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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全文阅读

作者:玩蛇怪     三国之谋伐txt下载     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八章 听郭图的话

    事关重大?
    袁绍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郭图之前因为和淳于琼屡次在青州军手上失败,慢慢淡出了冀州高层权力中心。
    也就是这两年好不容易才取得了自己的信任,重新爬了回来。
    结果才刚拿到军权,就导致骑兵全军覆没。
    虽然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还说什么任务已经完成。但任务完不完成归一边,骑兵全军覆没,难道就没有责任?
    现在还敢来装腔作势,一副有什么机密要事要与自己相商的模样,难道他已经忘了他犯的错误?
    当真是欺我过于善良!
    想到这里,袁绍大怒,拍案呵斥道:“郭公则,这里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有何机密就明言,休要装模作样,莫非你还想扰乱军心不成?”
    “明公,图绝无此意。”
    郭图连忙承认错误,他这人做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知道袁绍已经对他容忍到了极限,便立即说道:“图想说的是,刘备军的粮仓并不是只有临西一处,且他们已经准备充足,即将南下攻打魏桥。”
    “什么?”
    许攸大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攻打魏桥?”
    刘惠也是皱眉说道:“郭公则,话可不能乱说。刘备的主力大军明明就在界桥,他们哪里来的兵力南下?何况就算南下,那么长的粮道,自平原到魏桥四五百里之遥,不谈中间消耗,即便是他们冒险攻打魏桥,他们就不怕我们劫粮?”
    之所以刘惠要帮腔,是因为当初断定青州军不会攻打魏桥的就是他和许攸,力排众议让袁绍屯兵界桥的也是他和许攸,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就证明他们的判断是错的,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郭图却不急不缓地说道:“明公,此事千真万确。是图从临西逃出来之后,偷偷潜伏进了下堡、东赵、尖冢等乡亭探听回来的消息,而且还是亲眼所见。”
    袁绍沉声说道:“你先说说你们去奇袭临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是如何逃回来的?我如何得知你是否已经被俘虏,投降了刘备?”
    郭图立即道:“明公,图若是被俘虏,刘备又怎么会派我回来?我家人都在冀州又不是青州,他拿什么要挟我?”
    “额........”
    袁绍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郭图的家人都在冀州,如果郭图投降了刘备,刘备有多傻才会把他放回去?
    一是刘备没有什么要挟的手段,人一回来就是放虎归山,你无法保证他能够答应做卧底。
    二来郭图本身确实对袁绍忠心耿耿,这一点袁绍也很清楚。
    所以这话本身就不该问。
    “不过我如何逃出来的,此事确实应该向明公禀报。”
    郭图继续道:“那日我奉命领赵叡蒋奇等人进攻临西,疾驰一夜,于夜半时分抵达临西,见到刘备军大营外守备森严,周围巡逻士兵无数,唯有西门敞开,守卫颇为松懈。”
    “为什么西门守卫松懈?”
    袁绍下意识又问。
    郭图摇摇头道:“明公忘了,那日刚好是刘备派出骑兵来接应粮草的日子。”
    “唔。”
    袁绍这才想起来,郭图已经跟他说过了。在焚烧粮草之后,刚好遇上了来取粮草的青州骑兵,这也符合他们之前侦查到的情报。
    至于刘备军夜间派人去取粮这个说法,包括许攸刘惠荀谌等人在内,都没有怀疑它的真实性。
    因为古代战争是非常残酷的,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包括断粮道,焚毁粮草,所以在运送粮草的时候,选择夜间输送以躲避敌人偷袭部队是很正常的事情。
    郭图又道:“我们那时还不知道刘备派来的居然是大队骑兵,所以见到西门防守松懈,便准备从西门攻入。我先派人从营寨东门骚扰,吸引敌人注意力,然后大部队顺势从西门破入,焚烧粮草。”
    “嗯。”
    袁绍点点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策略。
    郭图叹息道:“可惜我们万万没想到刘备居然藏了上万骑兵,当时我们才把火点起来,大火四处蔓延,我们便打算从北门出去,奈何火势烧得太快了,北门被大火吞噬,不得已只好从南门,结果才刚出了南门营寨,就被青州骑兵堵住了去路。”
    “然后呢?”
    袁绍追问。
    郭图道:“见此情形,将士们不得不浴血奋战,奈何我们是经过一夜驰骋,又突袭了粮仓,马匹早就体力不支,不堪驱使,比不得如狼似虎的青州骑兵,我站在马背上,从营寨栅栏上爬过去,翻越栅栏之后,躲入营寨附近的坑道之中,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青州军没有追赶?”
    “没有。”
    郭图摇摇头:“他们或许以为我已经葬身火海当中,因而没有四处搜捕,我不敢往北,一路步行往南,到了东赵乡,将腰间的玉佩卖掉,换了身衣服,一路东躲西藏,在河边把所有钱给了一位船家,终于逃了回来。”
    他的话九真一假,真的地方在于所有的事情经过全都是真的,经得起推敲。假的地方在于青州军的粮仓里根本没有粮食,全都是稻草和石头。
    但郭图不可能把真相告诉袁绍,因为这样的话,就证明他去的这一趟,不仅毫无意义,还损兵折将。同时还证明政敌许攸的判断是正确的,到时候别说他,就连袁绍自己脸上都挂不住,因为袁绍是不赞同许攸的判断的,认为许攸是自己胆怯。
    所以郭图一定要咬死,临西粮仓里面有粮食,不仅有,而且很多,全都被他们烧掉了。这件事是大功一件,即便损兵折将,骑兵全军覆没,但至少把这些“粮草”烧掉了,功过相抵,好歹完成了一定战略目标。
    不然的话,带着那么多骑兵去进攻一个空壳,然后还死得精光。以袁绍的性格,必然拿郭图当替罪羊。毕竟命令是袁绍下的,郭图只是个执行者,可袁绍不能背锅,你不背谁背?
    听到郭图的经历,袁绍细细思索了片刻,里面没什么破绽,整个叙述的过程郭图也十分坦然,没有一丝躲闪,可见真实性应该很高。
    想到这里,袁绍这才缓和了态度,缓缓说道:“既然你们成功烧毁了临西粮仓,且刚好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来取粮的青州骑兵,导致骑兵全军覆没,那此事就不该责怪公则。不过我们的骑兵也损失惨重,功过相抵,此事就罢了吧。”
    “多谢明公宽恕。”
    郭图拱手一礼,又继续说道:“不过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青州军在东赵乡、下堡乡、尖冢乡等地四处运送粮草,后来我偷偷侦查过,刘备在这些乡亭周边,修建了大量的庄园坞堡,我怀疑这些粮草,就是藏在其中。”谷
    “你不是说你把刘备军的粮草全部烧光了吗?怎么又冒出来那么多?”
    许攸打岔逼问。
    郭图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明公,我军存粮都已经一两千万石,刘备进攻我们,难道还会低于千万石粮草吗?在临西只是烧掉了他们的一部分而已,那陈子归狡猾得很,在界桥周边修建大量粮仓,分散存储,就是为了防止我们袭粮。”
    “此事如何证明?”
    “我记得我军在东赵下堡尖冢等乡就有探子,不日功夫,这些消息就应该传来了。”
    “哼,今日午后各地探子公文就已经送达,我怎么没见到?”
    许攸冷哼一声,他最近就负责公文处理。
    听到二人对话,袁绍忽然脸色一僵,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快速在自己桌案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公文当中搜寻,最终找到了一封公文,打开迅速查看。
    众人注意到袁绍脸色不对,连忙看向他,许攸眼巴巴地望着,他记得今日公文确实应该没有这方面消息才对。
    “呼!”
    袁绍长舒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这份公文是才传过来不久的,乃是下堡乡的暗探所送,公文中说最近下堡乡周边乡亭来往青州军很多,似乎有大动作,且青州军从一些庄园当中,运出大量粮草辎重,确实可以作证公则所言。”
    “没想到青州军真的在这些乡亭当中暗藏了粮仓,那陈子归狡诈之名,果不虚传。”
    “《战国策》云:狡兔三窟,青州军看来深谙其道呀。”
    “如果是这样,恐怕断其粮草之事,就没那么容易了,我军有一两千万石粮草,刘备军恐怕也不会低于千万石,他们每处存放百万石,焚烧一处,还有九处,根本烧不过来。”
    “现在我们的骑兵尽失,就算想要突袭粮仓,也已经难了。而且他们的粮仓位置也不是很明确,想要打击他们的粮草,十分不易呀。”
    几名谋士议论纷纷,他们也没有想到刘备居然这么不怕麻烦,像兔打洞一样到处修建粮仓。
    粮草集中存放在一点有坏处也有好处,坏处就是一旦粮仓被袭击,那么所有的存粮全都会毁于一旦。好处也很明显,那就是方便运输。
    前线大量士兵聚集,每日人吃马嚼消耗的粮草数以万石计,将所有粮草集中管理,自然方便往来运送。
    不然你在十处存粮,缺粮的时候还得到处跑,本身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郭图拱手说道:“明公,图还有第二件事要说。在过来的路上,我发现青州军有大量的士兵在往南移动,粮草也在往南运送,他们已经尽取清渊馆陶元城等地,再往南,就是魏县了,这必然是要对魏桥动手。”
    “你说青州军四处修建粮仓,将千万石粮草四处安置我还相信。但如果他们要进攻魏桥,那是痴人说梦吧。”
    刘惠站出来反对道:“明公,此事之前我们就讨论过。魏县位于魏郡的东南方,离河内二百余里,离界桥也有二百余里。刘备想要配合关羽一起从东南方进攻,两边的战线补给都会拉得极长,我相信刘备不会犯这样的蠢。”
    “嗯.......”
    袁绍沉吟着点点头,这个问题,他也赞同刘惠许攸荀谌等人观点。
    因为这本身就属于一种舍近求远的行为。
    洛阳军是从河内郡出发进攻魏郡,过了洹水之后一片坦途,完全没必要再跑二百多里路到魏县去。
    青州军也是一样,过了界桥就是一片坦途,往南绕魏县,补给线又会拉得极长。
    之前说过,现在的青州军暂时是从平原运输到鄃县,再从鄃县把粮草送到甘陵,最后再转送前线,整个过程大概是三百多汉里,接近四百汉里的样子。
    而从界桥前线再送到魏桥前线,又是二百多汉里,接近三百汉里,总路程换算成公里的话,大概在300公里左右。
    这段距离在交通发达的后世可能还没什么,但在古代那已经算是很长的补给线。
    也就是道路还算畅通的河北地区,拥有广袤又平坦的平原区域。如果是在连绵山区,比如朝鲜半岛或者四川盆地那种地方,短短300公里可以要人老命。
    最重要的是,多那么几百里的补给线,不仅意味着成本增加,风险也在增长。
    因为如果你要进攻魏桥的话,主力部队就得转移过去。
    那么界桥这边又该怎么办?
    界桥的位置是在青州军进攻魏桥的中心地区,袁军如果猛攻界桥,把界桥东岸占据,那么你在前线的魏桥军队就会与后方脱节,直接被人家从中间腰斩。
    到时候刘备军就会成为孤军,补给要么依赖于洛阳,要么只能从东郡运送,战线又得拉长拉远。
    所以打魏桥,显然不明智,刘惠许攸荀谌等人都认为刘备应该不会那么蠢,因此众人商量的最早战略地,就是在界桥打一场阻击。
    现在郭图却告诉大家,青州军的目的根本不是界桥,而是魏桥,这怎么可能呢?
    “这就是刘备打的主意,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刘备不会进攻魏桥,他却偏偏进攻魏桥。大家想一想,这不就是出其不意吗?”
    然而郭图却认真说道:“我们之前所考虑的,都是青州军拿不下魏桥会是什么结果,如果他们能够孤注一掷拿下魏桥呢?届时利用我们对魏桥疏于防范,正好让他得逞。”
    “是倒是这个道理。”
    袁绍认真想想,之前的考虑,确实是从青州进攻魏桥的难度点来出发。
    问题在于,难度也不是不能克服。
    至少青州军如果配合洛阳方面,对魏桥发动一次大规模战争应该还是没有问题。
    即便没有攻克,粮草不济那就撤兵嘛,也损失不了什么东西。
    可一旦攻克了呢?
    那对于冀州军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因为魏桥过去,一片坦途,配合洛阳直扑邺城,邺城一旦陷落,那冀州就彻底危险了。
    想到这里,袁绍也逐渐开始觉得,郭图的话,似乎也不是毫无道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突袭魏桥

    “可笑。”
    听到郭图言之凿凿,许攸忍不住站出来反驳道:“我们在魏桥也驻扎了近两万大军,青州军想要攻克魏桥,至少得派出四五万人马,他们的主力如果转移南下,我们怎么可能会一点风声都收不到,何况主力南下,就不怕我们分兵南下支援,然后进攻他们的老巢吗?”
    郭图立即回应道:“我在下堡东赵尖冢等乡亲眼见到不少青州军在往南迁移,粮草也在往南输送。还听闻臧霸张辽典韦等人已经率领四万大军,现在差不多都已经抵达魏桥,不日就有消息传来。”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跟我们在界桥这里对峙的刘备军就只剩下一个空壳?”
    “正是,现在只有刘备亲领三万人马及高顺的陷阵军,张飞的一万骑兵在此,如果立即出兵,我们之间的兵力是10万对4.5万,优势在我们!”
    “你就如此断定?”
    “不错!”
    “如果他们真的进攻魏桥,冗长的粮草补给线该如何解决?”
    “别忘记现在清渊馆陶元城魏县都已经落入了青州军手里,他们完全可以把粮草送到各个城池当中不是吗?”
    “魏桥之险要不比界桥差多少,刘备敢进攻,同样也得配合洛阳的关羽,那为什么从邺城传来的公文里说,关羽现在还在安阳一带出兵北上,没有丝毫东进的意思?”
    “我说过几次,刘备进攻魏桥打的就是出其不意。典韦张辽等部秘密南下,不就是配合臧霸进攻吗?若是牵扯到关羽,计划很快会暴露。”
    许攸嗤笑道:“笑话,既然他们是秘密行动,又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
    “我是通过在下堡尖冢东赵等乡亭看到刘备军的行动自己推测出来的,如果你不信的话,那就随你的便。”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青州军故意弄出来的假消息?”
    “刘备是如何得知我逃脱的?故意放假消息让我看到?你觉得若非是我亲眼所见,那些潜藏的探子斥候能够根据这些细微之处,推测出青州军的动向?”
    “我还是不相信你说的话,一派胡言乱语而已,他们现在也不过是把魏县攻下,凭什么敢进攻魏桥?”
