊胆战地活着。
他们一边等到有兵匪过来的时候,钻进最熟悉山林湖泊当中,祈求着老天爷保佑,躲过这次灾祸。一边小心翼翼地观望着,看看地里的庄稼,是否会被兵匪践踏,盼望着他们能有一副好心肠。
可惜大多数时候,他们的希望总是会落空。
战斗仅仅才刚开始,位于村庄南面才刚刚栽种下去的数十亩春稻,就已经遭受了无妄之灾。
很多村子里的老人看到这一幕之后,无不黯然神伤,没有了这些粮食,他们即便是捞捕湖鱼,采摘野菜,也不一定能够熬过这个夏天,等到秋收的时候。
但这已经算是好的,至少不像之前那一次闹匪祸的时候,盗匪们看到田地还有人耕种,就知道附近的湖泊山里藏了人,四处搜捕,抓了好些人。
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村壮是附近残存的几个村庄联合起来的民兵,没有了官府和秩序之后,他们只能自己组织一些反抗力量,鼓起勇气,硬起心肠与那些穷凶极恶的盗匪和溃败的乱兵战斗。
然而眼前的这些人,却远远不是那几十号村壮能应付得了。
他们看到的是旷野之上,一望无际的人海,连绵不绝的士兵以及全副武装骑着战马的将领和震天的锣鼓。
旌旗遮天蔽日,士兵们拥挤在一起,最前排的是长枪战阵,紧接着就是各种大型楼橹、战车、以及左右两边迂回绕后的一部分骑兵,像是潮水一样汹涌地撞在一起。
在这豫州淮南淮北附近,只有三股势力能够拥有这么多兵马,一个是袁术,一个是吕布,最后一个,自然是占据了大半个豫州的孙坚。
而那旌旗之上,一个“孙”字,一个“袁”字,也在告诉人们,这里会战的,正是汝南的孙家以及淮南的袁家。
孙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战甲,头上绑着一根红色的丝带,手中的长枪沾染了鲜血,骑在在马上,位于战场一处土山上方,俯瞰着不远处整个战局。
周瑜和鲁肃在他的身边,春风吹得他们衣衫翻飞,长袍飘飘。
山阳之战是孙策采取了周瑜之计,集中力量,一鼓作气,先破袁术前军的一场战斗。
吕布军的动向被曹操的间谍掌控,上个月曹操就推断出了吕布要出兵,只是具体吕布要攻打何处,他们还不知道,所以仅仅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孙策。
然而曹操却不知道,孙策的身边早已经有了周瑜和鲁肃,他们同样推断吕布与袁术必然不会放过此次机会,因而暗中秘密准备作战。
由于周瑜跟鲁肃本身就是淮南豪强,一个是庐江舒县人,一个是下邳东城人迁居庐江居巢,与淮南其它世家多有联系。
所以袁军的动向也同样被这些世家偷偷传递给周瑜鲁肃他们,让他们得知了袁术的打算。
袁氏自汝南发家,豫州各地豪强世家对袁术还算尊敬,可南方的世家连吴郡本地望族孙氏都不服,孙策平定江东的时候,杀的豪强世家不知道多少,更别说袁术这个外来户。
因此淮南庐江、九江等地各大世家豪强暗中勾连孙氏,发往豫州的袁军情报如雪片一样数不胜数,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这就导致连曹操都暂时还不知道吕布的动向,孙策反而比他更先知道。
而且袁术军中早就如一个筛子般四处漏风,各种军事行动以及粮草调动根本瞒不住孙策。
如此一来,袁术打算北上先联合吕布的消息,也很快被孙策得知。
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拦截袁术的前军。
袁术虽然这么多年被各路诸侯打击,损兵折将大半,但瘦死的洛阳比马大,麾下依旧有差不多十万人马,实力不容小觑。
去年刘繇病死之后,袁术就派人占领了江东,虽然如吴郡、会稽郡还有大量本地豪强不服从他的管理,但丹阳郡已经落入了袁术手里,让他至少能够喘一口气,恢复一些实力。
今年袁术趁着刘备和袁绍决战来临,派兵准备夺回汝南。
汝南人多地广,对于去年因为旱灾而导致治下生民凋敝的袁术来说,是一块优秀的起家之地。
而且袁氏本身就出身于汝南,汝南大多豪族与他家是亲朋故旧,虽然这些人其实根本不想支持他,但如果他占据了汝南,至少这些人也不会像江东淮南那些豪强世家一样给他阻碍。
所以汝南袁术势在必得。
他之前已经失败过很多次,这一次他再也不容许自己失败。
等到去年年底,袁术就已经开始筹备这件事情。
由于慎县是孙氏重兵把守的前线,因此袁术打算直接北上进入沛国境内,烧杀劫掠一番之后,穿过谷阳县,前往下邳与吕布军汇合。
袁术也很清楚自己的军心多么涣散,麾下士兵多为乌合之众,参军不过是混口饭吃,论起忠诚和战斗力,跟孙氏的丹阳兵嫡系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远。
最主要的是,自孙坚讨董,投靠刘备,被陈暮举荐为豫州牧以来,与袁术发生过多次争斗,双方大战数次,小战也不断。
孙坚和孙策父子的骁勇已经深入人心,很多袁军士兵畏惧于他们的勇猛,每逢战事,一旦对面敌人的旗帜上面写着“孙”字,双方往往还没来得及接触,袁军士兵就已经崩溃,根本没有战斗力可言。
在这种情况下,袁术如果北上进攻孙氏守的那几座汝南重镇城池,别说能不能攻克的问题,无功而返都算是大幸。
若是强行攻打,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兵败身死的境地。
所以袁术斟酌再三之后,决定利用一下自己那位亲结的亲家公,先出兵沛国,占据一些战略要地,同时吕布从下邳出兵,双方在沛国相聚,汇合之后,一同进攻汝南。
可惜的是他们的行动早就在曹操和孙策的情报当中,一个利用间谍情报网络,一个利用人脉关系网络,轻易把二人的一切军事计划摸得干干净净。
沛国这个地方其实已经算是四不管地带,因为刚好处于四大势力的中间,虽然名义上属于豫州管辖,但此地北面被曹操占据,西面被孙坚夺取,东面则是吕布管辖,南面有袁术伸出来的触手。
这使得这里时常会有四大势力互相攻伐,半月一战,三月一大战,导致民生凋敝,一片残破之景。
谷阳县又恰好处于孙坚势力、袁术势力以及吕布势力三大势力的中心地带,周围乡野百姓遭受军纪败坏的袁术军寇略的次数数不胜数,因而当袁术军北上,且孙策派出游骑查探他的行踪之时,当地百姓无一不踊跃透露他大军这一日驻扎的营地。
袁术此次打算倾巢而出,只留不到两万人分散各地守住九江庐江丹阳等地,防止各地豪强世家卷土重来,总计差不多**万兵马浩浩荡荡北上,前军由大将张勋率领,有三万余人打算入驻谷阳县,恰好被孙策率领大军截击。
周瑜让孙策集中力量,先破袁术前军,然后趁着袁术还立足未稳之际,立刻调转枪头,攻击平阿。这是因为根据情报,袁术的前军先进谷阳,他本人及中军在距离此地二十多里的向县,平阿则是后军所在。
严格来说,袁术的三军离得都不远,从固亭到向县二十多里,向县到平阿也不过四十余里,总体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路程。
毕竟将近十万大军一起行动的话会显得非常臃肿,军队行进速度也不会太快,所以古代战争,往往并不是几十万人扎堆在一起,而是分散行动,甚至下面还细分为每一部每一校,由各级军官统领,就是防止人太多发生军队混乱的事情。
虽然昆阳之战是个反面教材,但在诸多反面教材当中,包括赤壁之战,淝水之战,官渡之战这些大规模战争,不管是曹操、袁绍还是苻坚,也都不是几十万人马一股脑往前冲就完事,而是分批进攻,绝不拖拉。
袁术倒不至于有曹操袁绍和苻坚的才能,三人再不济,虽未一统天下,却也都是一时雄主。袁术跟他们比起来,不过是冢中枯骨尔,但这是基本的军事常识,袁术好歹行伍多年,不会不懂。
所以为了避免行军混乱,前中后三军分开行进。而谷阳又有当地百姓为孙策军做向导,因而很快就摸到了袁术前军找到的准备今日夜宿的营地。
双方很快发生了战斗。
孙策一马当先,率领着丹阳精锐直入中阵,竟然硬生生打穿了敌人中军,差点活捉了袁术大将张勋。
张勋被打得崩溃,抱团鼠窜,各部校尉也都陷入溃败之势。
等到孙策回来的时候,远处的战争接近了尾声,袁军向南逃走,孙策部将朱治、孙贲、徐琨、吴景、孙河等人立即率众追赶。
此时原来的战阵中,只有零星的一些战斗,在西南面朱治带着数千人马围困了千余袁军,这些袁军有两人领头,带着本部人马横冲直撞,几次突破了孙家军的重围,险些突围而去。
孙策看领头二人甚是厉害,不觉手痒难耐,便对周瑜鲁肃道:“我去擒那二将!”
说罢策马而去。
周瑜鲁肃倒也知道他的悍勇,没有劝阻。
过了片刻,孙策杀到此间,小霸王到来,朱治军士气大震,正要一鼓作气,孙策却喊道:“都让开,我来会会他们!”
将士们便纷纷让开道路,人群当中,领头的二将侧目过来,一身血污,大口喘着粗气。
孙策来到阵中,手中长枪指着他们喝道:“尔等留下姓名!”
“九江周泰!”
“九江蒋钦!”
二人怒喝。
周泰和蒋钦一个是下蔡人,一个是寿春人。
历史上,孙策找到袁术,希望要回父亲旧部,领兵出征江东。
袁术就把孙坚的旧部还给了孙策,并且还给予了他一定的粮草和钱财,用于招募兵马。
当时袁术占据淮南,有九江庐江之地,孙策就在寿春募兵,其中周泰和蒋钦就加入到了他的部队,为孙策打江东立下汗马功劳。
但如今孙氏雄踞豫州,并没有在寿春招募兵马。
反倒是在平定汝南黄巾的时候,将刘辟、龚都、黄邵、何曼、何仪等人攻破,将他们纳入到了麾下。
因此导致周泰和蒋钦如今只能在寿春投入袁术军伍,现在担任曲军侯。
这一部人马原来是袁术部下桥蕤的士兵,张勋被击败之后,桥蕤狼狈逃跑,留下周泰蒋钦断后,二人奋勇拼杀,因而顽强抵抗到现在。
孙策见他们颇为勇武,起了爱才之心,当下喊道:“袁术反叛国家,乃是作乱逆贼,何故要为其效命?”
“此乱世兵匪遍地,家中已没了余粮,若不投军,早就饿死了!”
周泰回应了一句。
孙策就说道:“既是如此,何不投效我军?”
“忠臣不事二主,恕难从命!”
周泰蒋钦拒绝。
孙策大笑道:“好,可敢与我一战?若是我胜,便降于我,若是我败了,你们自可离去!”
“有何不敢?”
二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向着孙策杀来。
孙策战意高傲,浑然不在意以一敌二,策马狂奔。
三人顿时血战在一起,斗得昏天黑地。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战起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起。
孙策勒马斜刺,他与周泰蒋钦已经斗了约三十多回合,没有想到对面二人还挺厉害,一开始还落入下风,但逐渐找回了状态,开始凌厉反击。
蒋钦倒是其次,他的战斗力不高,估计也就是80左右。但那周泰确实不错,相当厉害。
正所谓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黄许孙太两夏侯,二张徐庞甘周魏,神枪张绣与文颜,打末邓艾与姜维。
虽然后世这种顺口溜可能不太靠谱,比如张绣明明没什么对敌战绩,居然能排进汉末三国二十四将里。
颜良文丑虽然死得早,还是被关羽秒杀。但好歹也是杀败过许褚徐晃,与赵云战平过,排名却在张郃张辽徐晃庞德甘宁周泰魏延等人之后等等。
不过周泰确实是实打实能进入这个排名当中,因为他曾经有过在带着孙权这个拖油瓶的情况下,一人杀退数十人的战绩。同时在乱军中,身负重伤,先救孙权,再救徐盛,堪比东吴版的典韦。
孙策历史上死得太早,二十五岁就去世了,武力值顶多成长到94。还没有到达30余岁的武将巅峰期,如今是公元198年,年龄才二十三岁,武力值就更低,在92左右。
因此面对武力值同样在92左右的周泰其实并不轻松,然而周泰和蒋钦毕竟已经死战许久,体力逐渐不支,一开始还凭借悍勇与他死斗,但交战了三十余回合,体力大幅度减少,只能喘着粗气,四面游斗,寻找可趁之机。
后方鸣金声音不断催促,孙策充耳不闻,挺枪便刺。蒋钦作为薄弱口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没有第一时间举起武器格挡,眼看霸王枪戳向他的面门,危急关头周泰虎吼一声,大刀侧面偷袭孙策腰腹之处。
无奈之下,孙策改刺为躲,在堪堪即将刺中蒋钦的时候,整个人下腰贴在马背上,双手高抬枪杠,架住周泰接下来的一刀劈砍,然后铁腰起身用力一推,反将周泰连人带马推后了数尺远。
年轻人的腰果然是铁做的,竟然能像一座拱桥一样,反弹出来,力道令人惊惧。最重要的是,孙策这一系列的反应之快,应变之机,比之常人快了无数倍,可谓是神敏不已。
但周泰也是自忖不过是体力不支而已,如果全盛时期,他根本不惧这小霸王。可也没办法,他之前就已经血战许久,再遇上本就十分神勇的孙策,确实难以匹敌。
三人酣战在一起,三匹马不断来回交错。打到第五十余回合,蒋钦原本就告罄的体力终于支撑不住,在格挡的时候,被孙策一枪给拍落下马。
没有了蒋钦的一旁照应,正面对敌的周泰也顶不了多久,很快也同样被孙策找准机会,打落手中的大刀,枪尖对准了咽喉。
“绑起来!”
孙策枪尖指着周泰的喉咙,表面上风轻云淡,透露着自信的笑容。
但实际上他也不轻松,一身大汗淋漓,虽然是对阵两个体力已经被消耗大半的敌人,然他也没想到这名叫做周泰的汉子如此凶悍,明明体力已经不支,却还是奋勇拼杀,差点让他翻车。
好在周泰和蒋钦本身就没有多少体力,再加上孙策年轻力壮,体力像是源源不断一样,靠着变态的体质硬生生耗将他们耗输,不然继续打下去,结果还真两说。
“少将军威武,少将军威武!”
士兵们放肆大吼。
孙坚孙策父子的神勇早已经成为了军队中的信仰支柱。
可以说,正因为他们父子二人的存在,才让豫州军如此悍不畏死,哪怕是面对人数比自己多数倍的袁军,也时常舍命拼搏,把袁军击溃。
军队在于精,而不在于多。几十万大军看着很唬人,可一旦被击溃,往往就是如大地崩塌,瞬间兵败如山倒。
因此孙策每逢战事,亦是必须身先士卒,做出表率。
这种打法有利也有弊。
身先士卒能够让他得到士兵爱戴,士兵们愿意跟着他去冲锋陷阵。
可一旦他死在乱军中,对于士气的打击也远比任何军队更大,因为士兵们无法相信神勇的少将军会死,正如项羽被击败之后,军队也是瞬间崩溃是一个道理。
不过至少目前来说,南方各路诸侯里,除了吕布以外,倒也没有人能够对孙策形成近身威胁,因此与袁术对战,冲阵杀敌却是轻而易举。
在将周泰蒋钦拿下之后,孙策立即率众回师。周瑜在不远处的土坡上都快把铜锣敲烂了,再不回去,又该挨他的唠叨。
事实上周瑜之所以鸣金收兵,是因为派出去的斥候回来禀报,袁术已经派出援军过来。
虽然将士们士气高昂,面对袁军来袭,倒也不曾畏惧,但总归是体力已经消耗不少,且阵型已散,再临时调整来不及了,所以必须马上撤兵。
很快,孙策大军就如潮水一般退去。
当袁术听到前军大败的消息,立即派出部队增援的时候,孙策早就押解俘虏离去了。
厮杀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三万人的大军里,甚至有两万多人连敌人的面都没有碰,就因为张勋的中军被孙策击溃而转身就逃。
这样的士气和战斗力,就连乌合之众都不能算。黄巾之乱的时候,张角的黄巾军,都要比袁术的部下要强。
为此,袁术不得不留驻于向县。
从前年开始,袁术派来向县的县令、守将都被孙策斩杀,这座城池早就破败不堪,城墙上布满了斑驳的战痕,很多地方都已经倒塌,城内也没有人居住。
老旧的街道上以及城墙根脚下,懒懒散散地或躺或坐着无数袁军士兵,城内城外来来往往有很多士兵巡逻,但几乎没有任何队形。
袁术中军有四万人,再加上逃回来的两万多前军,城里城外到处都是临时驻扎的袁军营地,一片兵荒马乱之象。
向县县衙府邸之中,袁术在厅堂内走来走去,脸色焦躁,坐立不安,几次询问吕布那边是否来信。
“明公,此危急存亡之刻,切莫乱了阵脚呀。”
看到袁术像是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厅堂内乱转,主簿阎象连忙劝说。
袁术大怒道:“吕布在搞什么,说好约定在谷阳汇合,一同进攻汝南,结果我的人先到,被孙策埋伏,他的人到现在却一个都没出现,此贼莫不是在故意坑害于我?”
“明公息怒。”
促成袁吕双方联姻的韩胤怕袁术责怪自己,连忙说道:“吕将军连自己的女儿都已经送来淮南,与我们结成亲家,怎么可能会失信,恐中途出了意外,明公还是再等等。”
“可恶!”
袁术走到韩胤身边将他的桌案举起来,狠狠地砸在墙上。
砰的一声木屑四溅。
韩胤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就在这个时候,纪灵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说道:“明公,被打散的士卒已经收拢起来了,张勋等人跪在厅外,是否传唤?”
他被袁术派去驰援,人才刚到,孙策军就已经撤退,当时旷野上到处都是散乱的溃败,他没有时间去追赶,只能先帮助张勋桥蕤等人收拢士卒,退回向县。
“哼!”
袁术喘着粗气,冷哼一声,走回主位上坐下:“就让他们跪着吧。”
“额.....”
纪灵就退到一边,没有说话了。
周围人都不敢去劝。
现在袁术正在气头上,谁去劝都不好使。
也就是张勋是袁术心腹大将,地位还在纪灵之上,不然换了别人,早就被他砍了脑袋。
过了片刻,袁术气总算是消了一些,目光看向纪灵,想了想说道:“伏义,你先出城安顿士卒,准备烧火造饭,再派一批人去谷阳,我倒要问问他吕布在干什么!”
“唯!”
纪灵领命而去。
吕布现在在干什么?
