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三国之谋伐TXT下载三国之谋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三国之谋伐全文阅读

作者:玩蛇怪     三国之谋伐txt下载     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三章 你也来了?

    到二月,整个鄃县就已经变成了一座前沿阵地。
    足有六万大军聚集于此,除了军队以外,还有约两万多辅兵以及一万多民夫,战兵与辅兵民夫比例大概是2比1。
    汉武帝攻打漠北匈奴的时候,十多万军队,调集了约五六十万的民夫,比例大概是1比5。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悬殊呢?
    因为汉武帝的时候是从长安打漠北,两千多公里,自然要征召那么多民夫运送粮草,其中大部分粮草,都是在路上被消耗光。
    而青州打冀州,即便是从平原国杀到魏郡,满打满算估计也就两百公里,自然用不着那么多后勤辅助。
    从一月开始,青州就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源源不断的粮草和辎重从后方运往前线。然后是前线各兵力集团开始进行战略部署调整,准备决战开端。
    鄃县城池当中,刘备陈暮荀攸沮授等人陷入了紧张刺激的统筹工作,各类公文、命令、调动,如雪片一样飞往各地。
    军情司的令吏几乎全线开动,县衙府邸当中,每日进出的公职人员能有数百人,进进出出,几乎一刻也没有停歇过,所有的吏员和官员忙碌得都昏脑胀,一直处于运转状态。
    陈暮此时正在县衙某个临时充当办事处的房间内核对兵力,此次荀攸田丰负责战术安排,两个人正在旁边的房屋当中研究地图,布置各个部队的部署,沮授则是在另外一个房间核对这次粮草物资的安排,大家都忙得不行。
    “少府,已经全部核实完毕了,总计十万一千九百八十一人,实到十万一千九百三十四人。除开四十七人因各种原因而没有到以外,里面没有任何一处瞒报、误报、缺报以及逃兵现象。”
    办事的吏员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加班加点把所有的名册全部清点完。
    陈暮将核对过的资料拿过来随便扫了几眼,抽查之后发现没有问题,点点头道:“很好,呈报给州牧批阅吧。”
    “唯!”
    吏员抱着大堆公文资料出去。
    场间诸多吏员们见几天幸苦工作的结果没有出现纰漏,总算是舒了口气,纷纷告辞准备去休息休息。
    陈暮则依旧在研究兵种方面的资料,发现不管是兵力还是兵种,都有了不小的增长,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对这次大决战是否能胜利更加有了信心。
    前年的时候,青州集团的总兵力还是在十万左右,其中前线作战兵力大概有八万,后方各郡国的留守兵力有两万。
    但到今年决战开启之后,总兵力不减反增,已经增长到了十二万。
    如果算上蔡阳在徐州的兵力,能达到十四万,再算上关羽在洛阳的兵力,实际总兵力约有二十四万左右。
    虽然这两年战死伤残的士兵达到了两万多人,损失不小。
    但青州的后备兵源一直十分充足,只是刘备和陈暮都认为兵在精而不在多,没有扩军而已。
    如果像袁绍那样大扩军的话,以青州如今又占据了半个徐州,总人口突破了六百万的底蕴,总兵力扩充到三十万也不是不行。
    而这次会战的兵力,陈暮和刘备认为,应该在十万左右,依旧是安排两万人左右留守各郡,其余大军出征。
    在经过几轮精心筛选以及战争调配之后,各将领麾下的兵马素质都达到了极高的程度。
    如今兵力配置、兵种安排、人马调配,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目前各兵马种类里,骑兵数量约八千人,水军数量大概在两万人左右,步兵、弓手、器械兵等混合部队有七万多。
    这些步卒当中,又包括了特种部队,如高顺的五千重甲步兵陷阵军,以及张辽一万多的先锋军。
    而青州军除了玄甲重骑外,还能有这么多骑兵,刘备得感谢老朋友公孙瓒。
    青州不靠近边关,想要弄到这么多马匹,难如登天。
    袁绍经营多年,且冀州靠近幽州和并州,要弄到马匹不难,可骑兵也才一万多。
    青州的骑兵几乎全都是早年公孙瓒与刘备瓜分渤海的时候,刘备利用贸易赚来的钱,从幽州买过来的。
    最早的时候只有一两千人,等到公孙瓒和刘备瓜分渤海的时候,才扩充到五千,然后慢慢积攒到了如今总算有了八千。
    这些骑兵刘备一直是当宝贝在养,即便是平原城丢失的时候,他也一直没舍得用,打算到敌军进攻高唐,打防守决战的时候才掏出来。
    不过幸好陈暮在洛阳那边配合紧密,没有让袁绍打到黄河南岸去,这才没有让刘备掏出这张底牌。
    而骑兵之所以珍贵,是因为他们属于战略型武器,损失一个少一个。
    汉人王朝是真的缺马,刘邦当年立国的时候,都找不到四色马拉车。唐朝刚建立的时候,东拼西凑才弄了五千匹马。
    除了宋朝开国十九年就有二十一万匹马以外,其它汉人王朝刚刚建立的时候,战马是真的稀缺。
    别看官渡之战的时候袁绍有一万多骑兵,但那也就是袁绍财大气粗。
    曹操当时候掏家底,也不过是六七百骑兵而已,就是这可怜巴巴的六七百骑兵,还打赢了文丑的五六千骑兵,可见马匹对于中原王朝或者诸侯来说,有多宝贵。
    刘备之前一直舍不得把骑兵部队派出去用来跟袁绍打仗,那是因为他打的是河流防守战,双方围绕着黄河展开战斗,所以除了张飞那次奇袭甘陵的时候带了三千骑兵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带骑兵。谷
    但如今开启反击战,冀州是八百里一马平川的平原区,骑兵在野外的作战能力远比步兵要强得多,因此就都必须带上。
    陈暮这次清点核对兵力配置,对于兵种安排格外上心。
    不要小瞧了兵种安排,古代一支军队,不管是步兵里的各类刀斧手、枪兵、弓手,亦或者骑兵、重步兵等,都必须配置得当。
    否则的话,一支五千人军队里,四千人都是弓箭手,另外一千人还都是刀斧手,这仗怎么打?
    所以兵种配置非常重要,容不得半点马虎。
    而除了骑兵以外,其它的就是步兵集团,目前青州军分为五个步兵集团军。
    高顺五千陷阵军,张辽一万多先锋军,然后是典韦那边有一万多人,臧霸那边一万多人。
    刘备大概亲领三万,其中牵招虽是将军,却隶属于刘备,许褚目前昨天卫兵统领,也跟在刘备左右。
    之前说过,汉朝军队编制是五人一伍,两伍一什,五什为一队,两队为一屯,五屯为一曲,五曲为一部,五部为一军。
    所以一支正常的将军率领的一军人马应该是一万两千五百人,这是非常正规的军队配置,各兵种也齐全。
    当年卢植讨伐黄巾的时候,就是率领三军总计三万七千五百人出征,打得张角落花流水。
    但那是大一统王朝的正规军配置,到了汉末乱世自然没那么多讲究。
    有的时候几百人几千人也可以号称一军,哪怕是手底下没有几个兵的一个小小裨将也敢自称将军,规格制度早就开始崩坏。
    只是自从春秋战国以来,大家的军队编制一直是这样总归有它的道理。一来如此安排有严格的兵种配合方式,二来便于管理,更容易将领指挥作战。
    所以青州军便严格按照王朝正统规制整军,军队的数量、精锐程度、训练方式以及兵种配置上,也是参照的上述规格进行统一安排。
    这其中除了玄甲重骑和陷阵军是特殊兵种,人员只有一千到五千之间以外。其它各军也有各个将领们私自安插的士兵或者自带的亲卫,但人员多少,无外乎不超过一万到一万五千之间。
    比如先锋军虽然被赐了名号,是除了玄甲重骑和陷阵军之外的第三支有正式名字的军队。但他们并非特殊兵种,而是张辽部下的普通步兵集团,又因为入选条件极为苛刻,所以人员名额不满,只有一万一千多人。
    而臧霸的军队成分就比较复杂,除了征召来的普通士兵以外,还有不少臧霸孙观那些人早年在泰山当贼寇时的兄弟,因此里面被塞了一些关系户,不少泰山贼来投奔,导致人数超标,达到了一万五千人。
    所以目前青州军的大体情况就是如此,大概有七万的正规军步兵部队,分别由刘备、张辽、典韦、臧霸、高顺五人率领,加上八千骑兵部队,由张飞统领,以及两万人的水军,将领为黄忠太史慈。
    这样整个青州军,十万一千九百三十四人的规模,就差不多齐全。在经过一系列的统筹和部署之后,各部人马,将以陈暮为首的参谋部进行规划安排,制定进攻路线。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青州五大谋士,陈暮、沮授、田丰、荀彧、荀攸,各有分工。
    原本应该还有个阎忠,但老头年纪实在太大了,要知道贾诩今年都已经52岁,而阎忠还是贾诩的长辈,早就六十有余,身子骨越来越差,只能回临淄修养。
    其它华歆、简雍、孙乾、氏仪、孙邵、王朗、毛阶、崔琰等人则各有所职,有些擅长内政,有些擅长治理,有些擅长公务,有些擅长制法,都不是随从打仗的料,因此都在各地担任地方官员,并没有随军出任谋士。
    所以除了五大谋士以外,这次出征冀州,谋士团的规模倒不是很大。不过这也足够了,曹操不也主要是依靠五大谋士吗?那些不擅长打仗的谋士要过来也没用,还不如让他们去发挥才能的地方去。
    陈暮这边处理了整个军队总计十万人规模的人员调动、统筹安排以及兵种配置之后,就准备过去找刘备汇合,一是汇报一下情况,二是打算开始进行战前的统筹谋划的安排了。
    要准备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可不容易,袁绍为了准备官渡之战,从建安四年六月,也就是公元199年7月开始筹划南下攻打许都,到正式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建安五年元月,也就是200年2月份,花了足足半年时间筹备。
    还有曹操为了准备赤壁之战,从建安十三年正月,也就是公元208年2月份开始,一直到建安十三年七月正式出兵,前前后后花了七个多月的时间,做足了前期准备工作之后,才开始南下征讨刘备刘表孙权。
    虽然不管是官渡之战还是赤壁之战,袁绍和曹操都是反面教材。准备了那么久的功夫,结果被人家打得狼狈不堪,抱头鼠窜。但这也从侧面说明,一场决定胜负的大战,根本没那么容易。
    青州的准备工作,其实是从袁绍撤离平原就已经开始。时间是从永汉二年的九月份,到如今永汉三年的二月,已经差不多准备了五个月的时间,前期所有工作做得差不多。
    包括给冀州各郡国太守写劝降信,给冀州各地方百姓散播袁绍叛国,刘备是以正义身份,以朝廷名义讨伐,还有联络各路诸侯,给洛阳关羽,幽州鲜于辅公孙瓒那边准备时间等等一系列安排,都可以算做前期的准备工作一部分。
    如今冀州各地被军情司渗透,谣言四起,暗流涌动。不少官员跟青州暗通款曲,书信来往频繁。大量百姓得知大战即将来临的消息,纷纷拖家带口往北方或者其它地方迁移,南方诸侯们也都加紧时间开战。
    一时间整个关东地区,河南河北,乃至于洛阳幽州并州等地,都是风起云涌,山雨欲来风满楼。随着洛阳和青州已经开始陈重兵于边境,袁绍那边也是积极应对,准备迎接到来的战争。
    而此时,陈暮将自己手头的工作处理结束之后,顺着屋檐廊下,缓缓向着鄃县县衙府邸大厅走去。
    刘备现在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批阅机器一样,所有的公文全都要送到他这里,往往已经没法去认真看了,因为实在太多,都通过了陈暮沮授田丰荀攸的审核,所以他干脆只负责签字,整个人都快麻木。
    二月春风吹拂,天气回暖,阳光普照。
    陈暮才刚走到门口,却是忽然看到沮授也正抱着一堆公文迎面走了过来。
    两个人顿时相视一笑,异口同声。
    “你也来了?”
    然后又是对视一笑,乐了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 图谋界桥

    府邸大厅已经不是传统的中间空旷,左右两边摆席和桌案的样子,而是改成了更方便进行讨论作战的会议室。
    正中间是一条长方形的大桌,周围摆放了一些椅子,上面堆满了公文资料,左右有书吏在记录。
    陈暮和沮授进去的时候,看到荀攸和田丰正趴在桌子上对着一份地图指指点点。
    刘备则坐在旁边,手里正端着一杯茶,认真听着二人的分析。
    椅子在汉朝就有,叫做胡凳,不过因为不合礼仪而在正式场合不能用,所以陈暮造的太师椅基本上只能在家里坐。
    不过陈暮和刘备向来都是实用主义,哪个方便就用哪个。坐椅子开会比较舒适一些,因此也就无所谓了。
    二人进去,刘备看到他们过来,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笑着说道:“子归,公与,你们来了?”
    “嗯,大哥。”
    陈暮点点头,将报表递上去:“人员清算已经核对得差不多,各部所有兵力配置,兵种安排,人员更迭都在这里。”
    “好。”
    刘备接过来随便扫了一眼,都没有认真去看便签了字,然后又顺手盖上了自己的州牧大印,笑着说道:“子归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看他那样子,如果将来刘备真的当了皇帝,陈暮偷偷给他弄个禅让诏书啥的让他盖玺,估计都不会察觉。
    沮授也走过来将手中的报表放在刘备面前,沉声说道:“明公,这是所有辎重情况。目前我们有粮草总计三百万石,可供大军使用半年,后续的粮草也在调集的路上,武器装备充足,没有什么问题。”
    《居延汉简》记载,汉朝士兵一人每天大概吃12-14汉斤粮食,取平均值大概13汉斤,青州军这次出动步卒七万,水军两万,骑兵八千,战兵人数十万,加上辅兵和民夫加起来约四万,总人数大概在十四万左右,每天要吃一万五千石粮食。
    半年下来,大概是二百七十万石粮草。从这一点上来看,古代大规模战争,一次动用的物资非常夸张。光是在吃这方面,人吃马嚼,花的钱跟流水一样。即便以青州比较便宜的物价,一仗打下来,也得花数亿的资金。
    好在青州这些年一直处于治理状态,不像其它州郡那么混乱。两个平原区有田地四千多万亩,再加上半个徐州如今也得了两千多万亩,多年开荒,青州现在的总田亩数达七千万,每年产粮四亿石以上,刨除掉大部分的开支之后,存粮颇丰,这才能支撑起多年大战。
    像历史上公孙瓒于易京也是存粮三百万石,就连幽州那样贫瘠的地方都能让公孙瓒积攒那么多粮草,青州多年风调雨顺,又有半个徐州,自然是有过之而不及。事实上他们的后备储藏粮食多达两千多万石,袁绍的存粮能打十年,青州同样如此。
    目前这三百万石粮草还只是前期第一批往前线运输的粮食,光运送粮草的驽马牛驴之类的牲畜就有七八万之多,每天浩浩荡荡数千辆车队从平原开赴鄃县,清点粮草的书吏就有数百人,忙碌了足足一两个月才点清楚账目。
    还有武器铠甲装备,以及各类的箭支、弓弩、攻城器械、燃烧瓶等等消耗品。陈暮那边还只是管人员清点,沮授这边的任务则更加繁重,这些天的忙碌下来,隐约都能看见沮授的头发已经在隐隐泛白。
    刘备这次就不再敷衍,接过沮授的公文报表认真看了许久,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肯定了他的努力,对他说道:“我看过了,确实无误。公与这些日子辛苦了,先坐下吧。”
    “皆是为明公效力尔,我这点辛苦其实不算什么,真正辛苦的是文若。”
    沮授没有居功自傲,拱拱手便坐在了旁边。他没有谦虚,因为荀彧那边任务也不比他轻松,荀彧除了要往前线运粮以外,同样得清点账目,沮授是负责审核,所以荀彧身兼数职,坐镇后方运筹帷幄,堪比刘邦的萧何,功劳确实要比沮授大。
    刘备说道:“文若也很辛苦,大家都不容易。此战若是能取胜,我必上报朝廷,为你们请功。”
    “多谢明公。”
    沮授回应了一句。
    陈暮看他们在地图上做了数个标记,问道:“元皓,公达,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田丰沉吟道:“我们在想,袁绍会在哪里与我们进行决战。”
    荀攸点点头道:“冀州各城池,根本不可能阻拦得了我们十万大军,困守各处城池的话,只能是坐以待毙。我要是袁绍,必然会在野外与我们决一死战,现在我们就得考虑,袁绍会怎么想。”
    “你们是什么看法?”
    陈暮赞同他们的意见,只要袁绍不蠢,确实不会傻到找一座城池跟他们打防守战争。
    汉末三大战役,官渡之战,赤壁之战以及夷陵之战,以及包括规模稍微小一点的汉中之战,基本都不是城池攻防战,而是在野外的鏖战。大部分的胜负手,也不是城池战争。
    除此之外,还有历史上公孙瓒与袁绍的几次大战,除了最后易京之战以外,其它战斗都是在野外,几乎全都是在河流边上,同样跟城池关系不大。
    这是因为汉代的城池本来就狭小,容纳几万大军就已经是极限,想容纳很多军队,几乎不太现实。
    而且城池相当于一个龟壳,一旦被围困,就只能被动挨打。要是敌人兵临城下,本身就说明局势已经到了很差的地步。
    比如长社之战、宛城之战、邺城之战、合肥之战、樊城之战这些著名的城池攻防战等。
    这里面除了长社之战的黄巾军,合肥之战孙权稍微拉垮一些以外,其它城池攻防战当中,防守那一方基本都是处于被围困的弱势地位,甚至长社之战和合肥之战也是这样,只不过皇甫嵩朱儁张辽成功地反击了而已。
    毕竟在城池里,外不能联系友军,内部又是惶恐不安,想逃跑都不容易。所以大规模战争,都是在野外安营扎寨进行攻防对垒,至少还有条活路走,不会在城中死守坐以待毙。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如果袁绍把军队都集中在城池当中,刘备军准备充足,不管是围点打援也好,还是强攻城池也罢,袁绍都不可能守得住。
    因此只要袁绍不蠢,必然只能毕其功于一役,选择与青州军在野外进行决战。
    荀攸和田丰已经研究很多天了,早就有了想法,听到陈暮的询问,荀攸就说道:“冀州并无天险,且袁绍骑兵尽失,野外正面对垒,他的胜算不大。不过冀州多河流,若我是袁绍,必然占据一条河流必经之路,以阻拦我军过河。”
    “不错。”
    田丰点点头道:“我与公达探讨了许久,认为袁绍只可能在两条河流设防。”
    “是清河与漳水吧。”
    陈暮随口说道。
    “是的。”
    荀攸道:“冀州河流虽多,但都是小河,地势根本不险要。唯独清河与漳水乃是大河,河流宽阔,水势浩大,我军要想攻打魏郡,也必须过此二河,所以袁绍必然在此二河与我们决一死战,目前我们认为在清河沿线,第一个点应该是广宗的界桥,第二个点应该是魏县的魏桥。”
    “只有这两座桥比较大,能通过大型军队,其它小桥或者浮桥则很难通过那么多人马。”
    田丰补充道:“至于我们构造浮桥的话,也需要不少时间,袁绍必然会关注我们的动向。一旦我们从其它地方建造浮桥,他必然会选择在河对岸安营扎寨,阻拦我们过去。此战不必当初我们在大河故渎一战,要想取胜,恐怕不容易。”
    “你们认为呢?”
    陈暮问。
    荀彧和田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界桥。”
    “嗯。”
    陈暮点点头,其实大战的地点选择并不在于袁绍,而在于他们。他们想从哪座桥过河,或者选择这两条河流当中某一个地点建造浮桥渡河,袁绍就会选择在那个地点对他们进行阻击。
    就如同著名的升遗电影,《让子弹飞》当中的名言一样。人埋在哪里,事就得出在哪里。事出在哪里,黄四郎就得跟在哪里。
    界桥之战为什么会发生?
    是因为公孙瓒当时气势如虹,想要渡过清河直接进攻魏郡,所以才打算从界桥过去。于是袁绍就在界桥拦截他,通过鞠义的先登死士,一举将公孙瓒击败。
    同理还有官渡之战。
    曹操只是选择了官渡河作为拦截点,具体的渡河点还是袁绍自己抉择,他打算在哪里过河,曹操就会在河对岸扎营。
    因为官渡河虽然不是什么大河,但这里泥沙淤积,地质柔软,不适合骑兵以及步卒大规模进攻。
    所以曹操在此处死守,人数众多的袁军就很难发挥出他们的优势。
    事实也证明,曹操的选择是对的。哪怕袁绍数倍于曹军的兵力,因为官渡河地势的问题,使得曹军营寨坚固堡垒,张郃高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攻破。
    现在就轮到青州军开始抉择起来。
    是打算像公孙瓒一样,从界桥过河,还是选择另外一座桥梁魏桥过去?
    清水的上游就是洹水,魏桥就在洹水下游,从这里过去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离洛阳比较近,这样如果他们在魏桥与袁军对峙,洛阳军则可以趁势从洹水上游渡河,然后在魏桥对岸进攻袁军,两面夹击。
    但坏处也很明显。
    那就是界桥的位置是在清河中游,在清河国与巨鹿郡的交汇处,刚好处于清河国与魏郡的中间。
    如果青州选择无视界桥,越过界桥南下往魏郡的魏县方向去,则袁军可以从界桥出击,犹如将一根绳子从中间剪开一样,随时可以断青州军的粮道和退路,对于青州军来说,非常危险。
    所以包括荀攸田丰在内,都认为应该从界桥进攻。
    至于搭建浮桥。
    除非安不得以,二人都不打算考虑。
    毕竟界桥和魏桥都是大型石桥,本就坚固,如果临时搭建浮桥,费时费力不说,还容易遭到袁绍的半渡而击。还不如从原有的大型桥梁过河,这样更加方便。
    “界桥确实是第一选择,过了界桥之后,则南可取平恩斥丘,西可过薄落津,进入巨鹿郡,绕到魏郡北方,奇袭邺城。”
    陈暮对二人的判断表示赞同:“更重要的是,界桥处于清河中游,如果界桥在袁绍手里,他可以随时派兵过河,清河国数百里都无险要之地,直接进攻我们的粮仓,断我们的粮草,所以界桥一定要控制在我们手中。”
    “只是要取界桥,恐怕不容易。”
    田丰摇摇头:“我们能够想到,袁绍肯定也会想到,大军在河对岸安营防守,我们想要过河,难如登天。”
    陈暮想了想,沉吟道:“或许我们可以让洛阳那边配合一下,以声东击西之计应之。”
    荀攸思索道:“子归的意思是,佯攻魏桥,让袁绍觉得我们会从魏桥过去,等他大军分兵去魏桥之后,再突袭界桥?”
    “正是。”
    陈暮赞许道:“界桥有界桥的好,魏桥也有魏桥的好。魏桥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让我们和洛阳军联合起来,袁绍也一定惧怕这一点,所以他哪怕猜到我们会想取界桥,但也一定不会对魏桥置之不理,只要我们装作进攻魏桥的样子,他怎么样也会分出一部分兵力过去。”
    “有道理。”
    田丰点点头道:“此计或许能行得通,而且在其它方向我们也可以进行规划,袁绍若是占据界桥防守,骑兵则用处不大,不若兵分三路,一路偏师装作主力,佯攻魏桥。一路则进攻界桥,骑兵则北上修县渡河,奇袭敌军后方,一旦袁军大乱,便可趁势渡河进攻!”
    陈暮推演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也挺好的,便说道:“甚秒,我等集思广益,便先定下这几个策略。主要进攻点,依旧是界桥,但声东击西,先击魏县,佯攻魏桥,再骑兵北上渡河,绕道后方偷袭,看能否一举将袁绍拿下。”
    刘备听了他们的讨论,拍板道:“好,那便依你们之意,先便如此安排吧。大军如今整装待发,兵马粮草一应俱全,我打算数日之后就正式准备启程,先取清河国,再图界桥!”
    “尊明公令!”
    几人便站起来,纷纷拱手应是。
    其实现在在这里讨论战术,都是纸上谈兵。
    因为战局在不停变化,局势发生改变的时候,策略也得改变。
    不过他们是进攻一方,本来就应该要掌握主动权,所以具体要怎么做,还是得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才行。
    当下,确定战术之后,青州军,也将正式开始出发。