    许攸与郭图针锋相对,互相之间都不赞同对方的观点。
    臧霸南下进攻清渊馆陶元城魏县等地本身就在冀州谋士团的预料之中,消息也就是前几日传回来的,魏县的守军不多,臧霸围攻两日之后,守城的士兵就开城投降了。
    但界桥以东本来就被袁绍放弃,他的策略是进行环形防御圈,缩短阵线,以邺城——清水一线进行防守。
    目前整个冀州的布防是这样的。
    为了应对三面包夹过来的敌人,袁绍在魏郡、巨鹿以及赵国这三个郡国布置了大量兵力,开始了三方阻击战。
    关羽在河内北上进攻邺城,袁绍留下了大概六万左右的兵力布置在各个城池打防守,他亲自率领十万人马东进。除此之外,魏桥还有两万人,清水沿线有大量的烽火台和岗哨观察点,防止刘备暗中制造浮桥从别的地方偷渡过河。
    这就是袁绍在魏郡的总兵力,十八万人马。而北面河间中山常山国渤海国等地就实在没有办法,战略纵深太长,如果要想防守住鲜于辅阎柔柯比能等人的部队,最少还得七八万人,袁绍现在没那么多兵力。
    河内与魏郡几次大战,损兵折将。颜良文丑丧命,张郃投降,冀州骑兵精锐尽失,步卒也损失了六七万。虽然还没有让袁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显然已伤筋动骨,兵力优势直转急下。
    反观洛阳和青州,愈打愈勇。虽然也损失了差不多两三万人马,但经过补充,反倒是越打越多,特别是洛阳,原本只有六万人,现在直接变成了十万大军。
    在这种情况下,袁绍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从原来的优势逐渐变成劣势,因此他的策略是放弃北面所有郡国,于赵国巨鹿等地进行沿线布防。
    因为这两个郡国水系繁多,拥有多条中型河流,光史料记载的河流就有十多条,还有一个堪比洞庭湖的大陆泽。
    主力部队放在界桥与邺城一带,又征召了几万后备役,将这点剩余的兵力全放在了北边。
    寄希望于利用赵国巨鹿等地复杂的地形,来阻挡北面浩浩荡荡的数万骑兵,即便不能抵挡,也拖延一定时间,让袁绍可以把来犯的青州军和洛阳军击退。
    袁绍相信,如果能渡过这次难关,以冀州的底蕴要想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情。只需要再休养生息几年,他就能再次拉起一支二三十万的雄师与刘备决一死战,到时候未尝不能再将刘备彻底击败。
    因此这次决战,从地图上来看的话,就会看到袁绍是以防守姿态应敌,将自己的战略龟缩在了魏郡、赵国以及巨鹿沿线。
    而在魏郡的防御中心,则以清水为防线,将自己主力部队布置在了清河以西,依托大型河流进行阻击。
    这个打法也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这就造成清河以东以南的大片土地,只能拱手向让。
    如今正是春汛之时,清水暴涨,想搭建浮桥几乎不可能。
    青州军只能通过石桥过河。
    而界桥和魏桥都已经被袁绍派人守住,从整个战略层面上看,这种布置还是非常不错。
    但现在郭图却跟袁绍说,刘备根本没有打算在界桥和袁绍缠斗,而是选择抛弃较短的补给线,从几百里外的南面魏桥进攻,这种舍近求远的战术,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只不过郭图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刘备不会从魏桥进攻,人家就偏偏从魏桥进攻,打得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袁绍觉得,或许自己也该思忖一下,是不是真的要往魏桥派援军的问题了。
    “明公,我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派一部分援军南下支援魏桥。”
    郭图已经懒得跟许攸争辩,而是对袁绍说道:“刘备组织了四万兵力对魏桥发动突袭,魏桥那边疏于防守,说不好真会让他们钻了空子。”谷
    “现在派人去,为时尚早了点吧。”
    袁绍沉吟片刻,他还是觉得郭图的话会不会有些杞人忧天,不过想来想去,似乎保险一点也没错,于是补充道:“不过公则之言,也不无道理。这样,我立即派几队斥候快马加鞭赶往魏桥,让他们小心一些,尔等觉得如何?”
    “若是只派几队斥候去警示一番倒是可以,小心一点无大错。”
    刘惠点点头。
    派人过去训诫督查一番本身就没什么问题,至于派兵力过去,还是算了吧。
    反正他是不信刘备真会对魏桥动手。
    郭图力劝道:“明公,万事得做两手准备,即便不派援军,我们也该为进攻界桥做准备,这两日我们可一边整顿兵马,一边等待魏桥那边的消息。”
    “为何?”
    “如果确定魏桥那边正被进攻,而且是刘备军主力部队,那么我们就可以确定刘备在界桥以东的兵力大减,明公可以派一些兵马南下防守魏桥,同时猛攻界桥,此乃并行不悖也。”
    “若是魏桥那边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呢?”
    袁绍反问。
    郭图道:“现在正是作战,即便魏桥一直没传来消息,就当做是防范刘备军袭击了,这样也不是一件坏事。”
    “善。”
    袁绍点点头:“那就如此吧。”
    .......
    .......
    三月二十四日,碧空万里无云,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臧霸正式对魏桥发动了进攻。
    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自二月中旬正式发动进攻,顺势拿下甘陵,十余日大雨之后,三月初,刘备等到粮草陆续抵达,从甘陵出发进逼界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当中,青州军的进展还算顺利,张辽在界桥以东阵斩高览,杀退袁绍布置在界桥以东的守军之后,其中有十多天的时间,都是刘备在修建大营,同时后方也在源源不断地往前线运送粮草。
    等到大营修建得差不多,粮草也都已经运送到了下堡东赵尖冢等乡亭,便立即展开了声东击西的策略,太史慈和黄忠的水军也是逆流而上,早就已经抵达了濮阳北面的黄河岸口,开始登陆。
    二人在繁阳等地与关羽的洛阳军汇合,关羽同样不可能舍近求远去攻打魏桥,他已经占据了内黄和繁阳一带,想要过河攻打邺城轻而易举,没必要强行去绕一个大圈去魏县。
    所以黄忠太史慈也仅仅只是在繁阳和关羽打了个照面,一直到臧霸攻下魏县之后,才率领着水军北上一百多里,抵达了魏县城池。
    两股兵力汇合,臧霸的兵力大概有一万五千人,黄忠和太史慈的水师接近两万,差不多三万五千人,勉强算得上有四万大军。三人再打上张辽、典韦以及臧霸的旗号,冒充青州军的主力,开始在魏桥南岸集结。
    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无数青州军聚集在了魏桥南岸。由于青州靠海,多捕捞鱼虾给士兵充当伙食,补充维生素A,因此夜盲症的患者极少,不至于让所有士兵在没有火把的时候都成瞎子。
    之所以要在晚上发动进攻,是尝试一下能不能直接把魏桥攻克。演戏也得做全套,声东击西的战略目标是吸引袁军主力南下救援,以及诱导袁军主动进攻界桥刘备主力。
    但如果臧霸黄忠太史慈他们直接一战就攻克了魏桥,再北上与刘备军主力对界桥以西的袁军形成东南两个方向的夹击之势,那自然是一件更好的事情。
    到了午夜时分,臧霸太史慈和黄忠三人各率领二百人,总计六百人的突击小队摸黑来到了魏桥南岸的桥头附近。
    魏桥跟灞桥、渭桥以及界桥等汉代著名的大型桥梁一样,属于石拱桥结构,桥面颇宽,长度约三四十丈,冀州军在桥中央的位置修建了两座高橹,上面有弓箭手时刻瞭望,同时还摆放了大量拒马、铁蒺藜、石灰等守桥工具。
    在南岸桥头方向也驻扎了一小队冀州军,他们修建了一些岗哨、地壕、沟渠等障碍物,人数约有五十人,差不多就是一个大队。人人都佩戴了骨哨、号角等物品,只要有敌情,随时都会发送信号。
    但臧霸已经亲自过来观察几天了,他在距离魏桥南岸约三百多米的一处高坡上用望远镜观察敌情。发现魏桥这边的冀州守军戒备其实很松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密。
    按理来说,桥头左右两侧都会安排大量岗哨以及巡逻卫士,但冀州守军只安排了一个大队就驻扎在桥头,不巡逻也不警戒,每天傍晚除了几名换岗轮班的士兵蹲在桥头看风景以外,其余大多数士兵要么在桥头的营地睡觉,要么去河边打水,好像没什么事干。
    桥中央的袁军也差不多,或许是觉得青州军正在界桥跟袁绍对峙,魏桥这边根本不可能打起来。桥中央用于警戒的瞭望塔上的弓手每到夜晚就从不敬守职责,夜幕降临之后,或是跟旁边桥上的人交谈聊天,或是爬下塔去做别的事情。
    两座瞭望塔上总共四名弓手,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在浪费时间。最离谱的一次是臧霸亲眼看到桥上的那帮人居然撺掇桥头的士兵,跑到桥下河边去摸鱼捉虾,那时整个桥上能够守卫的人居然只有那么不到几个人。
    不过仔细想想魏桥守卫松懈倒也能理解,一者现在袁军的主力和刘备的主力都在界桥,所有人都以为双方此刻正在界桥剑拔弩张,魏桥大概率不可能开战。
    二者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或许一开始还会十分警觉,但时间一长,疲劳过后,确实容易放松警惕。
    就好像谚语有云,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因此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虽然臧霸拿下魏县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但魏桥的守军也就是开始几天戒备森严,日子一久,见臧霸那边也没什么动静,自然也就不再保持高度戒备的状态。
    六百人藏在桥南离桥头约百余丈的一处丘陵坡下,桥头用铁架子点燃了火把照明,将周围的守军身影全都照了出来。
    三人带着约二十多名精锐弓手,匍匐前进,慢慢爬到了离桥头不足五十丈的位置准备发动进攻。

第二百二十章 意外

    魏桥此刻静悄悄的,夜半的时候,皎洁的月光洒下,将整个魏桥以南的清水江岸照得明亮如白昼。
    等到过了夜半时分,到鸡鸣初时之时,也就是午夜一点多钟的时候。天空不知何处飘来了无数乌云,将那一轮弯月遮蔽,世界都仿佛变得黑暗了起来。
    微风吹拂着山岗,空气里吹来嫩草的清香。这种黑暗并不是那种死寂般令人绝望的黑暗,而是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界。
    春汛涨潮,清水波涛滚滚,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江面上不知道何时竟然飘起了春时的薄雾,笼罩桥头。
    这个时候已经是孟春时节,清明谷雨早就过去了,再过五六日即将立夏。而飘来的乌云以及江头升起的薄雾都在告诉着人们——这两日还有最后的一场春雨。
    清水浩荡,蟋蟀虫鸣,草间传来无数窸窸窣窣的响声。但因为乌云蔽月,河间升起了雾气,加上清水潮涨而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
    臧霸黄忠太史慈三人率领着二十多名突击手趴俯在柔软的草地上,慢慢向前挪动,已经离桥头不足二十丈。
    在桥头位置还有敌人挖建的沟渠,里面没有水也没有陷阱,一行人就钻进了壕沟当中,不一会儿,三个脑袋就探出来,望着二十余丈外,差不多五十米位置的桥头营地。
    说是营地,其实就是几个军用帐篷,外面用简易栅栏圈起来。
    营地中升起几处篝火,栅栏门口处修了一座瞭望塔,塔下有那么几个士兵围着篝火聊天,篝火上还烤了几条鱼,滋滋香味飘散,令人垂涎三尺。
    魏桥守军本就不是精锐,被派到桥头驻扎又属于一个苦差事,此地的守军们只能苦中作乐,没事去河边摸鱼来改善伙食。
    三人近距离看清楚情况之后,黄忠对太史慈说:“子义负责营门口那几个,桥头那几个人我来搞定。”
    太史慈坚决不同意,摇头说道:“那不行,营门口才四个人,桥头有六个。”
    “算上高橹那个不就五个了吗?”
    “还是少一个。”
    “就少一个而已,子义莫非不相自己的箭术?”
    “我就是太相信自己的箭术了。”
    “你箭术肯定不如我。”
    “再来比一比?”
    “比就比。”
    “我说,都准备发动突袭了,你们还在那说些什么呢?”
    臧霸一脸黑线地盯着黄忠和太史慈。
    紧张刺激的突袭环节,二人居然还在那商量谁来负责解决人更多的地方。
    按照臧霸的意思,桥头和那处小营盘门口加起来有十一个人,为稳妥起见,应该调动两什精锐弓手将他们处理。
    然而黄忠和太史慈竟然还想每人单独出去处理一方,难道他们不知道,一旦失败,是会造成此次突袭任务失败,直接让魏桥守军警惕起来的吗?
    “那这样,桥头的几人子义来搞定,我负责营门口,但待会突袭营寨的时候,由我来带队。”
    黄忠决定各退一步。
    太史慈想了想道:“那好吧。”
    “喂喂喂。”
    臧霸瞪大了眼睛:“此事就交由射声士们去做吧。”
    “宣高放心,我有分寸。”
    太史慈拍了拍他的肩膀,背着箭囊挎着长工就从钻进了坑道另外一头,慢慢接近桥头位置。
    黄忠也对臧霸说道:“宣高,要想悄无声息解决如此多的守军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此事就交由我和子义去办,他的射术不在我之下。”
    汉代的精锐弓手被称之为射声士,所谓射声士,就是在黑暗当中听到稍微一点动静一箭射去便能中者,则可被冠之此名。
    在汉孝康帝时期,整个大汉遴选出来的射声士也不过是几千人而已,被调入北军射声营,领头者为射声校尉。
    但要想不出一点纰漏悄无声息地干掉桥头和营寨门口的那几个守军,非黄忠和太史慈不可。
    二人箭术出神入化,已非常人能够企及,自然可以担当此重任。
    就看到太史慈先一步出发,爬出坑道之后匍匐到了河边一颗参天大树下,他距离桥头已经只有二十米左右。
    片刻后,桥头一名士兵似是感觉到尿意盎然,便孤身一人走到河边准备舒畅一番,浑然不知道,在距离他大概十六米处的一颗树下,一支箭头悄然伸出。
    “嗖!”