他在跟曹操打仗。
说句难听的,吕布其实没那么大头脑要搞什么称霸天下。
以他高达30的智力,要想什么二分天下论,先占据淮南再图豫州的战略,属实有点困难。
但吕布却很清楚,如果不除掉曹操,他在淮北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受。
所以面对曹操这个老仇人,不管是曾经的仇怨,还是朝廷交代给他的任务,他都必须要与曹操决一死战。
现在卫觊已经帮他把路铺好,投靠朝廷,等将来朝廷一统天下,他作为最早投效朝廷的诸侯之一,必然也是居功至伟。
而他的职责,就是限制曹操袁术孙坚等其它诸侯的发展,为朝廷将来一统天下,扫清障碍。
这一点上卫觊早就跟他说过,吕布也很清楚自己只是朝廷的工具人而已。
不过虽然是工具人,但吕布没有那心思称霸天下,同样也没有一个聪明的头脑。
他只想安于现状,哪怕是当工具人也无所谓,只要能够保证他个人荣华富贵,一切都好说。
所以吕布也是心安理得地接受朝廷的任务,不管朝廷让他做什么,他都答应。
只是他绝对想不到,一切的幕后主使是他最厌恶的仇敌之一陈暮。
若是知道真相的话,恐怕他早就暴怒将卫觊给杀死。
但知情人只有三个,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天色逐渐暗下去。
在谷阳县西北面约三十里外的贞亭,后世的灵璧县附近,此时正在发生一场惨烈的战斗。
吕布军向南方往谷阳县而去,准备在谷阳与袁军汇合,共击孙策。
然而没想到他们在此地中了曹军的埋伏,好在吕布也是骁勇善战之辈,立即组织兵力,原地结阵,与曹操决一死战。
此地的地形并不是什么好伏击的地点,四面特别开阔,没有什么高山河流森林之类,只有一片旷野以及一些高矮土坡,田野与小型河流倒是不少,但并不是什么险要之地。
所以曹操是埋伏在一些土坡之后,等到吕布军从大路官道往南方走的时候,忽然从两侧土坡上杀出,箭簇如雨点一般打落,打了吕布军一个措手不及。
一般来说,如果是在进攻某一处,或者是去支援某一处时,行军过程当中,往往会安排斥候在前面探路,看看有没有敌人伏击的兵马。
但吕布并不是要去进攻某地,而是去和袁术大军汇合,所以根本没有想到敌人会知道他行军的消息。
更何况长途行军,方圆几十数百公里,把全部斥候派出去也不可能搜查干净。
所以吕布根本就没有想到敌人居然会在这种平原上伏击他。
厮杀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天黑。
双方各损失了千余人马,在吕布数次打退了曹军的进攻,将一处曹军占据的制高点土坡拿下之后,曹军的弓箭手被迫后撤。
没有了这处制高点,曹军也难以从正面压制吕军,因此曹操就只能将大部分兵力全部派出去。
曹操的兵力比吕布多,且战术得到,采取了三面包夹的姿势。
左右两处山坡,利用高橹与弓箭手对官道坡下的吕布军进行远程打击。夏侯惇和夏侯渊等人则率军正面进攻,试图将吕布中军击破。
然而吕布亲自领军突袭,后方的张杨卫觊等人则安排弓箭手上了最前面他们占据的那处制高点土坡上予以还击。
当曹军的弓箭手被吕布军的弓箭手射击之后,曹军自然也没办法保持之前的压制力,使得吕布率领大军从正面一路冲杀了过去。
吕布的战斗力有多强悍?
当前面夏侯惇与夏侯渊的部队与他正面接触之后,很快就被他将二人击败。
紧接着曹洪曹仁李典乐进这些人在他手下走不过十招。也就两夏侯还能勉强支撑一下,可面对汉末武力值天花板,顶多三十招,就已经无能为力。
眼看前方军队被吕布率领的千余精锐冲得七零八落,曹操不得不选择鸣金收兵,让前面的部队撤下来。
早期的吕布确实给了曹操极大的重创和打击,这与吕布的强横脱不了干系。但不可否认的是,吕布再勇猛,也不可能真正的以一敌万,因此面对曹操有组织的撤退,他也只能干看着,不能继续追击。
主要也是此地虽不是什么险要之地,但两侧道路边有一些土堆,这些土堆矮的不过两丈高,最高处也不过四丈多一点点而已,但曹军占据这些土坡,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若不是之前他拼死将最前面的那处最高的土坡抢下来,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与曹军正面对垒的机会,直接要被敌人的弓箭手射成马蜂窝。
只是不管怎么样,曹军虽然已经被他打败,但谁也不知道前面是否还有埋伏,因此吕布也不敢继续进攻,而是选择撤退,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然后派人前往谷阳去通知袁术。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许攸偷家,荀彧守家
当清凉晚风徐徐吹入厅堂,廊外屋檐下的风铃随风摇摆,叮叮当当响动的时候。荀彧坐在济南国治所,东平陵县衙府邸内的大厅桌案边,认真地批阅这各地传来的文书,对青州各地最新传上来的公文做出批示。
这里面有一些信息需要转交给驻扎在聊城博平一带的张飞田丰,有一些要送往后方催促临淄那边的简雍、氏仪、孙邵、华歆、王朗、孙乾等后勤人员加紧往前线运输粮草和新的物资装备,还有一些则是传达给如茬平的黄忠,安德的典韦,西平昌的臧霸这些人一些军事命令。
刘公的大军如今驻屯在平原前线与袁军对峙,源源不断地往前线输送粮草乃至后方去情报整理工作就落在荀彧的肩上。
各地的文书如雪片般飞入这小小的东平陵县衙府邸,几乎每一份都加盖着“急报”的符印,都要他代替刘公来做出决断——这是信任,也是沉重的责任。
何况前些日子阎忠生病了,六十多岁的小老头经不起严寒的冬天与虽比寒冬稍微暖和一些却更容易让人生病的早春。因此在阎忠回临淄养病之后,就连军情司的工作,现在也全都是荀彧在处理。
“天下糜烂,社稷未稳。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呐.......”
荀彧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将油灯剔亮一些,把裹在身上的大裘又紧了紧。连续数天的熬夜,让这位面如温玉的谦谦君子也显得憔悴起来,细微的皱纹在眼角额间悄然滋生,那一缕黑亮的长髯垂在颌下,已略有卷曲,在油灯下竟是隐隐泛白。
作为前线中枢的运转站,济南不仅承担着后方到前线的粮草运输,同时也是指挥大本营。青州几位谋士,荀攸与田丰擅长临阵机变,因而一个随张飞于博平,一个随刘备于平原。
剩下的荀彧和沮授二人则有掌控韬略之能,因而一个坐镇后方济南,处理军机要务。一个在高唐前线,组织大决战的事宜。
而相比于在高唐的沮授,荀彧身上的担子更重,各地公文,军情司情报,事无巨细,都由他处理。
一旦中间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各地守军的工作出现了纰漏,让袁军找到可趁之机,陈暮当初制定的群狼战术以及复兴汉室的伟业瞬间便会前功尽弃。
所以不止是整个青州随时会覆灭的重任压在他身上,同时还有他心中那个复兴汉室的梦也在支撑着他艰难前行。
一位仆役将竹炉里残留的灰烬捅了捅,几点有气无力的火星闪了闪,随即熄灭。他无奈地把目光投向荀彧,荀彧看了眼被凉风一吹快冻硬的毛笔尖,叹了口气,挥动手掌。仆役连忙取来几截炭棍丢入炉中,趴在地上拼命吹气。
过了片刻炉子总算是燃烧了起来,同时升起来的还有大量的烟雾。
山东是产煤的,但可惜没有露天煤矿,无法开采。所以炼钢用的煤炭每年都得通过司隶从太原上党等地取,现在也就只有这两地还在朝廷手里,由郭淮的父亲郭缊镇守雁门关。
陈暮倒是知道该怎么做蜂窝煤,把煤灰参水搅拌之后晒干即可。可煤燃料的缺少让青州难以推广煤炭作为燃烧取暖的生活物资,因而木炭依旧是主流取暖物。虽然官府每年都要宣传,但每年因为二氧化碳中毒的百姓数不胜数。
好在秦汉有钱人家以及官府的建筑风格都以壮阔为美,房间厅堂造得极大,四面通风,因而即便是木炭生烟,倒也不至于让人中毒,只是烟熏眼睛,让荀彧的眼睛经常被忽然来的烟气熏到,影响批阅公文。
新的木炭再次燃烧起来后,火苗腾地从炉中又冒了出来,屋子里的温度略微上升了一些。荀彧搓搓手,伸手又取来一卷文书,熟练地扯开外束的丝绳。
就在这时,外面回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从前厅传来,越来越近,来人似乎是在府邸内开足了马力奔跑。
这让荀彧皱起眉头,他最讨厌别人行事匆匆,做事宜缓不宜急,忙中很容易出错。
果不其然,因为傍晚外面木廊上积满了露水,来人在跑到厅堂门口的时候摔倒了,木屐都飞了出去。
然而来人却似乎丝毫不在意,连滚带爬地进入到厅内,在堂中大喊道:“大郞,不好了,敌人从卢县杀到济南来了,已经攻破了齐长城,正在杀奔祝阿,来报信的使者因为过于疲倦,昏倒在了门口!”
“什么?”
荀彧蹭一下从桌案前站起来,他原本想呵斥家奴不尊自己往日教导,在府邸奔跑,但听到这紧急的形势,也是顾不得其它,连忙说道:“快去请医师,立即唤醒那位信使。”
“是是是......”
家奴又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没有去找飞出去的木屐,急匆匆地跑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荀彧焦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放开卢县和肥城是他的主意,因为卢县跟肥城在外围的开阔地带,虽然扼住了泰山通往济南的必走要道,却并不是什么地势险要之所,敌人如果真想进攻,完全可以从旁边绕开。
这条通道是一个反向的桃花源,初极阔,两座城池位于两座山谷的正中央,左右两侧要抵达山峦足足十余公里,绕开城池并非难事,越往深处走,地形越狭窄,最窄处甚至不到一公里。
所以荀彧认为两座城池完全可以放弃,退守通道出口的齐长城,只需要占据左右两侧山峦。同时派出原本占据两座县城不到一半的兵力,即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用更少的兵力,扼守住最险要的咽喉,这是正确的用兵之道。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本来应该万无一失的策略,却忽然被打破了。这让原本头脑十分冷静的荀彧瞬间有些焦虑难安,因为这个策略是他一手主导的,现在被破,责任也是要他一肩承担,他死不足惜,就怕误了刘公大事!
“不行,不能空等,还是该做点什么。”
荀彧迅速让自己恢复冷静,左右看看,注意到之前帮他把炉子重新点燃的仆役还在身边等待着,便对他说道:“去寻刘元宰及李时止二位先生过来。”
“是。”
仆役连忙出去。
刘元宰叫做刘衡,东平陵人,灵帝时先任辽国都尉,后迁赵国相,于中平四年也就是公元187年上任,在任三年,于初平二年辞官回乡,目前是济南国当地有名望的大族之主,相当于徐州的陈珪。
李时止则叫做李恒,是李夫人的父亲,也就是刘备的岳父,刘封刘侯的外公。同时也是东平陵本地首屈一指的豪族,家中钱财万贯,早期帮助刘备事业做了不少贡献。
由于济南已经属于大后方,不管是周围城镇还是东平陵城中,兵马都极少,所以荀彧只能先找这些豪强士族过来,让他们派出自己的族兵相助。
过了约两刻钟,刘衡与李恒二人几乎同时抵达东平陵的县衙府邸,荀彧连忙请他们进来商议要事。
“荀相国,不知此入夜时分,叫我等过来是有何事?”
年逾六十的刘衡坐下之后,礼貌地向荀彧询问。他之前也担任过两千石的赵国相,荀彧虽然同样是济南国相,但论起身份地位,并没有相差多少,何况年纪又比他大,因此并不需要特别行礼。
荀彧立即严肃说道:“入夜时分叫二位先生过来,殊为不礼。然事态紧急,不得不请二位先生过来相商,还请二位先生宽恕。不知道为什么,袁军突破了齐长城,从卢县与肥城后方山谷进入了济南,来报信的使者说他们现在正在猛攻祝阿,济南危在旦夕也。”
“什么?”
李恒大惊失色道:“怎么会这样?”
荀彧脸色沉重道:“信使因为过于疲倦而昏倒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因而先遣人请二位先生过来,商议对策。”
就在此时,门外又有荀家奴仆进来,说道:“大郎,又有一位新的信使来了。”
“唤进来!”
荀彧连忙让人把他请来。
古代传信的使者当然不止一个,往往都是数人乃至数十人,所以连续出现好几名信使的情况并不少见。
过了片刻,新来的信使急匆匆进来,单膝下跪道:“相国!”
“现在祝阿那边怎么样了?”
荀彧忙问道。
信使答道:“县令已经关闭了城门,死守城池,但城中兵马很少,恐怕守不了多久。”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祝阿还没有失守,荀彧定了定心,沉声道:“山谷中不是有齐长城作为天堑吗?为什么还能够被敌人攻破?”
信使说道:“敌人不知道为何找到了一条山中小道,此道路可以绕到长城后方,因而被敌人攻破。”
“山中小道?”
荀彧吃了一惊,这种道路别说敌人,就连他都不知道,能够知道的人要么只能是当地人,要么就是熟悉周围地理环境的人,袁军军中怎么可能会有?
何况汉末乱世以来,卢县和肥城早就破败不堪,成为残垣断壁,当地民生凋敝,剩余百姓已然不多,大部分或是迁居济南,或是藏匿深山,袁军即便是想找带路党,又谈何容易?
“济北国那边什么动作?”
荀彧缓缓思索了片刻,曹操跟他们可是盟友,之前把卢县和肥城交还给济北相鲍信的时候,鲍信是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让袁军这么轻易过去,结果袁军现在都快杀到济南了,那边居然都没有反应?
信使答道:“卢县令是那济北相之子鲍邵,敌人来时,他直接弃城逃跑,根本没有帮我们阻拦袁军。我们倒也知道敌人来了,司马校尉让我们严正以待,哪料到他们从后方来了。”
“鲍邵?”
荀彧猛地想起来,陈暮曾经提醒过他,曹操可不是个什么善与之辈,乃是一头虎狼,于是连忙问道:“此人是否知道山中小道?”
信使想了想道:“他是卢县县令,因与我军驻地相邻,与司马校尉交好,时常来我军中找司马校尉一同喝酒,我记得有一次巡逻之时,就曾经见过他从山中小道来我军营,那自然是知道的。”
砰!
荀彧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原本儒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愤怒,他万万没想到曹操这个所谓的盟友居然还能在背后给他捅一刀子,当真是可恶至极!
不过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得打退敌人再说。
荀彧在自己的太阳穴揉搓了一会儿,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又缓缓开口问道:“司马俱现在何处?”
信使说道:“已退入茌县。”
这次守齐长城的正是校尉司马俱,司马俱原来在臧霸部下,后来调回后方,驻守齐长城,本以为是个不用上阵杀敌的好差事,哪料到这次居然惨败,不得已退入了祝阿南面的茌县。
值得一提的是,这几个地方,肥城不用多说,就是后世的肥城市,由泰安市管辖的县级市。而卢县则位于肥城北面的山谷里,位于济南市长清区的南面。
而后来的济南市,在如今叫做历城,西面的祝阿,就是后世济南的槐荫区,南面的茌县,就是济南市中区的济南大学南面。
两千年后,这几个区域是连在一起的,都是作为济南市的市区一部分。但在汉代,济南市差不多也就是这三座县城的范围,从祝阿到历城,大概也就是二十多公里,离得非常近,反倒是如今的东平陵在后世的章丘,离历城约四十多公里。
从这一点上来看,由于这几座城市离得都非常近。如果荀彧再不采取行动,等到袁军攻破了祝阿,拿下历城之后,东平陵这个大后方很快就会守不住,几日之内,整个济南就会失守,到时候前线也将出现大震荡。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荀彧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看信使嘴唇泛白,知道他一路奔波不易,就让他先去休息。
等信使退去后,刘衡脸色严肃道:“相国,事态确实紧急,必须立即想出对策,相国需要什么,尽管说。”
荀彧马上道:“我料敌人远道而来,粮草必不能久,因而坚守必能取胜,还请二位鼎力相助,派出自己的宗族家兵,驻守城池。”
“好,我现在就去。”
李恒虽然是济南巨富,但毕竟没有做过大官,不像刘衡还能沉得住气。
他的女婿是刘备,已经跟刘备绑在一条船上,所以面对随时可能覆灭青州的敌人,同样慌了神。
不过荀彧倒是还冷静,立即叫住了他道:“时止先生莫慌,待会回去之后,先派人聚集家兵,我再将城中士兵组织起来,随我一同前往历城。”
“历城?”
刘衡和李恒都非常惊讶,难道不守东平陵?
荀彧深邃的目光看向西方,点点头,缓缓说道:“不错,正是历城。”
袁绍曹操。
你们想奇兵突袭济南。
那我荀文若,就跟你们斗上一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历城城下
历城?
刘衡和李恒皆是面面相觑。
历城只是一座小城市,城矮墙薄,一点都不好防守。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家族都在东平陵,所有的奴仆、家产、田地,都在这里。
不管是从城池厚度以及城内防御设施来看,还是从自身利益着想,东平陵才是首要的防御地点才对。
“为何是历城?”
刘衡问出了心中的不解:“东平陵为济南治所,城池可比历城大得多,城墙也厚得多。”
荀彧自然也有他的道理,笑着解释道:“历城为进入济南的中枢,北面是济水,南面是泰山,横于中央,可阻拦敌军。若是枯守东平陵,敌人完全可以不来攻打,选择北上渡过济水偷袭高唐,届时南北夹击,明公就会非常危险。”
李恒担忧道:“可是历城也并非完全阻挡得住敌人,若是他们绕开历城,直取东平陵该如何是好?”
荀彧说道:“若是这样的话,敌人就是孤身来犯,粮草必然不济。我此番率领兵马前往历城,同时也会派人前往茌平找黄汉升与太史子义求援,只需要坚守数日,等到援军抵达,敌人必会不战自退。”
“原来如此。”
二人虽心有疑虑,惴惴不安,但既然荀彧坚持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不知道,荀彧去历城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之前说过,历城、祝阿、茌县三座县城其实就是后世济南市的三个区,济南人都知道,北面就是黄河。
然而汉朝的时候,那条黄河就是济水,而南面就是泰山。
此地的地形跟虎牢关很像,北面是黄河,南面是嵩山,处于河流与大山之间,可谓是交通要道,兵家必争之地。
如果荀彧放任许攸率领的偏师把这里攻下,那么许攸则进可攻,退可守。
进在哪里?
在高唐。
祝阿的位置就在长清区,此地和历城之间,就有渡口过河,渡过济水。
济水一过,就到了高唐身后,此时如果袁绍南北夹击,派出兵马绕过平原,直接袭击龙凑渡口,抢夺了渡口之后,在许攸军的掩护下渡河,那么高唐就危在旦夕。
所以历城的位置就十分关键。
因为当时的济水仅仅只比黄河小一点点,也是一条巨大的河流,如果不靠渡口的话,几乎难以过去。因此只要控制住了历城,许攸军想要在有军队骚扰的情况下安然度过济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便许攸没有选择渡河进攻高唐,如果荀彧不管历城,许攸大军将这三县夺下,占据了这处黄河与泰山之间的隘口,几乎相当于是董卓军把虎牢关送给关东军一样,敌人随时可以进攻腹地。
到时候源源不断的冀州军就会从济北国进入青州,他们就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蛇被打了七寸,只能被人家进攻,而没法做出任何反制手段。
那退又在哪里?
你家重要隘口被人家占据,人家还不是想退就退?