第二百零五章 自毁城墙

    “界桥!”
    魏郡,邺城,袁绍府邸之中,诸多谋士汇聚。
    许攸荀谌刘惠审配等人目光深邃,几乎都是同一时间看着舆图上的那一点。
    这一点正是位于清河中游,巨鹿郡与清河国的交汇处,巨鹿郡广宗县西面的清水河上的桥梁界桥!
    历史上公孙瓒为什么和袁绍会在界桥发生战斗?
    就是因为界桥属于重要的交通要道,要想过清河,就必须从这里过去,然后才能攻打魏郡。
    当然,也可以顺着清河南岸一直往上游洹水方向去,但那样绕得太远。
    何况不管是历史上的公孙瓒还是现在的青州刘备,进攻方向都是从东北方向往西南方向进攻,也就是从后世山东德州往河北安阳方向打。
    后世的地理环境可能会出现很大差别,但在汉朝,魏郡的西北面方向,基本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平原区,几乎无险可守。
    整个清河国以及渤海国,都是冀州最好的产粮区,这里地势平坦,人口繁多。和帝时期,光一个渤海郡人口就能达到一百二十多万,清河国也有七八十万。
    所以这两个郡国可谓是骑兵最好的战场,袁绍和公孙瓒之间的战争,要么是发生在清河边的界桥,要么是发生在黄河边的龙凑,还有巨马水之战,直到易京攻防战,才不是在河边。
    从这一点上来看,袁绍的对敌思路还是非常清晰的。知道河流附近能有效限制骑兵的功能,所以才把决战地点每次都选择在河流边上,以防止公孙瓒发挥出骑兵的优势。
    如今青州军大军来袭,袁绍虽然现在还有接近二十万的部队,但骑兵全军覆没,只剩下大量的步兵,导致他已经失去了和刘备在野外进行大规模决战的能力。
    因为随着马镫的发明,骑射已经不再是原本骑术高超之士的专利。普通骑兵也能做到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而且这项战术本身就是青州发明。
    这样一来,在平原上步兵和骑兵打,基本就是活靶子,很容易被放风筝。
    所以袁军就只能打阵地战。
    这就是通过双方的兵种配置得出的结论,而且打阵地战对于袁军来说,本来就更加能发挥出步兵集团结阵的优势。
    毕竟青州军的陷阵营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冲锋陷阵,无往而不利。如果在野外打,重甲步兵的杀伤力太大,袁军没有一丝胜利的可能。
    因此他们也只能选择在河边,河边泥沙淤积,土地较为柔软,不仅能限制骑兵的发挥,还能限制重步兵,可谓是一石二鸟。
    袁绍在听到谋士们的分析之后,也认为确实只能在河边与敌人进行决战,但具体位置,他们还没有商量清楚。
    郭图和辛毗认为应该在甘陵城做第一道防守阻击,主要原因在于甘陵城是清河国治所,城高墙厚,经过多年经营,已经是对抗青州前线,放弃实在可惜,哪怕不能做决战地,也该留守一部分兵力。
    而许攸刘惠等人则认为应该集中力量,毕其功于一役,大军就驻扎在界桥一带,这是青州军的必经之路,就在这里与青州军决战即可,没必要分散兵力给敌人。
    因为双方有分歧,所以吵了好几日,大家都各有自己的道理。袁绍一时间犹豫,拿不定主意,吵了这几天来,一直都没有个结果。
    “甘陵城高墙厚,乃是清河国治所,只需要派两三万人,足以抵挡十万大军。而且城池宽阔,储存两三万人一两年粮草都不是问题。此地必然不能就这样放弃,明公,你要想清楚。”
    郭图力劝说道:“若是就这样把甘陵让给青州军,刘备必然以甘陵作为前线粮草运转枢纽,届时哪怕我们在界桥击败刘备,他也可以退守甘陵,重振旗鼓,再来进攻,明公,到时候我们就只能永远被动挨打,不能反击,恐怕对我军不利。”
    辛毗也赞同道:“明公,公则说的是对的。这样规模的战争,不是粮草问题的话,绝不是通过一战两战能够决定胜负,如果甘陵在刘备手中,进可攻,退可守,随时能再次出击,还请明公三思,甘陵绝不能丢啊。”
    “笑话,你们的理由简直是无稽之谈。”
    审配与郭图辛毗荀谌颍川一派素来不合,冷笑说道:“甘陵如果分派兵马的话,城池就会作为孤军,到时候刘备把甘陵包围住,救还是不救?你们这是要把甘陵白送出去不说,还要搭上几万守军!”
    “审正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图当时候就不乐意了,对他怒目而视道:“甘陵与界桥近在咫尺,如果刘备据城而攻,则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你觉得我们即便在界桥守住了他的进攻,他的粮草皆在甘陵,甘陵也必然守卫森严,我们难道还能对甘陵进攻不成?”
    审配马上反唇相讥道:“既然是你郭公则提出来的要把甘陵留下,那不如就由你来担任甘陵守将。到时候刘备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只期望你郭公则能够坚守住城池,不要怕得开城门投降就行。”
    “审正南你!”
    郭图双目怒睁,恶狠狠地看着他。
    一旁逢纪与许攸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看着二人发生争吵。
    历史上逢纪一开始也和审配不和,官渡之战后,因为逢纪与审配都公私分明,遂成为好友,组成派系。
    但现在他们的派系还是不一样,逢纪许攸为南阳派,刘惠审配为冀州派,郭图辛毗荀谌为颍川派,三方派系依旧争斗不休,处于互相敌对的情况,逢纪也自然不会为审配说话。
    现在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原本颍川派是最早失势的,因为郭图与淳于琼连续被青州军击败,导致地位下降得厉害,差点淡出权力中心。
    但后来审配在大河故渎失利,让袁绍损失不小,再加上刘惠也一直没给袁绍提供什么好主意,使得冀州派略微没落。
    接着又是许攸进攻济南受挫,他提出的偏师进攻兖州的策略没有奏效,还折了不少人马。还有逢纪镇守邺城,遭遇洛阳军的数次打击,让魏郡这边损兵折将,连大将颜良文丑都战死,南阳派自然也没什么颜面。
    如此一来,颍川派又慢慢上位,再次进入了袁绍的视野里。
    现在三方争斗不休,意见也没法统一,让袁绍的脑子都快炸掉。本来就因为进攻受挫和魏郡这边损失惨重而心情不佳,身体也是每况日下,看着几个谋士再次陷入争吵,让袁绍大为火光,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就在审配与郭图针锋相对,袁绍已经难以掩盖住火气,准备大发雷霆的时候,冀州派的中流砥柱刘惠终于说话了,他对二人道:“你们先别吵了,现在也不是争吵的时候。”
    刘惠虽是冀州派,但为人比较刚正,在冀州大小官员当中素有威望,因此见到他说话,审配也是马上冷哼道:“连时势都看不明白,我懒得和他争辩。”
    “井底之蛙,目光所及,短寸之间。狭目之见,只能窥底尔,吾才是不屑与你谈论。”
    郭图也是马上回击。
    “好了,其实你们两方都说得有道理,甘陵位置十分重要,刘备举青州之力来袭,我们必然也是要举冀州之力反击。”
    审配本想继续与他互相讥讽,刘惠打断他们道:“双方大军加起来动则数十万人马,败则如山倒,,刘备至少还有座城池可以撤退,我们的后面却已经没有后路,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
    众人互相对视,甘陵城离界桥非常近,如果不能占据的话,就只能拱手让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不错。”
    刘惠点点头:“既然城池极为重要,那为什么不把甘陵城毁掉呢?”
    “自毁城墙?”
    众人瞪大了眼睛,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要知道甘陵城作为与青州前线的最大城池,原本就是清河国治所,比普通县城城池更高更厚,再加上多年经营,已经是一座前线重镇,极限能容纳五六万大军,城中可以储备一两年的粮草。
    这也是为什么郭图会建议在城内留守一部分人的原因,首先是它的位置重要,其次是它确实易守难攻,是一座很坚固的堡垒,不比青州的平原城差多少。
    现在的情形就跟刘备守平原城一样,如果不能在甘陵阻击敌人,还不如弃守城池,将偌大的一座甘陵城送出去。
    结果就在大家讨论是守还是走的时候,刘惠却告诉了大家另外一种思路。
    那就是,既然守不住,那就毁灭掉。
    至少不给敌人留。
    “仔细想想,子惠说得确实有道理。既然不能派兵守住,那就毁掉城池吧。”
    审配觉得这个办法似乎也不错。
    郭图连忙说道:”不行,绝对不行。甘陵经营多年,岂能轻易捣毁?如果毁掉,岂不是前功尽弃?明公,刘备经营平原多年,一样也要利用平原城阻拦我们大军,明公可见到刘备毁城?”
    “此一时彼一时。”
    刘惠解释道:“现在青州来势汹汹,是要与我们决一死战。我们能用的险要之地不多,不像青州那样,可以固守大河,将我们拦在大河以北。所以有的时候,该壮士断腕,还是得下定决心才行。最好把贝丘和东武城一并毁去,这样就能拉长青州军的补给线,想办法断他们的粮道了。”
    把贝丘和东武城一起毁掉?
    众人都被刘惠的想法惊呆了,这哪是壮士断腕,分明就是要把整个清河国给抹除干净呀。
    郭图立即反对道:“明公,此法绝不行。明明甘陵可以驻兵,我们为什么要把城池毁去?原本甘陵离鄃县就远,完全可以作为前哨堡垒,阻拦敌人的进攻,以泄敌人气势。何必要自毁城墙呢?岂不闻“堕三都”之时,齐国屯兵于鲁国边境之事否?”
    “这.......”
    袁绍心里一惊,摇摇头道:“公则说得没错,这世上哪有自毁城墙的道理,子惠莫再说了。”
    刘惠叹息道:“我知道了明公,还是由明公自己决断吧。”
    众人就把此事搁置在一边,继续讨论。
    没办法。
    甘陵毕竟苦心经营多年,那么大一座城池,让袁绍说拆就拆,那显然不可能。他还没有那么大魄力,直接把一座大型城池给拆掉。
    所以哪怕刘惠说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但袁绍还是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最终还是没有拿出个章程出来。
    不过袁绍还是打算先开始动员军队,准备要迎来与青州的战争。
    其实这两年来,虽然青州军和洛阳军也损失不少人,但袁军的损失更大。
    包括在洛阳那边,就折损了约四五万人,被杀被俘。还有进攻青州方向,也损失了好几万,认真算起来,袁军的兵力几乎缩减了三分之一。
    但架不住冀州底子厚,带甲百万不至于,带甲个二三十万还是有,加上一直在训练后备役,拉个二十万人马还是不成问题。
    再加上进攻青州的时候,袁绍的底子并没有被打崩,基本盘以及兵力还在,倒也不是不能以青州军决一死战。
    只是缺失了骑兵之后,在机动性和冲阵方面,袁军就差了不少。所以目前也只能采取守势。
    界桥肯定是第一道防线,这想都不用想。
    刘备那边的谋士能分析到,并不是他们多聪明。因为哪怕是一个稍微懂点军事常识的人也该明白,必经之路是什么意思。
    所以界桥肯定是要守,具体怎么守,甘陵城池到底放还是弃,这些都要袁绍临阵再做决断。
    目前他认为还是先开始做战争动员,等大军入驻界桥之后,再做决定。
    开了一日的会议,一直到天色转黑之后,才散会。
    刘惠坐上了马车,缓缓回家。
    才刚到家门口,管家就上来说道:“家主有客人造访。”
    “有客人?”
    刘惠因为白天袁绍一直没有采纳他的计策而有些闷闷不乐,听到有人客人,纳闷道:“谁啊?”
    “我。”
    荀和从府邸中走出来,平静地看着他:“子惠,我们来聊一聊,冀州的未来吧。”
    刘惠见是荀和,也不奇怪,伸手向府中一指,道:“请!”
    “请。”
    二人进了房屋,开始了他们的讨论。

第二百零六章 感情牌

    府邸并不大,很普通的一处宅院,一点都不符合刘惠的身份。
    在冀州派系当中,刘惠的地位非常高。因为他本身就是王芬麾下比较重要的人物,广受冀州上下同僚的尊敬。
    后来王芬将政权平稳过度给了袁绍,刘惠虽然不满袁绍有些打压党人的政策,但由于袁绍是合法继承而来,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刘惠自然也只能认下这个主公。
    不过也并不是说刘惠就与党人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他为人刚直,哪怕袁绍打压党人,导致冀州很多人都开始疏远党人这个群体,他也依旧与党人关系不错。
    所以当荀和来找他的时候,刘惠倒也不意外,甚至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些事情。最近这两年,冀州接连失利,到处人心惶惶,不少人都投靠了洛阳。
    进入中庭后,就到了大堂。刘惠家中只有几个仆人,家眷也都在老家中山国,自己孤身一人在邺城上任,也没有什么产业,他为人廉洁清明,刚正不阿,这也是他在冀州广受同僚尊敬的原因。
    等仆人上了茶水饮料之后,荀和与刘惠坐下,刘惠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就坐在荀和的对面以表示尊敬。荀和今年也已经六十余岁了,但头发花白,苍老得像是八十多岁。
    看到他如此老态龙钟,刘惠不解询问道:“公舒先生,我记得上次与先生见面,还是去年一月,算算时间,到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没有见吧。”
    荀和点点头:“是啊,时间过得很快。上次见面,确实是在去年一月,过完年后,我偶感风寒,你就来我府邸看望过我。”
    “那为何......”
    刘惠看着他满头的白发,上次见面,荀和虽然也有白发,但顶多只是黑灰而已,不像现在这样,头发已经花白,仿佛行将就木,一年之间苍老了二十岁。
    荀和淡淡地说道:“去岁八月,我儿给我来信,说是家中老妻病逝了,我向袁绍请回,被他不准留下,思念亡妻,一夜白头。”
    “荀公......”
    刘惠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终究是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袁绍之所以把荀和陈逸这些老党人们留在冀州是有重要意义的,因为袁绍本身就出身于党人,属于党人的中坚力量,然后被王芬作为党人后辈领袖来培养。
    历史上袁绍可不是通过扯袁家的虎皮而坐上了关东军盟主的宝座,是他在洛阳的时候,就与党人以及朝中势力站在了何进这一边。
    同时广交名士,结交八方好友,给自己奠定了名望基础。
    在《三国志》与《后汉书》记载当中,介绍这个情况是“绍有姿貌威容,爱士养名。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加倾心折节,莫不争赴其庭,士无贵贱,与之抗礼,辎軿柴毂,填接街陌。”。
    所以袁绍能够上位,很大程度其实依靠的就是他在士大夫集团当中的名气和威望。
    当时的士林其实就是党人,或者说,这些党人本身就是士林当中的大佬,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仅仅只是士大夫集团中最出名的那一部分而已。
    这群人掌控着舆论风气以及朝中的话语权,想让谁出名就能让谁出名。袁绍与他们混在一起,自然也被当做士大夫集团中的一员。
    如此等到董卓乱政之后,袁绍就已经差不多成为了士林领袖,以渤海太守谋夺冀州的时候,几乎顺风顺水,毫无阻碍。
    韩馥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架不住当时冀州士人全都倾向于袁绍,大势所趋,最终也没有任何办法。
    而这一切,早在当初,袁绍结交党人,奠定自己的名望,就已经打好了基础。
    现在则不一样。
    王芬是士林当中的大佬,八厨之一。虽然排名比较靠后,但前面的人都死光了,八厨自然就成为士林领袖。
    袁绍还只是中坚力量,王芬不死的话,他袁绍在士林里的威望没有王芬陈逸荀和这些人高,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让冀州士人投靠他,从而谋夺冀州。
    可随着王芬去世,他被钦点为继承人,情况又有不同。
    虽然他打压党人,但那是因为他不想让党人来钳制他的权力。偏偏他的权力又是党人赋予的,这样他就绝对不能跟党人撕破脸皮。
    就好像朱元璋出身于白莲教以及红巾军,在成就大业之前,得依靠白莲教和红巾军,不能和他们翻脸是一个道理。
    所以袁绍一边是想要自己的绝对权力,将党人排除在权力之外,又不想彻底把党人打死,让自己在士林的威望和名气一落千丈,成为被人人喊打的白眼狼。
    因此他的选择就是把党人束之高阁,以没有实权的三公九卿将他们养起来。但如果他们想要辞官离开冀州,却就是不答应,相当于变相的软禁,冀州上下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现在刘惠看到荀和这般沧桑的模样,亦是心中充满了同情。只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即便是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荀和深邃的目光看向颍川方向,动了动嘴,欲言又止,片刻后,苦笑道:“让子惠见笑了。”
    “荀公节哀。”
    刘惠只好应了一句。
    荀和摇摇头道:“老夫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不能看得开的呢?只是想起当初党锢之祸时,我与亡妻四散奔逃,聚少离多,解除党锢之后,在一起的日子又稀疏得很,连她死的时候都不在她身边,我就对她心中充满了愧疚,老夫这辈子,或许只有死的时候,才能回颍川吧。”
    “荀公是想回去吗?”
    刘惠终于忍不住询问。
    荀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子惠,我们相识,也有十余年了吧。”
    “嗯,十四年了。”
    刘惠回答。
    王芬从中平二年做冀州刺史开始,就征辟他为别驾从事,那时荀和就来过冀州探望过王芬,当时只是数面之交,一直到后来董卓之乱后,荀和来冀州投奔王芬,他们才算长时间打交道。
    荀和目光近乎哀求地看着他说道:“子惠是文祖公故吏,我是文祖公老交识,看在文祖公的面上,我只希望我能够在死之前,回我亡妻的坟前看看,行吗?”
    刘惠苦涩道:“这件事情,我真的没有办法。荀公是知道的,袁公那边.......”
    荀和皱眉道:“袁绍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文祖公开创党人大业,乃是为了匡扶汉室,如今伯安公在洛阳继承大统,刘陔被废,袁本初若是忠诚于汉室,早该回头才是,你难道真就觉得他是什么赤胆忠臣不成?还要为他效死命!”
    这句话在冀州,就已经属于大逆不道。此次荀和能出来,还是以探亲访友的名义,在某些事情上,袁绍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但这句话如果袁绍听到,恐怕对荀和的禁锢就得更深一步,以后连府门都出不去了。
    刘惠被他说得一愣,片刻后表情就更加苦涩,摇摇头,叹息道:“我亦何尝不知道袁公心中所想,只是我毕竟是文祖公故吏,而袁公又是文祖公钦定的冀州牧,若非特殊原因,我恐怕.......”
    历史上记载刘惠这个人还是比较刚正的,但审配和逢纪也为人刚正。刚正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要心系汉室,匡扶汉室江山。他们作为士人,也有自己心目当中的主人。
    显然袁绍就是审配逢纪心目当中的盖世明君。
    事实上刘惠之所以一直跟着袁绍,也是因为汉朝二元君主观,刘惠是王芬征辟,所以他属于王芬的门生故吏,对朝廷和天子就没有那么忠诚。
    袁绍是王芬钦点的冀州继承人,合法地继承了王芬的冀州牧位置,自然也就合法地继承了王芬留给他的财产。
    作为王芬的门生故吏,刘惠自然也在被继承的产业当中,有了这样一层中间关系,他在同情党人与跟着袁绍之间,自然也就更倾向于后者。
    听到刘惠的话,荀和苍老的面容露出失望的神色,悲伤的目光望向南方,喃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一辈子,确实也只能老死在这冀州了,我还是期盼着朝廷大军,早日收复冀州吧。”
    刘惠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当他看到荀和颤颤巍巍站起来,准备要走的时候,他才忍不住说道:“荀公,我虽然不能帮你做什么,但如果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可以帮你。”
    荀和惨笑道:“你能帮我什么,你什么都帮不了。不过你如果真愿意帮忙的话,还真有一件小事。我原来有一名御属曾经保护过我,对我有恩。他现在在军中担任佐吏,如果你想帮忙的话,就帮我还了这个恩情,将他提拔一下吧。”
    “此小事尔,包在我身上。”
    刘惠毫不犹豫答应。
    荀和跟他说了一下那名御属的名字和职务,末了又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上次来探望我的时候,随口抱怨了一下他的上官多次欺压他的事情,你就帮他成为他上官的上官就行。”
    刘惠应承道:“其它的事情我帮不了荀公,这件事情,我必放在心上。请荀公放心,我过几日就发下调令。”
    “那就拜托你了。”
    荀和扭过头,缓缓地走出了刘惠府邸。
    刘惠一直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细细地回味了一下刚才荀和对他说的话,然后将那个人名和此人目前的官职记在了心里。
    “周陶,仓廪吏,他上官的上官,那就是仓廪令丞了。”
    ........
    ........
    荀和从刘惠府邸出来之后,就回了自己家中。
    下午的时候,赵恭就找了过来。
    二人在家中会晤。
    坐下之后,赵恭就问道:“公舒,你找那刘惠聊得怎么样?”
    荀和摇摇头:“此人颇为愚忠,不愿背弃袁绍。”
    赵恭也叹息道:“我去找了那荀谌。”
    “他怎么说?”
    “也是说不愿意。”
    “唉。”
    荀和叹了口气。
    他其实已经打了感情牌,妻子的去世,也算是他的一桩心病。
    十年生死两茫茫,和妻子聚少离多,在得知妻子去世的消息之后,确实让荀和无比感伤。
    所以他也是十分迫切地想要回颍川去看看妻子,至少也要死前看看妻子的墓地。
    这次没有说动刘惠,让荀和觉得有些遗憾。因为刘惠是袁绍的高级谋士,如果他愿意相助的话,破袁绍就会容易许多。
    不过荀和也没有气馁,还是想办法安插了一枚棋子进入袁绍军队的中层,而且是重要的粮草军需官位置。
    之前这种位置一直是袁绍的心腹担任,跟党人有关系的人一律不可能进去,党人的人顶多做点低级的佐吏,根本爬不到重要的岗位。
    但现在有了刘惠的帮助,相信这枚棋子也许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比如查清楚袁绍军队的存粮地点以及粮草位置分布等。
    虽然刘惠可能会察觉到异样,然而荀和也了解刘惠的为人,即便心中隐隐有猜想,或许也会因为同情他,且因为王芬的关系而不愿意去深思那么多。
    只要这个目的达到,那么这一张感情牌,至少也能达到位了。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赵恭又说道。
    “哦?”
    荀和打起精神:“荀谌愿意帮我们做点什么吗?”
    赵恭摇摇头:“他跟我说,因为荀彧的关系,导致他在袁绍那边说不了太多的话,所以他打算以后缄默其口,不再为袁绍献计。”
    荀和顿时高兴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友若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荀谌和荀彧是亲兄弟,他跟荀和还是族兄弟的关系。
    所以实际上荀氏一族在冀州和青州之间牵连很深,由于荀彧在青州,袁绍就有些猜忌荀谌,怕他勾结刘备做内应,所以渐渐开始对他疏远,一些核心情报,也不再给他共享。
    这让荀谌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因为荀谌虽然跟荀彧是亲兄弟,但之前二人互相通书信,也就是互相问候,大家各为其主,以他的气节,绝不会背弃。
    但袁绍这样猜忌他,导致荀谌亦是不满,所以当赵恭过来找他,希望他能够帮助他们的时候,哪怕他不帮党人,但也打算不再为袁绍出谋划策,而是以后闭嘴不谈,静观冀青战争。
    得知这件事情,荀和心情好了许多,目光再次看向南方,喃喃自语道:“我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希望子归那边,一切顺利吧。”
    永汉三年初,青州与冀州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第二百零七章 十胜十败