    微不可查的破风之声被滔滔不绝的清水水流声掩盖,箭支如闪电般划过夜空,射入那士兵后颈,此人只觉得后颈一麻,眼前一黑,便一头栽倒下去,悄无声息地死去。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那人倚靠在桥头石柱边上打盹,羽箭依旧是毫无声响地撕裂虚空,射入了他的喉咙,在睡梦当中,死得无声无息。
    太史慈箭术精湛,而且专挑人的脖子,每一箭都静谧无声。
    很多人都听说过,弓箭威力堪比子弹,但实际上这是一个错误的知识。
    子弹光一个空腔效应就比弓箭强了十倍不止,更何况双方射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所以弓箭和枪械比起来,威力差得远。
    正因为如此,在古代远距离射杀当中,才更考验弓手的技术水平。
    正常来说,一箭射中人的五脏六腑,都能够致命。
    然而这里还有个冷知识,那就是射击内脏,不管是用枪还是用弓箭,都不会立即致人死亡。
    哪怕是心脏被射穿,人也会有约30秒的时间处于清醒状态,随后因大脑缺氧陷入昏迷,在这个过程当中,人是可以进行呼救的。
    而射中颈部就不同,咽喉是人的发声处,如果一箭射穿脖子,因为喉咙被箭支贯穿,导致你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同时脖子又全是往大脑供血的血管,被弓箭射穿之后,大脑会进入缺氧状态,很快便让人陷入昏迷。
    如此一来,只要没有人亲眼见到人被箭支射死,就完全不用担心暴露的问题。
    太史慈也很聪明,专挑落单的下手。
    突袭变成了暗杀潜行游戏,周围的守军在此时仿佛成了一个个小聋瞎,完全没有意识到死神将至。
    不要以为这种事情不现实。
    历史上太史慈就曾经一箭将城楼上的敌人手掌射穿,把人钉在了城楼上。谷
    还有甘宁百骑劫曹营,就是先用弓箭手把曹营营寨门口上方瞭望塔的守卫射死,然后再派人挪开鹿角拒马,最后冲入曹营四处砍杀。
    另外唐代诗人卢纶,曾经做《塞下曲》,诗中有“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里面就描写了一副将军夜晚闻声挽弓射箭的场景。
    从这一点上来看,高明的弓箭手要想在黑夜之中暗杀敌人,不算一件困难的事情,区别只是在于,能否因地制宜,不让射死的人发出一点声音。
    而今日不管是天色还是季节对于太史慈和黄忠来说都是最好的时候。
    天色因为乌云遮蔽的陷入一片黑暗,除了桥头和营门口的篝火以外,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昏暗,能见度极低。
    再加上江面上升起的薄雾,周围滔滔不绝的江水,以及窸窸窣窣的虫鸣,从视野到声音,都给这场暗杀提供了必要且充分的条件。
    在杀掉第四个人的时候,太史慈总算是遇到了一些困难,因为另外两个人坐在一起正聊天。
    他们说着说着,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围太安静了。
    一个去河边上厕所现在还没回来,一个倚靠在不远处的桥柱旁一动不动,另外两个一个在离他们约三米左右的桥边睡觉,还一个去找那个上厕所去了至今未归。
    再蠢的人都能感觉到不对劲。
    二人不自觉摸向腰间的号角,站起身正要四处查看。
    “嗖嗖!”
    瞬间两支箭如寒芒射来,贯穿了他们的咽喉。
    太史慈绝技,连珠箭!
    因为他的手臂极长,可以在弯弓搭箭的同时,手指头再夹着两根箭。
    这样在射出第一根之后,中指与食指之间夹住的箭支立即往上抬,然后迅速拉弓发出第二箭。
    他最多的时候,能够一次性射出四连击,只是前两箭的准头最好,后两箭准头稍差。
    而几乎是在解决掉桥头的六人之后,太史慈回过头,看向不远处营门口。
    刚好看到坐在篝火边的三人居然同时被射中,悄无声息地倒地。
    黄忠的绝技,三连箭!
    一次性把三支弓箭搭在弓上同时射出。
    这种箭术不难,难的是准头。
    真要玩的话,别说三连箭,只要弓好力气大,每根指头间夹一支箭,四连箭都能射出去。
    可问题在于这三支箭分别瞄准三个坐在不同方向的人,且力道还得大,一击毙命,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了。
    太史慈跟黄忠掌控水师也有近两年,没事偶尔比试箭术,互有胜负,谁赢要看当时个人状态是否较好。
    但不管怎么样,黄忠这一手三连箭,依旧让太史慈觉得厉害。因为连珠箭属于手速箭术,只要手速够快,完全可以做到连续不断。
    而三连箭则更讲究技术,同时瞄准三个不同位置的敌人,自己的位置、箭支的摆放、风向、速度、力量、距离缺一不可。
    纵观整个大汉,太史慈也就亲眼见到黄忠一个人可以做到,虽然要瞄准调整一段时间,但也依旧令人自愧弗如。
    “走!”
    黄忠先悄然射杀两个落单的士兵,再一手三连箭,将三名围在篝火边的敌人同时射死,配合太史慈,将桥头以及营地外围的所有敌人杀光,这才挥手向臧霸示意。
    臧霸此时处于他后面约十米的位置,见到黄忠太史慈二人的神射,也是颇为佩服,当下拔出佩刀,对周围士兵低声道:“杀过去。”
    原本他带过来的都是射声弓手,准备用来狙杀那些外围士兵的,没想到完全用不着,这些弓手可不是弱旅,能开二石强弓就证明力气不差,近战能力十分强悍,纷纷弃弓箭抽出腰刀。
    二十余人摸黑靠近了营寨,从大门进去之后,分好队伍摸进了营寨内,那些冀州士兵在睡梦当中,就无声无息地死掉,布置在桥头的冀州军,很快就全军覆没了。
    等到将这些人处理掉后,一行人又聚集在了桥头。
    因为是石拱桥,桥中央的位置比较高,站在瞭望塔上其实是能够看到桥头方向的情况。
    然而之前臧霸早就观察过,今天桥中央的那四名瞭望手又在摸鱼,左边塔上的两人跑下去了,跟桥中央蹲在拒马鹿角后面的守军凑一起聊天,右边塔上的两人在那呼呼大睡。
    恰好江面上又升起了薄雾,能见度较低,远远看过来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身影,在将桥头和营门口的袁军处理后,迅速换上了袁军的衣服。
    “这衣服比我们青州军的衣服差远了。”
    太史慈换上了一名袁军士兵的衣服,左右看看,发现质量不太好。
    黄忠一边捆腰带,一边说道:“能合身就算不错了。”
    “这倒也是。”
    太史慈含糊应了句。
    “问出来了,今夜的口令是鲤鱼。”
    臧霸将染血的钢刀在旁边的尸体上擦了擦,然后插回腰间刀鞘。
    太史慈顿时笑了起来:“这帮人还真是贪吃。”
    “只要把桥中间的人全部处理掉,我们的大军就可以悄无声息地过河了。”
    臧霸说道:“把魏桥的守军全部干掉,袁绍估计会大惊失色,到时候袁军士气跌落,我们正好可以配合明公南北夹击。”
    “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黄忠将身上的衣服全都整理好,对臧霸和太史慈叮嘱了一句,他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正所谓人老成精,老头相信,越在最后关头,越不能放松警惕。
    一行人换好了袁军的衣服,为了防止桥上的人生疑,过去的人不能太多,毕竟桥头驻扎的人才一个大队五十人,半夜三更忽然跑过去二十多人,自然容易让对面起疑心。
    因此几人决定除了三人过去以外,再带两名会冀州口音的近卫,只要骗过守军将拒马鹿角铁蒺藜等守桥工具打开,他们就可以迅速杀过去,将桥中央的人杀死。
    五人整装之后,便迈步上了桥头,装作要上到桥中央去找那些守军聊天的意思。
    臧霸之前问过俘虏,由于桥中央有大量守城器械不容易搬运的问题,桥头驻扎的袁军是十日一换防。
    而桥中央的则是每日都要轮换,白天和晚上进行三班倒,每四个时辰换一次,每次是三伍,总计是十五人。
    所以臧霸黄忠太史慈他们推测,桥中央的人肯定不认识桥头的人,因为即便是混熟了,第二天又会重新换一批。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声东击西

    几人上了桥,慢慢靠近过去,远处桥中央点燃了篝火,借着火光,在拒马鹿角后头,大概十多名守桥士兵正在聚众樗蒲(chū pú)。
    樗蒲是汉代的一种赌博方式,类似于飞行棋,上到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多有玩耍娱乐。
    最近这些年陈暮发明的象棋慢慢流行开来,但象棋被归类于围棋般的棋类活动,而樗蒲虽然在玩法上也属于棋类,赌博性质却更多,因此更受民间喜爱,在军队当中广为流行。
    几乎是在他们走上桥中央,离那边只有十多丈的时候,一名士兵就发现了他们。
    这种情况在意料之中。
    本身桥中央就有大量的铁蒺藜,他们要想过去,就得把这些东西清扫掉,可清扫的过程肯定会被敌人察觉,所以他们是打算利用口令直接过去,而不是搞偷袭。
    “鲤鱼!”
    一名冀州士兵用河北口音高声喊。
    但下一秒,桥头那边的士兵就立即警觉道:“你们是什么人,卢队长呢?”
    “遭了,是敌人。”
    “快,吹哨子,把弓箭拿来。”
    “嘟嘟嘟嘟。”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几乎仅仅只是过了四五秒的发愣时间,在队长的呼喊声中,所有的冀州守兵如梦初醒。
    一个个纷纷丢掉手中用于赌博的棋子,有的匆匆去拿弓箭,有的摸向腰间的骨哨或者号角,顷刻间哨声和悠长的号角声就响起来。
    “可恶,被耍了,鲤鱼根本不是口令,动手!”
    臧霸摸向背在身后的弓箭,还在弯弓搭箭的功夫,太史慈和黄忠就已经迅速连射数箭,将几名敌人射杀。
    “将军!”
    桥头方向,随时准备进攻的弓手们注意到情况不对劲,立即冲过来支援。
    臧霸喝道:“先把这些铁蒺藜弄走。”
    弓手们便上来纷纷用刀去拨弄铁蒺藜,铁蒺藜就是一堆铁刺,春秋战国就已经出现,秦汉就普遍出现在战场上,洒在地面可以有效阻止骑兵或者步兵的冲击。
    那些守军见有神射手盯着他们,纷纷不敢露头,躲在了瞭望塔后面,眼看敌人已经开始清扫铁蒺藜,急得那队长喊道:“快放箭!”
    当下数名敌人侧身钻出掩体想射箭,却被早就瞄准的黄忠和太史慈迅速射杀,根本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这下桥中央的守军也没办法了,因为这是冷兵器时代,没有人会利用沙袋做掩体,根据史料记载,汉代的防守器械多是拒马、鹿角、铁蒺藜,最多就是挖点壕沟或者修建一些栅栏。
    所以如果桥中央的守军冒头,或者往桥后面方向跑的话,只要出了那两座用木板构造的瞭望塔背后,就会被黄忠和太史慈两个神射手射杀,使得他们根本不敢动弹。
    过了一会儿士兵们总算是把铁蒺藜全部清扫干净,一行人冲过去,将拒马和鹿角搬走,守军还有**人,见他们人少,便想冲出来与他们进行近身格斗。
    但这些人又哪是臧霸太史慈和黄忠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轻松解决掉,最后还留了一个活口。
    臧霸恶狠狠地逼问道:“说,你们的口令到底是什么?”
    “鲤.....鲤鱼!”
    俘虏颤颤巍巍地回答。
    “那为什么我们刚才说口令,你们却不放行?”
    “你们的口令虽对,口音也没什么问题,但我们不认识你们。”
    “怎么可能?”
    臧霸一头雾水:“你们不是一天换一次防吗?”
    后世一个班级四五十人,每天生活在一起两三年,都有不熟悉的甚至叫不出自己同学名字的,更别说这种几万人的军营。
    然而俘虏的回答却让臧霸完全没有想到,他说道:“我们虽然是一天换一次防,但我们本身就是一个屯的,由李屯长率领卢队长和徐队长驻扎在桥头桥尾,互相之间自然认识。”
    臧霸太史慈黄忠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完全自己居然是这样暴露的。
    原来魏桥守军根本没有过于周密的防守计划,守卫也不是频繁调动,而是一月调动一次。
    桥中央分配十五人,按照三班倒制度,每日需要四十五人,桥头驻扎五十人,刚好就是一屯一百人的军队数量。
    所以负责桥头防卫的上级一拍脑门,就让一名李姓屯长长期驻扎在此地,其余布防就根本没有想太多。
    那李屯长也是人才,接下任务之后,就安排手下的两个队分别轮换。
    比如十天前是徐队长守桥头,他就领麾下五十人在桥头驻扎,卢队长就领五十人在桥中央驻扎。十天后轮换,再让卢队长过去,徐队长回来。
    结果就是驻防的士兵依旧是这百把人来来回回不断折腾,大家疲惫不堪的同时,互相之间自然也就是早就认识。
    难怪这里的守卫如此松懈,难怪口令说对了敌人还会立即反应过来,原来根源在这里。
    一时间,三人都是哭笑不得。
    “快快快!”谷
    “敌人杀来了,弓箭手准备。”
    “桥上还没看到人,把桥头堵住,千万不能让他们过来。”
    “杀啊!”