所以说,此地对于青州的重要性,其实就相当于虎牢关于洛阳,剑门关与四川是一样。
只要守住了此地,源源不断的袁军就可以通过济北国进入济南国。
而且过了济水就是高唐,高唐是黄河最重要的渡口,也是青州防区设置的最后的防线,高唐一失,黄河天堑就没了,后面再无险可守。
如此重要的地方,荀彧自然不可能放给敌人。
当然。
除了地形以外,司马俱也很重要。
现在司马俱的残兵还在茌县,荀彧如果在东平陵的话,司马俱那边的兵马就毫无作用。
他若是去历城,即便敌人占据了祝阿,历城与茌县还能成鼎足之势,将敌人拦在通往济南的入口处,等到援军抵达,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所以荀彧敏锐地察觉到了历城的重要性,抛弃东平陵不管,也得先去历城再说。
做出决断之后,荀彧立刻动身,让召来城中守将召集人手。
实际上东平陵也不是完全没有兵力,作为济南的治所,此地有郡兵五千余人,但分散在各县,历城祝阿等地就各有一千,东平陵也有一千,其余分散在漯阴、著县、东朝阳等地。
除此之外,还有数千运送粮草的辅兵。青州实行募兵制,且奉行兵在精而不在多,因此战兵素质较高,人数相比于冀州较少。
但很多上了年龄的老兵不愿意退休,继续留在部队里,这些士兵就成为了辅兵,也相当于预备役。
老兵们的普遍年龄基本都在四十岁以上,不少都是刘备黄巾之战以及陈暮入主青州做刺史时,收拢的青州黄巾,如今十多年过去,虽荒废战事,但战斗力应该还是有一些。
得知后方出现战事,老兵们踊跃参加,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就已经有两千多名辅兵转入战兵的行列,其中就有现在担任东平陵县尉的**。
**今年也三十五六岁了,青州募兵制是以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壮组成的精锐战兵为主。按照陈暮制定下的军队规划,如果到三十岁之前还没有成为低级军官,普通士兵基本都要退伍,回去种田作为劳动力。
主要也是当时青州还是典型的人少地多的情况,虽然已经有六百万人口,可到处都可以开垦荒地,所以急需要劳动力。三十岁退伍,分了田地,娶妻生子,不至于耽误了人口生育和粮食生产。
而**跟随刘备陈暮征战多年,本来已经可以担任中级军官,但由于父亲胡志病故,退役回家,因军功分了不少田地,且做了县尉,成为了权力阶层。
现在听说敌人进攻济南,荀彧一声召唤,立即放下荣华富贵出来响应。
像**这样的人还是有不少,刘备最早入驻济南时麾下可是有一万多收拢的黄巾士兵,后来陈暮扫清青州,即便是去掉青州黄巾里的老弱妇孺,青壮也有二十多万,这些人只有少数像管亥、徐和、司马俱、管承、李波、王饶等人成长到军官级别,大多都已退役。
退役之后分散各郡各县由官府提供田地组织生产,鼓励生育。如今光东平陵像这样的退役士兵以及转入辅兵的人就有数千,除了离得远的,住在城池附近的以及在城外军营待命的辅兵们几乎全部被征召转为战兵,进入了战斗状态。
如果荀彧耐心等等,把整个济南乃至后方所有预备役集结起来,拉起五六万人马还是没问题。但荀彧没有这个时间了,几乎是连夜发布命令,很多人都是半夜三更在床上接到通知,临时被征召而来。
等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一支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东拼西凑的队伍就已经整装待发。荀彧留了一千人守城,算上刘衡李恒等人的家兵,总计四千来人,平旦时分就开始启程。
这些士兵当中现役的精锐战兵只有不到一千人,其余的要么是刘李二人家兵,要么是辅兵或者退役老兵,来源成分很杂,战斗力可能也堪忧。
但荀彧也顾不得这么多,带着**以及东平陵的一个军司马守将领着这些人飞速赶往历城而去。
幸运的是因为许攸大军攻破了齐长城,再疾驰到祝阿城外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军中夜盲症士兵太多,不好攻城。且来得匆忙,急行军下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所以许攸是临时在城外露宿,第二天打造了一些云梯等攻城器械再进攻。
祝阿不过一千兵力,而许攸则带了袁绍驻扎在东郡的大部分兵力,总计一万五千人。敌我力量悬殊,并且祝阿不过是一座小城,城池只有两丈多高,也就是五米出头,属于普通县城范畴。
像这样的城墙,别说跟虎牢关长安城洛阳城那些高达十多米的城墙比,就算是东平陵这样的一郡治所,也能达到七八米,根本不可能防御住那么多敌人。
因此当荀彧抵达历城的时候,祝阿早就被许攸攻下,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西城门作为主攻,南北二城门佯攻,东城门外看似没有任何兵马,实际上许攸在城外林中藏了几千人,四面合围,城中兵力完全不够。
等到西城被攻破之后,守军仓惶打开东城门逃跑,却被城外的兵马埋伏,死伤惨重,一千士兵仅仅只有三四百人分散突围逃走了,其余人要么被俘虏,要么被斩杀,只要再拿下历城,整个济南就会暴露在袁军的铁蹄之下,到时候青州形势瞬间将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由于东平陵到历城足足有四十多公里,九十汉里,荀彧军队行军了足足一日才抵达。从清早平旦末刻(早上5点),到下午哺时初刻(下午3点),差不多五个时辰。
这个时候祝阿便已经落入了许攸手里,许攸是在大军吃过早饭,也就是食时三刻进攻(早上8点),所以他拿下祝阿的时间是在日中三刻(中午12点),祝阿离历城还有二十多公里,四十多里路,即便立即出发,也得到日入初时(下午5点)才能抵达,所以历城现在还算安全。
荀彧匆忙进城之后,就已经从祝阿逃过来的溃兵听闻了祝阿失守的消息,他骑在马上,**跟在身边,身后一队队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踩在夯土地面上发出橐橐声,街道上来来往往很多百姓纷纷逃难,一片兵荒马乱之象。
等抵达历城县衙府邸之后,荀彧立即召集**以及那名叫周满的军司马,还有历城县令过来议事。
“历城令。”
“在!”
“你马上派城中樵夫,大量去砍伐木料,同时收集粪便。”
“是。”
“周满。”
“卑在!”
“你领军中工匠,快速上城头建造防御工事。”
“唯!”
“**。”
“卑在!”
“你曾经担任过玄甲重骑,乃为骑将精锐,领斥候去查探敌情。”
“唯!”
三人都得到了命令,马上开始行动。
历城县令负责派人去砍伐树木,搜罗粪便。
周满则让工匠将木料制造成守城器械,建造防御工事。
**则充当斥候,去查看许攸军行动。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展开,历城令在派了手下去做事之后,荀彧又马上安排了新的任务。
同时城防也在加紧制造,像历城这样的小城,想要床弩、投石车这样的大型器械就别想了。但滚石檑木以及石灰顶板之类普通器械,倒是可以马上临时抢制。
现在双方都在争取时间,许攸中午才拿下祝阿,士兵们也不是铁打的,就算是想要一鼓作气,也得吃了饭才能行军。再加上历城本身就与祝阿有一段距离,荀彧至少在这一点上,还是抢占了一些先机。
更何况荀彧已经从逃回来的溃兵嘴里知道了许攸拿下祝阿的时间,根据推算,正常情况下,敌人应该是明天才会到。但如果对方想着兵贵神速,那么最快也就是日入初时才会抵达。
所以荀彧至少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准备。
大量的命令从县衙府邸发出,一条条军令被各级军官以及历城县的官员们迅速去执行,城楼上不断堆砌着新的木料和滚石,北面济水渡口方向,也派了斥候前去侦查,确保袁军并不是直接渡过济水袭击高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到了日入初时敌人并没有出现,这让荀彧松了一口气。
但**作为斥候,还是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他还没到祝阿,半路上就已经遇到了敌人的斥候,双方交战,敌人增援赶到,他不得不撤回。
荀彧分析了**带回来的情报,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敌人在拿下祝阿之后,就立即选择了出发,过程中原地休息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在哺时(下午3-5点)的时候原地让士兵们吃了一些东西,然后继续出发。
按照**与敌人相遇的地点和时间推论的话,最快到日入末刻(晚上7点)的时候,敌人就应该能抵达历城城外。
事实上荀彧的推断并没有错。
许攸同样也知道历城的作用有多大,所以在拿下祝阿之后,他只留了三千人守住了城池,然后再派三千先锋军,快马加鞭赶往历城,看能否突袭城镇,只是半路上遇到**的斥候队,让先锋军警觉,怕前方有埋伏,不敢继续前行。
等到后方大军跟上来之后,先锋军在前方开路,接近傍晚日入末刻,天色昏黄明暗不定的时候,在远方西下的太阳余晖当中,城楼上的荀彧,就已经看到西面的官道之上,无数旌旗,缓缓而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围点打援
在**把消息带回来之后,荀彧就已经迅速下达命令,关闭各个城门,将已经砍伐好的树木,收集的石料全都堆砌在城墙上。
所有的旗帜全都亮出来,同时又发动城中百姓,穿上铠甲,挤在城楼上方,做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样子。
许攸大军抵达城外,离了一箭之地,此次调动的大军是东郡守军,将领是朱灵与韩衍。
袁绍派许攸为统军,给了个临时职务,称之为督军中郎将,统帅二人。
见到城池上方似乎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朱灵仰头观望说道:“督军,敌人似乎早有准备,而且他们的人数很多。”
“哼,愚昧。”
许攸一点都瞧不起二人,鼻孔快翘到天上去,傲然说道:“刘备大军都在前线,历城不过是一座小城池,哪有那么多兵马,我料这必是敌人的虚张声势之计也!”
朱灵和韩衍对视一眼,就都不说话了。这人特别讨厌,或许他每次预料都是对的,但总喜欢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属实让人不舒服。
事实上许攸本来就是这种人,情商极低,他在袁军内部也很不让人喜欢,家人犯法被审配逮捕而选择背离袁绍投靠曹操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他在袁军人缘极差,得罪的人太多,已经快混不下去了。
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后来哪怕是帮曹操立了大功,取得了官渡之战,结果以曹操的容人之量,居然能逼得曹操把他砍了,连一个求情的人都没有,可见这个人到底有多让人讨厌。
但现在他是二人的上司,哪怕朱灵和韩衍再讨厌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许攸见二人不搭腔,冷哼一声道:“传我命令,攻城!”
“唯!”
二人不敢不从,只得应是。
他们远道而来,没有什么攻城器械,但之前攻打祝阿的时候还有不少云梯,对于历城祝阿这样的小城,普通云梯就足够了。
当下在朱灵韩衍的命令下,各军队有条不紊地进行,开始准备进攻城池。
远处城楼上,荀彧**周满等人看到敌人居然根本就没有原地安营扎寨的意思,而是开始分散缓缓靠近城池,就已经知道他们显然是打算趁着天还未完全黑,想将历城强攻下来,今夜住在城里。
**说道:“国相,计策好像失败了,他们并没有被吓住。”
“也不算失败。”
荀彧笑了笑说道:“虚张声势之计,其实就是拖延时间的计策。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城内完全没有防守的力量,虚之以实,实之以虚。如果敌人以为识破了我的计策,还像进攻祝阿那样攻打我们,我们就给他们迎头痛击即可!”
“这倒也是。”
**点点头。
虚张声势之计,就是纸老虎吓人。
但如果被敌人识破,骄纵大意之下,以为历城像祝阿那样好攻打那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表面上看荀彧是在虚张声势,但他至少还带了四千士兵过来,再加上历城本来就有一千兵马,五千人守城,够许攸喝一壶的了。
荀彧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聊城的三将军以及茬平的黄忠太史慈他们,田元皓如果知道的话,应该会明白该怎么做,我们只需要静等援军即可。他们不攻城最好,攻城也无妨,之前的准备,足够把他们击退。只要他们认识到城内守军厉害,也许还能多拖延几天。”
“我明白了。”
**深呼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开战。
那边历城令连忙组织之前被派到城墙上凑人头的百姓们下去,百姓本来就十分害怕,看到城外大军涌来,吓得四处逃窜,很快城头上只有零星的数百士兵,把城楼显得空荡荡的,似乎兵力变得极少。
“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这一幕,许攸仰头大笑,指着城头嘲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我南阳许子远面前布鼓雷门,待城破之后,我倒要看看是谁使的这计,真是贻笑大方也。”
“督军神算,令人佩服。”
韩衍的情商可比许攸高得多,虽然讨厌许攸,但明白这个时候还是该给他捧捧场,所以应和了一句,不至于让现场过于冷清尴尬。
大军浩浩荡荡地来到城下,历城城头上的数百士兵有气无力地向外面射着弓箭,就这点箭支,都组不成箭雨。
前排的刀盾手举着盾牌一路冲到了城下,然后一列列云梯搭建,开始如蚂蚁般向着城头涌去。
而就在此时,埋伏在城内墙下的周满瞬间带领着大军杀到了城头上,城头刹那间就不知道从哪涌出数千人,一根根滚石檑木开始往下扔,石灰和弓箭不要钱似地往外撒。
“不好,有埋伏!”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快,快撤!”
城外袁军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砸死砸伤无数。惨叫声连绵不绝,一些被滚石檑木砸得脑浆都出来,一些被石灰灼烧了眼,还有些则被弓箭射死。
城外的袁军实在太多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反抗,袁军士兵们完全没有想到敌人早有防备,原本有一些士兵都快冲到了城墙上,一根檑木砸下来,云梯都被砸断,又有长枪和勾镰不断往外捅,士兵们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往下落,摔死砸死大片。
“这.......”
远处还保持着笑容的许攸顿时脸色凝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敌人居然根本就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早有防备,他们到底从哪里组织起了那么多人出来?
“督军,撤兵吧。”
朱灵反应还算迅速,马上催促许攸退兵。
许攸如梦初醒,连忙喊道:“快,给我鸣金收兵!”
“鸣金收兵!”
朱灵马上安排人鸣金收兵,叮叮当当的铜锣敲响,袁军被城内组织起来的反抗很快打退,丢下了近千具尸体,如潮水般狼狈逃离。
荀彧走到城头,看到外面旗帜上挂着的一个“许”字,于是对周满说道:“袁军军中姓许的,也就只有南阳许子远,此人极为自负。周司马,你可去嘲弄对方一番。只消说他愚蠢不堪,中了你的计策,必能让他暴怒。”
周满是个粗壮汉子,嗓门很大,听到荀彧的话,便站到了城头上,铆足了劲大喊道:“来者可是南阳许子远?听闻你才智出众,闻名天下。却是中了我周满之计也,哈哈哈哈哈!”
远处的许攸只觉得胸口一闷,像是一口老痰憋在喉咙,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他还以为城中是什么智谋之辈设计了这虚张声势之计,没有料到居然是这般粗鄙的一个丑陋汉子,胸中之气如鲠在喉,越来越红的脸只让他暴怒不已,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过了许久,许攸才仰天怒吼,咬牙切齿地说道:“啊啊啊啊啊啊!可恶,可恶,可恶!!!!我必要把这城池踏破,将此人碎尸万段!”
“督军,敌人早有防备,还是先安营扎寨,休整一番吧。”
朱灵苦苦劝说。
“哼!”
许攸冷哼一声,拨马回头就走。
看他如此,朱灵只好与韩衍一边整顿士卒,一边安排士兵退后数里准备安营。
袁军是远道而来,从东郡的秦亭过黄河,然后绕开青州军驻扎的东武阳一带,穿过曹操控制的东阿县,谷城县境内,进入济北国,最后再通过卢县杀到历城。
全程二百多公里,他们的粮草也只带了约二十日,一路上光行军就用了五六天,在齐长城以及祝阿也耽误了两三天。
若非曹操放水,在齐长城的时候,他们根本就过不来。
不过在齐长城和祝阿的时候,他们搜罗到不少青州军的粮草,得到了补充。当时司马俱只领了本部一校五千人守齐长城,祝阿的守军也不多,所以能让这二地吃两个月的粮草,对于袁军来说,只能吃二十天。
这样算下来的话,许攸的大军至少还能够维持一个月的粮食。好在茬平离此地很近,黄忠和太史慈接到消息,是完全可以通过黄河与济水之间的河流进入济水,再顺河而下,抵达历城外。
最快明天,最慢后天援军就能抵达,只不过黄忠和太史慈的兵力也不是很多,他们是以水军为主,陆地战斗力也许不如袁军,如果不能把袁军打出祝阿,让袁军在祝阿城中坚守的话,袁绍很有可能再派援军过来,到时候双方反而又会陷入僵局。
所以荀彧思来想去,就立即派人通知还在茬县的司马俱,命令他等到黄忠太史慈的援军到来之后,趁着他们与敌人交战的时候,趁机偷袭祝阿,一定要把祝阿拿下,断了袁军的退路,这样才能把许攸的军队彻底赶出济南。
而许攸这边虽然暴怒,可他确实聪明,在明白敌人居然已经有所防备之后,马上派人回去找袁绍报信,要求袁绍继续增派援军过来,因为他这边已经撕破了一条口子,大军继续增援,便能拿下青州后方。
到时候源源不断的袁军就可以通过这条被撕破的口子进攻,只要攻破了历城,把祝阿、历城、茬县这三个后来的济南市区占据,那么夹在济水与泰山之间的唯一通道,就彻底被袁军掌控,那时候袁军想进攻就进攻,两面袭击,青州就会陷入到被动的局面。
双方都在等,袁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建造起了营地。由于此地离祝城不远,他们选择的是在城外五里处,离济水也大概有那么几公里路程,通过济水的一条支流,在营寨外面建造起了护营沟,同时又分出兵马,把祝阿牢牢占据住。
荀彧还想让司马俱打探一下祝阿的兵力,但许攸同样意识到即便历城拿不下,祝阿也一定要作为袁军进攻的桥头堡死守住,所以不仅派了朱灵,还多增添了两千人马,以保证即便他们战败,也能逃回祝阿。
到了第二日中午,济水的河面上,就已经飘来七八艘楼船,太史慈亲自率领八千援军抵达了江面,在历城城外,放下了船锚,同时于城北约三里处,同样开始修建营寨。
随着太史慈的增援,两边的兵力已经接近持平,但由于都忌惮对方修得固若金汤的营地,双方谁都没有主动进攻,而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荀彧在等对方的粮草告罄,许攸则是在等袁绍派新的援军过来。
然而许攸却不知道,荀彧早就把这一点算准了。
此时此刻,聊城。
田丰是在祝阿失陷后的第三日接到的消息,他匆忙找来张飞。
张飞这个时候正百无聊赖地喝酒,听下人来报,田丰正急匆匆地跑到府邸中,他瞬间酒醒,眼看再想藏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慌忙将桌上的几个空酒瓶一把抄起来,往身后的屏风后面扔。
“啪!”
田丰才刚进去,就听到瓶子破碎的声音。
“什么动静?”
田丰一时纳闷,抬眼一看,张飞跟没事人一样,正襟危坐,在桌案上装模作样地看着公文。
但满屋子的酒气,却还是深深地出卖了他。
“翼德!”
田丰大怒,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张飞桌案前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喊道:“你又在喝酒!”
老头子今年也五十多岁了,还拄着拐杖。
张飞是尊敬士人而不爱惜士卒,再加上早年讨董的时候,田丰多次出计,帮他打败董卓军,因此张飞很尊敬田丰,对于田丰的指责,不敢还嘴。
只是见到田丰生气,他连忙解释道:“先生你忘了,我大哥说过,无事的时候喝两杯并不算违反军令,现在也没有什么军务,大哥还在平原和袁绍对峙呢,我得防着东郡和甘陵的袁军,他们不打过来,我又不用领兵,喝两口很正常。”
“现在有军务了。”
田丰左手握着拐杖,右手挥舞着手中的公文道:“荀文若那边急报,袁军绕开了我们,从济北国打进了济南。”
“什么?”