    二月中旬,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整个华北平原,一片生机勃勃,万物复苏,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天空密密麻麻,无数黑点,那是去年秋天飞往南方过冬的大雁,开始往北方迁徙。
    如果从高空俯瞰地面,在冀州北面的河间国,此时正有约一万骑兵以及两三万步兵,正在穿过莽莽平原,往南方而去。
    幽州的战事其实早就停下来了,从去年冬天开始,徐荣从三韩半岛北上进攻辽东,一路先破乐浪郡,再破辽东郡,杀了公孙度一个措手不及。
    公孙瓒从渔阳也开始进行反攻倒算,二人率领大军东西夹击,打得公孙度节节败退,只是到十二月的时候天气实在过于寒冷,战争暂时停滞,到今年开春之后,继续开战。
    而趁着这段时间,鲜于辅奉了刘虞的诏令,笼络各方人马,再次聚齐数万大军,开始南下准备进行讨伐袁绍的大决战,其中阎柔与柯比能,赫然就在其列。
    仲春的北方还带着一丝丝的冷厉,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宛如刮骨刀一样深入骨髓,旷野之上万马奔腾,一路疾驰,向着河间国杀来。
    河间国的守军力量不多,数日之内,北方告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冀州,让冀州上下各郡国的官员纷纷为之震动。
    与此同时,洛阳方面,开始了第三次对魏郡的北伐战争,因为安阳已经拿下,就不需要再打一次,所以这次关羽率领大军渡过了洹水,开始向邺城方向发起进攻。
    不过要想突破邺城的防御线也不容易,周围有数座城池,邺城本身也是城高墙厚,从王芬时代开始,邺城就数次加固,到如今已经堪比半个长安。
    这里说的堪比半个长安,意思是在城墙的高度和厚度上已经和长安差不多,仅仅在于占地面积没有长安和洛阳那么宽广而已。
    要知道长安城城高十多米,厚度也有四五米,而且还是砖墙工艺,不像很多小县城那样,属于夯土结构。
    但这样的城池想要进攻其实很容易,因为长安城实在是太大了,四面城墙加起来的长度有十二公里,站个几万人在上面跟玩似的,没有个十几万守军根本守不住。
    历史上赤眉军攻打长安,更始帝兵力不足,没办法防守住所有的城墙,只能骑马逃走。
    然而邺城由于占地面积没有长安那么大,所以在城池高、城墙厚的情况下,几万人就能守住所有的城墙面。曹操攻打邺城,把邺城团团包围了也攻不进去,靠水淹的方式把城里人饿死大半才最终靠内鬼开城门拿下。
    所以哪怕关羽北上进攻魏郡,要想迅速地把邺城拿下也没那么容易。至少在这一点上,袁绍不担心。他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东面战场,只有击败兵力最多,实力最强的青州,他才有获胜的机会。
    二月下旬,青州军终于开始出发。
    官道之上密密麻麻的马车一眼望不到头,马车夫们呼喝着号子,鞭打着驽马,周围成群结队的辅兵帮忙推着车马,偶尔中途出现马车车轮发生问题,导致堵塞了道路,也是很快把货物转移,车辆丢弃在野外。
    军队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草,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从鄃县出发,旷野上浩浩荡荡的士兵像是要把整个平原都堆积成一片黑色的雾,站在远方瞭望,地平线上无数个黑点向西方缓缓移动。
    从鄃县到甘陵之后,原本还有座夏津城池。这座城池最早还是当年刘备联合公孙瓒进攻冀州,在葛亭之战前修建的,后来被袁军作为冀州进攻青州的粮草运输中转站。
    但此时此刻,这座被当做粮草中转站的小城池已经被毁掉。原来的夯土和木制结构要么被推倒,要么被烧毁,原地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夏津城被毁的消息早就通过斥候传到了陈暮的耳朵里,原本陈暮还担心袁绍会把甘陵也毁掉,但这个消息一直没有传过来。
    等到大军抵达甘陵城下,城池内的守军几乎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就弃城逃跑的时候,陈暮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还好袁绍总该要犯一些糊涂,没有像历史上早期那么英明果断了。
    刘惠建议袁绍把甘陵城毁掉是对的,作为清河国的治所,这座城池离界桥差不多是50公里左右,也就是后世临清到威县的距离。
    历史上官渡之战当中,官渡到乌巢的距离大概有20多公里,这个距离是很适合做为后方存粮基地的。从乌巢往前线官渡运送粮草,需要运送的时间只有一天,中途少了很多可能村庄的风险。
    但同时它一旦暴露,就面临着要被偷袭的险境。所以袁绍把粮草全部囤积在乌巢,其实是一个蠢招。最正确的方式应该是存放在燕县或者酸枣这样的城池当中比较保险点。
    当然,从当时袁绍的角度出发粮草放在乌巢野外也无可厚非。毕竟十多万大军压境,敌人只有三万人马,几乎是飞龙骑脸,自然选择运输最短的方式存粮。
    在这一点上青州军的屯粮方式也面临同样的选择,袁绍之所以把存粮全部放在乌巢是因为十多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草以海量计算,如果放得太远,一旦中途被敌人劫了粮道,就有可能造成大军缺粮的情况。
    青州军也是大军压境,步骑八万,加上接近两万水军游弋在黄河上,每日粮草同样是个天文数字。如果袁绍狠点心,把甘陵和贝丘两座城池毁掉,那么后方的粮草基地,就得是鄃县。
    鄃县到界桥足有100多公里,粮草运输得要人老命。补给线拉长到100多公里,中间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袁绍的劫粮队,大军少一天粮食,就有可能造成全军崩溃。
    所以袁绍没有把甘陵毁掉,那是真的帮了刘备军的大忙。这样直接后果就是补给线短了50多公里,中间存在的风险也会少了许多。
    甘陵守军逃离之后,青州军顺利入驻甘陵,除了甘陵以外,贝丘也顺势拿下,整个青州军开始向周边辐射。
    张辽部最早开始往西界桥方向前移,号称先锋精锐的“万胜军”在甘陵拿下的当天就抵达了甘陵以西,界桥以东,差不多是在后世临清市西面的临西乡。
    臧霸部则往南,占据了贝丘县。张飞部往北,骑兵策应万胜军的周边,以防止冀州军的斥候过来打探青州军的军事动向。
    还有黄忠太史慈部则率领水军从黄河水系进入漯水,抵达聊城以西,策应北面的贝丘县。水军存在的意义其实并不是要杀入清河,因为黄河与清河是不通的,所以水军不可能进入清河水系。
    他们的存在是通过黄河威胁冀州南面的魏郡,从黄河逆流而上,可以抵达兖州濮阳,濮阳的河对岸就是魏郡,西侧是黎阳,北面是繁阳阴安一带,水军如果从这里上岸,则直接可以配合洛阳军,先把繁阳阴安拿下,则北上进攻魏县。
    魏县以西就是魏桥,陈暮当初制定声东击西的策略。就是要水军佯装主力,通过黄河上岸,进攻黄河以北的魏县,装作青州军主力要从魏桥渡河的假象,以此达到让袁绍分兵的目的。
    而刘备部和高顺部则入驻了甘陵城池,整个青州军的军队辐射了甘陵周边,保护后方粮道快速把粮草运入甘陵城内,以准备即将而来的大决战。
    甘陵城池府邸当中,刘备在拿下甘陵的第二天,就招来陈暮沮授田丰荀攸开会。
    几人就坐厅内,等众人坐下之后,刘备环视一圈,说道:“现在我们成功地拿下了甘陵,等后续粮草辎重全部到齐,就能够继续往西用兵,大家觉得,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就该进军界桥了?”
    陈暮看出刘备似乎还是有些心虚,面对即将而来的大决战心里没有底,就笑着说道:“大哥心里是不是有些担忧?”谷
    “是啊。”
    刘备点点头:“界桥地形对于我军来说,强攻恐怕不容易,我担心这次不能取胜。”
    陈暮认真说道:“此战大哥必胜。”
    “哦?”
    刘备纳闷道:“四弟为何如此笃定?”
    陈暮笑道:“大哥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何解,假话何解?”
    刘备好奇询问。
    陈暮沉吟道:“真话的话,就是谋事在人,袁绍犯了错误,降低了他取胜的可能。我们小心谨慎,必能成功。假话的话,就是一些有意思的话语而已。”
    “我倒是想听听假话。”
    刘备来兴趣。
    陈暮便说道:“此谓之十胜十败论,袁绍繁礼多仪,大哥体任自然,此道胜一也。”
    “袁绍以逆动,大哥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二也。”
    “汉政失于宽,袁绍以宽济宽,故不慑,大哥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三也。”
    “袁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亲戚子弟,大哥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间远近,此度胜四也。”
    “袁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大哥策得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五也。”
    “袁绍因累世之资,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大哥以至心待人,推诚而行,不为虚美,以俭率下,与有功者无所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六也。”
    “袁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也,所谓妇人之仁耳,大哥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之所周,无不济也,此仁胜七也。”
    “袁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大哥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八也。”
    “袁绍是非不可知,内外不明,大哥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九也。”
    “袁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大哥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十也。大哥有此十胜,于以败绍无难矣。”
    刘备听完之后,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子归什么时候也会说这样奉承的虚话了。”
    陈暮摇摇头道:“这倒也不是虚话,就是增强大哥信心的话,所以才说是假话,真正的取胜之道,还是在于三点。”
    刘备问道:“哪三点。”
    “一是袁绍自己蠢,把甘陵城和贝丘城白白让给我们,我们的补给线就不用拉得太长,粮草囤积城中,下一步就可以考虑在界桥与甘陵之间的临西一带再设置一个粮草中转站。”
    陈暮竖起三根手指:“二是现在我们士气如虹,士兵士气高昂,军心可用,而冀州军连遭惨败,士气低落,难以与我军匹敌。三是如果筹划得到,配合二哥那边的话,或许我们真的能在界桥与袁绍决一死战,只要我们自己不犯错误,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嗯。”
    刘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还是真话好听,以后四弟少整这些虚的。”
    陈暮挠挠头,心道郭嘉的心理战术似乎也不好使。
    但其实这种东西也要对人。
    十胜十败论本身就不是什么战略战术,而是一套糊弄人的鬼话。
    曹操在打官渡之战前心虚得不得了,所以郭嘉才编造了十胜十败论这套鬼话来增强曹操信心。
    之前就说过,郭嘉其实不算战略和战术人才,他属于心理人才。能准确地把控自己人和敌人的心理,从而找到获胜的办法。
    比如他通过孙策的性格问题来判断孙策会被仇家暗杀,通过袁绍在子嗣问题上犹豫不决,判断袁谭袁尚袁熙三兄弟不和,冀州在袁绍死后必定出现内乱。
    除了赤壁之战,很多时候曹操打仗自己也心里发虚,拿不定主意。是郭嘉给了他勇气和信心,可以说如果没有郭嘉,曹操不一定能崛起。
    因为郭嘉的功劳在于,他通过猜测敌人的心理来判断敌人的行动,让曹操敢于去做一些大胆的决定。
    像官渡之战,郭嘉就判断刘表孙策这些人不会来攻击他,才让曹操下定决心于官渡迎敌。
    不然的话,曹操一边要应付袁绍,还得担心刘表和孙策偷袭,决战地点恐怕就不是在官渡,而是在南面的许昌了。
    而刘备属于一个比较务实的人,现在青州军的军力也比官渡之战前的曹操强了不知道多少,在总兵力上甚至可能已经跟袁绍持平或者超过,所以信心肯定是满满,只是担忧地利于袁军而已。
    所以十胜十败论能增强曹操的信心,但对于刘备来说,其实就是一套很虚的假话罢了。

第二百零八章 一触即发

    二月下旬,冀州下起了雨。
    瓢泼的雨点噼里啪啦将整个大地覆盖,明明还是大白天,天空却是黑的,乌云遮蔽了整个天空,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将大地照得如白昼。
    淅淅沥沥的雨水向着地面倾灌,古人出色的排水系统让城池并没有被淹没,水流冲刷之下,甘陵城内汇聚成了浑浊的黄色溪流,被淹死的老鼠尸体若隐若现,被排入到了沟渠当中,顺着水沟一路被送到了护城河,流入了城外。
    城外的粮草运输彻底陷入了停顿,好在陈暮和沮授都有观望天气的能力,察觉到最近这一段日子天色不对,可能要下雨,所以早早地终止了粮草运输,从前天开始,鄃县那边就已经不再向甘陵运粮。
    但大雨带来的后果就是粮草运输终止之后,战争就再一次向后延期。而且这次延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开战,两边的对峙,基本上就差不多是在空耗粮草,毫无意义。
    历史上曹操喜欢在秋冬季节作战,比如征讨张绣的时候,就是在秋天麦熟之时,还上演过著名的割发代首。还有征讨乌桓,就是在冬天阵斩蹋顿。
    这是因为秋冬季节不像春夏时节那样,容易下雨。一场大雨对于军事行动的影响可以说非常致命,能直接导致作战失败。
    不过倒也不是说春夏季节完全不能打仗,官渡之战和夷陵之战,都是春天发起的战争。
    战争本身就不因为时间而发生转移,一年四季,都有可能打仗。到了这个体量,天气问题,自己受到影响,敌人同样会受到影响。
    如樊城之战,不也是因为大雨而让关羽攻下襄樊吗?
    在大雨的影响下,进攻期开始延缓。大概是从三月上旬,差不多过了十几天,连绵的春雨才有了放缓的趋势,等到天晴之后,粮草再次开始运输,也最终于三月中旬差不多把三百万石粮草全部运往了前线。
    这是十四万人为期半年的粮草,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批,后续的第二批粮草大概在一个月后,由荀彧从高唐运往平原,再从平原送到鄃县,而第三批,第四批,也已经从临淄出发。
    这种大规模战争消耗个千万石粮草一点都不稀奇,官渡之战的时候袁绍的总粮草数量不可估量,但一定在千万石级别,因为他的军队数量非常多,战兵十三万,加上辅兵、民夫以及打造营地及器械的工匠,总计在二十万以上,每日消耗的粮草数以万石计。
    从建安五年二月,袁绍正式从黎阳出发,一直到建安五年十月,火烧乌巢。这中间足足有八个月的时间,二十多万人,八个月光消耗的粮草,就能达到六七百万,因此在乌巢囤积的粮草在千万石以上,这是必然的事情。
    事实上现在青州军才准备了三百万石粮草还是因为陈暮认为不能把所有粮草全部集中在一起,应该分批次运送,且在多处构建粮草以达到狡兔三窟的目的。不然的话,按照刘备的意思,是打算把青州如今三千万的粮草储备,其中一半,也就是一千五百万石全部运往前线集中存放。
    这种想法过于危险,容易出现下一个火烧乌巢。所以陈暮坚决反对,如蚂蚁搬家一般,把一千五百万石粮草分为五批运输,这样即便是袁绍如有神助,也搞出个火烧乌巢,至少他们还有备用粮仓的存粮可以用,坚持到新的一批粮草能够抵达。
    虽然这个办法由于要多次分批运输,导致辅兵和民夫要多次来往于后方和前线,比较劳民伤财,费时费力。但既然陈暮如此坚决,刘备也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同意了陈暮的方案,改成了分批运输。
    而在这段时间,陈暮和刘备也没有闲着,一直在研究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和战争推演。这种动则二三十万人规模的大型战争,如果不能面面俱到,细节方面处理干净,就很容易被敌人找到破绽,从而一子错,满盘皆输。
    甘陵城府邸之中,刘备陈暮沮授荀攸田丰等人趴在桌案之上,研究着舆图,这是各部随军的堪舆吏所绘,堪舆吏基本都出自于青州地质学院,一手测绘功夫是看家本领,将甘陵方圆五十公里内,从界桥到贝丘以及东武阳乃至于鄃县周边,都汇聚成了上百份地图。
    其中又有一张大地图,上面标注了村庄、河流、森林、平原等等地貌,虽然受限于比例的问题,只能测绘出大概位置以及标注地形,但相比于以前汉朝那种粗狂的舆图方式,已经好了百倍不止,至少能够通过这些地图,来进行军事行动安排。
    “大哥请看,袁绍军如今囤积于界桥,他们的打算肯定是安营于清水以西,在河对岸以逸待劳,等我们进攻。那么我们的驻扎地,就大概是在界桥以东,此地为临西乡,离界桥大概约五十余里。”
    陈暮指着临西一带说道:“甘陵离此地也是五十余里,如果我们把三分之一的粮草囤积于临西,每日从临西运往大营,就能保证我们两个月的粮草消耗,另外三分之一的粮草,则囤积于甘陵,这样就能防止敌人对临西偷袭。”
    刘备目光在地图上梭巡,点点头说道:“这么弄麻烦是麻烦了些,但确实很安全,狡兔三窟的道理,我也懂。那最后三分之一的粮草,四弟是打算安置在何处?”
    “贝丘以及东武阳各放一些,再在东赵、下堡、尖冢等乡构建粮仓。”
    陈暮在临西乡周边几个乡指点了一番:“兵法有云,用兵之道,就在于虚实之间。粮草是重中之重,一旦粮仓出了问题,则整个大军满盘皆输。这些地方的粮仓只放少量粮草,或可引袁军来偷袭,或可作为备用仓储,行军打仗嘛,谨慎一些总没错。”
    曹操有七十二疑冢,陈暮也多做几个假粮仓。这些粮仓也不是全部没有粮草,只是放得不多,主要粮草集中还是在临西以及甘陵,随着第二批,第三批粮草陆陆续续运达,他们的存粮会越来越多,足够支撑数年大战。
    多造几座粮仓绝对不是坏事,袁绍的失败就在于他把所有的粮草全部丢在乌巢。一把火烧个精光,连备用粮草都没有,十几万袁军,要么原地投降,要么四散逃跑,直接兵败如山倒。
    像陈暮这样在方圆数十公里内多建造几处粮仓的话,就绝对不会出现大军因为缺粮而崩溃的问题,哪怕袁军偷袭了一处粮仓,还有其它好几处。
    刘备听了连连点头,信四弟的话总是没错的,现在的情况就是,大军开始往外铺,触手要向界桥方向延伸出去。
    沮授接着说道:“还有营寨地址也得好好考虑,据我所知,界桥附近地势平坦,但河岸有不少高矮低坡,我们就得考虑在河岸附近建造楼橹,打造投石车和床弩,以掩护步兵攻桥,袁军如果从下游广川一带渡河南下进攻我们侧翼,很有可能因为地势问题而看不到他们。”
    “那周围就得布置大量的警戒岗哨和暗桩堡垒。”
    荀攸说道。
    “还有南面的清渊方向,清渊县还在袁军手上,如果袁军从魏桥过河,我们就得防止从清渊方向来的敌人。”
    田丰沉吟道:“我的意见是先取了清渊,再配合水军南下馆陶元城,将清河以东全部掌控在我们手中,再作势要渡魏桥进攻斥丘,这样也是顺应了子归的声东击西之计。”
    “嗯。”
    陈暮赞同道:“这些地方确实应该要到我们手中,不然的话,袁军可以随时偷袭我们的侧翼,不得不防。”
    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却得重视。
    整个大会战的战略目标肯定是将袁军彻底歼灭,但如何歼灭,就是一个难题。
    官渡之战当中,曹操亲自带五千人马渡河,绕开袁军主力,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袁军大后方,将乌巢烧了个干干净净,就是战术和细节做得稀碎导致。
    虽然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有内鬼许攸,提供了袁军的内部口令,让曹操可以渡河当着无数岗哨守卫的面跑到乌巢去。谷
    但不可否认的是,袁军执行力和警惕性的低下以及军队效率的僵化也是袁绍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果袁军口令每日一变,如果在明哨之外再布置一些暗哨,如果把官渡河周围数十公里内的河边布置一些探马斥候,哪怕曹军穿着袁军的衣服,有袁军的口令,从河对岸过来,总归会引起怀疑。
    所以说,战争规模越大,细节就更加重要,不容忽视。像田丰说的,如果刘备军不把清河以东全部拿下,袁军完全可能从它处过河,然后配合主力奇袭刘备军侧翼。
    就好像打团一样,敌人从龙坑后面绕道你的身后奇袭,一个大招就有可能将你的后排全部打碎,团战自然就只有崩溃的道理。
    陈暮沮授田丰荀攸四个人作为谋士团,几乎事无巨细,将所有方面考虑齐全,制定了详细的作战方案。
    一,势力延伸与蔓延。
    待粮草彻底齐全之后,大军就开始向界桥方向移动。同时军队开始往外铺设,北面的东武城,南面的清渊,这些都要把持在青州军手上,等拿下二城池以后,再于界桥安营扎寨,准备与袁军在界桥对峙。
    二,对峙期。
    这个阶段依旧是上一阶段的扩展,粮仓的构建,粮草开始往各个粮仓分散储存,由一部人马南下,配合水军北上,取下魏桥东面的馆陶、元城、魏县等地,将清河以东彻底掌控在青州军手里。
    三,声东击西之计。
    等到魏桥以东拿下之后,水军佯攻魏桥,装作青州军主力从魏桥渡河的假象,让袁绍分兵南下,达到削弱袁军主力的目的。
    四,决战。
    等到袁军主力分出一部分人马南下的时候,青州军主力再猛攻界桥,与袁军大决战。
    这就是谋士团制定的整个战略战术。
    将所有的计划完成之后,等到三月中旬,粮草全部运往前线,一切部署,就全都开始按照计划执行。
    最先动的自然是张辽部。
    作为勇猛无匹的先锋“万胜军”,张辽当仁不让地承担了先锋主力团的资格。
    等到命令下达之后,驻扎于临西的张辽便正式开拔,前往界桥前线。
    在他的身后约十多公里,则是刘备军以及高顺军的主力。
    同时在张辽的北面,还有张飞部骑兵策应。
    张辽知道,在界桥以东,也有袁军的一部分兵马驻扎,他的任务,就是要把这部分袁军击溃,占据桥东!
    大军正式开拔,在临西乡外围旷野上游弋的袁军斥候注意到这些情况,连忙回去报告。
    这些日子,除了大雨那段时间以外,双方的斥候探马早就游弋在了外围,两边光斥候之间的战争就已经不下二十次,各损伤上百人马。
    此时驻扎于界桥以东的高览部得知张辽部开始往西移动的消息,顿时警惕起来,一声令下之后,军队马上行动。
    正是三月春暖花开之时,气温逐渐上升,烈阳高悬,碧空当中万里无云,好一个朗朗晴天。
    高览营寨内成群结队的士兵走出来,于一处高地上方列阵,居高临下。
    历史上,公孙瓒就是在这里被鞠义打败。
    因为界桥以东的位置比较高,有一个高低反斜坡,导致公孙瓒杀到界桥的时候,处于一个往上冲锋的态势。
    结果鞠义在坡后埋伏大量弓弩手,公孙瓒骑兵冲锋,瞬间被弓弩手杀得片甲不留。
    在高坡上居高临下的优势很明显,可以利用弓弩击败敌人。
    袁绍在界桥以东布置兵力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打算对刘备的前军以迎头痛击,借助地形优势先发制人,大胜一场来稳固军心。
    毕竟从前年开始,袁军就一直处于不利状态,噩耗频传,整个冀州上下,都是一片愁云惨淡,袁绍需要一场大胜来告诉世人——我袁绍还没有到那种任人欺凌的地步。
    高览的部队大概有两万人左右,至于为什么袁绍没有将所有的军队布置在界桥以东,那自然是因为如果全军都在这里,那就属于背水一战。
    界桥是一座石头桥,是清水最重要的连通桥梁。汉代的建桥工艺已经非常成熟,灞桥就是在春秋战国时期的秦穆公时期建造,是全长300多米的多孔石拱桥,界桥虽然不如灞桥,但也相距不远。
    两万多人于界桥以东与青州军前军作战,哪怕战事不利,也可以顺着界桥撤离。人多了,反而会拥挤导致崩溃。袁绍自然不会傻到孤注一掷,将全部家当压在背水一战上。
    高览大军于界桥以东的高坡之上列阵,而此时,张辽军已经出现在了远处地平线上,远望远方,坡岸上方,密密麻麻,无数黑点占据了坡地。
    空气中还弥漫着春天泥土的芬芳,双方还离着数里的距离,却仿佛在下一刻,就有鲜血的味道涌现。
    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百零九章 弓手阵地向右移二里