    远处魏桥北岸的军营大门打开,原来桥中央的士兵吹响号角之后,远处营寨上方瞭望塔的士兵也同时被惊醒,匆忙之间立即吹响号角发出警告。
    在听到悠扬的号角声传遍两岸之后,整个魏桥北岸的袁军营寨顿时一片兵荒马乱,军官们迅速反应过来,催促着士兵起床。
    但这里的袁军本身就不是什么精锐,各个将领士兵反应快慢都不同。有的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的匆忙起来穿戴铠甲去拿武器,还有的被吓了一跳,甚至拿起武器四处砍杀。
    因为示警导致营寨内的袁军半夜中惊醒过来,有一些正处于睡梦中的袁军一时紧张还以为敌人已经袭营了,而发生了小规模营啸,导致整个营寨内部一片混乱。
    好在位于营门口附近的一名军司马反应还算迅速,在听到警戒之后,立即翻身而起,穿戴好武器装备之后,冲出营寨内,指挥手下士兵集合。
    匆忙之间,他也没有召集太多的人马,手下两曲,总计应该是一千二百人,却只到了那么三四百人,还有更多的士兵处于慌乱状态,而且这些士兵很多都连衣服都没有穿好,急匆匆地抄起武器跑出来。
    见此情形这名军司马也管不了那么多,呼喊着麾下士卒跟着他,然后一马当先冲出了营门。
    由于北岸桥中央本身就有篝火,所以这名军司马借着火光照明,看到了桥中央人影绰绰,一时心急如焚,不断呼喝着给士兵下达命令,同时让士兵们鼓噪起来,发出动静惊扰敌人。
    这个时候臧霸他们才刚占领了桥中央,远远地见到敌人营寨大门打开,源源不断地冀州军正在杀出,一时间不知多少数量的敌人正在涌来,不敢贸然行动,恰好后方六百将士也听到了号角声,纷纷呼喝着冲到了魏桥南岸桥头。
    魏桥其实不如灞桥和渭桥那么大,宽不过两三丈,地形相对来说比较狭窄,能够一次性容纳的士兵不多,最前面的并排只有十多人,举着长枪向这边涌来,而魏桥守军原本是要往桥上冲,忽然看到敌人援军已至,那军司马便不敢下令冲锋了,让士兵原地结阵固守。
    就这样臧霸等人占据桥中央居高临下,魏桥守军则暂时把北岸桥头占据。双方仅仅僵持了片刻,由于桥上地形太窄,弓箭手没办法排列方阵进行攒射,因此前面的二十多名弓箭手往桥下一通乱射之后,便只好往后退去,把舞台交给前面的长枪兵。
    臧霸一声令下,六百青州军正式开始发动起进攻。围绕着桥头,双方发生了惨烈的厮杀。因为桥头的面积更宽一些,人家可以三四十个人排列长枪阵对准桥面,而桥上的人则只能排队往前冲,始终是处于弱势。
    所以几轮冲锋,死亡了三十多名士兵,受伤了五十多人,依旧没有把桥头攻下。甚至臧霸黄忠太史慈三人亲自带队,也被后方密集的箭雨以及前面不断往前戳的长枪阵被逼退。
    桥头桥面上堆满了尸体,鲜血将石头砌成的魏桥桥面染成了红色。更有些士兵发现桥头离地面已经很近,想要从桥上跳到河滩上进攻,却没有想到由于江面上起了薄雾,那黑魆魆的地面竟然全都是人头攒动的敌军,一头跳进了敌人的包围圈里,被敌人乱刀砍死。
    没办法,魏桥守军只在南岸桥头以及桥中央摆放有篝火。北岸桥头并没有人驻扎,自然也就不存在火焰照面。现在能够看到的还是借着双方手中的火把勉强看到敌人位置,不然的话前面就是一片黑影,大家都只能用手里武器一阵乱捅。
    在激战了约两刻钟之后,远处魏桥袁军营寨的骚乱终于被平息。此地守将带领大队人马赶到支援,桥头的那名军司马压力骤减,奋起余勇将青州军开始往桥中央逼,这边臧霸他们见敌人援军到来,只能步步后退。
    到了桥中央后,南岸大量的青州军也此时增援了过来,双方将整个魏桥堵得水泄不通,各种箭支乱飞,弓弩不断来回射击,如此狭小的地形,两边都成了添油战术,完全施展不开拳脚。
    这种情况别说黄忠太史慈和臧霸,就算十个吕布来了都没用。因为桥面上总共就只能并排站那么十多个人,前排刀盾手和枪兵不断乱砍乱刺,后面箭雨如簇。
    吕布跑到这中间来,要么被乱箭射死,要么就只能被淹没在两边的人海里。方天画戟和赤兔马在这样的地形,起不了任何作用。
    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两边才总算是罢休,留下桥中央堆积如山的尸体,如潮水一般撤去。
    臧霸占据了南岸桥头,袁军占据北岸桥头,双方差不多是各退一步。
    而就在两边罢战的时候。
    此时距离魏桥约二百余里的界桥,刚刚起床不久的袁绍,就得知了魏桥被进攻的消息。
    魏桥和界桥在后世其实就是河北的魏县到威县,两地距离大概一百公里,河北平原一片坦途,官道畅通,如果骑马的话,两地之间去一趟大概在两个时辰左右。
    不过由于袁绍是傍晚派去信使,所以信使出发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差不多是在晚上七点钟的时候,视野不太好,速度不敢跑太快,需要大概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才能抵达。
    而恰好臧霸等人发动袭击的时间就是半夜一点多钟,几乎是他们正准备对桥头发动进攻,袁绍这边派出去的人也刚到。
    当时臧霸他们还在处理桥头和桥中央的袁军,所以还未惊动魏桥守军,信使顺利进入军营当中,将袁绍的手信传达给了此地将领。那将领得了手信,便招呼信使准备饮宴接待,一群人还在交谈间,外面的动静就传来。
    听到外面有情况,守匆忙之间,带着大小将领立即跑出去组织兵力进行防守,信使则在此地换了马匹之后,再次连夜启程回去给袁绍报信,在第二天早上食时三刻,也就是差不多八点钟的时候到达。
    “什么?”
    袁绍这个时候正在吃早餐,听到信使来报,大惊失色道:“魏桥那边情况如何?”
    信使连忙道:“卑得知敌人半夜突袭,连夜回来报信,现在的情况卑也不得而知,不过相信要不了多久,魏桥那边就会传来消息。”
    袁绍沉吟片刻,对侍从说道:“去,召集郭图许攸刘惠荀谌审配他们过来。”
    “唯。”
    侍从急匆匆出了帐篷。
    袁绍脸色十分沉重,万万没想到郭图说的居然是真的,刘备果然在攻打魏桥。
    只不过他目前也不知道魏桥那边的情况,真的如郭图所言,是刘备的一部分主力南下了,还是故布疑阵,这些都不能立即做出判断。
    但他知道,现在他也确实应该根据敌人的部署而进行反击。
    是立即派援军南下,还是做其它应对?
    犹豫了一会儿,袁绍便又对另外一名侍从道:“传我命令,让焦触领一万人先南下支援魏桥。”
    “唯。”
    侍从出去传信。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袁绍在帐篷内静静等候。
    现在,就看魏桥那边的情况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决战

    “明公,情况如何?”
    郭图一进入帐篷,就立即说道:“魏桥无恙否?”
    帐篷内众人已经就坐,见到郭图姗姗来迟,许攸冷哼了一声,鄙夷他装模作样。
    见人都来齐,袁绍高坐首位,举着手中的文书道:“第二封战报过来了,孟岱在信中说,敌人夜间突袭了魏桥桥头和桥中,幸好被桥中间的守军察觉,发出警示,发战报来时他们正在激战。”
    “开战的时候是在昨夜鸡鸣时分,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不过只要把守住桥头,青州军应该还是很难攻破的。”
    刘惠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须,在桥上战斗可不比在平原上战斗,因为地形原因,人再多都施展不开。而袁军可以占据桥头开阔地,以环形阵势不断用长矛与弓箭进行攻击,这种打法除了陷阵军以外,没人能攻克。
    因为哪怕青州军的铠甲防御力比较好,但毕竟不是全身覆盖的重甲。包括将领在内,都只是札甲而已,四肢和门面是露在外面的,且只有将领有甲胄头盔,普通士兵只有一个保护胸口的小札甲。
    这样在箭雨的洗礼下,即便是张辽的万胜军,也应该是不能冲破封锁线。只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刘惠的推测,战局瞬息万变,他也不敢确定魏桥守将孟岱能不能将桥头彻底守下来。
    “明公,我之前就已经说过。刘备根本不是想从界桥发动进攻,目标一直都是魏桥。现在我们已经得知魏桥被刘备主力进攻,正是突袭刘备军营寨的好时机。”
    郭图立即提出建议。
    许攸冷笑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了吧。放着距离近的界桥不攻,攻远在二百余里外的魏桥,这显然违背了军事常识,刘备不会犯这种错误,你又如何断定,这是不是只是刘备军的小股部队,故布疑阵呢?”
    郭图懒得搭理他,而是对袁绍说道:“明公,魏桥遇袭就已经证明了一切。难道还不能够说明刘备的打算吗?现在魏桥还不知道能否守住,如果我们再迟疑,恐怕战机不会等我们。”
    “明公,我觉得还是要缓一缓,确定了之后再说。”
    刘惠进言。
    袁绍迟疑片刻,缓缓点头道:“那就先不急,再等等,等魏桥那边的战报结果送上来再说。”
    几个人便在帐篷内枯坐等着,战报每过半个时辰就送来一次。
    从早上食时末刻的第一封,一直到日中三刻,也就是差不多中午12点的时候,最后一封公文终于到来,宣告了双方停战的消息。
    在听到信使的报告之后。袁绍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至少魏桥没有被青州军攻下,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明公,看样子这是孟岱在两个时辰之前,食时三刻发来的公文,应该是今日的最后一封了。”
    郭图将公文打开,详细看了一眼,脸色大喜道:“明公,大喜呀。”
    “哦?”
    袁绍忙问道:“里面说了什么?”
    郭图立即道:“明公,孟岱在公文当中说,在击退青州军之后,青州军于开始在南岸安营扎寨,他们的人数估摸在三四万左右,由张辽臧霸典韦三人率领。”
    “孟岱是如何得知的?”
    许攸脸色一沉,没有想到郭图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猜对了?
    郭图将公文递上去:“如何确定敌军人数公文里倒是没说,不过有说斥候侦查到,敌人大军竖起“张”“臧”“典”三面将军大旗。”
    “嗯。”
    袁绍接过公文,快速扫了一眼。
    里面的内容确实跟郭图说的一样,孟岱说自己率领大军殊死搏斗,击退了来犯的青州军,等打退敌人之后,派斥候前去侦查,粗略判断敌人人数约三到四万之间。
    同时斥候还发现敌方分为三个,有张辽、臧霸、典韦三人的主将旗帜。
    其实如何判断敌人人数对于经验丰富的老斥候来说不算难事,如果敌人居住在自己的营地没有出来,那就看他们的帐篷和搭建的火灶数量。
    如果是在战场上排列方阵,那就更加简单,站在高处一眼望过去,有经验的斥候便能估算出多少人来。
    所以袁绍没有怀疑这份公文的真实性,孟岱再蠢也不至于拿个虚假数据来骗他,确定了情况之后,他朗声说道:“看来刘备果然如公则所言,根本没有打算从界桥进攻,而是想从魏桥打开突破口。”
    “明公,现在当务之急,就应该立即对界桥发动进攻。刘备的主力见魏桥难以攻破,很有可能立即会北上回来。如果我们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以后想击败刘备就难了。”
    郭图立即进言劝谏。
    袁绍食指缓缓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咚咚响声,年近五十的他鬓角已经生出白发,精力早已经大不如前,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他轻声说道:“诸位觉得如何?”
    许攸闭上了嘴巴不说话,荀谌被袁绍尊为谋主,但这些年由于弟弟荀彧在青州那边地位渐高,因而让袁绍有些怀疑荀谌会不会叛变投敌,导致荀谌逐渐失去信任,为此荀谌十分恼怒,自此很少再为袁绍献计。
    至于审配,如果论起军事能力,他还是有一点水平,可作为谋士他显然不称职。历史上一没有为袁绍献过什么好计策,二来水淹邺城的时候,曹操明牌挖沟渠,他不管不顾,可见水平很一般。
    所以到了最后,还是刘惠提了一句:“明公,要不然再等等看。应该再派人立即去一趟魏桥,确定真的是张辽典韦臧霸三人而不是刘备布置的疑兵,以免中了那陈子归的奸计。”
    郭图急道:“明公,不能再等下去了。刘备不会放任界桥这边的兵力空虚,魏桥打不破,很快就会把兵力撤回来,到时候我们想攻破刘备,恐怕千难万难。”谷
    “唔。”
    袁绍缓缓点头,片刻后,站起身,环视一圈,对众人说道:“自桓帝康帝以来,汉室衰弱,四方扰攘,先是宦官酿祸,又是黄巾猖獗,各地盗匪不止,天下群寇肆虐。”
    “我出身四世三公袁氏,辅佐大将军铲除宦官,原本以为宦官一除,未来之大汉必是天下安宁,海内平定。却不料董卓进京,挟持天子,祸乱宫闱,不得已我亦只能逃离洛阳,招兵买马举起义旗,匡扶汉室。
    “董贼之后,社稷危如累卵,万民生灵涂炭。天下诸侯不服王命,人人称帝,占县为王。天子和陈留王遭遇劫难,文祖公于冀州竖起正统大旗,尊章帝王后裔为天子,本该众望所归。”
    “奈何刘备倒行逆施,怂恿刘虞称帝。刘虞虽是光武苗裔,但又如何比得上章帝正统?他登基称帝,实乃大逆不道,王莽之举,不过是甘愿做那刘玄德的傀儡而已。”
    说罢,袁绍环伺一圈,一句句谎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就仿佛说得跟真的一样。
    众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个抬起头,静等着袁绍连自己都骗的出色发挥。
    “诸公!”
    就看到他继续说道:“我虽废刘陔,然不过是权宜之计,无奈之举也。文祖公之大恩,我没齿难忘。公之大业,我亦时刻铭记心头。”
    “如今刘备与我,已经是天下最大的两个诸侯。此战谁能胜之,则谁可称霸寰宇,改天换命。”
    “然刘备自诩汉室后裔,不过是窃取汉室江山的卑劣之徒。而我则是为了顺奉汉室而战,师出有名,此战,便是为了汉朝二十四代先帝,为了文祖公,为了天下黎民百姓。”
    袁绍已经是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他俯瞰台下,对着众人高声说道:“我欲出兵铲除刘备,消灭洛阳伪帝,光复大汉江山!诸公以为如何?”
    “明公之胸怀,宇内无人企及。此为顺应天命,公义之道也!”
    郭图第一时间送上了马屁。
    其实在座的各位,谁都知道袁绍在胡说八道。
    王芬立刘陔这件事,当初是遭到天下人反对的,因为当时刘辩还没死呢,王芬就急吼吼地立新帝,这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而袁绍后来废掉刘陔,该尊洛阳刘虞为皇帝,就是想扭转舆论压力,给自己一口喘息的时间。
    当时王芬因为此时,四面树敌,公孙瓒刘备乃至于孙坚曹操那些人,一个个都趁火打劫,为此袁绍也不得不先把刘陔给废掉,换取生存空间。
    结果到了他嘴里,就变成了权宜之计,自己摇身一变,从叛逆的奸贼,变成了大汉忠臣,这般诡辩,恐怕即便是向来脸厚心黑的陈暮在这里,听到袁绍的话,也得自愧不如。
    不过有一点袁绍说得没错,那就是现在天下确实一片大乱。但势力最大的,就是他和刘备了。
    剩余的人,刘表算一个,孙坚曹操算半个,其余人基本都是冢中枯骨,像袁术曾经坐拥十多万接近二十万大军,现在已经是半残。吕布如漂泊的浮萍,毫无根基。公孙瓒被偷了老家,损失惨重。刘璋韩遂马腾之徒,更是无能之辈。
    只要袁绍能够打败刘备,顺势将青州这块膏腴之地拿下,再霸占洛阳,不管是再立一个伪帝,还是自己称帝,都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到时候天下顶多不超过十年,就能够让他开创一个属于袁氏的江山!