张飞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办?”
田丰笑道:“别慌,荀文若已经亲自领军前往历城,且他在书信里也说了,已经找黄忠太史慈求援,船队顺江而下很快,半日即可到达,现在最关键的是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
张飞纳闷道:“什么地方?”
“济北国!”
田丰阴沉着脸色道:“敌人已经打进了济南,占领了祝阿,袁绍不蠢的话,就会很快派遣援军,源源不断的军队就会从这条口子杀入济南,我们必须做出应对。”
张飞忙道:“先生请说。”
“围点打援!”
田丰毫不犹豫地道:“子归曾经用过这计,我们当立即南下临邑,进入肥城附近,袁军只要敢来,我们就让他们死在那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破计!
永汉二年初,孙策击袁术于固亭,曹操击吕布于灵璧。
而当袁术前军被破,收拢士卒屯兵于向县的时候,后军所在的平阿,又在两日后遭遇孙策奇袭。
孙策身先士卒,如他父亲一般冲锋陷阵,跟在扛着云梯的士兵身后,等到云梯架好之后,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咬着刀往上攀登。
无数士兵如蚁附般跟在他身后,舍身忘死般拼命向上冲杀,孙策顶着敌人的弓箭与长枪,一马当先来到了城楼上。
他就像是一个战神,没有一个袁术军士兵杀他一合之将,很快城楼上就被他杀出一片空白区,大量的孙家军迅速跟进,占据了城楼,开始向周边蔓延。
最终如祝阿一般不过两丈多高的小城市平阿就这样被孙策攻破,城内囤积的粮草被付之一炬,袁术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连忙回援。
然而等到袁术亲自领兵来救的时候,孙策军早就离开。
此次出兵的大批粮草全部存放在这里,可以说是袁术的所有家当。看到满城火光冲天,一片残垣断壁无数粮草变成灰烬,袁术气得吐血半升,当即不省人事。
半个月后,曹吕再次发生战斗,吕布已经得知袁术大败而归,逃回了寿春,已经知道此次联盟不可能了,便同样撤军,然而在撤军途中遭遇曹操伏击,损失不小,双方一路追逃,于彭城下邳等地多次发生战斗,互有胜负。
至于孙策,击溃来犯的袁术军队之后,大军浩浩荡荡进攻淮南,先得庐江等地,然后慢慢包围九江,袁术不能阻挡,且寿春已经没有余粮,于是撤退到丹阳,丹阳太守袁胤为袁术从弟,勉强收留其众。
由于长江天险,再加上此时的孙策并不是像历史上那样人在江东,有宗族以及不少世家支持他驱逐袁术,所以此时孙策不太好过江,暂时只能作罢,没有继续过江东追杀袁术,让他残存。但此次他先丢淮北沛国南部大片土地,又丢九江庐江,实力大损,已经不足为惧。
而吕布那边也不容乐观,吕布的兵力一开始只有张杨的一万多人,自己则只有两千骑兵。江淮一带骑兵本就不好施展,再加上淮北民生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哪怕他占据广陵下邳一带有一些日子,可总兵力也不过两万人,曹操却有四万大军。
最关键的是曹操如今多年成长,统帅能力早就非比寻常。此次大战,亲自领军伏击,战术得当之下,打得本来就兵少的吕布节节败退,丢掉了大半个下邳,现在也只能过了淮水,依托淮河进行阻挡,再次陷入对峙。
南方的战时大体是孙策和曹操在压着袁术吕布揍,二人确实不如孙曹的能力,特别是袁术,最初坐拥十多万大军,却在无数次战争当中不断失败,不断败光家业,他的能力,根本撑不起他的野心。
吕布也是同样如此,他与曹操之间,差的不仅仅是军事能力,同样还有战术布置,兵力差距,民心是否归附等等。
即便卫觊已经在精心尽力经营淮北,可广陵下邳等地原本上百万的人口在经过黄巾之乱以及筰融的祸害之后,人口大幅度减少,空留无数无主之田,无人耕种又能恢复多少实力?
所以袁术和吕布的失败,是一个必然事件。一个能力不足,一个不管是能力还是地盘人口,都远远比不上对方,最后被人家击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就在南方战局正在蔓延之时,北方的战局同样在发展。
公元198年2月,永汉二年初一月,许攸领兵奇袭济南,荀彧果断选择亲自领兵支援历城,在历城外将来犯之敌阻隔住,双方进行了对峙,而第二日太史慈亲自领兵从黄河支流进入济水,抵达历城增援,双方进行了对峙。
在对峙了七八日之后,袁绍终于派出了援军,第一批援军是由部将吕威璜领五千人,从魏县过阴安抵达顿丘,然后自秦亭渡过黄河,沿着许攸来的路线,一路抵达了济北国,进入肥城境内。
此时的济北国早就没有了曹操的军队,曹操让鲍信撤离了此处,将大量百姓和军队都迁移至了济北国南面以及东平国境,济北国本来就不大,相当于后世平阴、肥城、长清三个县的面积而已,在整个兖州是面积人口最少的郡国,全郡入口不过数万人,北面彻底成为了无人区。
吕威璜抵达之后,因为刚好已经天黑,所以他并没有继续赶路,而是驻扎此地,同时派人前往祝阿联系许攸。毕竟是长途跋涉行军,袁绍得知许攸这边有了进展,于是打算源源不断地派兵马,此次吕威璜只是打个前站,先把粮道打通,所以并没有急着前进。
即便是派援军,自然也不是说一股脑数万大军派出去。需要进行军队调整以及粮道规划。张飞的部队还驻扎在东郡西北面,如果袁绍从自己前线派人,免不了要路过张飞的博平聊城一带,必然会被拖延,所以他需要从各地调遣兵力前来汇合。
如此时的邺城危机已经解除,在张郃高览南下之后,关羽陈暮就已经撤离了内黄,所以袁绍也可以从张郃高览那边分出一部分兵力,再加上清河国以及魏郡的一些郡兵守军力量,他大概可以分出三四万人出来,勉强可以行事。
吕威璜仅仅只是第一批而已,在其后还有韩莒子,高览等数部人马,然而袁绍却没有想到,张飞部居然只留了少部分人马守城,大部队连夜南下赶往临邑,靠近了肥城地界,密切关注袁军动向。
很快,吕威璜进入肥城附近的消息就传到了还在临邑的张飞耳朵里。临邑就是后世的东阿县,产阿胶的那个地方,此时正位于济水以北,离肥城大概有一百余里路。
当时临邑的地理位置是卡在了黄河与济水之间,此地北面就是黄河南岸的茬平县,而且济水跟黄河之间仅仅离着二三十公里路,中间有大量的河流互相通渠。袁绍如果想派大军从这里进攻济南,光沿途的那些河流,就会成为难以逾越的鸿沟。
所以最开始袁绍就没有想过从西面进攻济南,只是他也没有想到郭嘉会为了算计青州,故意放袁军从济北国进去。这样一来,临邑和茬平自然就不存在二河天险。就好像姜维镇守剑阁,邓艾却偷渡阴平一样。
但临邑和茬平离济北国本身就很近,张飞从聊城利用青州水军的大船渡过黄河之后,马不停蹄地从临邑渡口过河,抵达了谷城北面,就是后世平阴县一带,离肥城近在咫尺。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吕威璜傍晚进驻肥城,等肥城那边的斥候将消息传给平阴附近的张飞时,已经是后半夜,整个军营都已经寂静无声,陷入沉睡。
这里是济水河畔,南面是泰山余脉,北面是波涛滚滚的济水。斥候用口令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营寨,片刻后先是田丰的帐篷点起了油灯,紧接着张飞主帅帐篷内燃起了亮光,田丰没有惊动其他部将,只是找来张飞商量事情。
张飞睡得睡眼惺忪,但听说战事即将打响,还是振作精神,批着一件光滑的黑色丝绸披风从床上爬起来,走出里间,来到外间议事厅,此时田丰已经在等他了,见张飞过来,便说道:“紧急军情。”
“敌人来了?”
张飞顿时精神一震,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数日了,终于有消息了。
田丰点点头:“袁绍已经派出第一批援军了,如我所料的一样,是分批而来,此乃添油战术也,出兵大忌。”
“既是大忌,袁绍干嘛要这么做?”
张飞挠头不解。
田丰笑道:“袁绍主力被明公牵制在东面,清河国虽有守军,可那是守护粮道的兵马,怎敢轻动,因而他只能从冀州各地临时抽调兵力。正所谓兵贵神速,临时抽调需要时间,等各路大军赶来,再集结部队,再加上粮草运输,祝阿早就被攻破了,所以他只能抽调一批是一批,先赶来增援再说。”
“哦。”
张飞听懂了,军队集结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袁绍为了集结队伍攻打青州,光准备工作就做了半年,更别说此时东西二线本来就处于战事僵局的情况下。
能临时抽调出人手,还是因为北面的公孙瓒被公孙度偷袭,解放了高览张郃的部队,不然的话他连抽调的人手都不一定能抽得出身。
现在一批一批的援军即将抵达,吕威璜的前军已经出击,高览的部队也会紧随其后,双方都将围绕着祝阿历城这个突破口展开争夺,就看谁能够笑到最后。
“那现在我们准备进攻吗?”
张飞询问。
田丰摇摇头:“不可。”
“为何?”
“因为我们不能这么快暴露。”
田丰沉吟道:“现在袁绍仅仅只是围攻平原,没有大举进攻,是因为他在忌惮我们周围的布置,一旦我们暴露,博平聊城一带没有驻军,那他完全可以派清河国的军队,直袭龙凑,那我们将极为被动。”
龙凑其实就夹在平原县和博平县之间,位于高唐县的黄河对面,是黄河自古以来最重要的渡口之一,历史上公孙瓒和袁绍大战,双方为争夺青州,便是在此地大打出手。
可以说,谁能够抢夺到龙凑渡口,谁就能拥有夺取青州的主动权。
而刘备为了防止龙凑被夺,不仅大军囤积于平原,同时在附近的博平、高唐、漯阴、安德一带布下重兵,又有黄忠太史慈的青州水师驻守在附近,所以哪怕袁绍想要进攻龙凑可以随时进攻,但没有拿下平原这个前方中枢之前,还是不敢行动。
然而现在随着济北国有了突破口,导致南面兵力大幅度调动,太史慈领一半水师南下救援,博平聊城的张飞也被调动到了济水南岸,整个龙凑南方几乎空虚,只有黄忠还有不到一万的水师,战斗力十分有限。
若是此时袁绍得知这个重要消息,他就可以立即从平原前线抽调一部分兵力,迅速猛攻龙凑,拿下渡口之后,渡河攻打高唐,哪时黄忠的压力会巨大,因此田丰根本不敢现在暴露。
“那何时才能进攻?”
张飞郁闷询问。
田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缓缓说道:“自然是毕其功于一役,将他们击溃之后,立即回聊城镇守,绝不能让袁绍知道我们南面空虚的消息!”
“好吧。”
张飞点点头:“我知道了。”
夜深了,军营沉沉睡去,接下来,还有更大的战争,在等待着他们。
.......
.......
与此同时,荡阴县。
陈暮此时正在房间中批阅各地公文。
祝城攻破的消息,在将近十日之后,终于送到了他的手上。
“祝城被破了?齐长城如此险要之地,竟然被人家从小道绕后偷袭,荀彧怀疑是曹操干的。”
陈暮陷入沉思。
曹操现在精力都放在淮北地区,南方战事他也在关注,这个时候曹操坑他一把,确实有点奇怪。
因为安阳陷落之后,袁绍可以说是损失不小,虽然北面公孙瓒的失利,导致联军也同样陷入被动,但至少这个时候,联军依旧还能够掌握着主动权。
现在曹操坑他一把,联军立即陷入被动,曹操在图什么?就为了帮袁绍?他不会天真的以为袁绍成事之后,他能够得到袁绍的帮助吧?
莫非?
陈暮迅速把最近关于洛阳、豫州等地的公文消息取出来,快速浏览了一遍。
他在这其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曹操在最近上书给朝廷的公文当中,先是痛陈吕布和袁术的野心,然后又说自己如何挫败了他们的阴谋,现在正在猛攻二人,请朝廷放心等等话语。
在这些公文当中,透露着一股轻松与自信的状态。
而最近孙坚也有一些公文,他似乎是察觉到了现在战事吃紧,曾经询问过陈暮以及朝廷,如今袁术已经被打得如丧家之犬,要不要他让自己的儿子孙策领大军北上,前来支援洛阳。
好家伙,曹操居然是在打淮南和江东的主意。
陈暮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很显然,曹操故意放袁军进入济北国,就是让青州那边防线不稳,再加上洛阳这边又有袁绍派来的高览张郃部队增援,不得不撤兵,导致二线接连陷入失利。
反观豫州那边,曹操越战越勇,打得吕布袁术节节败退。
孙坚谈不上是个老实人,但完全没有曹操那些花花肠子,历史上他除了讨董以外,袁术几乎是让他干嘛就干嘛,可见属于鲁莽行事的一个直汉子,见朝廷这边情况不对,想到自己还在豫州有数万大军,调过来向朝廷表忠心就合情合理。
而孙策一被调走,那淮北的广陵下邳等地,淮南的九江庐江等地,乃至于江东,可不都入了曹操的手?到时候袁绍如果没有迅速被歼灭,让他发展两年,就会又变成一个新的袁绍。
曹操的计策,还真是毒呀。
想必是出自郭嘉之手。
这小子还真是!
陈暮感叹了一声,然后立马向青州传信。
即便是放弃平原城,退守高唐,也绝不能让曹操得逞!
第一百六十六章 袭城!
太阳已经坠下了地平线。
在最后的一片红光,远方孤零零几棵矮树的黑影越发地显得孤独和深沉。
北边高矮不定的连绵群山,渐渐地走进昏暗里,在夕阳彻底落幕后,便只剩下无数个难以辨认的森森绰影轮廓。
几颗性急的碎星早就挂在灰蒙蒙的天穹上,一亮一暗地闪烁着冰凉的光,冷淡地注视着大地;它们迫不及待地宣告,白天已经过去,黑夜即将到来。
历城城外,荀彧目光看着许攸的军队如潮水一般退去,再看看满目狼藉,到处都是腥臭的粪便的城池,强忍着想吐的心思,扭头回去。
这已经是许攸进攻历城的第十日,前几日还有太史慈的军队帮忙照应,至少在兵力上没有吃到什么亏,司马俱那边也发挥出了他的作用,偷袭了祝阿,差点把城池拿下。
但很快许攸也设了一计,先破了司马俱,然后利用青州水军的劣势,于北面济水南岸分兵结寨,将太史慈部挡在了水面上,让他无法从侧面照应历城。
青州水师虽然训练有素,但毕竟每日训练都是在水面上,陆地训练非常少。在陆地上的战斗力自然不如每天都在陆地厮杀训练的步兵。
许攸只派了三千人结成营寨,利用寨墙防守,太史慈敢出兵,不管是攻打这处营寨还是去城池外协助荀彧防守,都要面对许攸的前后夹击。若是不出兵,自然中了敌人下怀,被这三千人看住。
好在最开始两天,在太史慈的帮助下,荀彧好歹也是建造起了一些防御设施,陈暮曾经教过他们守城金汁,这东西确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的确很有效,至少这几日若非之前准备好的守城器械,面对来势汹汹的冀州军,他也抵挡不了那么久。
主要还是历城的城墙实在太低了,只有两丈来高,也就是五米作用,这点高度,后世我军训练有素的士兵靠着三人协作完全可以不用绳索或者梯子就能爬上去。城内城外的兵力对比悬殊也非常大,如果不用特殊手段,根本无法防御。
不过虽然勉强抵挡住了敌人的再一次进攻,但城外一直没有什么好消息也让荀彧有些忧心忡忡。他怕的是张飞那边没有动作,可也在担心张飞那边有动作,龙凑那边又会出事,因而这几日来,长发当中又泛白了不知多少。
“兵道艰难啊。”
在回府邸的路上,荀彧仰天长叹了一句。
可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家国大事,兵道本来就不是那么简单。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选择相信自己的同伴,相信自己的队友,待张飞田丰那边,做出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等到天边夕阳彻底落下,那一抹绚烂的火烧云也逐渐开始消散的时候,哪怕是泰山连绵群山的暮鸦,也已经不再山顶盘旋。
肥城县早就破败不堪,城外的田野荒芜,长满杂草。没有人居住,没有人存在,除了乱葬岗的孤坟以及远处泰山上偶尔传来的狼嚎,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一片孤寂与黑暗当中。
即便是在和帝时期,整个济北国的人口也仅仅只有约二十万人,等到黄巾之乱,董卓之乱以及诸侯纷争之后,整个郡国的人口就已经下降到了极致,总数不过几万而已。
卢县和肥城变得荒废起来,大部分的百姓要么死在动荡之中,要么逃入泰山里当山匪,要么去了其它郡县。现在卢县和肥城剩余的一点百姓,也被鲍信带去了济北国南面的蛇丘、刚县、成县等地安置,将北方全部让了出来。
等到韩莒子的大军与吕威璜汇合在一起的时候,袁军的总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一万多人。
昨日吕威璜就已经跟许攸联系到,此时他仅仅只是作为前站,后面的韩莒子,以及高览主力部队正在迅速跟进,最重要的还是粮草运输,这会上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绝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
所以二人汇合之后,今日是打算暂时先在肥城休息一夜,等到明日北上进入卢县,卢县离肥城约四十多里,再从卢县到祝阿已经是近在咫尺,很快袁军就会源源不断地进入济南。
但在夜幕之中,平阴一带的山林中,一队队士兵举着火把,迅速穿梭在林间小道里。此处山峦不高,可夜晚走山路还是艰难,非常考验士兵们的体力和耐力。
好在张飞士卒皆为精锐,他们以曲为单位,分散行进。等抵达原定的肥城西北面约十余里外的一处山谷时,各部纷纷开始集合。
队伍的人数已经清点出来,一共是十五曲,总计七千二百八十九人。张飞的麾下只有两校,有两名校尉,四个军司马,二十个曲长,再加上若干各级队长、什长、伍长等低级军官,总兵力大概在一万出头。
田丰留下了三千多人驻守博平聊城,每日在城头打起张飞旗帜,四处巡逻,营造出张飞并没有南下的假象,剩余的七千多人则跟随他入驻了临邑,在临邑休整两日,渡河抵达了平阴。
此处山谷之前就已经被田丰派人侦查占据,在确定没有敌人的岗哨之后,就成为了野外临时休整营地,没有帐篷也没有床铺,大家只能席地而坐,食用冰冷的干粮。
“人员都已经集结完毕了。”
田丰手里拿着一个干粮饼子,里面夹了些咸酱菜和几块干牛肉,一边吃着,一边对张飞、张饶、周陶等几名将领说着话,周围还有四个军司马在认认真真地旁听,这是在准备布置作战任务了。
张饶和周陶都是黄巾出身,早年聚众在北海国肆虐,后来被关羽用反间计打败,投降了青州,跟徐和司马俱管承王丹李波等人是一批,现在也慢慢混到了校尉。
几个人都坐在草地上,一边和士兵们一样,吃着酱干菜带点牛肉的饼子,一边把田丰要说的话都一一记在心里,准备待会执行命令。
张飞几口就把干粮吃光,咕咚咕咚喝了口水,拍了拍手没觉得饱,身边有名士兵又递了块新的饼子给他。
“你自己留着吃。”
看到是自己亲兵的饼子,张飞没有要,要以前他肯定不在乎这些,士兵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后来被四弟教育过,也打赌输过,还被田丰时常耳提面命,也就没了这种拿士兵生命不当命的想法。
亲兵憨厚地笑了笑,手里另外一块啃了半边的饼子露出来说:“出来前俺就知道将军吃不饱,从伙房多揣了块饼子,特意给将军留的,我自己的饼子在这呢。”
“好小子,待会跟着我多杀两个敌人,回去给你升官。”
张飞接过干粮,牵着襟角把战袍裹了裹紧,掰下一块饼,正想往嘴里塞,下意识看了眼那亲卫的饼子,忽然愣住,亲兵的饼子里只有干菜,自己这块饼子里全是牛肉。手不由紧了紧,细碎的饼渣从他手指缝里扑簌簌地落到草稞里。
田丰瞥了他一眼,没有去给他说什么大道理,只是继续对几名中级军官们说道:“将军领三千人从西面直扑敌人正面营寨,周陶领一千五百人自北面牵制,赵旭,你到时候领一百人,去南面敲锣打鼓壮声势。”
“张饶,等到敌人的西面营寨被进攻的时候,东面的吕威璜部必然会前来支援,你领两千人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王起,你再领剩下的人趁此机会,偷袭吕威璜部的东面营寨,明白了吗?”