    张辽军是日出三刻起床,也就是早上六点钟,后世俗称的五更天造饭,大概日出末刻,七点钟左右出发往界桥。
    临西离界桥约二十余公里,大概在下午两点钟的时候,万胜军就已经抵达了界桥附近。
    午后的阳光十分炽烈,万物生长,旷野之上密密麻麻长满杂草。
    很多年前的界桥非常繁华,远不像现在这样荒凉,清水两岸来往频繁,大量的庄园、乡村、坞堡遍布,还有无数田野,人来人往,沃野千里,风吹麦浪。
    但自从黄巾之乱后,此地的繁华便一落千丈。
    界桥连通清河东西两岸,河对面不过数里就是广宗县。当年皇甫嵩率领大军,于广宗屠戮了十余万黄巾,足足五万人被逼得跳河,清水为之堵塞,就连广宗城,都被打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那一战之后,广宗就没落下来。虽然在王芬当政的时候,有过重建工作,经过这些年治理恢复,早已经不如当初那般繁茂。
    当年张角之所以退至广宗,就是因为广宗沟通清河东西两岸,有界桥可以作为退路。可惜的是皇甫嵩做得比张角绝得多,破开城池以后,将界桥堵住,逼迫所有黄巾跳河自尽,甚至还堆积京观,对张角开馆戮尸。
    汉人素来迷信,都以为此地有十余万冤魂游弋,乃是绝凶之地。自此广宗一带十多年下来都变得十分荒凉,又有一些黄巾余孽为死掉的黄巾军建造大量坟墓,清河两岸,沙丘平台,孤坟遍野,素縞飘荡,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令人望而生畏。
    但此刻张辽率领的大军从遍地的孤坟荒野穿过,原来的官道都长满了杂草。军队杀气本来就重,何况张辽乃是百无禁忌的杀神。别说世界上大概率没有鬼,即便是有鬼,三更半夜张辽一个人过来,估计都能把方圆十里的鬼吓得魂飞魄散。
    万胜军毫不犹豫地穿过了阴森的荒野,逐渐靠近清水河堤岸。远处沙丘一座一座,丘陵起伏,上面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冀州军,一列列床弩以及弓弩手做好了准备,盾牌林立,所有人都严正以待,眺望着从远方而来的敌人。
    “将军。”
    张辽的部将王虎看到敌人提前设下了埋伏,对他说道:“敌军已经设伏,现在该怎么办?”
    张辽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一路杀过去,这还用问吗?”
    “可是......”
    王虎迟疑道:“就这样杀过去的话,恐直接撞入他们的埋伏圈,损失会很大。”
    张辽反问道:“万胜军的口号是什么?”
    “冲锋陷阵,一往无前。斩将夺旗,舍我其谁!万胜,万胜,万胜!”
    王虎几乎条件反射般喊出来。
    他也是跟着张辽屡立战功的万胜军老兵,靠着跟随张辽数次冲锋陷阵,斩杀敌人立功而慢慢迁为司马,自然对万胜军的口号深入骨髓,记入灵魂。
    “既是如此,为何怯战?”
    张辽又问。
    王虎连忙道:“卑不敢,任凭将军差遣,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很好!”
    张辽点点头,四处观望着地势。
    其实张辽也知道,打这种敌人早就设伏的阵地战,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原地等待,等刘备大军抵达,由高顺的陷阵军来负责冲阵,这样才是最佳选择。
    毕竟敌人在高坡之上到处放置着弓弩,摆明了是打算居高临下,利用高坡的高低差进行弓箭打击,然后再消灭他们。
    但张辽这人的特点就是突出一个不服输,明眼人都知道,现在万胜军冲上去就是送。可张辽还是觉得,刘备既然派他做先锋大将,那他就得做好先锋大将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什么事情,都等刘备主力大军之后再来解决。
    不然的话,要他这个先锋大将做什么?
    那先锋万胜军应该做什么事呢?
    自然是为主力开路。
    刘备说,要将界桥以东纳入彀中,那便要把界桥以东的敌人全部肃清,才是他先锋大将分内之事,要是等刘备来了才完成此事,便代表了他的不称职。
    张辽不许自己不称职,所以这一战对于他来说,不打,也得打。
    不过张辽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莽夫,他最擅长的特点就是寻找敌人的薄弱点,从而一击致命,带领大军走向胜利。
    特别是在“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这件事上有独到的理解,张辽远远观察,发现敌人布置的防线大概为一个口袋阵,主要防区是依托河堤外围的高地,冀州军主力一字排开,居高临下。
    在河堤东面则有几处高低起伏的丘陵,说是丘陵,不过二三十丈高的小山坡而已,山坡上置有不少楼橹,上方林林散散地站了些袁军,看着不像有重兵的样子。
    而在河堤的西面则是一片沙丘,地势较为平坦,可以顺着沙丘一路走到河堤上去。袁军主力最多的地方就是这一片,因为附近一片坦途,青州军完全可以绕道,从西面也就是清水的上游方向来到河边,再从河边往北进攻,袭击冀州军的侧翼。
    所以冀州军显然在西面的兵力布置最多,密密麻麻,十分拥挤。如果把此地地形放入到地图里的话,就可以把东侧看作一片防御塔范围,有零星的一些楼橹作为瞭望台,西侧则是兵营范围,大量士兵聚集在这里。
    而在靠近东侧的河堤高地上方,地势最高的一处,旌旗林立。最前面的一人骑着一匹马站在最高处瞭望远方,在他的后面还竖着很多大旗,虽然看不清楚,但想来就是敌方主将所在。
    王虎以及几名部将纷纷来到张辽身边,抬头观望着远处地形,一名部将说道:“将军,敌人在西侧的兵力最多,如果要进攻的话,当以从东面进攻。”
    “不妥,东面的地势最陡峭,强攻的话就会变成佯攻。如果他们在河堤上方安排大量弓手,恐怕我军会损失惨重。”
    另外一名部将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不如从西面强攻上去,那边至少地势平坦一些。”
    “可是从西面打就是打正面攻坚的硬仗了。”
    王虎也说道。
    张辽顿时笑了起来:“我们打正面进攻的硬仗难道还少吗?”
    “哈哈哈哈,这倒也是。”
    “我们万胜军最不怕的就是正面强攻!如果这一战能正面打垮冀州军,我们就能稳压陷阵军一头了。”
    “那就打西面!”
    几名部将也都乐了起来。
    打硬仗?
    万胜军最不怕硬仗。
    “先锋万胜军”的名号怎么来的?
    就是打硬仗打出来的!
    青州军当中,玄甲重骑,陷阵军,万胜军是三支有名号的部队。
    由于玄甲重骑是刘备陈暮的亲卫队,各一千人,人数极少,个个都是精锐,主要作用以护卫为主,因此很少拿来做比较,也不入青州各集团军的排名当中。
    而陷阵军和万胜军自然就暗中在争夺青州第一强军的名头,哪怕张辽和高顺为莫逆之交,可不代表底下的人没有争强好胜的意思。
    毕竟两支军队都是打阵地战的好手,虽然双方兵种不同,但功能相差不大,因此常常被拿来做比较。
    这两支军队在青州军排名前二肯定无可争议,可谁第一谁第二,一直争论不休。
    大家都是同袍,肯定不能互相真刀真枪干一架。争到最后,其实也就是争一个名誉的问题。谁能够打的硬仗最多,立功最多,获得的胜利越多,自然就能够拔得头筹。
    现在就有块硬骨头摆在万胜军前面,如果万胜军能够取胜,身上就又多了一块荣誉,对比陷阵军的战绩,那便稳压一头,拿下青州军第一了!
    想到这里,众人都是士气如虹,斗志满满。
    唯有张辽说道:“我们万胜军虽然擅于打硬仗,但大家也不要为了与陷阵军争气而硬打,我之所以选择从西面进攻,是有我的道理。”
    “哦?”
    王虎诧异道:“请将军言明。”
    张辽指着东侧说道:“你们觉得那边坡地,如果在坡后安排数千弓手,我们强攻东侧的时候,忽然杀出,居高临下一顿乱射,我们会如何?”
    众人连忙看向东侧地形,只见东侧高矮坡度差异很大,上面虽然孤零零地看起来就只有几座楼橹,但坡后却是什么都看不到,鬼知道后面会不会藏着弓手,如果真有弓手的话,从东侧进攻,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众人惊出了一声冷汗。
    张辽继续说道:“我从四将军那里听说过一个兵法,那就是自己越薄弱的地方,你就要让敌人相信这个地方其实是最强大的地方。此计名为虚张声势,又称之为纸老虎,老虎是纸做的,吓吓人而已,要是吓不住人,一捅就破!”
    王虎问道:“将军是觉得,敌人故意在西侧坡上布下重兵,是让我们以为西侧是他们实力最强大之处。而东侧看着没什么敌人,但其实是一个陷阱,如果我们选择从东侧进攻,便中计了?”
    “正是!”
    张辽点点头:“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东侧坡地后必然藏有大量弓弩手。”
    “将军说得没错,我要是敌将,肯定也会在那边这么安排。”
    “那就听将军的,我们从西侧杀过去。”
    “我打头阵,谁也别跟我抢。”
    几名部将议论纷纷。
    事实上张辽猜得没错,高览确实是把弓弩手都集中在东面。
    界桥河堤的地形在很多河流当中非常常见。
    此地刚好处于一个河流弯道,清水上游河水往下冲刷,遇到弯道之后,不断将泥沙往岸上堆积,千百年来将东侧高地冲出一个冲积堤,造成了东侧地势高,西侧由于泥沙被冲走而地势低的一个情况。
    由于西侧地势较低,又处于袁军防守的侧翼薄弱点,所以高览思前想后,觉得这里应该要布置大量兵力,东侧地势高,青州军进攻会变成佯攻,只需要布置枪兵和弓手就行。
    一旦青州军选择兵力看似很少的东侧进攻,枪兵拿长枪在坡上往下捅,弓手居高临下一顿乱射,青州军除非能飞,不然根本不可能攻到高地坡岸上去。
    所以这个布置其实是一个很正常的布置,只不过张辽虽然莽,可还没有傻到这么简单就上当的地步,因此这个布置完全就是白费功夫。
    在确定了进攻方向之后,张辽命令士兵先原地休整一会儿,恢复一下体力,约半个时辰后,准备开始进攻。
    张辽部早上六点做饭,七点钟吃完早饭出发,到中午十二点左右,大军早就饥肠辘辘。
    因此那时军队就已经休整过两刻钟,士兵都随身带有干粮,吃了午饭,到下午3点钟,消化得差不多,也不饿,正是体力最为旺盛的时候。
    高览大军占据了河堤高地,稳坐钓鱼台,哪怕见到张辽部并没有立即进攻,而是原地休整恢复体力,也没有进攻的想法。
    等到高览看到张辽的大军开始往西移动,这个时候他才有些坐不住了,皱眉说道:“那张辽倒还有些聪明,没有上当,他们决定从西面进攻了。”
    “将军,西面我们也布置了大量兵力,有何惧之?尽管他们来便是!”
    一名勇气可嘉的副将丝毫不惧。
    张辽虽然名声赫赫,曾经阵斩淳于琼,但这个世界从来不缺有勇气者,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胆小了,又如何能成得了将军?
    “愚蠢,你这鲁莽匹夫知道什么?”
    高览瞥了他一眼:“敌人不上当我们就得准备好打正面硬战了,原本可以轻松获胜的战斗变成正面硬仗,且我的弓手都调集在东侧,缺少弓箭手压制,胜算就少了许多。”
    被高览训斥之后那副将就不敢说话了,另外一名副将连忙说道:“将军,那现在该如何是好?立即把弓手调集回来吗?”
    立即把弓手调集回来?
    高览的指挥能力也不算太差劲,在听到下属的询问之后,便立即打算按照那么副将的建议去做。
    但临到确定要这么做的时候,却忽然又开始犹豫起来。
    东面高地主要的防守力量就是靠大量的弓箭手,如果把弓箭手调走,此时敌人忽然派出一支偏师奇袭,绕道他们侧翼,怕是会导致全军崩溃的风险。
    下一秒高览又笑了起来。
    敌人都已经全军从西面开始进攻了,怎么可能还会把目标注意力转移到东面?
    显然是自己多心了。
    想到这里,高览对副将道:“传我命令,弓手阵地向右移二里!”

第二百一十章 阵斩高览

    河堤上连绵数里都是高览的防区,密密麻麻的冀州军聚集在堤岸之上,俯瞰着下方平原区。
    其实这个地方也不算河堤,离着河滩还有那么二里距离。
    如果观察过一些大型河流两岸的话就会发现,河滩到河岸不仅有距离,还有上下很高的垂直高度,往往河越大,高度越大。
    高览的营地就位于界桥右侧坡岸之上,而此地防区则离营地还有一里,是一片极为广袤的坡地。
    因为属于坡岸上方,且面积比较大,所以要防守的区域也非常多。
    首先是西侧平原区,然后就是后方的河滩,如果张辽不打算跟他在西侧缠斗,是可能会出现青州军从西侧的河滩绕过来,从冀州军的背后进攻。
    因此高览把弓箭手全部从东侧调集回西侧防区,是有他的一定道理,除了要应付敌人主力以外,还得防止被偷屁股。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张辽并没有立即率领大军进攻,仅仅只是开始往西侧坡下移动而已。
    坡岸远处双方阵地还离着约三公里的距离,无边无沿的青州军像是一团黑云一样往左侧移动,他们的整个阵型是散开的,显得旷野上有无数蚂蚁般的黑点在扩散。
    如果高览此时放弃阵地,直接率领军队往下冲,张辽军是来不及临时进行阵型调整,有很大的可能性直接把骁勇善战的万胜军击溃。
    可惜这个时候高览并没有在坡岸上方观察敌人形势,他判断敌人要从西面进攻,所以在命令东侧埋伏的弓箭手往西侧转移的同时,自己的将旗也开始往西侧转移,同步进行阵地变幻。
    战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稍纵即逝,等高览自己跑到西侧坡岸的时候,人家张辽军已经开始在西侧坡岸下方原地准备结阵,双方的距离,大概也只有两公里的距离。
    “站队站队,注意阵型。排列了八百次了还记不住,是没有脑子吗?”
    “大家记住,咱们万胜军的列阵,只有一种阵型,那就是三角锥子阵。各曲长屯长,全部给我到阵尖来,跟着我往前冲!”
    “快快快。”
    两公里的距离看着极远,然而上万人列阵亦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所以哪怕离得很远,也要提前摆好阵型。在各级军官们的呵斥与指挥之下,万胜军快速行动。
    张辽不会其它战阵,或者说,如果让他选择一种战阵每日训练士兵的话,他会且只会选择一种——三角锥子阵!
    这种阵型在战争当中极为常见,但它本身就是最有效,最强大的攻击阵型。
    在军官们的催促下,战场上仿佛变得无比混乱起来,一阵鸡飞狗跳当中,士兵们快速地穿插跑动声,军官们的呵斥声,战甲之间相撞,兵刃之间摩擦,铁片嘎吱嘎吱作响,充斥了整个战场。
    甚至就连西侧矮坡下方的沙丘,都因为士兵们的穿插而溅起大量尘土。站在坡上的袁军只看到青州军来来回回跑动,如蚂蚁般四处乱撞,却又带着一丝井然有序。
    黄色的尘雾渐渐升起,坡岸上的冀州军也开始了他们的布防,所有的枪盾手和刀盾手全部都到了前列,弓箭手开始在后方布置阵型。
    虽然西侧的坡地较矮,但本身也是往东侧一路延伸,还是有一定高度,总归占据了那么点优势。
    此时此刻,张辽在队伍的最前面,这是万胜军的优良传统。
    在冲锋的时候,整个万胜军会排列出五个大方阵,十个小方阵。每个小方阵以两曲组合,列成锥形阵,由曲长带领。每个大方阵以两个小方阵组合,由军司马及校尉带领,最后形成一个超级锥形阵,最前头的就是张辽。
    所以如果从张辽的对面看整个万胜军的话,就会看到张辽一个人站在队伍最前面,他的身后以及两翼斜着铺开无数手持长矛的士兵,仿佛一座金字塔一样,轰鸣般向着敌人冲撞过去。
    而就在众人还在列阵的关口,早前张辽派出去的斥候急匆匆回来,几乎都不用去看将旗的所在地,就直接奔向了军队最前沿,找到了张辽的位置。
    “将军。”
    斥候队长翻身下马,看到张辽正在检查身上的装备,还在捆绑腿上的护具,便单膝跪地禀报道:“有新的敌情。”
    张辽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什么情况?”
    “不出将军所料。”
    斥候队长答道:“敌人在东侧坡后埋伏了大量弓手,我们偷偷从右侧绕了过去,爬到了一处小山坡上,看到了冀州军的弓手正在向西移动。”
    张辽点点头,由于玻璃制品还没有达到完全透明的程度,因此陈暮选取上好的东海水晶,让工匠打磨出了八支望远镜,刘关张陈四兄弟手里各有一支,剩余的就分配给了几名将军,张辽手里就有一个。
    之前他就隐隐猜测敌人在东侧坡地有埋伏,所以将手里的望远镜给了斥候队长,让他绕道远路,从东侧那一片丘陵和高矮起伏不定的旷野穿过去,侦查一下那片高地上的情况。
    结果斥候队长恰好就看到了高览把坡后的弓手们全部调走的一幕,在坡后冒出一个个手拿长弓,背着箭筒的人头,全都被小山上的斥候用望远镜侦查清楚。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因为弓手们被调走了,就意味着东面坡地了只剩下那么几座用于侦查的瞭望塔,几乎毫无防守能力。
    “将军,敌人把弓手调走了,如果派一队人马,突袭东侧坡地,是不是就可以绕到敌人的身后去了?”
    副将王虎看到张辽露出笑意,小脑瓜一转,顿时就有了一些想法。
    张辽笑道:“虎子,你还是挺聪明的嘛。”
    “末将愿往!”
    王虎精神一振,这可是个天大的好差事,如果能够突袭成功,就能帮助正面部队击溃高览军,首功一件!
    然而张辽摇摇头道:“此事非我去不可,王虎,你代替我为锥头。”
    “将军......”
    王虎还想说点什么,总归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但张辽却道:“我并非怕你抢功劳,而是此事事关重大,如果不能一战将敌人侧翼打乱,那去偷袭的人不仅会全军覆没,还有可能让此战不能取胜,因而必须我去!”
    “好吧,唯!”
    王虎只好应是,事实上他也知道,风险与收获是成正比的。虽然如果能够突袭成功,肯定是首功一件,但这一去,同样也是九死一生。
    因为敌人还有瞭望塔,虽然不如望远镜那样看得很远,可如果靠近过去,不能好好隐蔽,依旧会被看见。
    到时候你只是小股部队,一旦被发现,立即就会被陷入大军的围攻当中。
    在正面战场上,上万人对上万人,真正打起来,危险程度其实远不如带着小股部队突袭。因为大家人数相差不大,互相之间配合,你有帮手我也有,不至于出现人数过于悬殊的情况。
    而小股部队偷袭,你带一千人,就有可能要面对好几千人的围攻,双拳难敌四手。即便并没有被瞭望塔察觉,一千人去往上万人的军队冲阵,也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所以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将军之间的武力差距,王虎也只好将这个任务放弃,不再要求张辽一定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老老实实选择在阵中领队。
    张辽留下了自己的将旗,又给几名部下将领分配了任务之后,自己则带着亲卫开始从人群当中穿梭过去,往阵型的后排去。
    他的亲卫也不多,只有五百人,乃是整个万胜军中最好的精锐士兵,每一个都可以以一当十,战力强悍。
    这次过去突袭敌后,他也不打算带太多的人。因为敌人在东侧高地还设置了不少瞭望塔和一些零散的士兵,人数太多的话,容易暴露目标,自然是轻装简行一点比较好。
    一行人绕过自家后方,利用旷野上高达人腰的杂草蓬蒿,或者高矮坡地,或是森林树木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了自己这边的军阵。
    甚至绝大多数士兵都不知道他们的将军已经走了,因为将旗还在,普通士兵更关注将旗,而非关注特定的人。
    其实张辽把自己将旗留下也有很大风险,如果作为锥头的王虎等几名将领被敌人斩杀,万胜军视如生命的将旗被敌人夺走或者砍倒,对于习惯于斩将夺旗的万胜军来说,就是毁灭性打击。
    到时候哪怕是张辽在侧面战场取得了胜利,正面战场一旦失败,后果也是万劫不复。
    不过张辽在临行之前,也是已经吩咐过,让王虎这边不要急于动手,等阵型摆开之后,先缓缓向西侧坡地移动,等到他那边先发动突袭,扰乱敌人后方阵型之后,再从正面发动进攻。
    做完安排之后,张辽也是很快往东侧开始绕,五百人几乎人人都猫着腰,尽量不要让处于高坡上的敌人看见,幸运的是由于荒凉太久,界桥东侧河畔附近长满了杂草和树木,再加上敌人注意力几乎全都在主力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东侧坡地,坡地附近有几处丘陵,上方分布了一些瞭望塔,在最前面的丘陵下方有一片小树林,张辽向身后的亲卫摆摆手:“来两什人跟我走。”
    马上就有二十名亲卫跟上,说是丘陵,其实就是二三十米高的小山包,张辽钻出树林,一马当先开始往山上跑,身后亲卫迅速跟过去。
    小山包上的瞭望塔下面就有人看着,原本来说,这些士兵要四周观察,小心周围一切动静。
    但因为青州军往西侧移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边,东侧瞭望塔附近的冀州军也在观望着那边的战场,原本应该在山下警戒乃至于随时准备点燃狼烟发送讯号的士兵,一个个都在山包上方看戏。
    这显然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片刻后,张辽轻易解决了这处小山包的冀州士兵,别说点燃狼烟,就连喊出声音的都没有一个,都被悄无声息地暗杀掉。
    接下来张辽如法炮制,把周围几处丘陵上方的瞭望塔全部肃清干净,这才带着亲卫继续前进。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坡下,陡坡离下方约有二十多米,但并不是垂直的坡度,而是有一定倾斜,大概是50度的一个角,人是完全可以通过身体前倾或者手脚并用的攀爬上去。谷
    之前上方坡地埋伏有大量的弓手,如果张辽选择在这里进攻,青州军还在爬坡的时候,一阵箭雨或者滚石檑木下来,就算不全军覆没也相差不远。
    好在张辽机警,没有上当。坡上的守军关注点同样不在坡下,远远地正在观望西南方正在准备进攻的青州军。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在外围的瞭望塔已经全军覆没,一个个死神已经悄然降临在身边。
    “杀!”
    几乎是在爬到坡上的刹那,冲在最前面的张辽就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坡上的冀州军还没反应过来,顷刻间就被杀死数人。
    剩余的人连忙举起手中的武器反抗。
    但坡上的守军本来就不多,总共不到数百人而已,哪里是张辽的对手,很快就有数十人被斩杀,其他人见状慌不择路的逃跑。
    东侧坡地离西侧坡地距离相当远,足足有二里之遥,中间倒也有一部分冀州兵,但人数也不多。
    前面的冀州兵在跑,张辽则率领士兵在后面追。
    双方一追一逃,就往最前沿的冀州军的后方阵地上冲过去。
    这边的骚乱很快引起了前面的冀州军注意,有士兵快速向高览报告,高览连忙回过头,就看到在后方坡岸上,正有两三千名冀州兵在顺着坡往下跑。
    原来是张辽一路追赶砍杀,像是滚雪球一样,将沿途的冀州兵一路往下撵,由于溃败之势已经形成,就算有士兵想要反抗,可最先过来的是自己这边的溃兵,导致张辽区区五百人,居然追着两三千名冀州兵四处逃窜。
    “什么情况?”
    高览看到这一幕大吃一惊。
    有人喊道:“肯定是有青州军从我们东侧坡地上杀过来了。”
    “不能让他们过来。”
    高览咬牙道:“必须拦住他们,督战队和卫队跟我来。”
    说罢调转马头,开始往坡上跑。
    督战队和他的亲卫队加起来也有那么一千多人,随着将旗方向变动,也是跟在他的身后迅速向后方移动。
    坡下的王虎等人见状,立即知道张辽得手,大喊道:“斩将夺旗,舍我其谁,万胜军,杀!”
    “万胜军,杀!”
    “杀!”
    惊天的怒吼仿佛响彻云霄,上万人爆发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虽然不整齐,可依旧有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
    下一秒,所有万胜军就开始往坡上冲。坡上的袁军也是立即严正以待,片刻之后,双方大军就如同两股洪流一般撞在一起,顷刻间人仰马翻。
    而后方的张辽此时也在冲阵,他并没有骑马,右手拿长刀,左手握短剑,左右不断劈砍挥围,将溃兵杀得哭爹喊娘,不断逃窜。
    高览担心后方的敌人冲撞他前面的本阵,所以亲自领军来救,要把这支小股部队阻拦在自己本阵之外。
    阵型一旦被冲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哪怕敌人的数量不多,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要撕开一条口子,那么整个大军就会如多米诺骨牌一样,瞬间崩溃。
    高览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前面有自己的溃兵。也是举起手中的大刀喊道:“冲撞后阵者,斩!”
    话音未落,跑得最快的溃兵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高览手起刀落,斩杀了几名逃兵。
    督战队和亲卫队也丝毫不手软,面对同袍,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屠刀,很快就把冲撞过来的逃兵杀散,这些人要么往后面的河堤跑去,要么干脆跳下坡,四散而逃。
    剩余的人被夹在中间,很快被双方屠戮干净,地面上到处都是尸体,前沿阵地还未爆发出更大的伤亡,后方却已经伤亡了数百人之多。
    等到溃兵被杀散之后,张辽与高览已经短兵相接,看到那高耸的将旗,张辽顿时来了精神,目光森然望向高览。
    高览此时已经策马杀入阵内,砍翻两人,似乎有所察觉,扭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锁子甲的年轻小将正在望着他,双方离了约二十多丈,似乎能够看到那小将眼中的杀意。
    “此人就应该是带队的将领,看着岁数约莫三十上下,顶多不过是曲长或者军司马之职,那张辽派这种小将来偷袭我,当真是欺辱我,以为我冀州军无人吗?不过也好,若斩杀此人,则瞬间可化解这次危机。”
    高览心里想着。
    张辽比陈暮还要小两岁,今年也不过是刚刚30岁而已,样子看着极为年轻,完全没有沙场大将的风范。
    但世人却很少有人知道,自中平五年,也就是公元188年丁原将19岁的张辽征为从事开始,这个年轻的小将在战场上已经纵横睥睨了11年,比很多老将亲历的战争还要多,可谓是沙场宿将。
    所以高览通过外形来判断张辽的职务和武力,显然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与此同时,张辽这边也已经丢弃了手中的短剑,将手里的长刀握紧,他的刀是特制的,长九尺,重达十二斤,虽然不如青龙偃月刀那么厚重,但特点是轻薄,极为锋利。
    很多人不知道,唐代的横刀以及陌刀都传承自汉代的环首刀,环首刀的造星和后世的西瓜刀有些像,只是长度要长一些而已。
    而张辽的刀则是奔着陌刀的款式去,刀身特别薄,刀刃也极为锋利,可将一匹马斩为两半!
    高览看到那小将弃短剑而双手握刀,锐利的目光森然看向自己,顿时觉得自己被轻辱,勃然大怒之下,手握自己的长刀,一夹马腹,就向着张辽杀来。
    张辽深呼一口气,依旧保持着双手握刀的姿态。
    刀身薄,虽然锋利。
    但如果材质不好,一刀劈下去,就有可能造成一刀两断。
    就像日本刀一样,看着是锋利,但要想斩断,也非常容易,随便往一块石头上砍,马上就会变为两截。
    所以张辽在赌,赌自己刀的材质,比敌将身上的战甲还强太多。
    他知道来者肯定是高览,高览的武力不弱,要想在短时间内战胜他恐怕不容易,所以就得出奇招了!
    咚咚咚咚!
    哒哒的马蹄声像是战鼓一样,不断敲打着张辽的心脏。
    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比平静,淡然的目光中透露着死一般的静默,死死地盯着那一匹奔驰而来的马。
    “不躲?”
    高览也在盯着张辽,看到他不躲不闪,顿时狞笑了起来:“那就把你撞飞!”
    一般来说,步兵对付冲过来的骑兵,往往都是躲开冲撞的马匹,然后侧身闪避之后再进攻,或是把敌人戳下马,或是想办法先把敌人的马废掉。
    所以高览还在判断张辽会往那边躲,到时候他就能出招了。结果没想到敌人好像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便在心里讥讽起来。
    年轻的小将果然不靠谱,在这种关键时刻,居然还能发愣。
    由于敌人没有躲避的打算,而高览的刀如果从前面戳的话,距离不够,所以他干脆右手持着武器,高高举起,准备等到张辽被撞飞之后,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补刀。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就已经不足三丈远。
    几乎是在这一刹那,张辽的目光陡然变化,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整个人鱼跃而起,崩得四尺多高,大刀对准高览夸下马头劈去,嘴中怒吼道:“死!”
    噗嗤!
    下一秒,天空好像下起了血雨,马匹全身的血液全都迸溅开来,将四周的人全都染成了血人。
    而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人们看到原本冲锋的马匹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声怒吼之后,马匹和人仿佛爆炸了一样,被人生生砍为两半。两半各倒一边,轰然落在地上,鲜血汇聚成了河流,把中心的张辽浸染得像是一个神魔般可怕!
    张辽。
    居然把高览,连人带马,一起劈死!