    想到这里,袁绍已经是心潮澎湃。刘备在这个时候兵出奇招,想要出其不意拿下魏桥。却不知道这属于兵家大忌,此时界桥刘备军兵力空虚,正好可以让他出兵一战。
    诸多谋士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再没有意见。历史上规劝他的人已经都被陈暮拐跑了,沮授田丰或许能看出点东西,但已经没有人再提醒他了。
    而就在袁绍听取了郭图的建议,打算趁着刘备军“主力”南下的时候,突袭刘备军位于界桥的大本营的时候。
    此刻在界桥,刘备军内部,也在召开军事会议。
    “河北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二十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但史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古战场,决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所以古来就有问鼎中原之说。”
    陈暮环顾四周,缓缓说道:“不说春秋之时,大大小小十余个国家纷争。单说自战国之后,燕赵齐魏韩中山乃至于秦楚无数次在这里争霸,秦汉之际,又有多少次争鸣都在这里,大汉四百年,便是从此开始。”
    “当年高祖皇帝出兵汉中,派张耳韩信曹岑兴师北上,进攻河北。韩信于井陉口背水一战,大败赵军。赵王歇见大势已去,往北逃入襄国。高祖皇帝攻破邯郸北上与张耳韩信南北夹攻,又迫使燕王臧荼降汉,河北燕赵之地,尽归高祖皇帝之手。”
    “更始元年,光武世祖皇帝于昆阳之战中大放光彩。不料齐王被更始帝猜忌杀死,世祖皇帝不得不韬光养晦,忍痛向更始帝谢罪,因而才能保全性命。于更始元年十月,被调往河北招抚三王,自此龙归大海,虎啸山林。”
    “高祖皇帝得河北之后,实力大增,数十万大军南下,历经数战,最终在城父一举击败项羽,追至垓下,四面楚歌,开创大汉四百年基业。世祖皇帝到河北之后,于南栾之战中,破王朗,杀刘林,袭取邺城,尽得冀州幽州之属,而南下洛阳,于鄗城称帝,中兴汉室江山。”
    “我不明白,河北冀州应当是大汉龙兴之地,高祖皇帝与世祖皇帝上天有灵,亦会护佑大哥。为什么大家都在谈论着袁绍实力有多强大,我们与他们之间,是否已经追平了曾经所存在的差距,仿佛这中原古战场对我们决定了凶多吉少。”
    “十五年前,我从涿县踏上征途,与三位兄长结义,草创基业,开始了讨伐黄巾之乱,数战张角,最终于广宗一战而定乾坤,中华秋叶海棠遂归于安宁。我兄仁义之军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真可谓占尽天时,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十五年之后,我兄仁义之名,仍在河北之地广为流传,百姓口口相颂,万民思之切急。今我大军奉天子名诏讨伐乱臣贼子,顺应天命而为,所行所至,百姓无不箪食壶浆喜迎王师,所攻所破,贼寇无不望风而逃,难道此非天心人意乎?”
    说到最后,陈暮也站起身,看着诸多谋士、将领,发出了最后振聋发聩之言:“诸公,不管怎么样,天时与人和,我兄已尽占其二。我设声东击西之计,袁绍必主动袭我界桥营寨,以守代攻,再取地利。便以天命在兄之身,万民信兄之行,优势在我,此战谓之必胜!诸公以为如何?”
    “必胜,必胜,必胜!”
    张飞典韦张辽高顺牵招许褚等大小将领三十余人,纷纷举起手来,发出震天怒吼,声音仿佛穿透云霄,直破苍穹!
    沮授田丰荀攸等人互相对视,亦是缓缓点头称赞。
    大决战。
    终于要来临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兵分三路

    永汉三年三月二十六日,公元199年4月,冀州大军正式开始对界桥以东的青州军发起进攻。
    近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启程,兵分三路,对青州军展开了围堵攻势。
    第一路自广宗北上抵达广川,于广川渡河,进攻东武城。
    第二路则继续北上,过了广川县,于修县渡河南下,进攻青州后方粮仓鄃县。
    最后一路则是从界桥上过河,直接对界桥以东的刘备军营寨发起进攻,来达到三面包夹的目的。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现在清水正处于春夏汛潮,水流量大,不易过河。
    在汉代,清水是一条大河,仅次于黄河、长江、淮水、济水四大水系。属于湘江、汉江、珠江这种级别的河流,河面上非常宽阔,水流也非常大。
    因为清水在隋朝,就是永济渠。在汉代,它是曾经的黄河古道之一。到曹魏时期,曹操下令将白沟、漳水诸如清水当中,修建成渠,名为利漕渠。永济渠,就是在利漕渠的基础上修建。
    所以从曹魏时期开始,利漕渠就变成了河北水上航运的重要道路,承担着整个河北的漕运功能。这足以证明清水本身就是一条非常巨大的河流,可以当做运河使用。
    只不过在曹操修渠之前,根据《汉书·地理志》此时清水由于以前是黄河古道,过于宽敞的河滩两岸冲出大量坑塘,使得早期清水无法通过大型船只。
    这就导致不管是冀州的水军,还是袁绍自己的船只,都没办法使用。因为哪怕河面可以行驶船只,两岸坑塘过多,船上的人无法下岸着陆。
    如此一来,可供袁绍选择的过河路径,就很少。要么从界桥过去,要么从魏桥过去,或者从广川那边的桥梁过河。
    在袁绍的视野里,魏桥方向是青州军的主力,他自然不可能从魏桥过河。
    而界桥虽然是一座大桥,后世挖掘考究出来的界桥遗址,以及郦道元所做的《水经注》记载,都说明界桥是汉代当时的一座大桥。
    但问题是桥再大,也总归不可能让十多万大军一次性通过吧。
    桥面上其实很狭窄,每次并排顶多十来个人过去,如果袁绍选择从界桥强行过河,那无异于是排队自杀。
    青州军占据界桥以东,在东岸挖建沟渠,布置陷阱,几乎是将整个桥头包围起来。到时候刘备只需要守住桥头,安排弓箭手和床弩,就足以让袁绍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袁绍只能派两路人马绕很远的路过河,等到另外两路人马有突破之后,从侧翼袭击刘备军的营寨,袁绍主力军才可以过界桥三面进攻。
    这就是袁绍军布置的战术。
    首先是他亲自领军在界桥以西做好准备,然后是第二路兵马从广川南下,取了东武城之后,威胁刘备的北面。
    第三路兵马直取鄃县,然后再徐图甘陵,断掉刘备的后路。
    这样三面合围,刘备的粮道也会被断掉,到时候他要么南下从东郡回济南,要么去清水上游去找关羽,无论哪一种,都能让刘备一败涂地。
    战术确实已经是在很糟糕的情况下做得最好的战术了。
    因为有一条大河阻隔的原因,实际上围绕着界桥很难有太多的战术打法,要想主动进攻,你就只能过河,而船只不容易过去,那就只能从下游自己控制的区域过去,最后还是得绕一个大圈。
    为了这事,郭图多次向袁绍进谗言,称若不是许攸和刘惠捣乱,一直拖着不让袁军早点动身,他们或许早就已经拿下东武城和鄃县,已经开始对界桥发动进攻。
    为此袁绍也是训诫了许攸和刘惠一顿,把许攸气得,若不是刘备跟他关系不怎么样,曹操这个时候又极为弱小,或许他就真投敌叛变了。
    二十六日上午,从昨日就出发的冀州军抵达广川,从广川渡河之后,南下进攻东武城。
    东武城内的青州守军不是很多,仅有一个军司马带了一部人马,也就是五曲两千五百人,面对敌人足足三万大军,几乎无法阻挡,于是立即派人南下求援。同时绎幕也传来消息,北面修县方向出现大量冀州军。
    青州军得知消息之后,刘备和陈暮亲自率领两千玄甲重骑北上去解除东武城之围,同时又令张飞东去,率领骑兵拦截修县方向的敌军,务必不能让他们进攻鄃县,因为鄃县此时确实有粮草。
    刘备的第一批粮草集中在界桥本营、甘陵以及尖冢、下堡、东赵等乡一带,而第二批粮草已经被荀彧送达平原县,现在分批准备运往甘陵,在鄃县如今存有一百多万石粮草。
    倒不是陈暮计算失误,而是这批粮草本身就应该按照预期抵达此处。袁绍发动进攻的时间是无法预测的,所以袁军突袭青州军的粮仓,仅仅只是一个凑巧。
    好在陈暮向来狡兔三窟,鄃县虽然有粮草,但却不是主要粮仓,即便是被攻击了,也仅仅只是损失一部分粮食而已。何况青州军的主力其实根本不在魏桥,而是在界桥潜伏,哪怕袁军进攻重要据点,他们也有足够的兵力反击。
    “我们先以玄甲重骑和三哥骑兵阻拦,徐徐后撤,让袁绍以为我们在界桥的主力极少,以诱其来攻,等到三路会师,则主力尽出,让陷阵军于界桥拦截袁军过桥兵力,再集中兵力,逐个击破。”
    在奔驰半日之后,两千玄甲重骑就已经抵达了界桥北面约一百汉里左右的东武城,此时城外冀州军已经将城池团团包围住,在马背上,陈暮与刘备一边疾驰一边商讨。
    他们的身后是上千铁骑发动地动山摇一般的声音,这里光马匹就有四千多匹,一人双马,一马驮骑士,一马则背负着重达上百斤的铠甲马具。
    最初玄甲重骑创建的时候仅仅只有一千人,当时并不是以刘备陈暮的护卫军建立,而是被陈暮打造成一支重骑兵。
    后来随着战事演变,陈暮刘备时常往返青州洛阳,因而玄甲重骑就担负起护卫他们的任务。
    并且这支重骑兵从一千人,也增长至两千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跟着陈暮刘备南征北战多年,普遍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正是一名士兵最强悍的时期,爆发出的战力,可力敌万军!
    不过虽然玄甲重骑是一个整体,可自从玄甲重骑扩充至两千人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联合一起作战。因为之前陈暮刘备经常不在一起,导致双方都处于一个分开状态。
    而这一次,便是玄甲重骑以一个完全体的形势,展现在袁军面前。且还是刘备亲自带队,由统领许褚跟随,此战便是青州军向世人展现重骑兵的恐怖之战!
    “现在在界桥我们有七万兵力,文远部、良弼部俱在。堵住界桥对于我们来说极为有利,这样袁军主力就过不来。而广川这边,再加上修县那边,袁绍分兵极为严重,政令根本不严明,要想分批击败他们,极为容易。”
    陈暮继续分析道:“我们先掩护东武城的兵马往后撤,袁绍必定以为我军兵少而继续大肆推进。则趁其三路兵马不能相顾之际,我们西挡袁绍,再北击袁尚,东取郭图,则此战必胜也!”
    “嗯。”
    刘备缓缓勒住马头,千军万马在旗帜的引领下早已经在减速,身后尘烟浩瀚飘渺,奔腾的气势如洪流一般向着此间冲来。
    前面坡下远处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矗立着一座黑色的城池,城池上方,依旧高高飘荡着汉军旗帜。谷
    在城外,黑色的袁军旗帜如森林一般耸立,乌压压一片人海,包围了整座城池。
    此刻袁尚和审配在诸多将领的簇拥下来到前方。
    袁绍分三路进攻界桥,第一路自然是他为主的界桥进攻方,第二路则是嫡子袁尚审配率领的南下袁军,第三路则由郭图率领,有崔巨业、史焕、马严等部将。
    之所以派袁尚和郭图为主将,也是因为袁绍手下四大将领,颜良文丑高览皆被斩杀,张郃投降,无奈之举。
    何况历史上在官渡之战高览张郃进攻曹营的时候,本就是郭图当监军。结果郭图逼迫二人猛攻曹营未果,就向袁绍告状,把二人逼得投降曹操。
    因此在袁军当中,审配和郭图应该算是少数能够统军的谋士。只可惜审配的水平勉强二流,至于郭图,水平可以说是不堪入目。
    袁军军旗飘动,数万大军排列成方阵,无数攻城器械在往城池缓缓推进,袁绍家底丰厚,这些的器械非常多。比如投石车就多达上百辆,虽不能过于威胁城池,但可威慑城上守军。
    原本袁尚是打算以投石车掩护,然后大军压境,以攻城云梯上城,却在此时,有探马来报:“公子,刘备援军已至,乃是玄甲重骑,上竖有旗帜“刘”“陈”!”
    “什么?”
    袁尚大惊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探马道:“没有看错。”
    “哈哈哈哈。”
    袁尚大喜,对审配道:“先生,刘备陈暮亲至,此战若能擒获他们,大功一件!”
    审配倒是没有那么乐观,沉声问斥候道:“确定只有玄甲重骑,在骑兵的后面,没有其它士兵了吗?”
    “没有!”
    探马回道:“他们还在五里外,现在正在往此间赶来。”
    袁尚笑道:“先生,你在怕什么?区区玄甲重骑而已,不过一两千之数,我数万大军,必能擒之!”
    审配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刘备主力虽然南下,然青州尚有陷阵军和刘备本部人马三万,再加上张飞上万骑兵,要想歼灭刘备,恐怕不太容易。”
    “先生切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袁尚不仅继承了他父亲的容貌长相,同样继承了他父亲的高傲,指着南方志得意满地说道:“如今刘备自出蠢招,将一半兵力调到魏桥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尔,现在不过是两千重骑前来救东武城,能奈我如何?”
    “唔!”
    审配不置可否地应了句,在他想来,刘备虽然亲自来救东武城,但毕竟只有区区两千骑兵,或许奈何不了他,但他想要打败自己这边三万步卒,也没那么容易。
    二人说话间,袁尚已经下令鸣金,让前线正在推着投石车,准备向城头投掷石头的士兵们先撤回来。
    这个时候如果把主攻方向对准城头,则侧翼兵力不足,一旦被重骑兵从两翼直接突进,就有可能造成整个军队溃败之势,袁尚再蠢,这点军事常识还是知道,在审配的提醒下,他已经开始在侧翼布防。
    此刻远间坡上,之前刘备陈暮停下脚步,就是让骑兵们提前开始穿戴盔甲。
    许褚体重有二百多斤,并不是肥肉,而是一身壮硕的腱子肉,钢甲鼓鼓囊囊,仿佛一个铁球,骑着全身覆盖铁甲的战马在队伍最前列,仿佛一名巨甲天神一般恐怖。
    也幸好那匹马不是普通马,而是苏双张世平从西域购买来的大宛良马,体型巨大,承重较多,不然普通的马匹,根本不能将他驮起。
    一列列骑兵们缓缓上了山坡,在坡上列成一字长蛇阵。
    刘备陈暮驰骋来到坡上,俯瞰远处城下,就看到密密麻麻的袁军已经准备就绪,在城外列阵准备攻城。
    城池寂静无声,城楼上高高竖起的汉军橙红旗帜在风中摇曳,呜呜呜呜的号角声音响彻整个碧空,听到这个声音,城楼上的青州军寻声看去,发现了在坡上已经出现了成群结队的重甲骑士已经集结,乌压压一排,钢甲在烈日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是明公的玄甲重骑,明公亲至来救我们了。”
    “我就说明公不会抛弃我们的,兄弟们,等明公对袁军发动突袭的时候,我们就第一时间杀出去,决不能在这里坐看着明白吗?”
    “明白!”
    城楼上爆发出惊天的怒吼,原本因为被袁军围困而大跌的士气因此暴涨,将士们的士气变得十分高昂。
    青州军内部自古就有不抛弃不放弃的纪律,东武城在青州军手里几乎没有任何战略价值。
    但就好像官渡之战中,明明黄河对于曹操来说,没有任何战略价值,延津、白马一带也根本防不住袁军,曹操却还要亲自去解围一样。
    如果只会一味龟缩退守,连面对敌人拔出宝剑的勇气都没有,那不管是外人还是自己人,都会觉得你软弱可欺。
    所以曹操需要在延津白马一带阻击袁绍,斩颜良诛文丑打击袁军士气,提升自己一方士气。
    现在刘备也是如此。
    他俯瞰着远方,双方离了约三里地,差不多1.2公里的距离。
    清风吹拂着山岗,“刘”字大旗缓缓飘荡。
    刘备拔出双股剑,怒吼道:“杀!”
    “杀!”