“明白了。”
几名校尉军司马中级军官纷纷点头。
田丰的计划是要把这一万多人全部吃掉,虽然他们的人数较少,可清晨奇袭,这要上还输了那才叫怪事。
早晨的春日浓雾渐起,山谷间飘荡着一抹如仙如邈的轻纱,环绕在林间不断起伏。
等到日出初时的时候,雾幛又见稀薄了一些,已经可以清楚地辨别出近处各校各营的旗号。
苍白面孔的日头就象一枚煮熟后剥壳的鸡卵,隐在天空中薄薄的云层里,懒洋洋地抛洒下些许的温暖。
张飞亲自率领大军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们从夜半鸡鸣时分抵达那处山谷,休息到平旦末刻,天微微亮的时候,各部纷纷行动起来,按照田丰的部署行事。
七千多人的大军在旷野上分散前行,在大雾的掩盖下,缓缓靠近肥城,肥城西北面约二里的地方有几处小山头,这里驻扎了几处袁军岗哨。
恰好因为今天起了雾,即便是站在制高点的岗亭上方观望,也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袁军士兵这个时候根本就懒得放哨,发现是这样的迷雾天气之后,一个个反而继续倒下呼呼大睡,警惕心不强。
或许他们也不会料到,此时此刻居然会冒出一支青州军来对他们进行伏击。军司马王起亲自带着斥候队潜入了这几处小山包上,突袭了袁军哨所,让这些士兵根本无法发出信号。
等到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周围的岗哨之后,张飞亲自率领大军,从正面的西门开始往肥城进攻。所有的士兵都尽量保持安静,在靠近城池之前,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肥城早就破败不堪了,两面城墙倒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片狼藉。差不多接近百米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看见雾中残破的肥城城楼。
韩莒子和吕威璜才刚来没多久,当然不可能对城池进行修缮,只是利用城池剩余的土墙建造了新的营地,倒塌的一些地方仅仅只是用木栅栏围上,城门都是打开的,因为城池大门缺了一扇,只留下另外一扇破破烂烂的根本合不拢。
没有陷马坑,没有拒马,也没有壕沟、铁蒺藜。什么防御工事都没有,城楼上值守的卫兵昏昏欲睡,城外本应该安排巡逻的队伍,也都靠在城墙根下偷懒,不管上警惕心还是戒备程度,都十分低。
这才是古代军队的常态,再精锐的部队,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保持警戒。人都需要休息,何况就连韩莒子和吕威璜,估计都没有预料到,这里能出现一支青州军。
因为青州军目前的兵力安排已经十分紧凑,几乎再很难分出人手。张飞这边的部队,也是放出了博平聊城一带的缺口,才临时赶过来。
如果让袁绍知道现在张飞不在聊城,他必然会分兵攻打龙凑,所以对于田丰来说,这一场战斗也十分关键。
先破了韩莒子与吕威璜部,趁着袁绍短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马上回师东武阳一带,截击还在路上的高览部,来回转战千里,御敌人于青州之外,方才能保全青州之安危。此,便为兵道之伐,心术之道也。
张飞亲领大军已经来到城外不足百丈,随着日头渐渐升起,雾也在慢慢散去,城墙根下,有名正在休息的士兵迷迷糊糊起来,准备找个地方撒尿,却看到不远处的雾中影影绰绰,同时分布着大小十几块不甚规则的黑潮便如追岸浪头般向着肥城缓缓涌来。
还没等他看清楚这些黑潮是什么,随着几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阴森凄凉的号角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人喊马嘶,无数喊杀声就卷动着风雷之势向着城池杀去。
最前面的是张飞领的百来名骑兵,为了追求速度打算先夺下城门,身后的步兵手持着武器押着阵线水漫滩涂般不疾不徐地缓缓压上。枪如密林刀如雪丛,旗卷幡张杀气腾腾,矛尖刃锋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刺目白芒,眨眼间就连和煦的春风也变得冰冷肃杀.......
“敌袭!”
一声声嘶力竭地呐喊响彻天空,紧接着城墙根下以及城楼上像是唤醒了无数沉睡的人,袁军士兵仓惶从地上爬起来,举目四望,还没等他们找到敌人在哪里,骑兵就已经冲到了城门口,一马当先杀入了城内,连剩下的半边城门,也被张飞一矛给戳倒.......
第一百六十七章 僵局!
“什么?”
平原国平原县城约五里外,袁军营帐内,袁绍听到消息,大吃一惊。
此时已经是一月中旬,袁绍包围平原县城已经两月之久,九河防区早就化了,可这些地方都被袁军占据,再也无法成为青州军的防线。
因此袁军开始紧锣密鼓地攻打平原县城,只不过因为平原县城城高墙厚,粮草充足,士兵士气旺盛,一直无法攻进去。
要知道平原城高达三丈六,也就是八米多的高度,这个高度虽比不得长安城、洛阳城、虎牢关那样有十余米高耸入云,但在天下郡国治所当中,也属于翘楚。
何况刘备在城中准备充足,大量守城器械、粮草、精锐士卒堆积,袁绍攻打臧洪守的东武阳都得打一年,更别说准备充足的平原县城。
所以袁绍现在采取的策略只能是围困战术,慢慢跟刘备耗。虽然他也不是没有进攻龙凑的能力,大军直接南下即可。
然而但凡有点军事素养的人都知道,龙凑位于平原的后方,你放着平原不攻打,跑去攻打后面的龙凑渡口,那么平原县城想要断你粮道,可谓是轻而易举。
并且龙凑周围又有张飞部、太史慈部、黄忠部、典韦部、臧霸部,平原城内还有刘备张辽部,附近青州军的总兵力接近八万,与袁绍的十多万大军差不了几万人,稍有不慎就是四面围攻。
因此稳扎稳打的策略,一定是步步攻城略地,而不是深入敌后,冒着自己粮道可能被断的风险跑到龙凑去。
今日袁绍本来正在营中看书,没想到南面兖州那边发来加急传信,高览还未抵达济北国,前面的两路韩莒子与吕威璜的一万多人马就已经被张飞部击败。吕威璜被张飞斩杀,韩莒子仓惶逃窜,只有不到三千人撤了出来。
同时祝阿的许攸军得知后方被袭击,再加上前线进攻失利,粮草所剩无几,最终只能撤兵。领军南下,在谷城与高览会合,而张飞部在打垮韩莒子以及吕威璜部之后,就马上回了临邑,观察这边动向。
高览毕竟还有两万人,加上许攸的军队,在南面依旧给青州军带来不小的压力。所以田丰也不敢直接回聊城,而是选择双方的中间地带,大量派出斥候观察高览动向,以此观望形势。
“明公,我早就说过此事行不通,那许子远舍近谋远;劳而无功,可谓是徒耗我军兵力,致使东郡兵马受损,恐怕东郡都不一定能够保住,此皆是他的过错也!”
等到袁绍找到诸多谋士议事,军中就有一位地位虽不如刘惠荀谌审配等人高,却也不算太差的冀州本土派谋士治中李历对袁绍说道。
袁绍手下诸多谋士派系里,南阳派的许攸和逢纪都有领兵权,可谓是受到袁绍重用。颍川派的郭图虽然接连受挫而地位逐渐下降,但荀谌却地位很高,被袁绍尊为谋主。反观冀州本土派则稍有落幕,因此李历必须落井下石。
然而让李历没有想到的是,同为冀州本土派的审配却说了句公道话,他对袁绍说道:“明公,这其实也不算许子远之过。他差点攻陷济南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后续援军出了差错,非他力所能及也。”
李历惊讶地看了眼审配,没有想到审配居然这个时候会帮敌人说话。要知道之前冀州派在袁绍麾下一直稳居第一,但十二月初审配在大河故渎失利后,地位就隐隐有下降趋势。
而随着许攸也得到了兵权,再加上控制半个邺城的逢纪,南阳派系可谓是重权在手。他这个时候不趁机打压,却反而帮敌人说话,这是李历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刘惠不着痕迹地给了李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也顺着审配的话说道:“是呀明公,许子远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刘玄德应对得更好罢了。”
“嗯.......”
袁绍缓缓点头,左右看看,说道:“如今南面偏师从兖州进攻济南的计划彻底失败,你们有什么想法?”
审配立即说道:“明公,张飞部南下之后,聊城和博平空虚,正好可取之。”
“张飞部不是在临邑吗?随时可以回去吧。”
袁绍不解反问。
审配笑道:“明公,青州所依仗着不过是齐长城也,现在济北国已经被攻破,若是高览此时率军继续佯攻济北国,明公觉得张飞会回去吗?”
“不错,我们调用的兵马都是从兖州以及魏郡调用,正是北面击败公孙瓒之后,让我们的兵马压力有所缓解。”
荀谌也附和道:“现在从许攸撤兵已是定居,不如继续佯攻济北国,牵制张飞的兵马,我们的本部人马则分出一些南下取了聊城和博平,这样控着两处要地,还可以威胁龙凑。”
龙凑之前不好攻打,是因为被平原城、聊城、博平等地围在了里面,而随着张飞南下,南部两座城池的兵力空虚,就很容易暴露出来一些漏洞和弱点。
虽然在茬平一带,也就是龙凑上游地区,博平南面的黄河对岸还有黄忠的水军驻扎,随时可以顺河而下,防守龙凑渡口。
但张飞部的一万多人都是青州陆军精锐主力,而典韦、臧霸部则位于平原县城的东北面,离龙凑有一段距离,周围只有平原县城的刘备和黄忠的水师存在,形成了一个致命的防区漏洞。
毕竟平原城、聊城以及博平是围绕着龙凑的三座城池。袁绍要想越过这三座城池去攻打龙凑,后面的粮草运输就会成为大麻烦,三座城池随时可以出兵袭击粮道。
现在聊城和博平两座城池空出来,一旦被袁绍占据,就立即能成为进攻龙凑的桥头堡,粮草也可以先运输进城内,依托城池开始骚扰进攻。
所以南面的攻势或许确实受阻,让袁绍并没有在济南占到什么便宜,但如果转而趁着张飞部南下的空档,占据空虚的聊城博平一带,威胁过河的龙凑渡口,对于冀州军来说,将会是个很大的突破。
到时候也许能够逼迫刘备放弃平原,转而防守高唐也说不定。
听到几位谋士都认为这个计划可行,袁绍就点点头道:“善,那我即可传书给高览许攸,让他们继续佯攻济南,牵制张飞部,我派人南下,夺取聊城和博平!”
“明公英明!”
几人纷纷鞠躬行礼。
数日之后,命令传达到了高览许攸军中。
二人其实也正有此意,于是顺势而为,再次派出兵马进攻。
高览之所以那么迟才到,是为了给许攸运输粮草,许攸粮草见底,与高览汇合之后有了粮草供给,便再次出征。
但他们不知道,此时已经重新将祝阿夺回来,正大军囤于祝阿城池当中的荀彧,正在给太史慈写信。
**站在一边,因为军情司在这些地方没有部门,所以只能由他亲自前往历城送达。
看到荀彧在信中让太史慈马上回茬平,**不由好奇问道:“相国,敌人还未走远,此时便让太史将军离去吗?”
荀彧苦笑着摇摇头道:“三将军南下虽然帮我们解了围,然他一走就把博平和聊城放给了袁军,如果袁绍不蠢的话,必然会派人前去攻打,所以必须让他们立即回去。”
“若是敌人不死心再进攻济南的话,恐怕不好办。”
**想了想道:“齐长城已经被他们毁掉,重新修缮也不知道要多久,光靠祝阿历城茬县三座城池,可挡不住敌人从山谷间过来。”
荀彧微笑道:“无妨的,现在我们都在抢时间,如果袁绍没有立马反应过来,我们也可以趁此机会,从济南各地招募一些退役的士兵过来防守,这样的话只要张飞和太史慈回防迅速,他也拿我们没办法。”
“哦。”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人物们的事情,就交由他们去做吧,自己老老实实当个大头兵就好。
然而**不知道的是,荀彧表面上风轻云淡,其实内心并不轻松。
因为说是这么说,可临时招募退役士兵,训练、武器、装备、粮草等等都是要解决的问题,不然即便曾经上过战场,但许久不经战事,战斗力不一定就比新兵强。
很多退役士兵都有家有口,甚至都大腹便便,不管是作战意志还是战斗力,可能都比不了年轻力壮的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新兵。
所以荀彧也仅仅只是安慰一下部将而已,现在他能够用的兵力,也真就只有那么四五千人。
一旦张飞部和太史慈回防,高览和许攸三万大军再次进攻,他的压力依旧会无比巨大,因此现在荀彧也是在赌,赌袁绍并没有继续从济北国攻打济南的心思,而是舍远求近,谋求聊城和博平。
双方都在谋算,然而很多时候,并不是谋算得好,就一定能够成事。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的时候,战争中的一点小小的意外,就能引导整个战局走向。
只是荀彧觉得,自己尽力便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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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战局在总体上依旧处于僵持的情况,除了一些小规模的变动。
如许攸从济南撤兵,张飞部围点打援成功。乃至于典韦部和臧霸部在安德与西平昌一带,与袁军保持高强度对抗等等。
而南方的战事也同样开始陷入了僵局阶段,孙策击败袁术之后,逐步蚕食九江和庐江地区,把袁术赶到了江东丹阳郡,因为没有水军,所以暂时无法过江继续进攻。
历史上孙策之所以能取江东,那是因为当时江东几个郡县的官员都是他的亲朋故旧,比如舅舅吴景是丹阳太守,吴郡都尉朱治,是孙坚的老部下。
有了这些人的帮助,孙策才能入主江东。然而现在这些人都在豫州跟着孙坚混得风生水起,根本就没有在江东稳固发展。
没有了这些本地的官员亲戚支持,孙策自然也就不可能顺利地往江东去。最主要的是哪怕鲁肃和周瑜也是大家族,可他们的家族都在庐江,乃是淮南大族而非江东大族。
江东掌权的官员不是孙策的人,本地的士族豪强也跟孙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除了吴郡的几个与孙氏有旧的豪强以外,其它郡县的豪强与他们毫无瓜葛。
所以哪怕江东的豪强其实很厌恶袁术,比如严白虎、祖郎、焦已等人,还有丹杨、宣城、泾县、陵阳、始安、黟县、歙县三十多个县城的本地豪强都不喜欢他,但孙策也不好打到江东去。
如此一来,江东这边暂时也就陷入了宁静。孙策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过江的事情,袁术则是已经只剩下半口气还吊着,堂弟袁胤帮忙防守江东沿线,阻拦敌人过江。
至少一年半载内,扬州还是打不起来。
倒是曹操猛攻淮北,战况颇为激烈,只是吕布殊死抵抗,再加上东海郡的青州军根本不出手,陈暮的外舅蔡阳镇守徐州北面,仿佛看戏一样看着曹吕二人打得头破血流,让他们二人战事也陷入胶着状态。
曹操故意设计把袁绍放进济北国,希望青州战事吃紧,让朝廷把孙坚的所有部队调去北方与袁绍大战。最近朝廷上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被陈暮上书阻止。
这厮可是为枭雄,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让他起来。陈暮宁愿放弃平原,也绝不能让曹操得逞。
最主要的是平原是可以放弃的,因为平原只是第二道防线,他们的最终防线可是高唐,高唐位于龙凑渡口对岸,即便袁绍最终占据了龙凑渡口,没有强力的水师,过河也是自寻死路。
所以放弃平原也不是不行,只是没有达到预期的消耗袁绍一年有余的战略目的而已,这是一个比较可惜的地方,不过相比于让曹操壮大,还是可惜一点比较好。
永汉二年的一月,便在这天下纷扰的乱局中度过。
时间慢慢来到了二月份,局势逐渐开始发生了变化,北方战局,也开始悄然变动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聊城之战
永汉二年,二月四日。
已是孟春时节,草长莺飞,博平县城内,无数士兵来来往往,不断穿梭。
田丰还是晚了一步,虽然他也猜到了高览和许攸的进攻只是佯攻,但谁也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走了的话,佯攻会不会变成实攻。
所以田丰不得不在临邑一带多逗留了两日,正是这两日的时间,让袁绍的大军轻松拿下了南边的博平县城。
张飞仅仅留了三千人守两座城池,而且博平县城也不是什么城池高厚的重镇,靠着城内一千多人,想要抵挡住袁军上万人的进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这次进攻的可不是许攸那支从东郡长途跋涉数百里前往济北国的偏师,而是不到七十里,袁绍的主力军,拥有大量攻城器械。
这使得整个攻城战争甚至仅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在北城门被轻松攻破之后,青州军就在一名守城的军司马命令下,果断选择了弃城逃跑,自南城门离开,前往南面的聊城。
陈暮曾经在青州军中提出过一个口号,叫“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在明知道敌我力量悬殊,根本不可能战胜敌人的情况下,士兵没有必要硬拼,该跑还是得跑,不要过于鲁莽。
这就是所谓的战略转移,并非懦夫行径。
这个口号得到了刘备的称赞,深得他心。因而青州对于士兵力战之后的逃跑行为,并不会有什么惩罚措施。不过若是在打得过或者实力相差不大,却未战先怯,那自然是另外一回事。
博平之战就是如此,当时袁军还没来得及把南城门全部包围,博平的青州军付出一定伤亡,成功突围,有八百余人逃了回去,聊城那边还有一千人,汇合在一起,总计两千来人,勉勉强强守住了聊城,等来了张飞援军。
虽然聊城守住了,但博平的丢失还是给予了青州很大的打击。原本应该固若金汤的泰山齐长城防线,被人从内部攻破,为了堵住这个窟窿,就得拆东墙补西墙,反倒使得博平口子又露了出来。
袁绍虽然没有拿下聊城,可有了博平作为突破口,他完全可以在城池内驻扎兵马,囤积粮草,然后分兵袭扰龙凑,到时候平原反倒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因此青州如今就陷入了被动当中。
到了二月中旬,袁军果然开始对龙凑发起了试探性进攻,虽然被守军打退,但这并非是一个好的信号。意味着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龙凑渡口都将会受到袁军的袭扰。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太坏,聊城还在张飞手里,袁军不敢枉顾身边的聊城,不可能大举进攻,只能小规模骚扰,这点攻击龙凑还是防御得住。