第二百一十一章 虎踞河东

    高览与胯下的战马变作两半,鲜血化作雨点四散,张辽浑身浴血,如神魔般屹立。
    唐代的陌刀素来享有“人马俱碎”的盛誉。
    但纵观大唐史书,也就只有陌刀名将李嗣业,有连人带马一起斩杀的记载。
    所以综合来说,普通人想要“人马俱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了少数臂力超群的怪物,也仅有在特殊环境下出现。
    现在的张辽,就属于特殊环境。哪怕他本人是汉末一流武将,但他并没有像许褚典韦一般的臂力,想要在非特别条件下完成这样的事情,难如登天。
    那么张辽又是如何办到的呢?
    很简单。
    青州军高质量武器的更迭以及袁军装备的落后。
    之前说过,汉代的铠甲武器,多为黑色。因为炼钢技术还不发达,导致此时的铁器含硫高,颜色普遍不明亮,坚固程度以及韧性也远不如钢材。
    而到了唐代以后,冶金技术得到发展,所以当时的武器铠甲更加坚固,比如著名的明光铠。
    唐朝的陌刀和铠甲材质已经相差不大,防御力和攻击力对等,所以哪怕陌刀十分锋利,但想要连人带马一起砍死,依旧十分困难。
    但汉代张辽的刀乃是跟双股剑、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等一样的精钢镔铁刀,高览穿的铠甲却只是普通铁质大札甲,遇到锋利无比的钢刀,自然就只能是饮恨一途。
    战场之上,张辽喘着粗气。河北四庭柱,高览的武力是最弱的,哪怕他曾经平过许褚,可早期的许褚实力并不强,联合徐晃也被关羽打败,所以当时的高览的战斗力,应该不到一流武将水准。
    后来长坂坡被赵云一枪刺死,就能够证明这一点。整个汉末三国,许褚和赵云的武力值应该属于成长型武将,他们出场的时候都是青少年时期,一直到中年才变得更加厉害。
    相比之下,赵云应该要比许褚更强一些。如果说许褚是从70的武力值一路成长到中后期的96,那么赵云的武力值出场就已经在90上下,然后一路成长到98。
    因此在相对较弱的武力值,再加上武器和铠甲巨大差异的情况下,最终让张辽完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刀把高览劈成两截!
    高览被如此富有冲击力的方式斩杀,惊呆了所有的冀州军,大家全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战战兢兢地喊道:“将军...将军死了!”
    “斩将夺旗,舍我其谁,万胜军,万胜!”
    下一秒,所有的张辽亲卫队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仅仅五百人的队伍宛如滔天巨浪一样,排山倒海一般向着冀州军扑来。
    一个士气暴涨,一个士气大跌,瞬间兵败如山倒,哪怕人数数倍于青州军,也是丢盔弃甲,作鸟兽散。
    张辽虽然用尽了全身力气刀劈了高览,但见胜局已定,还是强撑着体魄怒吼道:“杀!”
    “杀!”
    青州军蜂拥向着袁军杀去。
    张辽没有去管士兵们,按照惯例,他第一时间冲向了高览的将旗所在地,持旗手干脆丢下旗帜,狼狈逃窜,被张辽捡起旗子,一刀斩为两截。
    此地离前线战场还有约一里之地,而且属于上坡,前线的将士们想要看清楚这边的情况也不容易。
    但到处都有人喊着“将军死了,将军死了”的声音,溃兵如潮。
    前线将士们不知情况,四处查看,却是恰好看到高览将旗轰然倒塌的一幕,顿时整个军心一片大乱,所有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乱窜,前沿的后阵直接崩溃。
    兵败如山倒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袁军的后阵崩溃之后,连锁反应开始迅速向前阵蔓延,此时前阵还在与青州军进行缠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越来越多的人逃跑,前方压力骤然大增,再回头一看,所有的前线将士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这才发现自己后方的同袍居然全在逃跑。
    这一下直接导致冀州军全线崩溃,王虎等青州军将领发现这一幕,顿时士气大增,高喊道:“将军得手了,敌人已败,杀!”
    “杀!”
    震耳欲聋的呼声此起彼伏,青州军一鼓作气,将前方的冀州军阵线杀得大败,彻底把控住了整个战局。
    接下来,就彻底进入了扫尾阶段,从下午三点多钟开战,到如今过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已经到了下午六点钟,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春天的晚风吹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青草的清香以及刺鼻的血腥味。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的官道之上,刘备大军也姗姗来迟,借着夕阳的余晖,眺望着远方的战场。
    张辽的先锋军在位于临西的前沿,离刘备所在的甘陵只有二十五公里。而临西离界桥又有二十多公里,从早上六点出发,下午两点才到,平均每小时走3公里。
    但因为张辽是先锋军,要正面应对敌人,所以行军要稍微谨慎一些,且中途还休整一段时间,吃过了午饭,因此速度比后军要慢。
    刘备军由于前方有张辽军开路,所以行军速度要快许多,平均每小时走4公里,刚好在此时抵达战场。
    看到远方漫山遍野四处逃窜的冀州军,高顺立即呼喝着士兵准备穿戴盔甲。
    陷阵军是重步兵,铠甲并非一直穿在身上,而是利用驽马车辆运载,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很不方便,需要临时穿戴,所以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高顺都会命令士兵先把盔甲穿戴好再说。
    不过这个时候刘备的命令传达过来,传令兵告诉高顺,张辽那边已经处于战争的收尾阶段,不需要再作战,高顺这才重新命令士兵不要穿戴盔甲。
    刘备和陈暮骑在马背上眺望着远方,就看到青州军士气如虹,撵得冀州军到处乱窜,还有人慌不择路,往东面逃跑。
    亲卫队很快冲过去,将那数百人的冀州溃兵团团包围,逼迫他们投降。
    片刻后一名袁军小队长被押了过来。
    “刘.....刘公!”
    小队长居然认识刘备,见到他连忙跪地磕头。
    刘备诧异道:“你认识我?”
    小队长哭丧着脸磕头道:“小人是馆陶人,那年刘公路过馆陶,小人跟随县令送过刘公。”
    “哦。”
    刘备恍惚间倒想起了十多年前,刚刚讨伐黄巾之后,朝廷任命他为济南相,与关羽张飞陈暮三兄弟一起往北回涿郡之时,路过馆陶,阖城百姓千人相送的场景。
    那年大雪纷飞,却抵不过馆陶人民的热情。时过境迁,一晃居然已经十多年过去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既然认识我兄,知我兄长仁义,为何还助纣为虐?”
    陈暮随口问道。
    小队长惨笑道:“我亦不想与刘公为敌,奈何袁绍强征我等,无可奈何,如果不从军的话,就得收重税,为家人生计,不得不从之。”
    刘备与陈暮对视一眼,袁绍居然已经开始从募兵变成了强征壮丁,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连年征战失利,再加上数次大战损兵折将,已经导致袁绍的兵力不足,只能选择强征壮丁了。
    “既是袁绍暴政所致,你也是被迫为之,我不会苛责于尔等。袁氏背离汉室,又失民心,终有一日,必遭天弃之。而且我断定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刘备没有杀俘的意思,转头看向远方道:“待我铲除袁氏,恢复大汉江山,尔等自然可以安居乐业。”
    “多谢刘公。”
    小队长又被押走了。
    刘备的本部人马出动,帮助张辽清扫战场。
    数千俘虏被押解,武器装备以及后方的高览营地,全部被刘备军占据。
    袁军在桥上还布置了军队,但见到铺天盖地的刘备军攻来,也只好扼守住桥梁,不敢过来救援。
    过了好一会儿,浑身血液都已经干掉的张辽这才来到刘备身前觐见,战将最好的功勋,就是沐浴敌人之血,哪怕血液将毛发黏在一起,也依旧没有改变他的风采。
    “明公!”
    张辽单膝下跪道:“辽幸不辱命!”
    刘备丝毫没有嫌弃他一身血污,上去将他搀扶起来,高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文远此战,力破袁军,当真乃熊虎之师也!”
    “多谢明公赞誉。”
    张辽起身,对刘备说道:“此战还得仰仗将士们前线拖住敌人主力,方才让我找到机会,绕道后方,奇袭敌人本阵。”
    刘备说道:“此战具体经过是怎么样?我当亲自写表,上奏朝廷,为文远请功。”
    张辽就把自己判断敌人在东面设伏,于是强攻西侧敌人主力,等到侦查到敌人把东侧弓手转移走之后,再绕道东面,奇袭高览背后的经历详细讲述了一遍。
    “这一战高览犯了两个致命错误,一是把东侧的伏兵转移到西侧,二是没有在坡上建造更多的防御工事,过于愚蠢了。”
    相比于刘备更关注为张辽向朝廷请功,陈暮的关注点则在于敌我双方的战术打法问题。
    本来高览居高临下是占据了很大优势的,但他却没有把这个优势继续扩大,如果他把这片坡地进行重新修建一下,铸造出一片工事基地,比如在西侧沙丘区挖建陷阱和战壕,再布置一些床弩和火油,不是不能把张辽击败。
    张辽忙道:“是辽侥幸。”
    陈暮却笑了起来:“不,文远此战做得很好,准确地洞悉到了敌人的弱点所在。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让你们以后多分析一下敌我失败胜利的原因,汲取经验,在战争中成长,才能够担负起更大的重任。”
    “谢少府指点。”
    张辽谦虚应是,他这一战确实做得很好,临阵机变,已经是大将风范,如果以后评价的话,恐怕将来能入五虎级别,论起战场能力,怕还在张飞之上。
    刘备军顺利占据了界桥以东,依托河堤开始了铸造新的营地,建造一片新的营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今日天色已晚,将士们也只能先占据了高览营地,然后明日再重新建造。
    而袁军这边,当高览战败,自己也被斩杀的消息传到袁营的时候,整个军队上下一片惨淡,到处都是寂静无声。
    袁绍得知消息,只觉得胸闷不已,几欲呕血。
    诸多谋士也对现在这个情况没有办法,只能劝谏袁绍,让他先安稳众心,待刘备军进攻的时候,再依托地形,与之决一死战。
    但结果往往让大家超出预期。
    刘备军占据了界桥以东之后,节奏仿佛一下子缓下来,不再开始对界桥有所动静,反而离界桥约半里之外,重新打造出一片新的营地,似乎有长久作战的准备。
    数日之后,袁绍带着大小诸多将领与谋士在河西的高坡之上观望河对面,就看到河东正热火朝天地修建工事,铸造营盘。
    万胜军、陷阵军以及刘备本部构建出了三座大营盘,大营盘内又分为数座小营盘,互为犄角,营寨与营寨之间有通道相连,外围又有沙土水泥建造寨墙,与界桥以西的袁军隔河相望。
    两边都没有主动进攻,也没有任何互动,甚至就连进攻桥头,或者从桥头试探性攻打刘备军营地的念头都没有,整个战场,一夜之间,仿佛变得极为平静。
    其实刘备军把进攻势头放缓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正是春汛涨潮之时,想要搭建浮桥过河那是痴人说梦。刘备也没有现在就过河的**,敌人占据天时地利,强行攻打界桥,必然会损兵折将。
    所以刘备军依旧是按照原本计划行事,主力部队先占据了界桥以东,然后再派出臧霸张飞等部,沿河扫荡其它郡县。
    先把清水以东全部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然后再以声东击西之计佯装攻打魏桥。
    而袁绍也不是很急。
    冀州物产丰富,耕地面积比青州多出一倍,存粮三千多万石,比青州的存粮还多,打消耗战的话,袁绍一点都不慌。
    只是总得来说,毕竟敌人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再不想办法应对,显然是过于消极了一些。
    因此袁绍也是召集诸多谋士,商量对策,看有没有办法应付敌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诱饵