    玄甲重骑爆发出惊天怒吼,策马奔腾,宛如洪流一般往坡下冲去,向着袁军杀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东武城之围

    “杀呀!”
    没有对话,也没有武将厮杀,更没有什么双方互派使者交流病情。
    几乎是在刘备军出现在了陡坡上的那一刻,悠扬的号角声音响彻云霄,战争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打响了。
    打仗不是过家家,也不是儿戏,更不是说两军相见,互相之间先打个招呼磨磨蹭蹭半天才开战。
    很多时候,战场厮杀,往往打得就是个出其不意,不仅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还要打自己麾下的士兵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
    也许有人会问。
    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可以理解。
    为什么打自己措手不及?
    原因很简单。
    古人向来有一鼓作气的说法。
    如果你在战前和对方先磨磨蹭蹭嘴炮半天,消磨时间,双方积累的士气都会跌落。
    而在狭路相逢之时,人的胆气是最壮的,杀敌的血性也最为强烈。
    往往相遇之时,只要将领一声令下,最前面的人勇敢无畏向前发起冲锋,则我方一身热血沸腾,士气也最为旺盛。
    因此古人战场相见,反应快的将领立即就会下达进攻指令,绝不会拖拖拉拉,这样自己这一方还来不及泻掉胆气,就能把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现在也是如此。
    当玄甲重骑穿戴好盔甲,准备开始作战的时候,战争其实就已经打响,几乎是在坡上列好阵的刹那,刘备就下令吹响进攻的号角。
    冲在队伍最前面的是许褚,一将乃是一军之胆,刘备乃是青州之主,不能有失,因此已经不可能再上战场。
    所以代替刘备出战的人,自然是他的贴身侍卫许褚,同时他也将成为重骑兵之铁胆!
    两千铁骑如雷轰鸣,奔驰在大地上,尘土无数,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袁尚之前还以为敌人两千骑兵能做什么事情,但当他真正看到那恐怖的铁甲军轰鸣涌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因为他没有做任何防备骑兵的工事,没有拒马,没有鹿角,也没有铁蒺藜,仅仅只是用人力在侧翼竖起大盾而已。
    因此当铁骑冲来的时候,袁军基本上就是在拿人命去堆积在队伍的最前面。没有人想死,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全身覆盖着铁甲的马匹撞来,人本能地想去躲避。
    几乎是还未靠近,袁军原本竖起的防御阵型就已经开始骚动,等到玄甲重骑发起冲锋的时候,一面面列好的盾牌不断上下起伏不定,暴露出了这些持盾的袁军士兵内心的情绪波动。
    待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如滚动般的雷鸣也轰然在耳边炸响,那种千军万马向着你奔袭而来的感觉,给予了袁军巨大的心理压力,让每个人心里都承受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不准动,把盾立起来。玄甲重骑没什么好怕的,今天就要他们死在这里。”
    “我看看谁敢乱动,看到后方的督战队没有,擅动着死!”
    “给我把枪立起来,对准了,听到没有!”
    袁军的各级军官纷纷呼喊着命令士兵保持状态,不准乱动,后方的督战队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目光森然地看着他们。
    最前排的很多袁军腿肚子都已经在打颤,想象一下一辆汽车向你隆隆驶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两千匹铁甲覆盖的战马,就如同上百辆重型大卡车向你撞来一样让人胆寒。
    而袁军们前排只能竖起枪盾阵,盾牌立在最前面,在盾牌的夹缝当中伸出长矛。这是很常规的应付骑兵的办法,但只能对付轻骑兵,对付重骑兵,显然还要打一个问号。
    “放箭!”
    在双方的距离已经抵达二百步的时候,审配就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虽然离着二百步还在射程之外,但弓箭飞行需要时间,等到射到的时候,敌人骑兵基本也就已经在七八十步外,刚好在射程范围内。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箭雨像是一朵黑云一样洒落下来,审配的计算没有任何问题,箭矢下落,刚好落入了骑兵阵型当中。
    但就听到“叮叮当当”无数金属碰撞的声音,偶尔还能看到火星四溅,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数千支箭矢落在玄甲重骑身上,就连挠痒痒都不算。
    玄甲重骑身上的钢甲其实不算厚,汉代在后世出土的铠甲厚度普遍在1毫米左右,但这是因为时间过于久远,铁器氧化导致变薄的缘故。
    实际上古代铠甲厚度普遍在1.5-2.8毫米之间,玄甲重骑的铠甲厚度只有1.8毫米,可架不住他们的铠甲材质领先时代。
    别说箭矢,就连铁质的长矛都捅不穿。
    唯一能够对他们进行有效杀伤力的武器,是对付重甲的神器——钝器。
    可惜现在不是隋唐那个重骑兵发达时期,使用钝器的人极少。
    一阵箭雨之后,无法给玄甲重骑造成任何伤害,轰鸣的铁蹄继续向前奔驰,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了袁军阵前。
    砰!
    仿佛像是两头巨大的怪兽猛然撞在一起。
    顷刻间人仰马翻。
    大多数袁军在那一刹那,摄于督战队的威胁,死咬着牙闭上眼睛顶着盾牌。
    少数袁军吓得丢下盾牌,仓皇逃跑,引得阵型一片大乱。
    但不管怎么样,这些都无法阻拦住玄甲重骑的攻势,他们如凿子一样,轻易凿穿了袁军阵型,然后向着敌方阵型深处继续横冲直撞。
    玄甲重骑用的战马都是最好的战马,乃是刘备集团花费重金从西域、凉州幽州并州等地搜集而来。
    它们的体型一般都在四五百公斤左右,加上一身的铠甲和骑兵,全身体重能达到六七百公斤,奔驰起来,冲撞力在一吨以上。
    如此大的冲击力,普通士兵根本抵挡不住,在两军相遇的刹那,无数袁军士兵仿佛被敲了一击重锤,哪怕持着盾牌,也依旧被撞得高高飞起。
    甚至有些人直接在半空中就已经被撞得脏腑破裂,重重落在地上后,口吐鲜血而死。
    许褚手中大刀不断左右砍杀,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铠甲,冲锋在最前面,也导致他冲得最狠,陷得最深。
    胯下的大宛良马如龙驹一般继续奔驰,袁军用人体组建的肉墙在重骑面前,脆弱得像是一块玻璃一样,很快就被玄甲重骑杀了个对穿,将原本列于阵前的数千人马全部冲散。
    乱军当中,许褚瞥见远处有一将旗,立即就知道是敌人大将所在,因而对身边跟随他冲阵的士兵大喊道:“那边有敌将旗帜,跟我冲杀过去!”
    “杀!”
    周围数十重骑纷纷怒吼。
    之前说过,古代排兵布阵,并不是几千上万人全部窝在一起排个四四方方的阵型就完事。而是分大大小小的阵列,包括曲级、部级以及校级,最后才会形成一整个军队的完整阵型。
    在这个完整阵型当中,各级将领层层递进,各有分工,有人组成头部,有人组成腰部,有人组成尾部。而被袁尚派来阻拦玄甲重骑的排头兵,便是袁尚麾下校尉阴夔。
    阴夔手下有两部一校,总计四千多接近五千士兵。周围还另有吕翔部,张凯部,郭昭部,再加上袁尚本部一万人马,这就是目前袁尚的全部兵力,三万人。
    去年打聊城之战的时候,袁尚部下还有吕旷、吕翔、张凯、阴夔、苏游、郭昭、尹楷七名将领,兵力多达三四万,甚至还有数千骑兵。
    结果聊城之战,黄忠大显神威,连冲五阵,将其中三部人马主将砍死,苏游、吕旷、尹楷三名校尉成了黄忠刀下之鬼。
    阴夔当时便在现场,亲眼见证过黄忠的大发神威,不止是聊城之战,大河故渎一战,他也曾经见过张辽如战神般的凶悍,青州军那样疯子般不要命的打法,让袁尚所有部下都感觉到深深的恐怖。
    此时阴夔还在呼喊着让士兵们重新结阵,周围兵荒马乱,全是士兵们的呼喊,有人在惨叫,有人在呼救,有人在逃跑,有军官在大声呵斥着士兵们命令他们保持阵型。
    在一片乱战之中,阴夔骑在马上已经很清楚地看到一支玄甲重骑的小队正浩浩荡荡向着他杀来,所过之处,无一合之将,甚至都无人敢阻拦。
    “青州军都是一群疯子,一群疯子!”
    阴夔在这一瞬间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了黄忠和张辽这两个杀神,去年和前年的两次战役,也都是如这般直捣黄龙,向着敌人的大将旗帜杀去。
    “将军,怎么办?”
    亲卫见敌人来势汹汹,周围士兵完全不能阻挡,连忙上来询问。
    阴夔回过头瞧了眼远处的一处小山坡,“袁”字旗高高挂起,督战队森然的环首刀已经抽了出来,高高举在头顶。
    如果这个时候他选择逃跑,不仅会连累周围的麾下士兵,还会导致自己的溃兵冲散周围其它友军的阵型。因为他一跑,将旗就会跟着跑,原本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士气瞬间会跌破谷底,造成大溃败。
    此时最怕的就是溃败,兵败如山倒,他这一部几千号人马四面八方向着周围吕翔,张凯,郭昭等部冲撞过去,再加上袁尚本部就在大后方,立即就会让袁军整体崩盘。
    虽然阴夔见到熟悉的一幕,让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但他也听说了,此次来的人是刘备带的玄甲重骑,张辽和黄忠以及刘备麾下的其他几个猛将张飞典韦太史慈这些人都没有过来,只要他们不过来,就还有希望。
    想到这里,阴夔不断给自己内心打气,嘴里喃喃自语道:“不用害怕,张飞黄忠张辽典韦太史慈这些人全不在此,不过是刘备军的一些骑兵而已,我就不信他们的武艺能堪比黄忠这些人。当年黄忠曾力敌吕布,冲阵斩将如探囊取物倒是简单,难道这些人也能做到吗?”
    其实给予阴夔底气的不止是敌方来人并非是什么早就出名的名将,而是因为如果他选择逃跑,那么袁尚一定会把他斩杀。不止是他自己,连他的家人肯定也没什么好结果,因此在这种时刻,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坚持下去,绝不能选择撤退。
    “杀了他们!”
    阴夔咬紧牙关,将手中的大刀向着许褚方向一指。
    远远的许褚骑在马上,宛如一个钢球一般轰隆隆滚来,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可怕的力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得了他。
    作为三国正史上力量最强的两个人之一,许褚早期的武力或许不是很高,但力气足以弥补这一切。
    即便是黄忠吕布的臂力都不及他与典韦,手中大刀每一次劈砍,必带走一条人命,而敌人不管是刀枪斧钺,还是弓箭长矛,打在他身上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种不需要格挡,不需要在意身上会不会受伤的战斗,注定是一面倒。因为许褚只要进攻即可,不用防御,敌人破不了他的防。
    很快他左右挥砍,带领着数十名重骑在人群当中杀出一条血路,离阴夔已经不足十丈远。
    阴夔周围亲卫奋力死战,却依旧挡不住他的脚步,胯下大宛良马继续向前狂奔,阴夔见势不妙,催促着战马先往右侧移动。
    因为重骑兵转向其实是远不如轻骑兵的,马匹在跑动的过程中重心太向前,惯性太大,几乎不能转向。
    所以阴夔打算避其锋芒,他是觉得来者武力可能不强,但那一身铁甲龟壳实在拿他们没办法,历史上高顺八百重甲陷阵军就已经所向无敌,更何况现在两千重骑兵?
    然而乱军之中,周围都是士兵,严重阻碍了阴夔的行进,他才刚来得及转向,还没催促马匹走多远,就已经被许诸率领的重骑兵团团围住。
    阴夔挥刀砍向一人脖颈,脖子处因为是头盔和铠甲的连接处,因而有一定的缝隙,算是重甲骑兵的少数漏洞之一。
    那士兵被迫架刀格挡,阴夔正待要举刀继续劈砍,周围士兵仓皇呼喊:“将军小心。”
    他一回头,就看到一把大刀骤然落下,将他劈为两截。
    许褚力气太大,一身铠甲穿在身上就像是穿了一身棉衣,横冲直撞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他的刀锋,因此在砍杀了三四十人之后,已经杀奔阴夔眼前,一刀将其斩杀。
    “敌将授首!”
    周围重骑兵们纷纷高呼,许褚一刀把阴夔将旗砍落,周围阴夔部士兵原本只是强撑的士气顿时衰败,开始四散逃跑。
    “公子,请鸣金!”
    审配见到这一幕,立即对袁尚喊道。
    袁尚咬咬牙,说道:“先生,重骑兵即便不能挡,然他们的体力也会很快耗尽,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
    审配摇摇头:“公子,你看下方,如果再坚持下去,我们不能耗到对方体力耗尽,反而是我方的士气衰落,阴夔部溃散之后必然冲击后方大阵,到时候恐怕就是一场大溃败了。”
    “鸣金收兵!”
    袁尚听了审配的话,立即下达命令。
    “叮叮当当”的响声传遍整个战场,郭昭吕翔张凯等部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始向后撤退。
    玄甲重骑高举手中的武器,看着敌人如潮水般撤去,爆发出震天吼声。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战术布置

    玄甲重骑击溃袁尚布置在阵型最前面的阴夔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甚至比之黄忠连冲五阵更加顺利,如果马匹的体力足够的话,在巨大的装备差距下,别说五阵,就算五十阵,许褚也敢去冲一冲。
    但重骑兵的弊端也在这里,马匹的负重不能超过自身体重的20%,一旦超过的话,会对自身膝盖关节损耗严重。
    而重骑兵连马具带骑兵和铠甲加起来的负重往往会让马匹承担自身体重30%-40%左右的重量。
    因此正常情况下,重骑兵都不能久战,更没办法去长时间追击敌人。
    历史上元太宗窝阔台命令速不台进攻欧洲,打匈牙利的时候遇到欧洲重骑兵,双方一开战,蒙古骑兵就开始逃跑,欧洲条顿骑士开始追击。
    重骑兵追擅长骑射的轻骑兵,结果可想而知,十万条顿骑士就这样被放风筝一样活活拖死,最后仅剩一万多人逃回去。
    所以以现在玄甲重骑的体力,顶多再冲两阵就必须要回去休息,如果继续进攻,马匹就会被累死。
    虽然继续追下去,刘备有把握将袁尚的军队彻底击败,可他毕竟只有两千人,杀伤力有限。并且再继续追下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马匹伤害太大,因此他也下令鸣金。
    袁尚的部队撤去之后,此时东武城内的守军才刚出来没多久,因为刘备是抵达之后就立即下令进攻,东武城的守军才来得及开城门出去准备列阵。
    结果玄甲重骑摧枯拉朽般捣毁了袁尚前阵阴夔部,中间的郭昭张凯吕翔等部也是立即撤退,根本不给守军进攻的机会。
    军司马便急急忙忙骑马过来,在坡下见到刘备,立即翻身下马道:“管重叩见明公!”