所以如今依旧处于僵持时期,不会影响整体局势,但也算是一个小裂缝,青州这面高墙,看起来隐隐已经四面漏风。
二月底,高览从南线继续进攻济南,荀彧重新修筑了已经被许攸拆毁的齐长城防线,又在泰山小道设伏,打退了妄图再次从小道绕来的袁军,双方僵持在卢县与齐长城一带,分不出结果。
三月中旬,袁绍挖掘了足足两个月的地道终于通到了平原县城下,但让人绝望的是,地表竟然有一层厚厚的水泥结构。虽然只是整个城市的马路,很多房屋乃至于宅院都没有水泥铺设,可大多数房屋家中都会铺设地砖。
秦汉风格建筑就是这样,地基铺设地砖,然后在地砖上方搭建横梁,让房屋远离地面。唯一是夯土结构地面的,基本就是各家各屋的院子,别说贫民,即便是豪强,院子里也是种上花花草草,一般不会铺设砖石。
但袁绍挖掘地道的士兵在地下,他们哪知道平原城哪个地方是院子,即便是随便乱挖,不说挖掘地道有多艰难,单说平原城可不是两平方公里的普通小县城,作为一郡治所以及南北贸易往来集散中心,这座城市面积足足十多平方公里,挖到猴年马月也不一定找得到。
所以地道战术最终还是失败,不是失败在被敌人发现,而是失败在夯土结构的地面上浇灌水泥,地下的袁军士兵根本打不穿。
等到五月份的时候,袁绍猛攻聊城,刘备本想领兵出城,亲自南下去聊城解围。
但袁绍的主力部队一直将平原城团团围住,他除非放弃整座城市,在安德的典韦,西平昌的臧霸的掩护下往南行军,不然的话,他的一切行动都会在袁绍眼皮子底下,到时候就有可能在野外遭遇围攻。
所以在荀攸的劝说下,刘备最终还是放弃了亲自领兵南下解聊城之围的想法,最终是派遣臧霸,放弃西平昌,顺着黄河一路往上游行军,来到龙凑渡口驻防。
同时命令黄忠逆流而上,往聊城而去。
在黄河济水漯水这片水系当中,三条河流都是相通的。特别是漯水,因为漯水就是黄河的支流,它从东武阳的南面黄河的北岸流淌,然后过东武阳、阳平、乐平、聊城以及博平,再次汇入黄河。
但它并非是汇入黄河就完事,而是穿过黄河,横截了整个平原国与济南国,最后在黄河与济水之间的位置,流入莱州湾。
因此水师可以通过三条河流之间的各个支流,四处行动。
五月七日,已经是孟夏时节,一大早,茬平黄河渡口处,河流附近的港口密密麻麻的船只就开始随风而动,在河流当中上下起伏,不断飘荡。
太史慈与黄忠奉命驻守此地,二人各领水师接近两万人,其中一部分是大型楼船,可以运兵一两千人,另外一些则是艨艟、斗舰等可以运兵数百人的中型船,最多的则是走舸、露桡、先登这些小型船只,可运兵数十人。
不过此次要逆流而上,小船只很难顶得住黄河的大风大浪,因此黄忠奉命北上去解聊城之围时,便带上了七艘楼船,总兵力达八千人,顺着黄河一路北上,约一百二十里,从清晨到傍晚,才到达漯河入口。
进入漯水流域,速度就快了起来。毕竟是顺河而下,只是此时黄忠却不能行军,因为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半夜三更驾驶着船只在河流当中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触礁或者撞岸,因此必须等到第二天的白天才能继续行军。
到五月八日清晨的时候,宽达二百丈的漯河江面上升起了一片白雾。雾里行船跟黑夜行舟也没什么区别,但黄忠怕聊城有失,因此冒险行军。
好在漯水是一条仅次于黄河济水的大型河流,河面宽达五六百米,在水浅的时候或许有触礁的危险,不过只要掌舵不是瞎子,一直沿着河中央走,想要撞岸还是非常困难。
并且现在已经到了夏日,黄河上游冰山融化,下游水流暴涨,触礁的风险也荡然无存。
黄忠站在领头船的甲板上,看到远处河岸边影影绰绰,再仔细一看,正有无数袁军士兵牵着马匹在河边饮水,下方大部分河滩都已经被淹没,袁军饮马漯河,还得依次排队。
在河岸上方是大片森林,随着太阳慢慢升起,早晨的雾气开始消散,河岸边的袁军士兵也是瞠目结舌地看着江面上漂浮的七艘庞然大物。
它们缓缓地航行在江面上,顺着河流而下,等到了远处滩边上的时候,离河滩约二三十丈的距离,开始下锚停船,紧接着船舷两侧的小船已经系在船尾的艨艟、斗舰纷纷下水,全副武装的青州军士兵们顺着船梯有秩序地上船。
愣了接近十余息的时候之后,袁军士兵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呼喝着拉着马匹回头要走,而后面还有不知道情况的士兵正排队牵马来河边,双方前后交错相撞,兵荒马乱之际,整个河滩边上一片混乱。
聊城位于漯水以南,城池离大河不到四里地,从北面的江河截留了一条支流进入城内,变成了护城河,此刻黄忠的大船,就坐落在护城河以及漯水的交界处,无数小船开始靠岸。
岸边上大量的袁军士兵纷纷往营寨里跑,他们的营寨并非是在漯河边上,而是在更西一点的另外一侧,离河边还有那么半里地,处于一片森林茂密的旁边。
古代行军打仗,安营扎寨一般不会离河流以及森林太远,等到袁军主将得到消息,匆忙整顿士卒准备迎敌的时候,黄忠已经上岸。
他没有骑马,手持大刀步行走到了岸上,身后是密密麻麻,源源不断的士兵从船上下到岸边。目光所及,在河岸的南面是一座城池,离了约三四里地,城池上方正在闪烁着亮光,黄忠知道,那是望远镜的镜片。
青州出产的望远镜数量很少,科技发展可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循序渐进,完全透明的玻璃到现在还没摸索出完美配方比例,能有这几个望远镜,还要得益于东海高度透明的水晶矿产。
所以到目前为止,除了少数能够独自领军的高级将领有望远镜以外,大部分将领校尉级别都没有望远镜。黄忠因为执掌水军倒是有一个,但他放在了船上。
开玩笑,整个青州也没有几个,现在上岸步战,带在身上一不小心在战斗当中打碎了,那得把黄忠心疼死。
老头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胡子隐隐泛白,但浑身肌肉虬结,粗壮有力的臂膀将两肩护臂绷得鼓鼓囊囊,左右看看,见到校尉韩璋匆匆而来,对他说道:“将军,士兵们大多上岸了。”
“列阵,准备战斗!”
黄忠沉声道。
“唯!”
韩璋领命而去。
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将近八千士兵,在岸边组成了战阵。
而几乎是在他们上岸的时候,那边袁军军营当中,方才一阵鸡飞狗跳,此次领军将领,正是审配与袁尚。
颜良文丑在魏郡抵挡关羽陈暮,高览在东郡一带,张郃现在也在魏郡,所以除了审配和袁尚以外,袁绍身边也没有什么好的可以独立领军出征的人选。
这次袁绍十余万大军,有约两万多人在安德附近与典韦纠缠,主力部队还在平原,另有成千上万游骑,游荡在平原周边的旷野之上,包括博平、聊城这边,都已经被袁军占据,到处都有岗哨和营地。
袁尚和审配进攻聊城,带了三万兵马,光骑兵就有三四千人。作为袁绍最疼爱的三子,袁尚确实得到了最大的优待,审配的领军能力也属于中上级别,攻打不到一万兵马的聊城绰绰有余。
在听闻青州军的援军顺着漯水而下之后,袁尚和审配匆忙召集各路将领安排军务,营寨大门打开,吕旷、吕翔、张凯、阴夔、苏游、郭昭、尹楷等将领领着本部人马鱼贯而出。
从黄忠停船上岸,到开始排兵布阵,已经过去了约三刻钟的时间,将近半个时辰,袁尚这边也才刚刚整顿好军营上下,将混乱的营地安排妥当,开始出营。
约三四里外的聊城城内,田丰用望远镜早早地注意到了这边情况,他立即让张飞披挂上阵,准备出城援助黄忠,与袁军决一死战。
虽然双方兵力有些差距,不过田丰还是敏锐地观察到了一些袁军的弱点,对张飞说道:“翼德,袁军的正面营寨是对着我们的城池,黄汉升是从他们的侧面河岸发起进攻,河岸地形太窄,容纳不了那么多人,你不要去从正面进攻袁军营寨大门,就从侧面袭击河岸边,届时袁军拥挤,西面又是大河,两面猛攻之下,必然崩溃。”
“明白!”
张飞点点头,下了城楼骑上乌云踏雪,喝令士兵将城门打开。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
城门大开,吊桥慢慢放下,张飞一马当先冲出去,身后无数士兵蜂拥而出,夯土地面卷起大量尘土。
此时距离黄忠上岸已经四刻钟,差不多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到了早上八点多钟,太阳升起,江面上的浓雾逐渐散去,三方兵马聚集起来,开始排列战阵。
而在漯水河面上,袁军根本没有注意到,离他们仅仅只有四五十多丈的距离,七艘楼船,缓缓飘荡靠近岸边,船锚放下之后,右侧的飞庐女墙下,一根根闪烁着锐利寒芒的床弩弩箭,悄然指向了他们.......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黄汉升连冲五阵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伴随着无数忽远忽近,鬼哭狼嚎般的床弩撕破虚空的声音,上千支足有小儿手臂粗的巨弩在空中划过一个绚烂的弧度,向着袁军阵营射来。
楼船巨大无比,上下有四层,从第一层甲板到第三层飞庐,每一层都可以在女墙垛口装置床弩。
这意味着每艘楼船的一面侧舷就能安装上百件,七艘楼船全力开火,约一百五十丈的射程,给予了正在岸边上与黄忠军处于对峙阶段的袁军巨大的打击。
由于袁军处于漯水河畔,地形狭窄导致人群十分拥挤。随着床弩射入人群当中,顿时无数惨叫声连连,哀嚎遍地,巨大的冲击力竟然能将数名士兵穿在一起,不过大多数都是直接射入地面,将人射个对穿。
没有死透的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有些士兵腰部被贯穿,被弩箭钉在地上,紧接着就因为拥挤而被淹没在了人海。还有些仅仅被射到了脚,整条腿都被射断,不断痛苦地哀嚎。
战斗还没开始,整个袁军的阵型就因为这一轮弩箭而被打散。虽然一轮箭雨,仅仅只造成了约千余人伤亡,可床弩的威慑力,让袁军胆寒不已。
他们的阵型一散,就成为了整支军队的末日,士兵们仓皇四散逃跑,哪怕各级军官不断呵斥,督战队砍下了数百个乱窜的逃兵头颅,也依旧阻挡不了袁军士兵想要远离河边,往东面方向跑的意图。
然而此时张飞部正好从东面方向一路冲杀过来,拦腰截断了袁军中心。黄忠部也是立即下达全军进攻的指令,让士兵们从正面发起冲锋,对着已经散乱的袁军阵型冲杀过去。
“杀!”
黄忠的背上还背着一把弓,腰间揣着箭筒,还未开始冲杀,就先声夺人,迅速弯弓搭箭,百步穿杨,三星连射,将不远处最前排的三名袁军士兵射倒。
紧接着把宝雕弓往身上一挂,抽出腰间环首刀,虎步龙行般向着袁军杀来,身后是成群结队,高举着环首刀的青州水师精锐。
正常来说,水师步战的战斗力肯定不如陆军,像东吴的陆军战斗力就十分堪忧,到了后期,甚至就连水师的素质也不高,被晋国从长江上游造船只顺江而下,以东吴最擅长的水战获胜。
但如今的袁军已经被第一轮弩箭射得阵型大乱,再被张飞部和黄忠部从正面以及侧面同时猛冲阵型,阵型就更加散乱,一时间在两方最前面的吕旷部以及苏游部瞬间崩溃。
黄忠左右冲杀,大刀挥围,顷刻间就杀出一条血路,前面阵中有一面将旗高高悬挂,上面写了一个“苏”字,他的目标,直指此处敌人阵型的最中央将旗所在。
他的身后还跟着数百名亲兵,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所向睥睨。
老爷子虽然已经五十一岁,状态有所下滑,但作为七十二岁还能阵斩夏侯渊的顶尖战将,现在五十岁从武力值99掉到98,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整个战阵当中居然没有一人是他的一合之敌,就连精锐百人将,也被他随意砍死。不到半刻钟,他就与亲卫一路砍杀了上千人,自己手刃数十近百,来到了战阵最前面的将领苏游面前。
此时苏游正在指挥士卒迅速恢复秩序,大声呵斥着周围的士兵,结果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身边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混乱,人潮无比拥挤,四处都是奔逃和践踏。
很快,苏游就知道了为什么他越组织,越混乱的原因。敌人的尖刀小队居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最前面的是个看上去有些苍老的壮汉。
“死来!”
黄忠一马当先,瞄准了“苏”字将旗,将挡在身前的士兵迅速砍杀,大刀直指苏游。
这个时候苏游再想逃命或者做其它反应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抽刀向前劈砍,就听到“咔”的一声,黄忠同样是一刀劈砍,连人带刀,将苏游的刀和人,全劈作两半。
除了武器质量上的差别以外,技巧也有很大的因素。同样质量的刀,黄忠通过微小的一点调整,就能让自己的刀毫发无损,将敌人的刀劈成两截。
何况他的刀乃是青州最顶级的铁匠打造,由精炼的镔铁制造而成,被刘备赐名为三停劈山刀,比之青龙偃月刀亦不差分毫。
“夺旗!”
黄忠一刀斩杀苏游,周围苏游亲兵立马作鸟兽散,将领旗帜也迅速被青州军砍倒。
远处骑在马上的张飞看到黄忠已经先下一城,斩杀了一名敌将,顿时不服气,同样是冲锋陷阵,向着他这边防守的敌将郭昭杀来。
乱军之中,乌云踏雪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四处冲杀,张飞的丈八蛇矛在手中挥舞旋转,仿佛雷霆霹雳,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一条人命,普通的士兵已经不能满足他,他专挑覆甲的精锐百人将。
所谓的百人将,便是军中的都尉、牙将、曲长、屯长之类的中低级军官,曹操组建虎豹骑的时候,像曲长屯长这类掌管百人的百人将,便是最底层的普通士卒。
都尉、牙将则是在校尉、军司马之下的军官,掌控千人左右,在虎豹骑当中,相当于队长的职务,只有校尉军司马,还算有点资格。
赵云在长坂坡时,于曹军当中四处拼杀,刺死曹军五十余将,杀的其实就是这些百人将,属于精锐小兵的层次。
再往上就是校尉了。
很多人以为校尉在汉末属于底层军官,但实际上那是汉末时期杂牌校尉太多导致。非杂牌校尉,都是两千石或者秩比两千石,堪比郡守,所以校尉的职务其实已经非常高。
在袁尚军中,吕旷、吕翔、张凯、阴夔、苏游、郭昭、尹楷等皆为校尉,各统兵数千人不等,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旅的旅长,已经算是高级将领。
黄忠一路杀向苏游的时候,就已经斩杀了十多名中低级百人将,什么军司马都尉牙将曲子屯长,都不过是一刀的货色而已。
张飞同样如此,乌云踏雪仿佛黑色死神,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死伤大片。而且丈八点钢矛的长度远比黄忠三停劈山刀要长得多,肆意挥舞,可谓是矛扫一大片,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由于张飞骑在马上,远比黄忠步战耀眼得多,郭昭又岂不知张飞的勇猛?因而每次张飞往他这边冲锋的时候,他的将旗就会到处乱跑,在军队当中不断移动躲避。
再加上周围各路袁军已经拥挤到了一起,片刻功夫,郭昭的将旗居然已经退到了张凯的战阵当中,二者将旗已经离得很近,二人居然凑到了一起。
“啊呀呀呀呀呀!气煞俺也!”
眼见敌将四处逃窜,自己在乱军当中被周围的袁军士兵阻挡不能前进,张飞气得不行,无能狂怒之后,只能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在了敌人溃散的士兵身上。
现在整个战场已经超出了袁尚和审配的控制,他们也没有想到大早上的,江面上会忽然冲过来七八千敌人。
这就导致袁军一开始是把重心放在突如其来的黄忠部身上,临时集结部队抵御。其实一开始袁尚是想过不要出营寨去对敌,就防守着营寨即可。
但问题是大早上的时候,各个营盘有大量的人员在营寨外面,砍伐树木、取水煮饭、喂马劈柴,如果把营寨关闭的话,那至少有上万名还处于寨外没有任何武装的士兵几乎白送给敌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营盘内部的士兵看着外面的士兵就这样被屠戮,不说兔死狐悲,单说战斗还没开始打响,就莫名其妙减员如此多人,给予士兵们的打击也一定会很大。
所以审配立马拒绝了袁尚防守营盘的想法,先组织营内可以战斗的士兵出营集结,然后迅速召集在外的士兵回来进行武装,穿上铠甲,拿上武器,准备战斗。
可问题在于,审配忽视了河岸地形的问题。一开始出去集结的士兵只有一万多人,倒不至于让江岸拥挤。但等到越来越多的士兵从原来的岗位开始陆续回归到战斗岗位,开始在营外集结的时候,地形就逐渐逼仄了起来。
等到审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张飞部和黄忠部已经发起了进攻,楼船上千支弩箭齐射,先是打乱了袁军一部分阵型,紧接着再由张飞黄忠率领大军冲阵,瞬间让整个阵型直接崩溃。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到处都是溃逃的袁军士兵。有的士兵在军官的组织下想要反抗,却因为地形过于狭窄而被自己人撞倒。有些士兵左顾右盼,寻找将旗所在,却发现将旗在逃跑.......
像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整个战场上,河畔不过一两平方公里的狭长地形上,人潮拥挤在了一起,到处都是厮杀、喊叫、哀嚎、求饶以及铠甲和兵刃互相碰撞的声音。
黄忠浑身都是血,像是一个战神般立在尸堆里,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杀了多少人,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唯独冷厉的目光,死死地放在了远处另外一道挂着“吕”字的将旗身上。
身边有一个亲卫见他正在大口喘着粗气,以为将军受伤了,连忙呼唤诸多亲卫过来围成一圈,保护着他。
岂料黄忠说道:“吾无妨,将士们,继续随我冲锋。”
亲卫忙道:“将军,你已经斩杀了数十敌方士兵,十三名百人将,一名大将,破其前军,当歇息一阵,由我军士卒将其击溃即可。”
黄忠站在一处高地面约三十多公分的石块上,举目扫视。
就看到他的尖刀小队是冲得最猛的队伍,已经把敌方最前面的苏游部杀了个对穿,来到了第二层的吕旷部所在,他的本部士兵则才刚击溃苏游部,正迅速向他聚拢。
见到此情形,黄忠扭过头对亲兵咧嘴一笑:“大黑,我斩杀多少百人将和敌军大将,你都记得?”
亲兵大黑道:“卑一直跟在将军左右,亲眼见到!”
“好!”