    历史上官渡之战袁军采取的消极态度,就在官渡与曹军死耗。
    但如今的袁军却是在积极想着应对办法。
    并不是因为袁绍开窍了,而是因为官渡之战的时候,袁军势大,完全可以耗死曹操。
    不管是从粮草、兵力、实力上来说,袁绍对曹操都是以碾压的姿态。
    可现在面对青州军,袁军其实是不占优势的。
    从兵员素质、武器装备、后勤补给、战术打法上,都有一定差距。
    所以袁绍也不能稳坐钓鱼台,而是想办法寻找反击机会。
    然而刘备军似乎是已经做好了长久应战的准备,在界桥外围大量挖建战壕、修了沟堑,各种拒马、地坑、乃至于燃烧瓶都有布置。
    整个界桥以东都变成了一处龟壳,从界桥方向看过去,就会看到离界桥约半里外,密密麻麻的无数栅栏。
    而在此起彼伏的栅栏外围,则是一圈又一圈的战壕、沟堑以及拒马地坑,刘备军甚至丧心病狂地引清河河水入外围的沟渠当中,形成了一圈保护的护城河。
    还有投石车、床弩、瞭望塔、角楼等等设施布置在营寨外围,别说大举进攻,就算是一只苍蝇想要飞过去,恐怕都没有那么容易。
    数日以来,袁绍和许攸刘惠审配等谋士都在观望着刘备军的营寨布置,实在找不到什么突破点,在刘备军还没有把营寨建造起来之前都没有骚扰,更别说人家已经建造起来之后。
    既然找不到突破点,袁军就派出大量的侦查骑兵,搜寻刘备军的粮道,他们的骑兵是从北面的广川县南岸渡河,然后从清河以东南下到东武城附近,再四处游弋。
    广川位于清水下游,处于漳水与清水的交界处,在南边约十多公里处有一座木桥。东武城便离此地不过三四十余公里,刚好可以适用于骑兵驰骋。
    随着文丑全军覆没,袁绍手里头的骑兵斥候已经不多了,这次能组织起全军四千多的骑兵队,还是临时让外甥高干从并州鲜卑匈奴那里买过来的,搜遍了整个全军,才找到这些能骑马的人,否则也不至于才四千多骑兵。
    事实上袁绍的骑兵队伍虽然全军覆没,可产马地却没有丢。位于并州北部的匈奴人和中部鲜卑人与他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在冀州的财力之下,想要再买上万匹战马过来,还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可惜的是购买战马没有问题,但冀州属于河北地区,不像幽州、并州、西凉人那样,由于处于边陲之地,人人善于骑马,反倒是想重新征调到那么多可以骑马的骑士极为困难。
    而且就算冀州地大物博,人口七八百万,袁绍也不敢大规模征集,所有的骑兵都必须是家世清白,没有任何一点幽州或者青州背景才能够被选入到其中。
    这就导致哪怕袁绍拥有重新组建起骑兵大队的能力,可忌惮军情司以及缺少高水准的骑士,使得骑兵数量难以迅速恢复。
    旷野之上各骑兵小队散开,他们围绕着广川附近呈扇形分散出去,穿过了东武城,游弋在甘陵城与东武城之间的平原之上。数日下来,偶尔遇到青州军运粮队,就立即展开袭击。
    几次打击,收获颇丰,杀死数百人,焚毁粮草十余万石,给青州军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此时此刻,东武城西南的一座山坡上,大概后世清河县的位置,张飞抽搐的嘴角已经完全不能掩饰暴怒的内心。
    他正俯瞰着远处平原官道上,这是一支从甘陵送往界桥前线的运粮队,被袁军一支百人斥候队袭击,虽奋力打退敌人,然粮草尽毁,损失殆尽。
    陈暮运粮方式喜欢用蚂蚁搬家的方式,每次运粮不会太多,大体在几万石之间,这样做的好处是敌人想要一次把青州军的运粮队打掉几乎不可能,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过于折腾辅兵和民夫,可以说是劳民伤财。
    但现在至少眼下好处已经体现出来,哪怕敌人骑兵数次来袭,也顶多就是烧毁少部分粮草而已。即便是造成了一定伤亡,但想要造成火烧乌巢那种效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烧毁自己的粮草然后扬长而去,张飞也是气得不行,扭头对田丰道:“军师,还得忍到什么时候?”
    田丰沉吟道:“袁绍的骑兵所剩不多,但依旧是我们的半数,对我们会造成极大的威胁,他们四处分散,来去如风,杀百八十个没什么问题,但想一网打尽,难如登天。所以必须设下陷阱,引诱他们全军出动,方能成事。翼德还要稍安勿躁,莫要心急。”
    “那么什么时候才能成事呢?”
    张飞急躁不已:“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青州好儿郎被他们屠戮,我如何坐得住?”
    田丰笑道:“不急,鱼饵已经布下,就等鱼儿上钩。”
    那边冀州骑兵回去,他们在此次作战当中,截获了前线送往甘陵的书信。
    书信当中内容很简单,因为袁军频繁骚扰青州军粮道,前线的青州军已经缺粮,所以刘备打算倾巢出动,调集上万大军,保护百万石粮草送往前线。
    得知此事,袁绍喜不自胜,当即吩咐许攸等人制定作战计划,准备让他们立即派出骑兵,截获这批粮草。
    虽然许攸等人怀疑这是陷阱,但之前的战斗实在是过于顺利。
    而且刘备即便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也没有把青州骑兵这个底牌亮出来,所以哪怕许攸他们隐隐猜测青州军或许藏着大队骑兵,但也依旧觉得仅仅只是猜测,还无法证实,从而选择了参与此次行动。
    其实刘备一直藏着骑兵倒不是他想拿来当什么压箱底的手段,而是青州跟冀州不同,在产马地上有很大的差距。
    冀州离产马地比较近,袁绍通过控制太行山当中的重要通道,间接把持了并州北部的重要途径,这样他就可以和并州北部的鲜卑匈奴人做交易,购买战马到冀州来。
    而青州则与产马地离得十万八千里,虽然公孙瓒那边可以运输马匹过来,但两地之间离得实在太远了。而且幽州的产马地并不是在后世的北京,而是在后世的承德、赤峰、张家口一带。
    这些地方目前属于乌桓人的居住地,可以产马。至于跟公孙瓒关系最好的东部鲜卑住得就更远,最近的在后世的通辽一带,最远的在后世的锡林郭勒盟,离青州得有一两千多公里,想运马过来难如登天。
    海运过来也不太现实,这就造成了青州的战马过于匮乏,最多的时候还是当初和公孙瓒一起瓜分渤海的时候。等到渤海陆路一断,就不得不选择把战马当宝贝一样藏着,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没办法,这就是离产马地远的悲哀,想弄马匹不容易。
    不过骑兵虽少,也不是不能击败敌人,只要战术得当,总归是有办法可想。官渡之战的时候,曹操才不到一千骑兵呢,照样击败了有上万骑兵的袁绍,可见高明的技巧,不是不能击败绝对的实力,何况刘备如今的实力也不比袁绍弱。谷
    数日之后,一支大型车队,就从甘陵城出发。这次刘备调集了自己本部一半的兵力,足足上万人保护着粮草往西去,连绵的车队达十余里,周围亦有骑兵游弋,警惕地看着远方的任何风吹草动。
    许攸亲领一部分冀州骑兵,自广川出发,越过东武城,到达了临西以北,他们得知消息,青州军已经在临西修建临时仓库,这批粮草会先运到临西,然后再从临西送往刘备军营,到时候刘备军营会安排人在临西接应,那样劫粮的风险会大大提升,所以必须在粮草运往临西之前行动。
    早在粮草出了甘陵的时候,就有袁军耳目将情报送达过来。远方道路北面的一处小山丘之上,许攸正在与此次随行的骑将赵叡、蒋奇观望着远处运粮车队。
    就看到密密麻麻的马车在官道上前行,青州军的运粮车队排列成了一条笔直的长线,将整条官道塞满,一眼望不到头。周围的士兵来回穿梭游弋,辅兵和民夫推运着粮草,光此地的人数就多达两万人,加上运送车队,不计其数,车辆都有那么五六千辆。
    赵叡手搭凉棚,皱眉说道:“督军,听闻此次青州军要运送百万石粮草往界桥去,但我粗略数了一下,这里车辆不过数千辆,顶多二三十万石,根本没有百万石之数,莫非是一个陷阱?”
    “你没有押运过粮草你不知道,要想一次性运送百万石粮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许攸还没有说话,蒋奇就笑了起来:“大规模运粮,都是十万石或者二十万石地送,最多不超过三十万石,你想想,一辆马车顶多载重四五十石,要送一百万石,得两三万辆马车,光押送的人员,就得超过五六万,青州军这次出动,应该也就十万人吧,哪能分出那么多人手?”
    “原来如此。”
    赵叡恍然大悟,他是袁绍的骑督,骑兵的待遇是三军中最好,很少遇到过粮草问题,所以还真对运粮的事不是很了解,不过也顶多是对大规模运粮的具体操作不太了解,一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行伍出身,总归是要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
    蒋奇对许攸说道:“督军,我估计青州军是打算分三四次来运送此次粮草,而且很大概率,是把存粮先放置在临西,等到囤积百万石以后,再从临西由刘备军本部士兵押送往前线,督军以为如何?”
    许攸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认为,不过我还有一些别的想法。你们觉得,目前的形势之下,我军要如何行动,才能将他们的粮草一次性全部毁掉?”
    “自然是等他们的粮草全部送到临西之后,再奇袭临西!”
    赵叡毫不犹豫地道。
    许攸沉吟道:“若是他们在临西设伏呢?”
    “这个.......”
    赵叡挠挠头,如果敌人在临西设伏,这又该怎么办?
    许攸调转马头道:“走,回去。”
    “现在就回去吗?”
    “嗯,要向明公禀报,我怀疑这里面有陷阱。”
    许攸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出来没有带大队伍,就只有数百骑兵小队,轻装简行,先一步侦查而已。
    第二日,回了界桥,许攸找到袁绍禀报情况。
    袁军营寨内。
    袁绍听到了许攸的回禀,皱起眉头道:“所以你什么都没有做?”
    许攸说道:“如果本初想要劫粮的话,我只能袭击刘备军的运粮车队,可能跟之前一样,造成数万石乃至十多万石的损失,但如果想将这百万石粮草全部焚毁,攸难以做到。”
    袁绍愤怒地拍着桌子道:“那我要你做什么?刘备把粮草放在临西,你就进攻临西嘛,这还要我教你吗?”
    许攸一愣,脸色顿时冷下来,迟疑片刻,又说道:“刘备不蠢,一定会在临西布置重兵,如果强行攻打临西,恐怕会被伏兵埋伏。”
    郭图在一旁阴恻恻地道:“那临西我听说只不过是一个木制营盘而已,我们有骑兵,还有火箭,来去如风,刘备军能拿我们怎么样?鱼膏油脂泼上去,把整个营寨点燃,就不信不能把粮草烧光!”
    “本初,没那么简单的,刘备一定会.......”
    许攸还想说点什么。
    袁绍冷哼道:“不用说了,此事就交给他人去办,许攸你也不用领军了,公则,你为督军。”
    郭图大喜道:“多谢明公。”
    “本初!”
    许攸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发小居然做得这么绝。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为他出谋划策,包括夺取冀州之事,下慢性毒药将王芬毒死,亦是他一手包办,没想到鸟尽弓藏,袁绍会如此待他。
    然而袁绍却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下达了命令之后,冷哼一声,拂袖扭头就走,留下一干谋士大眼瞪小眼。
    郭图重新执掌兵权,得意洋洋,假惺惺地道:“子远莫生明公之气,明公也是怕子远操劳过度,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子远不再领兵,正要多休息休息才行。”
    一番作派,把许攸气得够呛,也没心思想别的,同样扭头就走,出了营帐,只觉得头顶冒火,七窍生烟,森然的目光里充满了怒意。
    袁本初!
    我把你当情同手足的兄弟,你就这样对我!
    终有一日,我要你加倍奉还!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连环击与火起

    从上午食时末刻开始,一直到下午黄昏初时,臧霸就一直在赶路。
    青州军所到之处,望风而降。
    清渊、馆陶二地的县令几乎没有犹豫,见到城外大军,直接开了城门献上了官印。
    不投降也没办法,一者袁绍在清河以东没有留下守军,城池内除了一些县衙的差役以外,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力量。
    二来如今袁绍在冀州不得人心,满城百姓听闻刘使君大军前来,纷纷呼喊着归附,又有军情司潜伏在其中挑起民意,如果县令不开城门,怕是很快要被满城百姓打死。
    所以即便还有忠心于袁氏的官员,但在大势所趋之下,也只能把城门打开,放臧霸的青州军进城。
    从界桥一路赶往馆陶中间有四五十公里,还在清渊停留了一个时辰,所以拿下馆陶之后,天色就已经黑了,臧霸带了一些军官进城与县令交谈了一番,吃了晚饭,休整一日,第二天继续出发。
    很快,元城也被拿下,紧接着就是魏县。魏县居然还有一部分冀州军守军,但数量不是很多,围攻两日之后,摄于城池将破的压力,守军最终选择开城门投降,祈求宽恕。
    如此一来,清河以东大部分地盘就全都落在了青州军手里。臧霸这边只带了本部一万多人马,但是黄忠太史慈的水军却沿黄河北上,已经抵达繁阳阴安。
    同时洛阳军也浩浩荡荡出发,兵分两路,一路是赵云部,自荡阴取内黄,据黎阳,与黄忠太史慈等部于繁阳阴安一带汇合。
    第二路则是关羽部,亲率大军北上安阳,又令徐晃自林虑谷洹水上游渡河,进逼九侯城及武城。
    三路包围魏郡,再加上北面鲜于辅的队伍,整个冀州已是岌岌可危。
    在这种情况下,袁绍也是连忙向中部鲜卑,休屠各部的盟友请求援助。冀州北部一时间浩荡如烟,乌桓鲜卑匈奴各部相互倾轧,再加上幽州汉族征伐,河间中山国常山国等地一片战火。
    而在冀州烽火狼烟之时,经过数日侦查,广川的冀州骑兵也准备倾巢而动,袁军得知消息,百万石粮已经悉数运送到位,就在这两日刘备已经派出士兵前往接应。
    整齐轰鸣的铁骑如同洪流一般南下,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当盘旋的暮鸦开始归林,西方绚烂的火烧云渐渐变成灰色,世界开始陷入黑暗之中。
    郭图看了眼东方天空升起的一轮皎洁的银盘,此时太阳虽然已经下山,但天色还未完全黑,能见度看得很远,站在一处小山包上,可以看到数里之外,苍凉的平原之上,耸立着一座巨大的营盘。
    那营盘占地得有数千亩地,来来往往的马车不断从营盘中进进出出,周围岗哨无数,戒备极为森严,夜幕降临,在营地当中高高升起的圆顶粮仓于夜色之中清晰可见。
    汉人建造粮仓并不是建造一个很大的房子,然后把粮草往里面堆就完事。而是会建造一个个圆筒一样的小仓储,用夯土砌成,上面用稻草覆盖。倒粮的时候会把圆筒上方的稻草取下来,往里面倾倒,取粮的时候则从圆筒侧翼的小门接粮。
    一个粮仓能够存储的粮草有数吨之多,一百万石粮草堆积如山,换算成汉斤为1.2亿斤,东汉一斤是223克左右,差不多是两万多吨将近三万吨的重量,光要修建的仓储,就要四五千个。密密麻麻的粮仓摆满了整个营地。
    郭图细心观察了许久,临西粮仓非常大,来回纵长连绵数里,守军虽多,但总有突破口。如果能够趁着夜色掩护,快速靠近到西侧营门口,就能够在敌人未防备之前,冲进粮仓里面,四处扔火把与燃油。
    粮仓本来就是易燃之地,且仓顶多覆有稻草,一旦被点燃,火势会迅速蔓延,附近又没有什么河流,且河流打水也必然来不及,今日又有春风,火借风势,很快会将整个营地付之一炬。
    “监军。”
    骑将赵叡凑了过来,出声问道:“我们何时动手?”
    郭图沉声道:“不急,等夜黑风高之时。”
    赵叡又问道:“往哪里动?”
    “西门。”
    “西门?”
    “不错。”
    郭图点点头:“东门因为在运粮,守卫最多,不易冲进去。西门对着界桥方向,刘备已经在往这边派兵过来,离得最近,守备必然最松懈。”
    “原来如此,监军高见。”
    赵叡伸出大拇指,他没怎么读过书,不知道兵法韬略,所以最佩服的就是这些读书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暮霭沉沉,无尽的夜幕彻底覆盖了整个世界。
    在营寨南面的一片丛林当中,张飞田丰便在此地等待。
    “他NN的,等了两天了。”
    张飞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挠了挠因为被蚊子咬得全是包的毛茸茸手臂,抱怨道:“军师,还得等多久呀。”
    田丰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摸了摸下颌三寸长的山羊须,清瘦的脸颊上保持着不变的神情,平静地说道:“不要着急,翼德,过于急躁是成不了大事的。”
    “军师说得轻巧,我和将士们都喂了两天蚊子了,再不行动,大家都得被蚊子咬死。”
    张飞嘴上笑嘻嘻,心里MMP。
    要是换了个普通士卒跟他这么说话,一顿鞭子早就抽过去了。奈何田丰是士大夫,张飞最敬重士大夫,也就没办法说什么。
    “不急,不急。”
    田丰缓缓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敌人应该也就是在今日或者明日动手,明公的大军后日就会抵达,粮草一旦被明公大军接下,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顶多就是这两日。”
    “那就好,那就好。”
    张飞勉强把自己急躁的内心安顿下来,虽然浑身瘙痒难耐,酒喝不得,士卒打不得,又不能和田丰对骂,实在受不了,但现在也无可奈何,拿着丈八蛇矛找了根大树在那戳着,百无聊赖打发时间。
    正等得无聊,远处忽然传来奔雷一般的马蹄声,营寨东门顷刻间响起了锐利的尖哨,一声“敌袭”长啸划破夜空,将这一片寂静的夜晚打破,让人骤然清醒。
    张飞精神一振,急匆匆摸向自己的马匹乌云追雪,嘴里嘟囔囔着:“来了来了,弟兄们准备上马作战,今日老子要杀个痛快。”谷
    “翼德不忙!”
    田丰连忙叫住了他。
    张飞此时正准备爬上马背,身后丛林当中藏的数千骑兵得了命令,纷纷翻身上马,动作并不整齐,显得林林散散,没有统一章法。
    几千人可不是个小数目,林木又遮蔽起来,大家都是以小队划分分散藏在林子里,命令需要不断地传达和呼喊才能下去,最前面的人上马,最后面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前方已经在准备作战。
    被田丰一阻止,张飞就没有上得了马去,回过头对田丰问道:“军师,又怎么了?敌人都打过来了,你怎么还不急啊?”
    田丰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张飞稍安勿躁,说道:“翼德久住幽燕之地,相比对马匹十分熟悉。”
    “那是当然。”
    张飞得意地道:“我家中乃涿郡豪强,不缺钱财,我父从小就给我买了一匹小马驹,我自幼就长在马背之上,骑术无比精湛。”
    曾经刘关张陈四兄弟赛马,刘备第一,张飞第二,关羽第三,陈暮第四。
    其实四兄弟当中骑术最差的是关羽,只是陈暮情商高了些,在那次比赛当中让一让关羽,这才没有让自己的二哥出丑。
    刘备拿第一很正常,他早年是游侠儿,跟着苏双和张世平做过贩马生意,也跟边关少数民族打过交道,一身骑马的本事,可以在没有马镫的情况下,双腿夹着马腹,然后弯弓搭箭。
    而张飞能拿第二,则是因为他出身于幽燕边关,且家中富裕,不缺马匹,从小长在马背上,虽然不像刘备那样因为常年在外奔波游而历积累了精湛的马术,但也比家贫买不起马,且不是在边关家庭出身的陈暮关羽强得太多。
    因此田丰询问张飞对马匹是否有足够了解的时候,他才会显得那么自信。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陈暮之所以骑术比关羽强,是因为他过于惜命,所以有了马匹之后,每日刻苦训练,哪怕后来去了洛阳,亦时时刻刻在郊外骑马,保持精湛的骑术,就是为了将来逃命的时候不被人追上.......
    “既然翼德对马匹十分熟悉,那翼德觉得,外面的动静,有多少匹马呢?”
    田丰问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多少匹马?”
    张飞一愣,然后脸色马上凝重起来,竖起耳朵倾听。
    就听到粮仓外围铁蹄雷动,但势头却总感觉不是那么猛烈,离那种数千匹马一起奔腾的壮观景象差那么点意思。
    田丰沉吟道:“相信你也听出来了,我对马匹不是很了解,但我却因为常年与翼德在一起共事,多见我们骑兵七八千人一起出动的景象,那山崩地裂的感觉,让我铭记于心。袁军虽然骑兵全军覆没,再次重建的骑军数量远不如我们,但绝不会这么少,此间必有诈。”
    “这么一想,确实不像很多马匹。感觉不过千匹,甚至数百匹马都有可能。”
    张飞点点头,之前被战事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之后,结合田丰的分析,再加上自己的专业,很快判断出敌人骑兵的数量。
    五千匹马和四千匹马奔腾时闹出的动静可能相差不大,但四千匹马和几百匹马闹出来的动静,绝对天差地远。
    郭图确实没有派出所有骑兵,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出动八百骑兵先佯攻东门,在吸引敌人注意力之后,主力再从西门闯入,四处纵火,最后再从北门或者南门出去,也算是一个典型的声东击西策略。
    这个计谋并不是荀攸首创的,早在西汉时期淮南王刘安做的兵书《淮南子·兵略训》里就有记载,虽然刘安这人造反不行,但兵书写得还是有点东西,此计被后人多有沿用。
    在察觉到敌人可能用声东击西之计后,田丰便立即制止了张飞的鲁莽,现在已经确定敌人只是用少量骑兵骚扰东门,因此他便说道:“我猜测敌人必然只是对东门佯攻,主力必是在西门,翼德稍安勿躁,我们在南门等待即可。”
    “放他们进临西仓储吗?”
    张飞纳闷。
    即便猜到敌人主要进攻点在西门,难道不应该去西门堵截?
    田丰摇摇头:“我们要打的是歼灭战,如果不放他们进去,冀州骑兵在平原上来去如风,想要拦截他们太难,必须把他们困在仓储之中。”
    “可是粮食......”
    张飞瞪大了眼睛,把敌人困在仓储里,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然而田丰大笑道:“翼德不会觉得,这里面真的有百万石粮草吧?这是子归设的李代桃僵之计,那些粮草里全是方便引燃的稻草和一部分石头,让他们烧便是了。”
    张飞大惊道:“可是我听说前线已经缺粮,如果不运粮草的话,那大哥那边?”
    “贝丘!”
    田丰嘴里吐了两个字:“翼德不要忘记,子归又设了狡兔三窟之计,甘陵的存粮只是三分之一而已,还有一部分粮草在贝丘以及东赵、下堡、尖冢等乡,临西这边,其实就是个空壳,将袁绍骑兵全歼的诱饵罢了。”
    张飞只觉得醍醐灌顶,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四弟,这计策还真是毒辣,只要袁军的骑兵彻底覆灭,那我们的骑兵,就可以随意纵横他们的腹地了。”
    “正是。”
    田丰点点头:“有了马鞍之后,骑兵的重要性逐渐日升,未来很多时候,都将变成骑兵的战场。袁军骑兵一灭,再加上如今洛阳也组建起了骑兵,上万骑兵纵横在袁绍腹地,打击他的粮道,此战,想要取胜,就更添三分!”
    二人正说着,临西营地西门果然又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马蹄声,这一次的动静比上次要多数倍,仿佛地摧山崩,浩浩荡荡地向着营寨袭来。
    西门的看守人数本来就不多,面对此情此景,根本没有防守的意思,纷纷作鸟兽散。
    冀州骑兵顿时如入无人之境,杀入了营寨内。
    片刻功夫。
    大火,升起来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请君入瓮