    “准备撤退!”
    刘备大声对着他下达命令。
    那名叫做管重的军司马是校尉管承的弟弟,听到此话,诧异问道:“明公,我军大获全胜,为何不继续追击?”
    刘备摇头说道:“敌众我寡,我们只是将他们暂时击退,玄甲重骑体力不足,不能全歼,等到玄甲重骑体力耗尽,则我军危矣,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弃城南迁,明白了吗?”
    “唯!”
    管重领命而去。
    城中物资不多,仅有几万石粮草,一把火烧掉,什么都不给袁军留下。
    大军很快启程,迁往南方。
    两日之后,袁尚再次发起进攻,顺利得到了一座空城。城中的粮仓已经被烧毁,他们连一粒粮食都缴获不到。
    永汉三年四月初,郭图部南下绎幕,在夺取城池之后,休整两日,再次出发准备前往鄃县。
    浩荡的铁蹄奔腾如雷,张飞率领八千青州轻骑北上阻拦郭图大军。
    双方于平原以西,鄃县以北的潇水河畔贝乡大战。贝乡于北周置为贝州,到宋时改为恩城,地势平坦,田亩极多,乃是一片膏腴之地。
    汉末到处都是动乱,百姓颠沛流离,贝乡村民早就在几次青州与冀州之间的大战当中要么迁移,要么伤亡殆尽,此地早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田园荒芜,坟头遍地,处处诉说着凄凉。
    清风吹拂着田间的杂草,原本桑田里的桑树无人修剪,长得枝繁叶茂,只是本该干净的桑田除了桑树以外,更多的是,却是那密密麻麻,斩不尽烧不绝的野草蓬蒿。
    昨日下过一场小雨,雨不大,今日烈阳高照之后,雨水的痕迹早就消弭于无形。只是夯土道路变得稍微有些泥泞,人踩在上面,沾染了鞋底一脚的泥土。
    冀州军一列列旗帜高高举起,一排排士兵们走在乡间约六尺宽的道路上缓缓前进,周围破烂的房屋林立,不远处的小山岗竖着无数孤坟。
    等到过了贝乡,前方就是潇水,潇水由西向东流淌,位于鄃县的北面,平原的东面。这条河流不是什么大河,在后世早就消失在历史之中,河水涓涓细流,虽是春夏汛潮,可下游水浅处依旧能徒步过去。
    “加把劲,前面就是鄃县。鄃县城矮墙薄,只需要云梯就能攻克,拿下鄃县之后,便可以与明公及公子尚三面包围甘陵和界桥,一举将刘备击败,到时候尔等自然大功一件,多多有赏。”
    郭图坐在马背上催促着周围将士们前进,他的身后一眼望不到头,前方则由崔巨业率领的四千多人开路,已经领先中军四五里,远远地只能看到崔巨业后方少数士兵的背影。
    便在此时,从远方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响声。这种响声仿佛是巨物落水时发出的“咕咕”声,也像战鼓敲打时发出的“咚咚”音,沉闷而又摄人心弦。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郭图向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部将马严询问道。
    “听到了。”
    马严四下张望,远方天际万里无云,丘陵坡地植物杂草茂密,什么都看不到。
    “你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吗?”
    郭图又问。
    马严迟疑片刻,摇摇头:“声音太小了。”
    “会不会是大队骑兵?”
    有部将说出猜测。
    郭图脸色一下子沉住,他想起了临西之战他被张飞骑兵包围的回忆,犹豫片刻,对马严说道:“快,集合所有弓手,立即去前头山岗上埋伏。”
    马严诧异道:“监军,我们待会还要过河,如果不是敌人骑兵的话,这样会耽误我们行军的,怕今日无法抵达鄃县。”
    “小心一点无大错!”
    郭图难得聪明了一次,或者说,他已经在被青州军屡次杀得落花流水当中,总算是积累了点经验。
    由于中军离先锋军有一段距离,所以郭图他们也仅仅只是听到了声响而已。
    但此时位于前军的崔巨业,却是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过了贝乡就是潇水,贝乡的地形比较复杂,有大量田地、丘陵和森林以及小河,但潇水河畔附近有大片平原区,河滩仿佛一片草原,地形十分空旷,适合骑兵冲锋。
    他才刚到潇水,正准备为后方的军队寻找一处渡河之处,结果忽然听到远方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再凝神一看,顿时觉得魂飞魄散。
    就看到西面平原之上,整个地平线都被无数黑影填满,大队骑兵如一群群凶猛的豺狼一般,向着他们的扑来。
    崔巨业的前军只有四千余人,别说抵挡,就算阵型都还没有结,自然毫无抵抗**。谷
    几乎是在发现敌人骑兵来的时候,就立即四散奔逃。
    “不准跑,不准跑!结阵,结阵!”
    崔巨业曾经跟着高览张郃在河间与公孙瓒的骑兵对阵过,他知道在平原上和骑兵赛跑那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在短暂的愕然之后,立即大喊,试图让士兵们重新集结起来。
    然而他的呼喊注定是徒劳的,将士们胆气已泄,一个个哭爹喊娘一般只恨少生了两条腿,纷纷作鸟兽散,整个河滩边到处都是四散逃跑的冀州士兵。
    轰鸣的铁骑转瞬即到,两只脚又如何比得上四条腿,很快大量冀州兵就被追上,锋利的长矛刺穿了他们的身体,鲜血染红了河岸。
    崔巨业骑在马背上往北面来的道路奔驰,然而身后却有一道黑影紧追不舍,乌云踏雪鬼魅的身影在战场上四处穿梭,每过一处,丈八蛇矛上的血迹就多一分,张飞犹如战神一般,在人群当中四处屠戮。
    忽然瞥见敌方将旗飘荡,在往北逃窜,便立即催促着乌云踏雪狂追不舍。因为马快,仅仅不到两三分钟,崔巨业就已经被追上,死神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一矛捅穿了他的身体。
    “继续追击!”
    张飞杀得兴起,一声令下,今日要把郭图部顺势全歼。
    然而当骑兵再次集结起来,开始向着北面贝乡官道上发起冲锋的时候,前方丘陵山坡上,忽然钻出无数弓箭手,一阵箭镞如雨点般打落,射死数百名骑兵。
    “撤,撤,撤!”
    骑将们纷纷呼喊,张飞手中长矛舞得像是风扇般滴水不漏,将射来的箭支打开,然后拨马回逃。
    尘烟滚滚,骑兵们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走,只留下满地尸体,以及昨日因小雨而较为泥泞的道路上坑坑洼洼的马蹄印。
    “哼!”
    远远瞧见张飞被击退,郭图也没法追赶,冷哼一声,挥手道:“收拢士卒,先撤回绎幕休整!”
    贝乡一战,面对郭图的进攻,张飞迎头痛击,阵斩袁绍将领崔巨业,把郭图逼退至绎幕,一直到数日之后,鄃县守军和粮草完成了转移,张飞才选择撤离至甘陵以做后援。
    而在之后的一段时间,袁绍和刘备数部人马,在狭小的清河国战场上四处移动,几次大战,不管敌我,都没有讨到太多的便宜。
    包括玄甲重骑在内,虽然击退了袁尚,但也有数十名士兵在冲锋当中不慎落马,在乱军中被杀死。
    而张飞那边的损失就更大,虽然先破郭图前军崔巨业部,且斩将杀敌一千多人。但遭遇了提前埋伏,郭图的箭雨跟不要钱似地向他射去,导致八千青州骑兵在贝乡一战中死伤四五百人。
    要知道,一名骑兵可比步卒珍贵得多,张飞虽然将崔巨业接近一半的部队屠戮,然而一千多步卒换四五百骑兵,明显骑兵的损失要更大。
    因此这一战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只不过张飞起到了一定战略意义,掩护了鄃县守军和粮草顺利转移,在某种意义上,虽然损失了一些骑兵,但保住了粮草。
    到四月六日,袁绍也开始了界桥攻势,数万大军从界桥出发,向着刘备军在桥东的大营发起了猛攻,成群结队的袁军缓缓渡过界桥,抵达了桥东,然后开始在桥东集结,准备进攻刘备军营寨。
    桥西坡岸,袁绍矗立在一处山岗之上,远眺桥对面。
    就看到在桥对面离河滩大概约二里之处的刘备军营地此时已经是全副武装,所有的高橹、瞭望塔、箭楼都已经准备就绪,无数台床弩架在坡上对准桥头,一排排弓箭手蓄势待发,漫山遍野全都是敌人,似乎早就在等待着他们进攻。
    “这便是刘备所有本部人马了。”
    袁绍扭头对刘惠说道:“昨日孟岱和焦触说魏桥那边准备拔营起寨北上支援刘备,今日那边有什么消息回馈过来没有?他们有没有按照我的布置,必须拖住他们的援军脚步?”
    刘惠笑道:“明公,倒是有一个好消息。”
    “哦?”
    袁绍来了兴趣,笑问道:“能从子惠嘴里听出来是个好消息,那一定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刘惠微笑道:“明公,昨日魏县和元城那边突降暴雨,大河故渎涨潮,将连接清水与故渎之间的一些河流灌满,沿岸不少村庄都被淹没,张辽部、臧霸部、典韦部被拖在魏县过不来。”
    “好消息啊。”
    袁绍瞪大了眼睛,然后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老天爷都在帮我的忙,这一战,我军必胜。传令下去,按照计划部署,准备进攻,一定要把刘备军拿下!”
    “唯!”
    周围诸多将士纷纷高喊,袁军士气空前高涨。
    而此刻。
    刘备军营寨,刘备陈暮荀攸沮授张辽典韦高顺牵招等人正围着桌案,看着之前绘制的界桥周边地图。
    “天助我也,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陈暮指着桥头以及西北面陈固乡等地说道:“魏县昨日暴雨,黄忠太史慈他们伪装的主力部队难以北上,袁绍必然会趁着这个时间猛攻我们营寨。这里是桥头,防御工事最多,可先引袁军入埋伏圈而歼之,袁尚屯兵陈固,我军应当主动进攻,先破袁尚部!”
    刘备点点头道:“四弟,你说怎么做。”
    陈暮说道:“大哥立即传信给三哥,在甘陵修养补充之后,于今夜让士卒带一日干粮,北上绕道广川,奇袭此地!”
    众人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正是离广宗城约二十里处的长乐乡。
    通过内应周陶的情报可以确定,此地存放了袁绍近两千万石粮草,如果能够攻下此处,则此战稳胜。
    “然后呢?”
    刘备又问。
    陈暮继续道:“大哥可让高顺牵招留守营寨,再让张辽典韦突袭陈固,先歼灭袁尚部,再往东进攻鄃县绎幕郭图部,解除我们的后顾之忧,则若是能够将此二部袁军全部击溃,即便是三哥那边毫无斩获,也必然能战胜袁绍。”
    “好!”
    刘备点点头,环视众人说道:“诸位都听到了吗?就按四弟说的办!”
    “是,明公!”
    众将士齐齐高喝,士气比之袁军更加高涨!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将计就计

    战争一旦打起来,进展就奇快无比。
    正所谓兵贵神速,袁绍自以为抓住战机,自然就得快速而又果决地主动出击,试图尽快达成战略目的。
    之前说过,刘备的营寨并不是建在桥头附近,而是距离桥头约二里位置的坡岸上。
    河流两岸都有制高点,刘备占据了东岸的制高点,坡上布置了大量床弩、瞭望塔之类的器械,居高临下,袁军要想进攻,十分困难。
    不过袁绍本身就没有打算强行攻打他们的营寨,而是准备等到袁尚和郭图部两路一起进攻之时,三路一同包抄。
    只是袁绍做梦都想不到,魏桥方向的青州军只是水师伪装成主力,大部队根本没有出动。
    原本青州军陆军兵力有七万之众,再加上八千骑兵和两千玄甲重骑,总兵力约八万。而袁绍大概有十一二万左右,还缺少骑兵,只有大量的步卒。
    正面对垒的话,袁绍其实并不占优势,双方野外对决,只要战术没有太大纰漏,顶多是五五之数,甚至冀州军还有可能处于劣势。
    而现在袁绍却以为青州军主力南下,留在界桥的只有刘备本部三万人,加上高顺五千人以及一万骑兵,总计4.5万。
    巨大的兵力优势冲昏了袁绍的头脑,十万对四点五万,让他选择主动进攻守卫森严的刘备营寨。
    这注定了是一场失败。
    源源不断的袁军已经在东岸河滩聚集,对于青州军没有到桥头阻击,袁绍也有自己的理解——他认为青州军兵少,又被三面包夹,只能选择困守营寨,而不是在最佳的桥头位置发动阻击战。
    陈暮就是算准了袁绍这样的心理,故意引诱他来进攻已经被建造得如铜墙铁壁般的青州军军营,军营外围不说那些防御设施,光战壕就有十几条,想攻破没那么容易。
    而此刻刘备军营寨东门,刘备亲自率领张辽部和典韦部,准备北上奇袭正屯兵于陈固乡的袁尚。郭图现在已经夺取了鄃县,正在往甘陵方向行军。
    因为是孤军深入,郭图带的粮草不多,所以他必须尽快抓紧时间在界桥与袁绍汇合,不能够继续在鄃县耽误下去。
    至于继续东进奇袭平原,郭图倒是曾经考虑过,只是平原城高墙厚,如果长时间在平原耽误,本来就不多的粮草很快会消耗一空。因此他依旧是按照原定计划,开始合围界桥。
    当郭图抵达夏津一带的时候,就有斥候来报:“监军,甘陵城中大队骑兵往北去陈固乡了。”
    “往北?”
    郭图抚摸着下颌三寸山羊须,对部将们说道:“这定是公子尚配合主公已经在开始进攻刘备营寨,刘备抵挡不住,派张飞前往支援去了。”
    部将马严说道:“监军,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是去支援公子尚,还是继续按照计划进攻甘陵?”
    支援袁尚?
    郭图在心中冷笑,他跟审配不同,他是支持袁谭的,所以和许攸逢纪审配这帮支持袁尚的人属于政敌,双方互相在袁绍面前诋毁对方,闹得不可开交。
    现在袁尚和审配很有可能遭到刘备部的骑兵进攻,甚至还有可能是刘备打算殊死一搏,从北面突围,他怎么可能会管?
    因此郭图眼珠子一转,毫不犹豫地训斥道:“糊涂,明公现在正在猛攻界桥,如果我们去陈固,很有可能导致明公那边进攻失败。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刘备,只要消灭了刘备,明公才能一统河北,君临天下!”