黄忠抚摸着胡须,哈哈大笑:“那就再杀个二十名百人将,杀他两个大将!你可别漏了数。”
“将军。”
大黑还想劝黄忠休息一下。
黄忠却不听他的说话,举起手中三停刀,向周围怒吼道:“将士们,随某杀!”
“杀啊!”
周围亲兵放声大喊。
恰好他身后无数青州军小队紧随其后,密密麻麻,拥挤而来,仿佛一道洪流一般,将那吕旷部淹没。
吕旷的位置正处于自家阵型后方,前面的苏游部的士兵被黄忠的士兵冲散,四散奔跑,导致他的军队也被打乱了阵型,再加上之前床弩造成的影响,他到现在都没有把队伍组织好。
这个时候与黄忠部正面接触,对于他的几千人马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灾难。特别是黄忠勇猛难当,在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仅仅不到半刻钟,就杀穿一条血路出来。
张飞是因为骑在马上所以显得比较耀眼,而黄忠选择步战,在到处都是人头的战场上,根本看不到他的位置,除了黄忠周围的敌人以外,更远一些的吕旷,甚至都不知道有一支数百人的尖刀队杀到了他的身边。
等到吕旷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黄忠硬生生把吕旷的亲卫军杀了个对穿,然后挥舞着大刀,在吕旷身边二十多个亲卫的保护下,一刀将他砍死,剁下了头颅,砍掉了他的将旗。
军队当中,只有校尉和将军级别是有旗帜的。袁尚和审配的地位就相当于将军,他们的旗帜非常多,各种样式皆有其作用,比如指挥旗、麾盖旗、传令旗,作战旗等等。
其中最高也是最重要的旗帜叫做大纛(dao),是主将旗帜。
关羽当初斩颜良的时候,就是在乱军当中看到了颜良的大纛,然后策马冲过去一刀把颜良给砍了,可见这种旗帜对于军队来说无比重要。
黄忠每到一处,目光皆是瞄准了敌人的将旗,将旗一倒,本来就混乱的军心就更加混乱,纷纷四散逃跑。
就这样黄忠在后面赶,袁军在前面逃,不断冲散周围的其它袁军部队。
一时间,又有袁尚大将尹楷被黄忠斩杀。
到了此时,袁军一开始部署的一万多士兵几乎全线溃败,而后面的一万多士兵,同样开始大乱,坐镇后方的袁尚审配已经顾不得其它,连忙鸣金收兵,试图让后军撤往营寨。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黄忠部和张飞部加起来,也不超过五百名士兵战死,而袁军战死不知凡几,被俘虏之人近万。
黄忠连冲五阵,斩杀三名将领,超过四十名百人将,战功彪悍,所向无敌!
第一百七十章 司马懿
聊城之围解除之后,袁绍大为震动,亲自领兵南下救援袁尚。
张飞立即撤离聊城,前往龙凑渡口。
趁着袁绍南下的时候,平原的刘备也马上紧锣密鼓地安排撤兵,大量的物资打包带好,放弃平原,战略转移。
因为虽然此战青州军获得了胜利,但袁绍在兵力、财力、粮草、军货仍然占据明显的优势。
冀州军号称带甲之士百万,实际上根据陈暮策反的党人高层推算,袁绍的总兵力约在二十五六万之间,粮草辎重确实很多,不能正面硬拼。
而陈暮又不打算学曹操只是把袁绍击退之后,等袁绍病死再取北方,他是想直接通过一战定胜负,早点把河北拿下。
所以在计谋以及方法上,远要比曹操发动的官渡之战更加复杂,更加需要等待时机与韬略。
数十艘楼船浩浩荡荡地停在了龙凑渡口,刘备、张飞、典韦、臧霸所有的军队集结在此,总计约六万多人,井然有序地开始渡河退到黄河以南。
袁绍军虽然取得了平原国以北的区域,但就如同曹操在官渡之战前,派张辽关羽迎头痛击了颜良,又亲自攻杀文丑一样。
黄忠一战连破五阵斩杀三名敌将,百人将数十名,狠狠地打击了袁军士气,导致袁绍完全不敢追击。
此战黄忠名震天下,特别是袁军各路将领,无不闻风丧胆,畏惧不已。
虽然早在虎牢关之时,黄忠就因为与吕布战平而天下皆知,但这一战可谓是再次平添了几分风头无量。
能在数万大军当中,连斩几名上将首级者又有几人?
别看只是三名校尉,不像关羽那样斩的是颜良、文丑、张郃、高览那个等级的将军。
可如果把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三个万石将军比作元帅。卫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等秩中两千石将军比作大将的话。
那么颜良、文丑、张郃、高览那个级别就相当于上将,而黄忠斩杀的苏游、吕旷、尹楷等人,则可以算是中将。
冷兵器时代,有这份战绩。比之赵云在长坂坡七进七出,亦是不遑多让。
因此刘备也是很快上报朝廷,为黄忠请功。
刘虞没有吝啬,在看到如此大的战功之后,立即封黄忠为卢门亭侯,让他跨入了列侯的层次。
只不过职务上依旧是杂号将军,并没有继续往上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四征四镇四平四安以及抚军、中军、上军、镇军等重号将军的官职,都是在三国时期,魏蜀吴三国改制后才有的新职务。
在那之前,四征四镇都是杂号将军,甚至到三国时期,只有魏国属于重号将军,吴蜀的四征四镇等也依旧是保留了汉制,属于杂号将军的序列。
除非刘虞重新改制,否则继续沿用汉制的话,很多将领已经不可能往上升了。
因为汉朝重号将军就那么几个,除了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以外,就是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等。
现在这些将军都被占了名额,比如刘备是青州牧兼卫将军,关羽是前将军,张飞为后将军,陈暮为少府兼右将军,典韦是左将军,其余职位,也由洛阳一些官员担任。
如此一来,包括赵云黄忠张辽这些非刘备集团的草创元老人物,杂号将军基本就已经到头。剩下的,就只能封侯,一路从亭侯乡侯县侯这么升上去。
其实对于汉朝繁乱的将领制度,陈暮也早有改制的想法。里面重号将军、重号校尉、杂号将军、杂号校尉的制度过于混乱,难以统一。
东汉时,校尉同样是高级将领,比如五营校尉,也就是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五大校尉,乃是掌控北军精锐,是只听从于直属中郎将以及大将军的高级将领,比之杂号将军地位要高得多。
结果汉末大乱时期,各种各样的杂号将军层出不穷,导致哪怕是重号校尉,也逐渐变成中级军官,位在那些杂号将军之下。
甚至裨将军、偏将军、门牙将军这些最低级杂号将军都要比重号校尉高。
军队没有成型的建制,只会追随特定的将领,军中各级别混乱,上下尊卑之间没有明确统一。这样长久以往,只会越来越混乱,有可能造成明末军镇的情况。
如孙策讨伐江东的时候,只是个折冲校尉,结果手底下一堆郡都尉、太守、将军、校尉。虽然这些人都是孙坚的旧部,所以一个个哪怕官职比孙策高,也依旧忠心拥护孙策。
但也表明了当时军制状况就是大家不认朝廷官职,只认统军将领,一旦将领发生叛乱,对于国家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像高平陵之变,淮南三叛等,都是因为士兵们只听从于统兵将军的话。
特别是高平陵之变,哪怕司马懿已经被明升暗贬,迁为没有实权的太傅。但以他在军中的威望,再加上儿子司马师担任中护军,等到曹芳曹爽去高平陵拜谒曹叡的时候,轻松发动叛乱控制了整个洛阳,奠定了三马同槽的基础。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封建制度的军制一直是个大问题。包括唐朝、宋朝、明朝,在军制上都存在种种弊端,唐朝造成了藩镇;宋朝则阉割得太严重,造成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明朝则让边关军镇发展了起来。
封建社会权力高度集中的典范是清朝,不过陈暮可没有兴趣让大汉在封建社会这个错误的制度下继续延续,一条道走到黑,那显然不明智,不破不立,重新洗牌构建新的社会秩序,才是重中之重。
因此在目前他没有达到权力巅峰之前,自然也就无法进行军制改革以及社会变革,或者说,军制改革同样也会成为他将来进行社会变革的一部分。重塑一个时代,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
在黄忠率领水师解除了聊城之围后,袁绍也不敢追击,一直过了两个多月,他才重新整顿了军务,慢慢蚕食了平原国黄河以北的大片区域。
龙凑渡口同样也被袁军占据。
只是黄河之上,多有青州水师楼船游弋,且黄河南岸沿线青州军布下重兵把守,袁绍又如何敢轻易过河?
双方隔河相望,平原国大部分百姓都已经迁移,两军于黄河两岸继续保持对峙状态。
永汉二年七月。
这场战争已经打了整整一年了,从永汉元年六月开始,到第二年的七月,两个庞然大物之间,互相各有胜负,依旧没有分出结果。
远在河内,荡阴县,一座三进三出的府邸当中,已是中午时分,烈阳高照。
北方的七月份还是十分炎热,虽然按季节来说,现在已经是仲秋时节,可天气依旧没有要降温的意思,阳光照射在大地上,散发着炽烈的温度,令人心中燥热难安。
穿堂风刮过庭院中的葡萄架,刮过门厅上挂的纱帘,吹得屋檐下的竹马铜铃叮叮当当地响,清脆的声音伴随着阵阵蝉鸣,吵闹不停,更加令人烦躁。
陈暮正在廊下看书,炎热的高温和四面八方的噪音似乎完全不能给他带来一点干扰。手中的书本在他眼中像是孜孜不倦的美妙事物,不会因外界的任何因素,而让他放弃对书本的眷念。
当司马朗进庭院的时候,看到廊下盘坐着一名容颜清秀,岁月似乎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青年。青年身边放着一个果盘,里面装满了果脯,他一边看着书,一边随手捏了块果脯放入嘴中咀嚼。
旁边的侍从看到他进来,正准备向那青年禀报。司马朗很识趣地向侍者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打扰那位先生看书。
“大兄,他就是名震天下的子归先生吗?”
在司马朗的身边,站着一个约二十左右的青年,他身高八尺,体态修长,仪表不俗,好奇的目光正透过七八丈外的庭院,放在廊下那位认真看书的人的侧脸上。
他只觉得那位先生年纪似乎也不是很大,侧脸宛如**凝脂,洁白的皮肤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如果说那人只有二十岁,他一定信。
“仲达,注意礼仪。”
司马朗狠狠地瞥了眼自己的弟弟,子归先生是一个敬称,但显然还是不够尊敬。
以少府今时今日的地位,即便不能称陈公,也该称一句少府君才对。毕竟大人物的表字,也绝不是司马懿一个初生牛犊可以随意称呼的。
“是,大兄。”
司马懿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低下头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二人就站在厅堂回廊门口处,忍受着午后炽烈的阳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就当司马朗和司马懿都已经汗流浃背,小腿肚子都在打颤的时候,那边的先生忽然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似是打算走到庭院里活动活动筋骨。
陈暮扭过头,这才发现那边的庭院入口的回廊拱门下,正站在两个人。虽然他们也站在廊下,但太阳斜照,就这样晒在他们身上,他们早就已经浑身是汗。
三国版的程门立雪?
陈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对侍者说道:“你怎么没有叫我。”
侍者答曰:“司马县令让我不要打扰少府。”
“嗯,让他们进来吧。”
陈暮笑了笑。
司马朗原本只是随军主簿,三百石,后来因在平定黑山军的时候有功,升为四百石太尉掾属,很快又因能力出众,被提拔为汤阴县令。
侍者就过了回廊,来到二人面前,对他们说道:“少府让你们进去。”
谁知司马朗向侍者拱手一礼,说道:“请侍者向少府君转达,我身上皆是汗迹,浸染了衣衫,面见少府君殊为不礼,请我回去沐浴之后,再来求见。”
侍者回了一礼,又走回来向陈暮说了一下,陈暮便微笑着看着他们点点头,不远处的司马朗兄弟就向他弯腰拱手,缓缓退了出去。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司马朗兄弟回荡阴县衙,洗了个澡,换了身新的衣服,浑身清香扑鼻,再次来到了陈暮府邸。
陈暮早已经在厅堂等着他们,司马朗兄弟步入厅堂内,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陈暮,连忙拱手一礼。
“司马朗(懿),见过少府君。”
“毋须多礼。”
陈暮心中一动,目光看向那位传闻中鹰视狼顾的狠人。
司马懿也正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二人目光对视。
但陈暮的眼中显然是失望大于好奇,司马懿没有鹰视狼顾,也没有任何奇特的面容。就跟刘备不是手长过膝,目能自顾其耳的外星人一样,他们的长相都很普通。
这里的普通,并不是说他们长得不好。而是说他们仅仅只是正常人类的范畴,而非《三国演义》里,老罗描写的一个个奇行种般而已。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暮眼中的失望,司马懿有些不解地拱手又行了一礼问道:“少府君是对懿有什么疑虑吗?”
“不是。”
陈暮收拾了一下心情,微笑着摆摆手道:“坐吧。”
“谢少府君。”
司马朗兄弟来到右侧席上就坐。
陈暮说道:“伯达,此人便是你的弟弟司马懿吧。”
“是的少府君。”
司马朗拱手道:“太尉征辟我弟弟为御属,仲达素来仰慕少府君,恰好此次有一些县务琐事向少府君汇报,因而我带他登门求见。”
御属是最低级的官吏之一,包括三公九卿都可以征辟御属。朱儁是太尉,作为三公之一,太尉府应该有长史一名,掾属二十四人,令史、御属各二十二人。
陈暮也可以征辟御属,但人数减半,他麾下倒也有一些青年才俊,多为朝廷各路公卿、世家子嗣以及泰山学宫优秀毕业生,最出色的自然是司马朗、陈群以及杨修三人,年末诸葛亮也会被他征辟。
因为泰山学宫是五年制,虽然毕业之后,也可以选择继续留校攻读。但正常情况下,学满五年只要通过考试,就可以毕业了。
诸葛亮六岁进入泰山书院,十二岁进入泰山学宫,今年刚好五年,毕业走仕途是完全可以的。
只不过在汉代,一般要到二十岁及冠成年才能够出仕。除了一些特殊原因,比如像孙策那样由于父亲早死,导致十七岁就提前取表字行冠礼,这属于意外因素。
所以泰山学宫的毕业生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且毕业的时候没有到二十岁,往往都会留校继续攻读,或者去州牧府政务厅、各乡县担任没有品秩的佐吏,等到成年之后,通过考核,才能够正式入仕。
但如果皇帝、大将军或者三公九卿这些权力顶层征辟,那自然也是没有问题,不会在限制范围之内。像司马朗十二岁就通过了经学考试成为童子郎,十八岁就被朝廷征辟为治书御史。
一开始陈暮其实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把诸葛亮征辟过来,毕竟他今年也才十七岁。后来一想,在泰山学宫整日读书,又如何比得上跟在自己身边亲自教育来得更好?
因此陈暮也已经想好,等年末诸葛亮完成了毕业考试,他就立即将他征辟到自己麾下来。
现在司马懿也来了。
一想到诸葛亮和司马懿居然在一起,陈暮就觉得很有意思。
历史上宿命对决的二人如今却变成同僚,相爱相杀,或许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嘛。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下马威
“不错,司马仲达的才名我也听说过,据传少有奇节,聪明多略,博学洽闻,伏膺儒教,年少有为。”
听到司马朗的话,陈暮随口夸赞了一句:“我本想在汝及冠之时,便邀汝出仕,替朝廷征辟这等英年才俊,却是没想到被太尉抢先了。”
这倒不是客气话,虽然司马八达的名号是曹魏时期才流传出来的名声,此时其余六达还只是少年或者幼童甚至呱呱落地。
但司马家本就是河内望族,司马朗作为家中长子,名声在外。司马懿作为次子,才学兼优,在河内郡颇有声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朱儁才会征辟他。
虽然陈暮早就暗中派人监视,但他装作不在意,不代表就不会听到司马懿的名气。
先不说卧龙凤雏,幼麟冢虎在后世妇孺皆知。单说他人就在汉末,以当时的舆论环境和世家之间传唱来谈,自然也会听说司马懿的名字。
毕竟他本人就在河内,河内诸多大族互相走动,也会时常来少府府邸拜谒,宴会间高谈阔论,众人偶尔也会谈起本地少年英杰,旁敲侧击,好希望能进入陈暮的耳。
每当这个时候陈暮都是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暗中也会派人去调查,若确实有他记忆中不曾记得的人才,或者被历史遗落的贤者,他也会进行征辟。
人不是电脑,还未穿越之前,早年确实对历史感兴趣,便把二十四史都读过,但这并不代表陈暮能记得汉末所有登上历史舞台的人物。
所以搜罗人才并非是一件坏事。
只是对于司马懿这人,陈暮的心情还是颇为复杂。
三家归晋,五胡乱华。
在后世无数人眼里,三国魏蜀吴,魏蜀之间拥趸无数,他们当中任何一家一统天下,争议或许都没那么大。
因为三国当中,即便是弱小的季汉,也是吊打周边蛮夷,将周围的少数民族压着打。
甚至再退一步,就算东吴夺取天下,在很多人眼里,都比司马家强。
虽然后世少数民族皆是华夏民族一部分,但五胡乱华确实几乎亡汉人衣冠也是无法争辩的事实。
可以说,这一段历史,永远都是整个汉民族历史上不可磨灭的伤痛。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无能的司马家。
因此东西二晋,在历史上的评价一直很低,甚至很多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朝代。
毕竟都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可有谁说过晋武世祖的?
陈暮在大汉生存了近二十年,在日渐趋向于当世人的思想以及文化的同时,也还是保留了从前的一些思想。
对于司马家,特别是司马懿,防备之心,更甚于爱才之心,不然也不会派人去监视。
所以当今日忽然听到司马朗带着司马懿来拜访的时候,亲眼见到这位二十上下的冢虎,心中惊讶与某些戴着有色眼镜的偏见,还是必不可少。
只是时至今日,他早就已经喜怒不形于色,因此或许心中对于司马懿的到来有些许冷淡以及敌视,他也不会表露出来罢了。
“多谢少府君夸奖。”
听到陈暮的夸赞,司马懿仿佛受宠若惊般从席上起身弯腰躬身道:“少府君谬赞了,懿不过是微末之资,又如何当得起少府君挂怀?”
“呵呵。”
陈暮笑了笑,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摆摆手道:“坐下吧。过度的谦逊,就是自负。有的时候,藏拙是一件好事,但藏拙过头,那就是愚蠢了,明白吗?”
“啊?”
司马懿被他看了一眼,只觉得对方眼中的笑意似乎隐含着某种讳莫如深的诡异,不由觉得脊背发凉,似乎心中所想皆被看穿,连忙装作受教的姿态,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说道:“少府君教训的是。”
“教训?谈不上教训。”
陈暮淡淡一笑:“司马家乃是殷王之后,世居河内,族中两千石数位,为温县大族。吾不过是乡野平民之后,如何能评判豪族之事?不过仲达心中之傲,今日能有所收敛,那便证明,它日汝必成大器也!”
司马懿心中一震,抬起头仰面目光骇然地看向陈暮。
但很快意识到了无礼,又低下了头。
就像郭嘉能够在观察别的同时,通过他人的表情,判断别人嘴里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一样。
司马懿同样有这样的能力。
可正如郭嘉看不透陈暮一样,司马懿,同样也看不透他。
他不知道陈暮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
哪怕表面上看起来真情实意。
可人的眼睛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却不会骗人。
司马懿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因为他认为陈暮在讥讽自己。
表面上谦逊有礼。
骨子里。
却依旧是世家大族的那种盛气凌人的骄傲!