    火焰最开始是从临西粮仓西门方向燃起来,然后迅速开始向四周蔓延。
    郭图亲自领军,冲进了临西粮仓内部。
    就看到中央是一条笔直的道路,左右两侧,密密麻麻,摆放着无数粮仓,像一颗颗高两丈,直径四五丈的雪曼将军树一样耸立。
    “放火!”
    郭图见到这些粮仓,眼眸中露出欣喜的神色,没有想到这次行动居然如此顺利,西门的防守果然松懈,轻易就杀了进来。
    身后大队骑兵立即取出火把,用火镰将火把引燃,然后往周围的粮仓上方的稻草堆去丢。
    无数火把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抛物线弧度,落在了稻草堆里,随着这些易燃物被点燃,顷刻间火焰升腾而起,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无数个,如繁星点缀,照亮了夜空。
    在没有防火材料的古代,粮仓防火一直是一个老大难题。顶部放置稻草有两个用处,一个是方便掀开往里面倒存粮,另外一个则是雨天用来防水防潮。
    可一旦遇到一点明火,就好像往汽油桶里丢了一根燃烧的烟头一样,造成的后果完全是灾难性,火势一起,瞬间天地变色。
    几乎是冀州骑兵们才把火把往四周的粮仓顶部投掷没多久,周围上百个粮仓很快燃烧起来,火焰连成堆,原本驻扎在粮仓当中的青州军顿时作鸟兽散,连绵的大火烧起来,人力在火灾面前渺小得像是一根草一样脆弱。
    “继续,继续!”
    骑将赵叡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对着东侧还没有被点燃的粮仓喊道:“来几队人,把那边给我点了。”
    立即就有两队骑兵奔腾着从粮仓间穿过去,往东侧的粮仓不断扔出火把。
    他们自己也不想被烧死,所以扔完就走,往更深处跑,临西粮仓占地数千亩,马匹来回跑一圈需要七八分钟的时间,且其中粮仓密密麻麻,仿佛迷宫森林一样,若是夜晚看不清道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迷失其中。
    好在火焰已经烧起来,蔓延的速度非常快,在分散迅速把西侧主要的一些粮仓地点全部点燃之后,郭图率领着七八百骑兵已经冲到了粮仓中央的校场,分别能看到东南西北四门。
    校场比较空旷,别说塞几百骑兵,上万骑兵都能放得下。西门方向已经熊熊烈焰升天而起,东侧方向也已经燃烧了起来,大火漫天,浓烟遮蔽夜空。
    郭图四下查看之后,指着北面说道:“刘军粮仓营寨西门附近已经被全部点燃,东门也在燃烧,用不了多久,整个粮仓就会被烧为平地,吹响号角,我们从北门突围而出,听到了没有。”
    “唯!”
    将士们高喊。
    骑将蒋奇让传令兵取出号角。
    “呜呜呜呜呜呜!”
    高昂的号角声传遍了四野,分散出去的骑兵开始往校场中央集合。
    所有人都是满头大汗,不断喘着粗气。
    虽然他们是骑在马上四处纵火,但火焰燃烧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离得热浪数丈之外,就能感受到恐怖的烈焰袭来,仿佛要将人蒸发。
    很快三千多骑兵就汇聚于此,在郭图的指引之下,开始往北面的营寨门口冲去。
    然而让郭图没有想到的是,不知道是大火的蔓延速度真的有那么快,还是哪个粗心的小队在北门方向纵了一把火。
    当他们极大北面营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营寨门口此时同样是滔天烈焰,可怕的烈火将整个北门全部吞噬,最重要的出口营门附近,更是化为一片火海,根本无法通行。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吗?北门留作出口,谁干的?”
    郭图勃然大怒。
    按照计划,从西门杀入之后,再从北门出来,与东门吸引敌人注意力的那部分骑兵汇合之后,就立即撤离。
    他们的任务是把火点起来,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还是人为纵火。
    在这样一个春夏交替的时节,杂草遍地,整个营地又满是稻草,随随便便一把火,就能够将整个临西粮仓覆灭,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太卖力。
    现在他们已经点燃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地方,临西粮仓西门附近大部分区域都已经着火,火借风势之下,已经在向东门蔓延。
    结果就在这样一个关口,北门忽然也起了大火,将营寨门口封堵起来,断了他们去路,怎么能不让郭图暴怒。
    赵叡连忙劝道:“监军,大门已经堵死,出不去,现在不是问责之时,还是另寻出路吧。”
    “走!”
    郭图一甩手,扭头往校场方向去。
    在往校场方向去的时候,郭图不断左右观察,焦急的脸上汗如雨下,心中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首先是北门为什么会忽然起火呢?
    临西的粮仓呈现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又有点像椭圆形,东南西北各个对角皆有望楼,校场位于中央地区,两条道路相交为一个十字,分别对应四个大门。
    其中十子的左上角,右上角,左下角,右下角区域就是各个粮仓的储备区,西侧两边都已经点燃,东侧也已经点燃了一部分。
    所以目前的情况就是他们必须靠着东侧一方走,因为西侧道路边上火焰已经逐渐升腾起来。
    问题是经过那么久的时间燃烧,火势才蔓延到这里,北门按理来说,绝对不可能有人去纵火,他们到之前,除了营门口之外,其它地方都是没有起火的,偏偏他们才赶到,火势就烧到了门口,这太奇怪了。
    其次是周围过于安静。
    没有惊慌失措的尖叫,没有不断发出呐喊,更没有不断来回跑动的人影。
    青州军就仿佛在发现有敌人来了之后,就立即扔下整个粮仓四散而逃,除了最开始在营门口看到的守军以外,其他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令人不能理解。
    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图现在的脑子感觉是一团浆糊,感觉自己像是深陷于一团迷雾当中,前面的道路除了漫天的火海以外,就是深不见底的黑雾。又仿佛天空有一张大网将他网住,令他逃不脱,走不掉。
    可他不管怎么回过头去看,都看不穿这迷雾背后有什么,也找不到这张网是谁撒出来的,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样。
    “前面有出口。”
    就在这时,身边人的大喊将郭图惊醒过来。
    郭图再凝神一看,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跑过了校场,本能地朝着还没有被大火点燃的南门逃去。
    “前面就是出口,大家快!”
    见到此情此景,郭图精神一振,呼喊了一声,冲在了队伍最前面。
    身后是三千多骑兵排列成一字长蛇阵向着前头狂奔,奔腾如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夜空,南面的营门口已经越来越近,就在咫尺之间。
    但当夜幕的月光洒落下来,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时,再一看,在滔天烈焰与星光璀璨当中,一铁塔般的擎天巨汉,不知道何时已经占据了营门口,他手上拿着丈八蛇矛,胯下是一匹漆黑宝马,身后乌压压全是骑兵。
    田丰选择是让骑兵对骑兵,将冀州骑兵堵在营寨门口。
    临西仓库最开始的建设目的本身就是用于存储粮草,并非是修一个光秃秃的空壳来当一个纯粹的诱饵,所以修建的规格也是粮仓以及军营合二为一的标准。
    整个营地除了粮仓以外,还有兵营、校场、武器库、辎重库等地,并非完完全全地全是放粮食的地方。
    由于中央校场的存在,即便是把冀州骑兵全部引入营地,四面放火,也不可能把他们烧死。中央校场实在是太空旷了,比后世一个学校操场还有大两三倍,冀州骑兵只要躲在校场里,完全伤不了他们一根毫毛。
    只要他们等个一两天,营寨内可以燃烧的东西全部烧尽,冀州骑兵在灰烬当中选择逃跑,哪怕同样是骑兵,青州骑兵也不一定能够追上,双方的速度相对持平,很难将袁军全部歼灭。
    所以田丰的策略就是围三阙一,袁军自己把西门位置全部烧毁,那边的火势最大。田丰就让守军把东门和北门也点燃,自己烧自己,断的却是冀州骑兵的退路。
    如今东西北三门全部着火,郭图想要逃跑,只能选择南门。
    可他却不知道,张飞的青州骑兵大队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瓮中捉鳖,关门打狗便是这个道理。
    除了骑兵以外,外围还布置了大量弓弩手。
    冀州骑兵已经不多了,在如今马镫时代,骑兵的重要性日益上升,只要把冀州骑兵歼灭掉,那么青州骑兵和三河骑兵,将直接成为纵横战场的最强兵种,整个冀州腹地,都将被马蹄踏破!
    “敌人伏兵!”
    蒋奇发出尖锐的呐喊,高昂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三面皆被大火包围,唯死战方能有生路!”
    说罢手里的速度却不慢,一边挥舞着马槊,一边策马向着营门口杀去。
    他的身后连串的冀州骑兵如洪流般跟从冲阵。
    到了这个关口,谁都知道如果把原本驰骋的速度停下来,那就是死路一条,所以还不如放手一搏,拼死杀出一条生路。
    然而郭图却勒转马头,钻进了旁边的粮仓林当中,他的脸色惶恐不已,嘴中喃喃自语道:“这是个陷阱,这是个陷阱,我早就该想到的,可恶,我不要死在这里,我一定要逃出去!”
    “杀!”
    张飞手持丈八蛇矛,策动马匹,冲在了队伍最前面。
    后方的青州骑兵,同样爆发出激烈的怒吼,这一战是双方骑兵之间的对垒,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果不能把冀州骑兵全歼,又如何奠定青州骑兵的威名?
    很快,两方人马在狭小的营寨道路上相撞,顷刻间人仰马翻,双方最前面的那几十人瞬间碰撞在一起,马声嘶鸣,将士们纷纷发出惨叫,或是跌落下马,或是高高飞起,运气好的被抛到了远处,运气不好落在原地,被后面的马蹄活活踩死。
    乌云追雪就如同一条狡猾的泥鳅一样在马群当中穿梭,没有与任何人相撞,张飞手中丈八蛇矛灵活转动,如风扇狂舞,拍落几人后,又当头一矛戳在了一名敌人骑兵身上,将他直接捅了个对穿,然后挑飞甩出去。
    砰!
    那人被他砸在了旁边的夯土粮仓壁上,黄土修葺的粮仓其实并不算特别结实,拿个大铁锤砸几下往往就能砸穿,但拿矛挑飞人的力道又如何与铁锤相比?
    可是让人愕然的是,被张飞挑飞的那人砸在土墙之上,直接把墙壁个砸碎,里面的稻草和石块全都倾泻了出来。
    乱糟糟的战场倒是没有人去关注这些,本身天色太暗,哪怕周围火光冲天,视野依旧不太好。
    赵叡与蒋奇眼见源源不断的青州骑兵涌入,敌人的数量不断增多,已经把他们逼得步步后退,根本冲不出去,便呼喝一声,让后面的士兵转道往校场方向去。
    他们本想把敌人引到校场,校场地形大,绕着跑两圈,也许能找到逃出去的间隙。
    然而回头一瞧,通天的火光已经传来。
    原来西门的大火迅速蔓延,火借风势,已经蔓延至南门,将他们的后路截断。
    在这个关口,青州骑兵反倒不急了,张飞呼喝一声,骑兵们纷纷开始往后撤退,奔驰的铁蹄溅起泥土灰尘,再加上火焰气浪翻滚的灰烬,将整个世界都变得灰蒙蒙一片。
    时间在一点一滴过去,双方交战其实规模并不大,因为道路狭窄,最前头交锋的只有那么几十个人,一阵纠缠之后,匆匆忙忙互相丢下百来具尸体。
    赵叡蒋奇汗如雨下,火焰已经越来越近,但营门口却被堵住根本出不去,如果不想死的话,除了投降外,就只能舍命一搏。
    “怎么办?”
    蒋奇扭头问赵叡。
    赵叡喊道:“冲过去试试。”
    “走!”
    蒋奇也不废话,不到绝境,谁也不想投降,家小还在邺城呢。
    二人再次鼓动着士兵们开始往前冲。
    才刚到营门口,铺天盖地的箭雨就洒落下来,将最前面的百来骑兵射成了马蜂窝。
    后面的人就直接拉了缰绳不敢再继续冲锋,一个个停在原地大口喘息。
    “投降免死!”
    张飞手持长矛高喊,乌云追雪在营寨外围跳来跳去,仿佛随时要发起下一轮冲锋。
    后面的火势越来越近,燃烧了一夜,东方的天色都开始泛鱼肚白。
    再坚持下去,必死无疑。
    蒋奇和赵叡最后一次对视,达成共识,长叹道:“投降!”

第二百一十五章 青州的好兄弟

    当第二日清晨的天空翻起鱼肚白的时候,从青州军在临西粮仓往东五六里外的一处营地,十多匹快马组成的信使就离开了临西营地,往西方奔驰而去。
    大火还在熊熊燃烧,平原上的荒野都被点燃,火焰向着四周蔓延,大有吞噬一切的势头。
    好在田丰早有准备,在外围挖建了隔离带和壕沟,不至于让大火继续向外扩散。同时在粮仓外围保留了一处营盘,不至于让士兵们流落荒野。
    身后的大火还在冲天燃烧,灰烬四散,浓烟在十多公里外都能清晰可见,仿佛连绵数里的乌云,将整个天空给遮蔽。
    朝阳初升,天地间恢复光明。信使们哒哒的马蹄声奔跑在官道上,如迅雷一样风驰电掣。
    在距离临西约四公里外的一处坡坳下,浑身脏兮兮像是乞丐一般狼狈的郭图此时正趴在矮坡当中,侧耳倾听着远去的马蹄声,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他此刻灰头土脸,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好在虽然身为士人,但却不像陈暮那般手无缚鸡之力,曾经学过击剑,在踩着马背从栅栏上翻越出临西粮仓之后,逃亡了半个多时辰,至少没有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
    只是现在郭图的处境也不算太好,他身处的地方可是刘备军所在的后方,冀州骑兵之所以敢来偷袭,是因为大平原上骑兵来去如风,即便青州有骑兵,双方都是骑马,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如今马匹没办法翻越出栅栏,现在估计都已经被烤熟了,靠着两条双腿,要走上百公里,先北上东武城,再绕道广川,然后南下广宗,铁打的腿都走不了啊。
    何况一路上连口饭都没得吃,这该如何是好?
    “青州军没有发动人马在附近大规模搜寻,估计是以为我已经葬身进了火海,想来也不会再为我发下海捕。但临西北面还有数个村庄,这些地方必然都已经被刘备控制,我必须离开有人烟的地方。”
    郭图从坡下爬出来,先是看了眼已经远去的信使背影,然后又咬牙切齿般瞅了眼远处依旧冒着火光的临西粮仓,右手死死抓着腰间的宝剑,在心里思索。
    他之所以往西走是因为临西北面就有一个乡亭,周围有数个乡村,如果从乡村里招摇过市,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现在大半的清河国都已经落入了青州军的手里,各个乡亭也都有青州军的岗哨守卫,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侦查好了,临西北面的几个乡亭青州军就驻扎了一些岗哨,要想逃出去,就只能走荒郊野岭。
    但一个人走荒郊野岭,又处于敌人环伺当中,如何能逃出去?吃没得吃,赶路都有可能被人抓起来,而且从北面回广宗实在是太远了,要多绕二百里,最近的道路,自然是从界桥方向,只是那边就更加危险,所以郭图十分犹豫。
    “从界桥回广宗是最近的,此地离界桥不过三四十里,现在走,午后就能走到,难的是如何才能过河。我记得在界桥南面有一个渡口,如果从那里过去的话,应该有机会。”
    郭图快速在脑中思索,最终下定决心,不走北面回广川,而是直接走界桥。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敌人以为他已经葬身火海,那干脆就从界桥过去,敌人一定想不到。
    想到这里,郭图也是立即付诸行动,从坡下爬出来,往官道南面去,他打算从临西南面往西去到界桥以南,这些地方也有很多乡亭,如东赵、下堡、尖冢等乡就在临西以南,但路途毕竟不遥远。
    因为临西到界桥距离大概是二十多公里,他已经走了四五公里了,作为常年在外奔波的古人,郭图的体魄可不像后世常年坐办公室或者躺在家里当死宅的年轻人那么差,即便是以每小时3公里的散步速度,六个小时也能走到界桥了。
    否则如果他选择从北面的广川回广宗,光回广川就得走一百多公里,要人老命。
    从临西逃出来之后,郭图在荒野上又走了约一个多小时,他在一处河边清洗了一下身体,把身上捯饬干净,稍微打扮一下,恢复成普通文士模样,等到日上三竿,继续赶路,却是已经到了东赵乡的位置。
    前方出现了大片桑田、竹林以及村庄,一列列青州士兵从道路上过去,道路上不仅有士兵,还有村人,过路的商贩,单衣布履的儒生,还有一些身材魁梧的壮汉。
    这些很多都带着刀剑,有人在往界桥方向去,有人则往别的地方去,清河本来就是一个大郡国,人口达四五十万之众,此地又处于交通发达地带,西临魏郡巨鹿郡,南面就是兖州东郡,东面则是青州平原,北面则是安平,因此往来百姓众多。
    青州军并不禁止百姓在周围活动,也不会驱赶周围的乡亭百姓,顶多就是在乡亭里驻军,平日里大家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甚至还有不少地方百姓想要找到青州军去投军,所以会有那么多壮汉往青州军军营走。
    郭图倒是知道,他们曾经派了不少间谍潜伏在各个乡亭里侦查,鲜少有人暴露,就是因为青州军对于地区把控不是那么严格,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所以这里的控制应该还是不会太严才对。
    想到这里,郭图就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官道之上,装作一名四处游学的中年儒生,挺直了腰板,堂而皇之地走到大路上,大摇大摆地往前方东赵乡的集市亭镇方向而去。
    一队青州士兵迎面而来,郭图强装镇定,缓缓从他们身边经过。那对青州士兵也只是扫了他一眼,连上来问话的意思都没有。
    “呼!”
    等到过去之后,郭图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跟情报一样,青州军对各处乡亭几乎不怎么管控。
    想到这里,他就继续往前走,到了集市,他准备弄点吃的,然后看能不能把自己腰间的剑,或者腰上悬的一块玉佩出手卖掉,换一些钱,再到清河渡口过河回广宗。
    虽然他也知道东赵可能潜伏有冀州军的间谍,他们应该也有渠道回去。但问题是之前关于间谍方面的事情并不是他在管,所以怎么联系这些间谍,如何找到他们,就是一个老大难题,总不能跑到街上到处去喊吧。
    所以郭图明白,现在也只能靠自己了。
    集市上人不少,汉代一个郡国的人数不等,但清河国在和帝时期就有八十万人口,最近这些年,经历过黄巾之乱,再加上刘备曾经迁移过一些清河国的世家百姓往青州,导致人口下滑,还留着四五十万人,而它的县城却只有七个。
    平均下来,几乎每个县都有七万多人,之前说过,汉代一座县城想容纳上万人是不可能的,城镇里面的居民很少,大概只有几千到万人之间,大部分的人口都散落在乡间,以乡亭集镇为单位居住。
    东赵属于甘陵治下的一处乡亭,有大量庄园村镇,加上附近的一个乡,此地常住人口上万,今日又恰好赶集,集市上来来往往人数众多,郭图混在其中,如鱼得水。
    但此时他却不知道,几乎是他刚走进亭镇的时候,就有不少眼睛已经盯在他身上,对于这个陌生的外乡人,潜伏其中的人很快就将他发现。
    军情司的侦查渗入能力比之冀州间谍强了何止百倍?
    东赵、下堡、尖冢等乡是陈暮构建的几处粮仓之地,附近早就洒下了大量的军情司探子秘密监视,冀州那些间谍过来搜集情报的时候,当地或是被秘密发展为线人的本地人,或是早就潜伏进来的探子全都把他们查了出来。
    只是要一直利用这些间谍给假消息送到袁绍那边,所以陈暮并没有打草惊蛇,可笑的是冀州那些间谍还以为自己没有暴露,却不知道,在一个熟人社会当中,外地人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耀眼。
    此时陈暮刚好在东**面的下堡乡粮仓一带处理事情,因为临西粮仓是一招诱饵,里面的粮食都是稻草和石头,所以要往前线运粮,就必须从另外的几座粮仓临时抽调过来。
    陈暮便恰好在下堡乡的粮仓处检查粮草出仓的事情,顺便四处巡视一番,找一找新的粮仓建设地,因为荀彧那边,下一批新粮马上就要运到了。
    青州不缺粮,缺的是存粮的地方。
    对于陈暮这只狡猾的兔子来说,狡兔三窟?笑话,没有十个窟,也敢发动几十万人规模的大战?
    “司命,我们的探子在东赵乡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东赵粮仓的隔间内,陈暮正在查阅账簿,一名军情司的节从自外面走进来向他汇报。
    “什么人?”
    陈暮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在他身边还有几个年轻人,听到有消息,纷纷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那节从。
    这几个人就是诸葛亮、孔俭、姚博、黄琦,今年都已经十八岁了,他们从十四岁进入泰山学宫,到现在已经读满了四年,虽然未成年,但按照惯例,毕业之后,优秀毕业生可以进入青州内政厅工作。
    只是陈暮早就做好了打算,等到诸葛亮他们这一届毕业的时候,就把诸葛亮带到自己身边培养,孔俭姚博黄琦等人见诸葛亮被录取,于是纷纷向他写信祈求。毕竟都是他的得意门生,这一届最优秀的人才,因而陈暮也没有拒绝,将他们全都调到自己身边充当佐吏。
    那节从见陈暮好像没有要让那几个年轻的佐吏回避的意思,想了想便说道:“回司命,是一个中年文士,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外乡人来东赵,所以被我们的探子记下。此人的样貌已经被简单画下来,请司命过目。”
    说罢节从拿过一张大纸递上。
    陈暮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郭图。”
    “郭图?”
    诸葛亮几人对视一眼,这可是一条大鱼。
    陈暮之所以认识郭图,是因为郭图原本是颍川太守阴修的部下,后来韩馥当巨鹿太守的时候,把同乡郭图和辛评叫了过去。
    那个时候王芬还没有作死,所以在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的时候,王芬派韩馥当作冀州代表前往,结果韩馥折损了潘凤,在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时候,陈暮就见到郭图辛评等人跟在韩馥身边。
    历史虽然因为陈暮的出现而被改得面目全非,可唯一不变的是王芬死后,韩馥没有能力上位,袁绍夺取了冀州牧,郭图辛评这些人也是果断抛弃韩馥,投奔袁绍。
    现在郭图居然出现在东赵乡,真是有趣。
    陈暮想起了今天上午军情司送过来的临西大火,已经把冀州骑兵覆灭的消息,便笑着说道:“想来应该是郭图独自逃跑了,跑到了东赵乡,想要途径下堡,尖冢乡等地,到圭平乡的清河渡口过河,这人胆子倒也大,置之死地而后生,确实厉害。”
    黄琦就笑道:“师君,既然袁绍的重要谋士自己送上门来,那赶紧把他抓起来吧。如果能抓到此人,袁绍军中的详细布置,就全都了如指掌了。到那个时候,击败袁绍必然轻而易举。”
    陈暮摇摇头道:“袁绍军中的布置不需要抓他我就已经了如指掌,没必要这么麻烦,传令下去,不要管他,放他过河。且让军队大摇大摆地往前线运粮,不要走小路了,这次走大路。要大张旗鼓一点,故意让那些冀州探子和郭图看见也无妨。”
    姚博惊诧道:“师君,这不是让那些冀州探子和郭图看到我军情报吗?而且还故意放他过河?”
    “师君应该有他的用意。”
    诸葛亮想了想,说道:“要么此人是师君的内应,要么此人可以坏袁绍大事,如果他能够帮袁绍的话,师君就不会放他了。”
    “聪明。”
    陈暮笑眯眯地道:“这个郭图,不是我的内应,胜似我的内应呀。”
    “哦?师君这是为何?”
    就连一直话比较少的孔俭都流露出了兴趣。
    “郭图此人心胸狭窄,又不敢承担责任。此次焚毁我军粮草大败,他必然不敢向袁绍把真实情况说明,而只会说阴袭临西大获成功,只是没有想到我们布置了大量骑兵,让他损失惨重。”
    陈暮淡淡地说道:“到时候或许会将责任推诿给将领蒋奇、赵叡等,再带回我军在东赵等地还有粮仓的消息,以将功折罪。”
    “到时候师君再来一次埋伏?”
    诸葛亮福如心至。
    “正是。”
    陈暮满是欣赏的目光看着他,自己这个学生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郭图。
    可真是我青州的好兄弟呀。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两种内鬼