司马懿不确定陈暮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给他的感觉是如此。
所以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忍不住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双深邃的眼睛。
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去看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副让他无比惊恐,毛骨悚然的样子。
陈暮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如和熙春风般淡然的微笑。
如果单从面部表情看,或许没什么。
可再看那双冰冷的瞳孔当中,散发出来的,却是一种没有任何感情的极致冷漠。
那个眼神.......仿佛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一名死人。
司马懿心中惊恐万分。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陈暮,明明一路进来,即便心有不屑,也绝没有表现出来。
少府君,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在诈自己?
还是真的能看到自己傲然天下之心?
一时间,司马懿惊慌不已。
事实上,他心中确实有一分傲气所在。
认为天下群雄,不过如此。
即便是对于名震天下的少府君,司马懿心中或许会保持尊敬。
但他太骄傲了,哪怕是大家族出身,良好的家教让他保持着一种彬彬有礼的谦逊姿态。
可陈暮平民出身,还是会让这些有门第之见的世家子弟有一种本能的轻视。
这种轻视并不会因为一个平民身居高位而改变,正如袁氏四世三公,即便后来没落,许多诸侯也以取袁氏女为荣一样。
真正的世家大族,看重的是底蕴。
哪怕陈暮是蒲阴侯之后,但殷王之后,又何时比蒲阴侯之后差?
更何况祖先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情,如今这大汉,更看重的是门庭,是家世,而非什么先祖!
可是让司马懿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明明表面十分谦逊,哪怕内心有那么一丝对陈暮的不屑,却没有任何行动表露的情况下。
不知道为什么,在陈暮面前,司马懿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的人,再如何伪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陈暮那双冰冷的眸子依旧在看着他。
这是一种从刀山火海与尸体堆中,一路杀出来的冰冷!
陈暮亲手杀的人很少。
但他见过的死人,比司马懿见过的活人还要多。
虽然目光当中的杀气远不如自己二哥三哥,甚至不如大哥。
可身居高位的气势以及眼眸中的杀意,却将司马懿这个恃才傲物的小年轻吓得不轻。
然而司马懿绝对想不到,陈暮之所以这样看他,并不是看穿了他内心深处那点恃才傲物的小骄傲,也不是看穿了他藐视天下群雄的野心。
而是当他坐在高位之上,低着头,俯瞰着下面跪坐在席上,像是一只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晋高祖司马懿的时候。
陈暮就忽然笑了起来。
同时眼眸当中,漠然地透出了一股肃杀般的寒意。
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司马懿?
晋高祖?
什么玩意儿?
就连曹操这等枭雄都被自己整得只能在兖州蝇营狗苟,无所作为。
一辈子被曹操曹丕以及曹叡三代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司马懿,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若乖乖听话,当一条狗。
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让你的才华得以施展。
你若是胆敢有半点不臣之心。
呵呵。
抄家灭族,弹指之间尔。
陈暮想通了这个问题的关键之后,顿时念头通达起来。
对于司马懿他其实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曾经有想过,自己该怎么处置这个未来的汉民族罪人。
是杀死,还是流放?
但随着年岁的增长,过往的幼稚想法,也早就已经随风而去。
一穿越过来,就想着喊打喊杀,把司马家屠光,把乱华的五胡杀个干净,把一切民族罪人都让他消失在历史尘埃里。
这无疑是极为愚蠢的做法,不谈当时的大汉未定,单说司马家此时无罪,无故将他们全族屠灭,朝廷震荡,天下世家无不胆寒,失去的人心和世家支持就绝对挽不回来。
历史早就注明,满脑子肌肉只想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的人,往往都会被所有人排挤,最后只落到一个孤立无援,被敌人四面围攻,身死人亡的下场。
这个世界本就既不白,也不黑,而是一道精致的灰。如何游弋在灰色地带,利用一切手段,站在权力最顶层,才是人杰之志。
至少眼下,司马家还有用处。
司马防在朝廷有影响力,司马家的田产在源源不断地贡献粮草和钱财。
现在把司马家杀个干净,只会让朝廷那些老臣寒心,让天下士人惊惧,让万民百姓觉得刘备残暴,让讨伐袁氏的大业失败而已。
若有朝一日,一统天下之后。
自己站在了朝廷之上,群臣之首,有大哥的信任,有控制天下的权力,小小的司马懿,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暮收回了自己冰冷的眸子,依旧保持着如和熙春风般的笑容。
这道凌厉的目光,仅仅只是个下马威而已。
小子,希望你识相。
别让我......
起杀心!
“朗,多谢少府君教训我这不成器的弟弟。”
司马朗额头落下一滴汗,认认真真地站起身,向着陈暮弯腰拱手道谢,似乎真的在感谢陈暮的夸奖。
陈暮瞥了眼表面沉稳如泰山的司马朗,淡淡地说道:“伯达,你今日带你弟来此,恐怕也不是为了让我见你弟一面吧,有什么事就明说,我这人不喜欢猜谜。”
“瞒不过少府君。”
司马朗连忙瞪了眼司马懿说道:“仲达,把你要说的话向少府君禀报。”
能让向来沉稳的司马朗都有些惊慌,可见陈暮之前的眼神,不仅吓到了司马懿,就连司马朗也心中戚戚难安,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稳定而已。
事实上,他是在担忧,是不是因为自己带着弟弟司马懿过来,贸然造访,而惹了陈暮不高兴。
这并非是无端猜测,而是一个事实。
汉朝虽以孝治天下,但“礼”在生活当中,可谓是一座大山。
想要在陈暮这样的大人物面前露脸的世家子弟多了去了,但真正能见到他的,又有几人?
就连河内那些家中有在朝廷担任官员的世家大族族长,也只敢以家族的名义拜访。
在宴会期间,装作不在意地互相吹捧一下家中的子嗣,以图在陈暮耳中留个印象分而已,根本不敢把人带过来。
真正能有资格在他面前介绍家族子弟的人,除了洛阳那些同级别的达官贵人以外,整个河内郡只有朱儁和关羽有这个资格。
就连赵云、司马朗他们都不行,远没有那个地位。
毕竟大人物之所以是大人物,首先就是日无暇晷,日理万机。
即便没有事,无故登门拜访,若惹了陈暮不高兴,仕途一下子就会变得艰难。
因此在敏锐地发现陈暮那种明明笑容灿烂,眼眸却非常冰冷的目光之后,司马朗也不得不惊惧起来。
他怕的是由于自己的冒失,惹怒了少府君,他司马朗和司马懿仕途艰难倒也没什么,万一祸连家族,导致家族在朝廷失势,那就是家族罪人。
所以司马朗现在表面上还是勉强维持着镇定,但心中惶恐不已,连忙让自己的弟弟把这次准备向陈暮邀功的事情说了出来。
“少府君!”
司马懿定了定神,将之前的惊惧勉强压下,缓缓站起身,向着陈暮又一次弯腰拱手。
陈暮微微点头,淡淡一笑道:“仲达请说。”
“懿想问。”
司马懿缓缓开口说道:“少府君是打算要与袁绍决战了吗?”
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来少府府邸之前,司马懿就做好了让陈暮惊讶的准备。
因为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
然而司马懿却通过这段时间一些粮草调集和军队部署,就猜测到了陈暮似乎要与袁绍展开决战了。
这就是司马懿要让司马朗带他去见陈暮的目的,同时也是某种晋升的资本!
但陈暮的表情,显然是让司马懿失望了。
因为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司马懿一语道破天机,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战再起
“呃.......”
司马懿看了自己的大兄一眼,他预料过陈暮会很惊讶,会失口否认,会大方承认。
但唯独没有想到过,人家会就这么微笑地看着他,如此平静。
就仿佛与袁绍决战,完全不算什么事情。
“莫非是懿猜错了?”
司马懿看司马朗面沉如水,心里咯噔一下,试探性问道:“少府君并未打算与袁绍决一死战?”
陈暮含笑说道:“正要与袁绍决一死战。”
“那为何?”
司马懿稍微定了定神,或许这就是上位者的姿态,崩泰山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陈暮同样看了眼司马朗,笑道:“因为我并未打算隐藏与袁绍决战的意图,声势越大越好,最好是让天下人都知道。”
在休战近半年之后,洛阳准备重振旗鼓,再次进攻魏郡的打算目前只有天子刘虞,几位录事尚书公卿,以及尚书令钟繇,太尉朱儁,前将军关羽以及少府陈暮知道。
就连另外几位没有录事尚书的九卿都不晓得,属于高度机密,外人不得而知。
别说司马懿,即便是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都接触不到。
现在司马懿居然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跳起来,一脸惊讶地问他为什么清楚这件事情。
但陈暮却知道,对于汉末三国这些顶尖人物,切莫有轻视之心。
正如之前说过,二战时期有一位顶尖间谍,通过旅游杂志火车的趟数的增多减少来判断英军部队的调动。
还能根据报纸上的工厂收购原材料的广告来推断英军的军火制造能力,甚至利用报纸上英军修筑工事照片来推断英国人的空军基地。
最近河内郡表面上风平浪静,好像无事发生,但实际上还是有一些变动。像司马懿郭嘉这样的人杰,通过观察这些细微之处,得到一个准确的判断并不奇怪。
而且陈暮大概也知道了司马懿来的原因,《晋书》记载,晋高祖司马懿曾经因为汉室被曹氏控制而拒绝曹操征辟,假装生病,一直到建安十三年,也就是公元208年,才被曹操强行征辟。
然而要知道历史上司马懿可是支持曹操称帝的,要说他忠心汉室,那显然是无稽之谈。只能说《晋书》还是过于美化他,将司马懿的一些种种行径说成忠于汉室的表现。
而事实上,根据陈暮推测,司马懿拒绝曹操征辟的时候,衣带诏事件才刚发生没多久,保皇派和曹氏正处于针锋相对阶段,司马懿无法判断到底谁才会获得最后的胜利,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拒绝了曹操的征辟。
等到赤壁之战后,曹操清洗了大批汉室老臣,彻底稳固了自己的权势,司马懿见证到了最终获胜者,才出山跟随曹操。并且还曾经支持曹操称帝,从这一点上来看,司马懿绝不是什么汉室忠臣。
那为什么原本坐观天下局势,等到胜利者出现,才会明确投靠的司马懿会在此时此刻,选择出山来找到陈暮呢?
陈暮倒是不知道原因,但稍微一推测,大抵逃不过三种。
一是他看出袁氏衰落不可避免,朝廷未来的局势,必然是将河北统一,最后汉室重新夺回天下。所以提前找好胜利者,如此将来分胜利果实的时候,至少能提前占个坑位。
二是如今汉室不像历史上那样被曹操控制,刘虞在朝,司马防司马朗这些人都是洛阳朝廷的忠实拥趸,迫于家族压力,他只能为朝廷效力。
三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司马家所有产业都在温县,一旦与袁氏决战,河内荡然无存,因此只能选择支持朝廷。
历史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无论哪一种,司马懿今天过来,实际上就是想要攀附陈暮,妄图得到重用而已。
首先是表现出自己的才能,语不惊人死不休,将陈暮打算与袁绍决战的意图公布出来,让陈暮惊为天人,然后再立一个大功,这样立即就会得到重用,仕途也是必然犹如坐火箭。
至于司马懿会立什么大功,陈暮也差不多猜到了。
他看着脸色微变,不知所措的司马懿笑道:“仲达可知,我为何要策划东西北三路夹击冀州之策?”
“愿闻其详!”
司马懿连忙说道。
陈暮沉吟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仲达应该明白,青州之地,是绝不可能与冀州之地相抗衡的吧。”
“自然。”
司马懿与司马朗兄弟都是点头。
青州之地毕竟为海滨边陲,耕地面积与人口远远不能和冀州相比,且一个黄巾之乱对青州几乎造成毁灭性打击,在底蕴上跟冀州几乎是天壤之别。
历史上曹操坐拥豫州、徐州、兖州以及司隶将近四州之地,依旧无法与袁绍相抗衡,决战差点输得很惨,可见冀州有多富裕。
实际上豫州不比冀州差多少,河南河北自古以来就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黄河母亲河蕴育了无数华夏儿女。
只是豫州从黄巾之乱,一直到诸侯混战,十多年的时间里,战争几乎没停过。
曹操、袁术、陶谦、刘备、吕布等各路诸侯轮番在豫州徐州等地大战,造成民生凋敝,生灵涂炭,想要恢复治理,绝不是一两年的事情。
反观袁绍,先有王芬帮他打基础,又有韩馥帮他搞发展,等到他驱赶走公孙瓒,统一整个河北之后,冀州从黄巾之乱一直到官渡之战这段时间,已经休养生息了十多年,实力自然恢复到天下第一。
如今的情况也是如此,袁绍的条件比历史上甚至都要好,因为这中间一直是王芬在治理,整个冀州迅速恢复,比之黄巾之乱前还要繁荣,为袁绍再一次奠定了强有力的支撑。
青州虽然几乎是和王芬一样起步,但因为地缘问题,发展实力有上限。
人家丁口六百万,耕地面积上亿,自己这边人口二百万,耕地面积三千多万。同样是起步,不管是兵力、财力以及实力上都不是一个量级。
所以陈暮这么多年一直在做努力缩减青州与冀州之间的差距,比如发展海盐,开荒耕地,吸纳流民等等一系列措施。
只是没有技术革新之前,这种差距的缩小还是无法解决先天上的劣势。
因此陈暮就必然会采取合纵连横的策略来完成青州与冀州之间的差距,否则的话,如果学曹操那种小概率事件来再复制一次官渡之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司马懿并不蠢,陈暮的战略他又何尝不明白,在大方向上肯定是司隶、青州、幽州联合起来一起进攻冀州更能缩小双方的差距。
只是里面的具体细节内容,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陈暮就继续说道:“然三面夹击,且每一方实力都远不如袁绍,很容易被袁绍逐个击破。因而我采取了群狼战术,便是为了应对这个劣势。”
“群狼战术?”
司马懿与司马朗对视一眼,司马朗虽然在陈暮麾下,但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战术。
“不错。”
陈暮也不瞒他们,笑着说道:“这个战术,就是要化被动为主动。如三狼袭击一人,前狼假寐,盖以诱敌。后狼暴起,伤敌颈背。侧狼伏击,蓄势待发。三面环伺,令袁绍首尾不能兼顾尔。”
司马懿若有所思地道:“所以袁绍不得不聚集重兵,强攻一路,妄图逐个击破?然司隶有八关,青州有大河天险,唯独幽州没有关隘,因而如今幽州遭到重创。”
“是啊。”
陈暮叹息道:“公孙伯圭是最容易出事的一路,我曾央求陛下以其威望,召集乌桓鲜卑部族相助,却不料还是被袁绍勾结公孙度将其击溃。”
司马朗沉声道:“幽州这一路被破之后,袁绍如释重负,多余的兵力可以支撑他南下兖州,且如今对青州势如破竹,一路已经破了平原城,夺下了龙凑渡口,现在正在准备渡河进攻青州。”
“所以少府君才会聚集重兵,准备猛攻魏郡,这是打算围魏救赵?只要把袁绍打疼,再来一次水淹安阳的效果,袁绍就很有可能回师魏郡,青州的困局,立即迎刃而解。”
司马懿瞬间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陈暮赞许地点点头:“不错,这就是我当初设定群狼战术之时的初衷。冀州势大,只能分而扰之。一旦袁绍强攻其中一路,另外两路必须立即支援,我水淹安阳,便是为了解除平原之围,可惜因为幽州失利而失败了。”
听到这里,司马兄弟顿时就明白了青州整个战略布局。
既然无法在整体局势上与冀州相抗衡,那么就干脆从三路一起夹击,联合幽州的公孙瓒,加上司隶兵马。虽然不如冀州整体实力强大,但至少在纸面实力上,相差不多。
而这三路当中,以青州实力最强,幽州次之,司隶最弱。然司隶有洛阳八关,如果袁绍想进攻司隶,则很容易遭到青州幽州联合夹击。
十万幽州铁骑加上十万青州精锐,如果放任不管,袁绍的后花园立即就会被攻破,整个冀州一片混乱。
至于进攻幽州也不行,因为幽州太远了,劳师北征,魏郡清河国之地又无险可守,你去攻打幽州,洛阳和青州两面夹击,魏郡和清河国必然危在旦夕,所以袁绍只能去进攻青州。
青州近在咫尺,且不像司隶洛阳八关那样难以进攻,虽有黄河天堑,但不像洛阳八关那样过于险要。至少青州段的黄河也有四百余里长,总归有过河的办法。
随着公孙瓒那边意外落败,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刘备那边同样出现了一些问题,泰山小道被袁军攻破,济南祝阿历城等地危在旦夕。
为了驰援济南,张飞不得不短暂放弃博平聊城,结果被袁绍趁机将博平拿下。聊城之战中,虽有黄忠力破五阵,斩杀数十将解围,然袁军毕竟声势浩大,卷土重来,最终也只得放弃平原,转战高唐。
如今袁绍和刘备之间是一场拉锯战,你退一步,我就进一步。而为了缓解青州那边的压力,按照群狼战术的设计,到了陈暮这边,自然就得开始进攻魏郡,给东面的袁绍施压。
所以现在司马懿也立即就明白,为什么当他判断出陈暮要对魏郡动手,他向陈暮说起的时候,陈暮一点都不惊讶的原因。
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有打算隐藏,本就要大张旗鼓,让袁绍那边知道动静。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司马懿顿时只觉得意兴阑珊,原本通过落叶知秋的微末小事,就判断出了一件国家大事的傲然,也是马上被打落进了尘埃里,颇为失意。
不过既然是司马懿,那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很快恢复了斗志,对陈暮拱手一礼说道:“少府君深谋远虑,懿佩服万分。”
陈暮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这本是机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吗?”
“啊?”
司马懿顿时吓了一跳,联想到之前那可怕的目光,莫非.......
“自然是因为你是有用之才!”
陈暮没有兴趣吓唬小孩子,微笑着说道:“此战,你就跟随我出兵,在军中先做个属吏,届时若能拿下内黄,兵进武城,你司马家就是大功一件。”
司马朗和司马懿再一次对视一眼,目光中露出一种森然的恐惧。
少府这也知道了?
厅中一时沉默,过了许久之后,司马朗才苦笑道:“原本是想将此事告予少府君,让少府君高兴高兴,没想到少府君却是早已知晓了。”
陈暮笑着摆摆手道:“并不是我调查了你们司马家,而是我调查了敌方所有将领而已。那赵威孙是你们司马家的姻亲,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今日见你们来,想必也是与他沟通好了吧。”
司马朗深呼一口气,点点头道:“不错,父亲亲自写信给我舅父,让他归顺朝廷,他已经答应反正,只要朝廷大军进攻他守的内黄北城门,他将会把城门打开,放大军入城。”
“好!”
陈暮大笑着站起来,看着二人说道:“司马朗听令。”
“卑在!”
“命你立即前往邶城,筹划粮草事宜。”
“唯!”
“司马懿何在?”
“卑在。”
“命你为少府文学掾,跟随我左右治理文书。”
“唯!”
二人拱手应是。
陈暮双手背负在后,轻声说道:“伯达,去给老将军传信吧,该战了!”
“明白!”
司马朗认真地点点头。
朱儁小老头已经六十上下了,身体日渐消瘦,年初甚至还大病一场,嘴里时常念叨北伐事宜。
若是再不战,他就真的要抱着遗憾而死,这是所有人不愿意看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