    郭图在集市卖掉了自己的玉佩,想来想去,佩剑还是不能卖,这一路上虽然离界桥不远,但必要的安全措施还是要有,没有了武器,随便几个农夫就能把他抓起来。
    这个年代可不是什么治安良好的年代,一个人孤身上路,遇到的危险实在太多。
    那些出门游历的学子或者南来北往经商的商贩如果没有一点本事傍身,最终的结果也就是要么被盘踞在各个交通要道或者深山老林的劫匪杀死,要么被那些“民风淳朴”的当地人觊觎财物,神不知鬼不觉让你消失。
    作为颍川阳翟郭氏子,郭图与郭嘉并不算太熟悉,大家只是同族关系,不是近亲。但阳翟郭氏本身就不是什么寒门,而是汉代律法世家,乃是高门大户,郭氏子弟多有外出游学的经历。
    郭图太清楚这是一个什么世道,如果没有防人之心,那么离死应该也已经不远了。
    在集市当中吃了东西,补充了一些水和食物之后,他就重新出发,按照当地人指引的方向,顺着乡道往下堡乡西侧的尖冢乡而去。
    不过就在他带上需要的物资,背起行囊一路前行的时候,前方道路上忽然又出现一支军队。
    并非普通驻扎在乡亭巡视的军队,青州军虽然在各个乡亭都有岗哨驻军,但还没夸张到放上千人的地步,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士兵,旗帜遮天蔽日,踩在夯土地面发出整齐的脚步声。
    最前头的两人骑着马匹,应该是将领,穿着亮晃晃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璀璨的光,手里的大刀下垂,雪白色的刀面像是能当镜子,映照出郭图的脸。
    郭图认识这些武器装备,这是目前大汉最有名的青州镔铁。
    所谓的镔铁,就是钢铁,炒钢法虽然在当时就已经被发明出来,但以汉代的冶金水平,钢铁产量依旧低得可怜,只有极为高明的工匠通过炒钢法千锤百炼,才能锻造出一把镔铁武器,如刘关张手里的三神器。
    因此即便是以冀州的财力,也只有少数将领能够穿得起钢甲,且质量还远不如青州钢甲。
    而让郭图感觉到窒息的是,除了那名将领以外,后面的一列列普通士兵的身上,也都是穿着银白色的小札甲,虽然不像陷阵军和玄甲重骑那样全身重甲,仅仅只是保护胸口的小札甲而已。
    但青州的财力以及钢材产量还是让郭图感觉到恐惧,因为在大家还是广泛使用生铁以及熟铁的时候,青州已经量产了钢铁。
    哪怕质量其实跟后世工业生产出来的钢铁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土法炼钢在此时也已经是划时代的技术,对于冀州与青州之间的武器装备差异,可以说是落后了一个时代。
    与这样一支军队作战,难怪明公会连战连败。
    郭图在心里唉叹。
    其实他也知道最早的时候,青州军只是装备了一部分镔铁武器装备,如玄甲重骑和陷阵军还有大多数将领,普通士兵依旧是正常的铠甲。
    但现在战争过去数年,青州军的装备越来越好,而他们的装备却没有得到提升,反而差距越来越大。
    如此大的差异,无怪乎青州以十万总兵力,硬抗袁军二十多万大军。
    除了武器装备的差距以外,兵员素质也有区别。
    冀州军的底子来源于王芬时期,王芬没有平定过黄巾之乱,也没有参与过董卓之战,麾下百战之兵极少,导致兵员素质较低,精锐之士严重不足。
    反观青州军,刘备南征北战多年,黄巾起义,董卓乱政,诸侯纷争多有参与,麾下士兵多为精锐,搭配一身青州镔铁制造的武器装备,在战场上面对冀州兵往往能以一敌二甚至敌三。
    这样一比较,哪怕士兵数量有所差距,但在兵员素质以及武器质量上,青州军的整体实力其实已经不比冀州军差,甚至还隐隐压过一线,刘备已经碾压袁绍,摁着暴打了。
    青州军越来越近,到了近前郭图才注意到,这支军队是一支运送物资的普通军队,人数暂时没办法估量,但战兵在周围保护着一辆辆马车,后面还有不少辅兵以及被征调来的民夫正推送驱赶着车辆前进。
    最前面的两名将领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孤身上路的中年文士,三人即将交错而过的时候,一人停下来坐在马上低头俯瞰着他说道:“嗟,汝是何人?现在正在打仗,不要随意走动。”
    郭图不卑不亢道:“我是颍川人郭平,听闻刘公有人容纳天下仁人志士之愿,又恰逢公征讨冀州之时,因而北上前来投奔。将军既是刘公部将,为何如此无礼?”
    这两名将领一人为文谡,就是文钦的父亲,文鸯的爷爷,目前担任刘备军骑将,相当于军司马,率领几百名骑兵来后方督运物资粮草。
    另外一人则叫冯楷,历史上为曹操部将,如今投奔青州,现在担任运粮督护,差不多也是个军司马级别的中级将领,向郭图问话的便是冯楷,由于没有读过书,为人粗俗,开口确实无礼了些。
    不过战争时期,他们盘问可疑人员也没什么问题。这些天倒也有不少带着刀剑的壮汉和文士儒生前来投军,冯楷与文谡已经见了不少,所以这个理由很充分,令人信服。
    听到郭图的话,冯楷挠挠头说道:“原来如此,我看你一个人在路上走,挺可疑的,便随口问问。你要是想去明公大营投奔大军,那你是走错方向了,要往北面去界桥,你现在是往西走,明公大营不在北面。”
    郭图镇定道:“我自然知道,不过我也不知道北面战事如何,贸然往北走,亦怕担心刚好遇上大战,所以打算先去清河河畔,观望一番界桥形势之后,再北上投奔刘公。”
    “这样啊。”
    冯楷来了兴趣,笑呵呵地道:“这你就别担心了,现在肯定打不起来的。”
    “哦?为何?”
    郭图瞅了眼旁边正看着他的文谡,故作不知地询问。
    冯楷笑道:“明公不打算与袁绍开战,只准备防守住界桥即可。现在臧霸将军、张辽将军以及典韦将军的大军已经南下,袁绍的大军布置在界桥以东,对南面的魏桥防守不是很严密,我们准备突袭魏桥过河,直接进攻魏郡。”
    身边一列列士兵迈着整齐的步子过去,马车轱辘在地面卷动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周围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仿佛变得清晰可闻,郭图的心也如坠冰窟般沉了下去。
    没有想到青州军居然要南下从魏桥强取魏郡。
    据郭图所知,魏桥那边的防守确实不算严密。因为那边的人手不足,只布置了一两万人,如果青州军主力突袭魏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郭图内心十分焦急,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忽然心中一动,故作诧异问道:“这位将军,如此重要的军情,怎么能随意向外人透露呢?幸好我是想投奔刘公的士人,若是冀州奸细,恐怕.......”
    “呵呵。”
    冯楷笑呵呵地道:“这有什么,现在全军上下谁不知道我们的大军已经在往南开赴。各类物资也都暂时存放在这尖冢东赵下堡等乡亭当中,在准备向南转移,反正应该就是这两日,等魏桥那边战事一打起来,袁绍那边估计也会很快听到消息。”
    “冯都督。”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沉着脸的文谡终于说话打断了冯楷的话,对他说道:“即便不是很重要的军情,也不能随意向外透露。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运送粮草辎重,就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行了行了,你这人真无趣,一路上话也不聊,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会话的,你就在那催,真是个催命鬼。”
    冯楷抱怨了一句,又对郭图说道:“郭先生,放心往北去,不会打仗的。”
    郭图拱手道谢:“多谢将军。”
    三人这才交错过身,走时还能隐约听到冯楷在嘟囔着文谡是个闷葫芦之类的话,显然这位将领是个不安分的话痨,能跟郭图说这么多,也是看在他是位受人尊敬的文士儒生的份上。
    郭图回头看了眼二人的背影,低下头开始向前走,身边一列列军士以及车辆过去,内心中却是不断思索,脑袋里仿佛有无数信息汇聚起来。
    “从刚才的话里我能得到三个有用的信息,一是刘备军准备南下进攻魏桥,二是他们的存粮点根本不是在临西,而是在尖冢东赵下堡等乡亭里。三是最重要的是一点,刘备已经派臧霸和张辽南下,在界桥的青州军主力,恐怕已经不多了。”
    “只是这些话是从一名路过的青州军将领嘴中听来的,真假也不知道。那陈子归素来诡计多端,明公屡次在他手里吃了大亏,我们在甘陵周边乡亭多有暗探,这次会不会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以蒙蔽明公?”
    “之前许攸刘惠他们也推演过,青州军进攻魏桥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后勤辎重补给线会很长,而且进攻魏桥,那么界桥的力量就会极为减少,粮道也会面临被我们截断的风险。”
    “等会......骑兵!难怪他们要设计将我们的骑兵全部歼灭,原来是这样!”
    在这一瞬间,郭图福如心至般恍然大悟了。
    之前推演的时候为什么把重心放在界桥而不是魏桥?
    就是因为如果青州进攻魏桥,确实可以和西南面的洛阳形成合围。
    但问题是从青州的补给线会拉得巨长,到时候整个甘陵一望无际的平原将成为冀州骑兵驰骋的战场,所有从平原国运往前线的粮草都会成为冀州骑兵的打击。
    然而青州军却设计把冀州骑兵全歼,没有了骑兵,只要把界桥守住,粮道就会变得相对安全,哪怕补给线长一点也无所谓。
    原来青州军打的是这个主意!
    郭图内心顿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切,整个心情都变得万分愉悦,大喜不已。
    青州军的兵力部署袁军早就调查过,臧霸张辽典韦各有一万多人马,加起来接近四万人。而刘备本部则只有三万,现在三个主力军团的兵力被调往南面,这意味着界桥将会极为空虚。
    如果此时劝明公派出一部分兵力南下先把魏桥守住,再主力绕道广川,与本部人马一起合围界桥,就有可能直接把刘备军覆灭在这里。
    即便是不能把刘备军彻底铲除掉,至少也要把东赵下堡尖冢等乡的粮仓全部焚毁,到时候刘备军的大军,就得饿着肚子打仗,再精锐的部队,恐怕也会哗变。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想到这里,郭图兴高采烈,行走的步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而就在郭图高高兴兴地往西去清河边准备找渡口过河的时候,到下午的时候,下堡乡粮仓办公间,陈暮就已经得知了假消息散布出去的事情。
    他倒是不知道多嘴多舌的冯楷恰好遇上郭图,把事情告诉了他,因为他并没有派人跟踪郭图,只是派人将这些消息全都放出去,毕竟袁绍本身就在附近的各个乡亭安插了间谍,通过他们送回去也一样。
    声东击西这个战术,可是一直在一丝不苟地执行。臧霸是已经南下了不假,然而张辽和典韦以及高顺都没有去,冒充他们的是太史慈和黄忠的水军,纯粹就是过去凑人数的。
    这样臧霸有一万多人,加上太史慈和黄忠的部队,差不多应该有个三万多接近四万人,加上放出去的假消息,会让袁绍误判青州军主力在南面。
    如此一来,说不准袁绍就会觉得刘备这边兵力空虚,从而发起主动进攻。
    到时候袁绍原本兴冲冲地想着刘备兵少,大军压境进攻,结果却忽然发现人家主力部队全都在,所有部队全都以逸待劳地在等着他,那时袁绍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陈暮一边听着手下的汇报,一边在心里颇有兴致地思索。
    这个世界上的内鬼有两种。
    一种是敌人安插进去的内鬼,另外一种,则是俗称猪队友的内鬼。
    正如赤壁之战,周瑜利用蒋干计除蔡瑁张允一样,有的时候,敌人身边的亲信,反而会为你送上最好的助攻。
    而郭图。
    必然是第二种内鬼中的佼佼者!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战略与郭图的神助攻

    想要砍倒一颗参天大树,一斧头两斧头肯定不够。
    要拿锯子锯,要用斧头砍,要用锄头挖,要把它的枝叶全部砍下来,把它的主干磨断,最后再把它的根挖出来,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袁氏就是一颗参天大树,王芬在冀州治理多年,袁绍借党人与袁家之名上位,势力已经在冀州根深蒂固。
    别看郭图曾是为敌人送上助攻的好内鬼,但他内心当中,却一直是袁绍的簇拥。
    历史上即便是袁绍这颗大树倒下,被曹操砍去了枝叶和主干,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墩立在那里,郭图也依旧愿意为袁家殉节,没有投降曹操。
    而且袁绍八大谋士,除了许攸和辛毗以外,其余人全都没有叛变投敌,更有沮授审配等人慷慨赴死,被后人称赞。
    可见在士大夫眼中,袁氏依旧是人心所向,哪怕曹操竖起汉室大旗,亦是不如袁氏风姿。
    所以要想将袁绍这样一颗建木彻底消灭,如果想学曹操单纯靠运气取胜,等一个有缘人许攸家人犯法被袁绍逼到这边来,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许攸能够投曹是因为他本身跟曹操袁绍的关系都是发小,这边这个发小待不下去,那就换一家,去另外一个。
    而刘备跟许攸半毛钱关系没有,许攸又如何保证自己投敌之后可以得到重用。
    因此在这一点上,陈暮从未有过幻想。
    既然不能寄希望于许攸投敌,再重演一次官渡之战,那自然是当面锣,对面鼓,以实力的角度出发,与袁绍决一死战。
    而经过多年努力,青州与洛阳总兵力达二十二万,武器装备碾压冀州,士兵精锐程度也远强于袁军,即便是袁绍最强大的时候,总兵力有二十五六万的之时,恐怕也已经远远不如。
    更何况数次大战,袁绍实力已经衰弱了不少。洛阳几次战斗,冀州一万多的骑兵全军覆没,精锐战兵或是被杀,或是被俘,损失达到七八万之多。
    虽然洛阳和青州也因为几次大战而损失了不少人马,可二者通过多年努力,底蕴已经慢慢追赶上了冀州,再加上黑山军来投,其中有很多从黄巾之乱就开始作战的士兵稍加训练,就可以成为精锐,使得洛阳和青州得到了有效的补充。
    在陈暮用计把公孙瓒排挤出冀州纷争之后,没有了将来瓜分蛋糕的后顾之忧,现在终于开始决一死战。所有的条件已经达成,剩下的,也就是看如何把袁氏这只不堪重负的骆驼,再放上最后一根稻草了。
    第二日,将下堡这边的事情处理结束之后。陈暮也打道回了界桥,下堡离界桥很近,约二十多公里,跟乌巢到赤壁的距离差不多,附近乡亭无数,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存粮地点。
    这次除了往前线界桥运粮以外,荀彧那边第二批粮草也要送过来了。为了给新粮腾地方,还得往南再修建一批粮仓,因为即便是南面攻势属于佯攻,但必要的粮草补给还是要送,包括清渊、元城、馆陶、魏县一线,补给线一下子又拉长了一百多公里。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河北作战,补给线即便是一两百公里,也不至于那么脆弱。真正惨的是像汉武帝打匈奴那样,上千公里的补给线要人老命,发动五六十万民夫几乎掏空了国库才打赢这场战争,被后世人盖上了穷兵黩武的帽子。
    所以大型决战,真的是比拼双方国力以及底蕴。
    回了界桥之后,刘备就找来陈暮开会,诸葛亮黄琦等人则作为随军的佐吏文书,目前包括司马懿,陈群、杨修、诸葛亮这帮人,虽然天纵奇才,但年纪还小,不能立即担当大任,主要做誊写文书之类的工作,以增长历练,积累经验为主。
    此时田丰正与张飞在一起在临西收拾残局,荀攸则南下跟着臧霸去魏县去了,沮授则留在了鄃县充当粮草转运工作,目前青州的粮草补给线没有世人相信的那么长,但也绝对没有很短。
    因为青州的主要粮食产区有三个,一个是鲁北平原,一个是鲁西平原,一个是胶莱平原。
    其中鲁西平原和鲁北平原大多数土地都属于现在的平原国、济南国、齐国以及乐安国这四个郡国,少部分属于如今的兖州东郡和冀州渤海与清河,由于处于黄河与济水的下游两岸,冲击出大量的平原地区,土壤肥沃,耕种面积较多,成为了两大产粮区。
    而胶莱平原则在青州腹地,东汉的北海国,后世的山东潍坊、胶县、莱阳等地,再加上如今又得到了徐州东海国,拥有了一部分苏北平原,所以现在的青州主要产粮区有四个,耕地面积不少,养活千万人口绰绰有余。
    但问题在于,鲁北平原和鲁西平原之前有一半的地方在打仗,袁绍兵进黄河以北,把一部分鲁北平原占据,导致大量百姓拖家带口渡河逃难,田地无人耕种,无法再出产食物。
    如此一来,这两年青州的粮草来源就主要来源于胶莱平原和苏北平原,粮草就不得不从徐州以及北海运往临淄,再从临淄转送前线。
    这中间最远的能有一千多公里路,跟汉武帝讨伐匈奴的战争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陈暮发明了层层推进的方式,让各地县城截留赋税,将每年征收的粮草全部收回县衙,并不是直接让各县送到临淄,而是在县与县之间推送。
    如东海各县的赋税通过县与县之间的官道,往北面琅琊各县运送,琅琊各县的赋税再集中转运到北海,最后再从北海送达临淄,层层递进,每个县之间只会单线与另外一个县联系,各郡国分摊成本,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损耗。
    等到各地粮草都运到临淄之后,再从临淄出发送到济南,然后是平原,再到前线。补给线虽然漫长,好在大部分区域都是自己地盘,可以通过有各地郡国官府帮忙出人出力,不至于像汉武帝那么惨。
    现在的情况是,由于补给线过长,会导致正面粮草压力很大。粮食确实可以储藏很久,且青州的存粮很多。但需要妥善保管,如果沾染一点潮湿,很容易造成大规模发霉。
    因此青州军在战略方面,并不打算真的对魏桥动手。那样从临淄过来,一千多公里的补给线真的很要命,后勤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陈暮和刘备会坐,底下又有典韦、张辽、高顺、牵招、徐和、司马俱等大小将领。
    许褚则站在刘备身后,他在最近与冀州军的几次摩擦当中多有战功,因而升官较快,之前还只是亲卫统领,相当于大队长,现在已经是护军都督,已经算是一名军司马级别,升上将军也是迟早的事情。
    “四弟你看。”
    刘备指着界桥附近的地图说道:“军情司那边传信回来了,这是袁绍在广宗附近的粮仓储备,约有一千多万石粮草放置在此地。”
    陈暮顺着刘备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离广宗城约二十里外的长乐乡,此地就是后世的威县,东汉时地处广宗与经县交界处,南面便是曲周,离曲周和经县都有四十里,离广宗则只有二十多里。
    广宗城如今已经被打造为一处重镇,只是汉代城池规模都不大,跟后世的一座小镇差不多。在里面别说堆积千万石粮草,就算放个几万大军都会觉得无比拥挤。
    所以袁绍根本没有把粮草放在广宗城内,而是放在了长乐乡,军情司的内应周陶通过荀和,在刘惠的帮助下成功地当上了仓廪令丞。
    仓廪令丞这个官不大,相当于粮仓的仓长,但他却能够知道很多信息,比如粮草存放的具体位置,粮草的数量,周围的驻兵数量,守将是谁等等,这些都是重要情报,如此关键信息送到刘备桌案上,这场战争至少赢了一半。
    “这可是个好消息啊。”
    陈暮顿时笑了起来,指着地图道:“大哥,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了,如果成功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彻底击败袁绍。”
    “哦?”
    刘备忙问道:“四弟快说。”
    陈暮沉吟道:“我们的假消息已经放出去,声东击西之术能不能成功,就看臧霸黄忠太史慈那边演得真不真了,一旦袁绍上当,他必然分出一部分人马南下,然后突袭我们界桥大营,还应该会南下进攻我们在东赵下堡尖冢等地粮仓,而我们,一边守着大营,一边可奇袭长乐。”
    刘备点点头道:“我之前也是在想该怎么利用这个信息,还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出兵。按照四弟的想法,确实,当袁绍大举进攻我们的时候,也是奇袭长乐的最佳时机。”
    “这就叫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陈暮笑了起来。
    大家的战略目的不一样,你的战略目的是把我们消灭,同时还有我们的粮草。
    我的战略目的则是防守住你的进攻,并且附带上你的粮草。
    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们的战略点是假的,界桥大营被营造出一副兵力空虚的假象,东赵下堡尖冢等地的粮草也早就被运走了,所以从一开始,你的战略目标就是个错误。
    而我们有直接接触到你粮仓的内应,可以送回来正确情报。如此进行精准打击,袁绍这要是还不失败,那陈暮和刘备未免也太无能了些。
    “那具体要该怎么做呢?”
    刘备又问。
    陈暮便与他趴伏在桌案上,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开始制定详细计划。
    那边诸葛亮等人则马上侧耳倾听,这可是关键的积累经验的机会,在学院里学一辈子,也可能不如在战场上亲自实习来得成长多。
    每一个实习研究生,都不愿意错过一个被顶尖教授亲自示范的机会,因为往往一次学习,就有可能终生受益。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诸葛亮喃喃自语:“师君曾经说过,战术是为战略服务。我们的战略目标,就是击败袁绍。而击败袁绍的关键,要么在战场上决一雌雄,要么捣毁他的粮草。看来师君已经找到了击败他的方式呀。”
    .......
    .......
    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郭图终于找到了一支在清河西岸巡逻的冀州军。
    他在昨日傍晚时分就抵达了清河附近,但想要找到渡口可不容易,而且从前天夜袭临西开始,他就没怎么休息,徒步一天之后,终于坚持不住,找了一处农户家睡一夜,第二天才出发。
    第二天到了渡口郭图才知道,因为战争的原因,渡口已经停摆了。为此急得郭图焦头烂额,四处寻找,花了重金才找到一家愿意冒险带他渡河的船家渔夫。
    等到终于过河的时候,就已经是奇袭临西之后的第三天下午,顺着岸边北上,又走了十多里路,才最终靠近了袁绍大营。
    差不多是两天路程,不过相比于从北面走,这已经算快的了,如果他选择广川回去,最少四五天。
    袁绍得知郭图没有死,大吃一惊,随即怒气冲冲,立即让人把郭图带来。
    郭图被带到了大营内,袁绍主帅帐篷很大,他进来的时候看到袁绍盘腿跪坐在主位上,其余审配、刘惠、许攸、荀谌等人也都在,袁绍铁青着脸,正怒视着他。
    “明公!”
    郭图连忙上前行礼。
    “啪!”
    袁绍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你还有脸回来?”
    许攸一脸幸灾乐祸。
    刘赫和审配则是脸色平淡,不置可否。
    荀谌目光微微担忧,他们都是颍川人,为颍川派系,郭图家族与荀谌家族亦是颍川著名的家族,也有联姻关系。
    所以郭图要是被盛怒之下的袁绍给治罪杀了,颍川派就得少一名得力干将了。
    然而郭图却是不紧不慢地问道:“明公,怎么了?”
    袁绍大怒道:“你还敢问怎么了?我把冀州所有骑军全部交给你,你却大败而归,你还有何脸面来见吾?”
    郭图却叫屈道:“明公冤枉,此战非图之罪也。青州军暗藏了上万骑兵,我们才刚刚焚烧了临西粮仓大营,他们的骑兵恰好前来督运粮草,结果刚好遇上,这怎么能怪图呢?如果早出兵一天,都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
    许攸顿时觉得不妙,立即怒视着他道:“郭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之前就说过,临西可能是个陷阱,你却不听,我甚至怀疑临西根本没有粮草。现在导致骑兵全军覆没,反倒怪起我来了?”
    郭图立即道:“临西全都是粮草,怎么没有粮食?那些青州骑兵就是刘备派来督运粮草的,我们全都烧掉了。只是运气不好恰好遇到了他们的骑兵,如果早一天,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明公,图句句属实,那冲天的大火难道明公没有见到吗?”
    临西粮仓是个陷阱的消息,绝不能说出去。现在赵叡蒋奇他们已经被全歼,死无对证。
    只要咬死行动成功,只是运气不好,那便是还有回旋余地。
    “这.......”
    袁绍一时迟疑,临西粮仓大火冒出的浓烟十几里外都能看到,冀州探子早就上报过。只是等了两天骑兵们还没回来,听闻已经被张飞歼灭,这才以为行动失败,现在看郭图的意思,好像行动没有失败,只是刚好遇到了青州骑兵,似乎也不能怪他。
    这时许攸马上说道:“既然你说行动成功了,把青州军的粮草全部焚毁,那为什么他们还不退兵?我们与他们都僵持近一月了,他们的粮草早该见底了,临西粮仓被烧,他们前线没有粮食,士兵难道还不哗变?”
    “嗯?”
    许攸这话很有道理,袁绍立即看向郭图。
    不料郭图却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衣物,拱手说道:“明公,这就是图接下来要说的事了,此事事关重大,只明公一人能知。”
    现在界桥以东就是个空壳,如果能够说动明公出兵,一举擒拿刘备,那自己,将是冀州最大的功臣!
    只需要击败刘备,到时辅佐明公成就大业,封侯拜相,恐怕不远矣!
    郭图在心中大笑!
    深邃的目光。
    似乎已经看到了将来在殿堂之上,自己为百官之首。
    而许攸等政敌,则早已是阶下囚徒。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126/ 第一时间欣赏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作者:玩蛇怪所写的《三国之谋伐》为转载作品,三国之谋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三国之谋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三国之谋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三国之谋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三国之谋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人,与刘关张桃园结义,为他们做谋划的故事。PS:本书大部分遵照史实,人物性格会发生变化,并不依赖演义。不过会少量截取演义的精华,比如青龙偃月刀之类的武器等等,不影响历史。三国之谋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谋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