    “是。”
    马严听他说得有几分道理,虽然想说这样见死不救袁绍会不会发怒,可既然郭图都这么说了,那他也没办法。
    事实上郭图此时已经在心里开始打起了算盘。
    刘备那边固守营寨,短时间内肯定不好拿下,而他们已经派张飞北上,很有可能是进攻陈固。如果现在去刘备营寨的话,哪怕是配合袁绍前后夹击,也不一定能够把刘备军营寨攻破。
    他之前看过刘备位于界桥东岸的营盘,占据坡岸制高点,周围壕沟水渠就有十几条,高橹箭塔无数,可谓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想突破进去没那么容易。
    唯一的办法就是团团围困,把刘备的粮草来源斩断,这样四万大军每日消耗粮草,哪怕军中藏有百万石,不出两月就能把刘备耗死。
    可惜此次决战是利用了刘备军主力在魏桥的机会才能够实施,时间拖得太久,等魏桥的主力回来,到时候就不再是以少打多了,因此郭图此行,还有另外的一个任务。
    那就是断刘备军与魏桥主力军的粮草。
    根据情报可以得知,刘备把粮仓囤积在下堡、尖冢、东赵等乡亭,此地刚好位于界桥与清渊馆陶等地之间,刘备军与魏桥军取粮,都要从此地取。
    所以按照袁绍的谋士团部署,即便刘备军短时间内攻不下,郭图也应当立即南下,捣毁下堡尖冢等地刘备军粮仓。
    事实上他这次被袁绍派出来绕大远路进攻鄃县,本身就是在切断刘备军粮草,同时还要对下堡、尖冢、东赵等地粮仓进行打击,彻底断掉刘备的粮草来源,把刘备困死在那界桥沙丘囚龙之地。
    而他之前的想法是如果袁尚和自己一起抵达界桥,那么两路兵马一起配合袁绍,先帮助袁绍的主力部队站稳桥东,然后再由郭图领兵南下,进攻东赵尖冢下堡等乡亭。
    但现在战局又有了新的变化,刘备似乎是打算北上先破袁尚。自己这一路显然是比较安全,可供他选择的余地就比较多一些。
    “刘备的兵力只有约四万五千人,其中张飞部已经北上,高顺部和刘备本部人马在营寨之中。”
    郭图摸着下巴暗暗思忖:“如果我此时派小股部队先往陈固,佯装成支援公子尚的样子,刘备害怕我们七万大军汇合,又怕张飞部被我们围困,张飞有失,很有可能会派本部人马前去救援,到时候.......”
    到时候他就可以趁着刘备营中兵力空虚的时候,主力部队猛攻刘备营寨,只要把他的营寨拿下,将刘备抓起来,到时候就必然是大功一件,未来论功行赏,恐怕也不远了。
    想到这里,郭图心中顿时心潮澎湃起来,一边催促着加紧行军,一边在心里暗暗思索着计划。
    到了天黑的时候,郭图就抵达了甘陵,占据了这座城池。
    甘陵城内的粮草早就被运往前线,就连此地百姓和大量庄园地主,也早在很多年前迁移至青州。郭图只得到了一座空城,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一边派人四处打探情报,同时命令士兵们在城中休整一夜。
    等第二日,郭图继续出发,抵达临西。到临西之后,看着十多天前自己狼狈逃窜的临西粮仓,郭图感慨万千的同时,也是命令士兵们停下脚步,原地驻扎。
    原来的临西粮仓旧制东面有一处之前青州军的营寨,发现这处营寨,郭图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上当。
    青州军的本寨就在粮仓东面,粮仓内部其实没有多少守军,全在外面门口。
    他这边刚进去,那边就把各个营寨大门封死,北门的火也是青州军自己点燃的,也正是这一次,导致冀州骑兵全军覆没。不过郭图也感叹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因为如果冀州骑兵没有全军覆没的话,刘备就很有可能不会选择冒险进攻魏桥,自然也不会给他这么一个全歼刘备的机会。
    郭图自鸣得意地想着,等到了午时,外出打探情报的斥候就已经回来。
    “监军,我看到刘备军北上正在进攻陈固。”
    斥候告诉他。
    郭图坐在营寨之中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顿时水也不喝了,立即问道:“可看清楚敌人情况?”
    “暂时不清楚,敌人外围多有骑兵斥候游弋,卑不敢靠得太近。”
    “嗯。”
    “监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旁马严又问。
    郭图沉思片刻,说道:“陈固危急,也不能不救,我有一计,名虚张声势,马严你领五千人,打我旗号北上陈固,佯装我军要救援公子尚,敌军得知,以为是我军主力将至,必然撤退,这样可一来不耽误我们与明公会师界桥,二来也可解陈固之围。”
    马严不知这个计策其实不是针对的敌人,而是针对的他,想了想欣然答应道:“好,我这就去。”
    看着马严离开,郭图内心微微一笑。
    这一招可不是什么虚张声势,而是调虎离山,如果刘备军营内部的兵力被调动一部分,哪怕只有一万人,也足够他这边与袁绍那边联合起来,将剩余的刘备军攻灭在军营里。
    等马严出了营寨,领自己本部人马北上的时候,另外一名部将史焕询问郭图道:“监军,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即向西去往界桥?”
    郭图摇摇头道:“不急,先差人去打探明公情况,确定明公已经在进攻界桥之后,再做商议。”
    “明白!”
    史焕点点头,他们本就商量好一同发起进攻,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而就在郭图有所图谋之时。
    刘备陈暮荀攸沮授等人此时依旧还在营寨之中,于坡岸山顶,离下方河滩约二里地远,俯瞰远方桥头。
    袁绍大军过桥之后,并没有急于进攻,毕竟袁绍也不是傻子,硬顶着敌人在制高点位置射来的弓箭强行攻打坡岸,必死无疑。
    因此他的大军到了桥头东岸之后,于东岸滩头开始建造起墙寨,步步为营。
    一边挖掘泥土,一边建造用于阻挡箭支的夯土墙体以及木幔等器械,同时后方还在源源不断地运送着各种器械,如冲车、投石车、以及大量木材石材等,试图削减青州军箭雨攻势。
    事实上袁绍不仅在准备进攻界桥,同时也在加紧联系袁尚和郭图,想知道他们的动向,只要他们二人到位之后,就能够立即三方一同对刘备军营展开进攻。
    “四弟,你看,袁军正在修建大量的墙寨和木制挡板,看来袁绍不傻,知道徐徐推进,没有强行攻打我们的营寨。”
    刘备拿着望远镜,看在远处坡岸下方袁绍的举动,笑着说道。
    陈暮点点头:“袁绍知道我们有大量的燃烧瓶,用盾牌或者木板想攻上来是死路一条,所以只能聚土成丘,步步推进。清河两岸多为沙丘,赵武灵王便是在广宗西北清河沙丘被饿死,他只能从河对岸运送泥土,工事恐怕会很慢。”
    “嗯,那就让他慢慢堆吧。等他堆砌好墙寨,恐怕长乐乡,陈固等地,早就被我们攻破了。”
    刘备大笑着说道。
    便在此时,有斥候来报道:“报,明公,郭图部数千人出现在临西北面,往陈固而去。”
    “哦?”
    刘备诧异道:“莫非是郭图救袁尚的援军?”
    陈暮思忖道:“我们昨日才派张辽典韦过去,战事还没有打,袁尚估计还没有去求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援军?且才派几千人过去,糊弄鬼呢。”
    “你们确定只有几千人吗?打的是是郭图的旗号?”
    荀攸问道。
    斥候道:“确定只有几千人,我们用望远镜看的,但他们的旗帜打得倒是挺多的,如果不仔细观察,还以为有上万大军。”
    荀攸顿时笑道:“这郭图倒是以为智计,恐怕是想设调虎离山之计吧。”
    郭图哪里知道,他让马严冒充主力部队进军,周围布置大量探马斥候,同时多打旗帜,这样青州军斥候无法靠近,远远地看过去,就会误以为这是郭图主力部队。
    可惜人家有望远镜,根本没有靠近过去观察,找个小山坡,隔了一里多地就能看清楚他们的情况,根本不需要靠近过去查看。
    陈暮也笑了起来:“那不如来一个将计就计!”
    刘备忙道:“四弟快说。”
    陈暮便说道:“我们原本打算先破袁尚,但郭图自己送上门来,那便派人北上佯装支援,让郭图误以为大营空虚,引他来攻,我们便可趁机将其一网打尽。”
    “嗯。”
    刘备点点头:“好,那此事就交由许褚去办。”
    一旁的许褚听到自己终于有单独领军的机会,顿时又惊又喜,连忙叩首道:“多谢明公,褚必不负明公所托!”
    “去吧,千万不要误事。”
    刘备细心叮嘱。
    许褚瓮声瓮气道:“许褚明白!”
    说罢激动地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暮再扭头看了眼远处坡岸下细若蚂蚁,还在辛勤劳作的袁军。
    他忽然嗤笑一声,微微摇头。
    袁绍有郭图这样的顶尖大谋士,何愁不败哟。

第二百二十七章 北击袁尚

    陈固乡,位于界桥以北约二十里左右,大概在后世临西县西北方向。
    此地乃是东武城南下界桥的咽喉,虽然也有别的道路,但要绕远路,所以袁尚在夺取东武城之后,就占据了陈固。
    昨日青州军就已经出现在了陈固,袁尚派人侦查过,敌人打的旗号是“牵”字,乃是牵招。
    牵招虽然也是刘备麾下的将领,但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也没有什么傲人战绩,因此审配以为,这是刘备黔驴技穷,不得已只能派牵招过来阻拦他们。
    双方会面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开战。因为当时袁军已经占据陈固乡亭,以乡亭为单位,构造了一定的堡垒防御设施,不好强攻。
    所以名为牵招,实际则是张辽与典韦率领的两万多人马抵达陈固之后,便先在外围侦查,准备寻找一个突破点。
    两军对垒可不是双方把士兵摆出来互相砍就完事,你想上阵厮杀,还得看敌人愿不愿意和你打。
    有些人仗着营寨堡垒,高挂免战牌拖时间,你偏偏拿他没办法。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司马懿,诸葛亮用女人衣服逼迫他出战都没有用,人家存心龟缩起来,想强攻就得找别的方式。
    审配就让袁尚不要出战,他认为现在急的肯定是刘备,因为刘备主力在南面被困住过不来,所以才想要立即北上进攻他们,来个逐个击破。
    因此现在没必要和刘备打,拖几日,等到袁绍和郭图那边有进展之后,三方一起沟通商量好如何进军与敌人展开决战再说。
    “如我所料不差,此时刘备军营当中兵力顶多在两到三万之间,多拖延几日,明公那边就进展更加顺利。”
    审配这样对袁尚说道。
    “行吧。”
    袁尚勉强答应。
    他之前被玄甲重骑击溃前军,刘备当着他的面将东武城的守军救走,让他憋着一股气。
    原本是看敌人数量不多,想和此部刘备兵马决一死战,挽回上次丢失的颜面。但现在审配说得也有道理,为了不耽误父亲大事,袁尚也只能应允。
    等到下午的时候,许褚领一万精兵出了营寨,浩浩荡荡往北面而去,一直在营寨外围侦查情报的郭图部斥候立即将情况报告给郭图。
    郭图得知此事,大喜过望,对史涣说道:“刘玄德中吾计矣,快,立即向明公报信,此时刘备营寨空虚,可全力攻之!”
    “唯!”
    史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郭图这么高兴,那肯定是战机有所转变,因而立即领命。
    许褚抵达之后,张辽典韦部实力再次得到增强,兵力已经达到三万多人,实力大增之后,负责此事的张辽典韦二人也不再迟疑,立即对陈固发起了猛攻。
    午后烈阳高照,一条从清水里分出来的支流围绕着陈固乡涓涓流淌,乡亭中央是一座集镇,左右街道各有大量房屋,围绕着乡亭,附近栖息着数个村落,良田百倾,甚至还有一处浩大的庄园标志着曾经此地有一名大姓豪强。
    但乱世之后,陈固彻底没落下来,原本居住在此地的几千村民要么背井离乡逃难,要么死在乱世当中,瘟疫曾经在村子里流行,导致荒野上遍地孤坟,田野里杂草无数,那个浩大的庄园,也自此败落下来。
    袁尚的军队就围绕着乡亭和庄园驻扎,在乡亭的外围原本有一些栅栏,被军队利用起来,将道路以及周围的平地圈住,建造了一些简易的工事,并且还引入河水,有了一定的防御能力。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因为袁尚是过来与袁绍一起配合进攻刘备营寨的,只不过他进军比较快,中途除了在东武城被刘备狙击过一次以外,几乎毫无阻碍地来到了界桥。
    所以必须要在陈固乡驻军几日,等待袁绍那边发起总攻的指令才能够行动。因此防御工事虽然有,但十分有限,不能够阻挡得了大规模入侵。
    青州军聚集之后,就立即开始对陈固乡展开攻势,三万多大军化整为零,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开始向陈固发起进攻。
    最前面的是典韦部,以五千人作为前军从乡亭官道上进入陈固乡,左右两翼各有数千人马策应,士兵们穿过村庄,踩在田园上,在村庄外围的沟渠上搭建木板过了小河,缓缓往乡亭方向去。
    袁军斥候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动向,连忙向袁尚报告,得知青州军来袭,袁尚连忙派人吩咐各部准备战斗,当下乒乒战鼓哞哞号角声响起,袁军快速开始整列队伍。
    此时青州军才刚开始进攻,因为袁尚早就防着这股敌人,再加上双方之前离了四五里,又有斥候提前示警,给予袁军一定反应时间,所以当青州军开始进入外围村庄的时候,袁军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整个庄园仿佛突然从死一般的沉寂中苏醒起来,一队队士兵从夯土寨墙的垛口后面冒出头,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还有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来来往往的人影充斥整个乡亭。
    驻扎在乡亭最外围的是郭昭部,他的士兵都居住在乡道南北的两个村庄当中,周围有田地有池塘有竹林,小河自竹林穿过,如果走在道路上,能看到右侧河边竹林森然,左侧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以及分布较散的房屋,右侧河对岸丘陵下方也遍布房屋。
    这两座村庄一座叫南林村,一座叫北林村,因为小河以及旁边小山中遍布竹林而得名。如果要进攻陈固乡的话,就必须过了这条斜跨的小河,穿过北林村才可以,郭昭便在南林村驻兵,他的指挥所则是设置在北林村,河面小桥布有岗哨。
    得知青州军来攻,郭昭立即派人向南林村的部下传信,让他们立即退守到河对岸这边来。小河不是很宽,但也有那么五六丈,搭木桥的话没那么容易,泅水过来倒是可以,可少数人偷渡简单,大队人马的话就比较困难。
    因为郭昭布置了一些巡逻守卫,大队人马不易躲藏,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人在泅水的过程当中,就很有可能遭受箭矢的攻击,到时候反而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因此郭昭不担心身后有人奇袭。
    南林村的驻扎士兵迅速往北撤退,把守住了桥头。典韦部则长驱直入,很快将南林村占据,开始向北林村进发,两边剑拔弩张,已经在小河两岸相遇,看见敌人的身影。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谁都没去留意那条绕着村庄流淌的小河,更没人能料想到如今正有一溜长长的队伍分作三排,依次静悄悄地蹲伏在河道边的缓坡上。
    和之前参加过的绝大多数突袭一样,张辽依旧在整支队伍的最前面。
    他现在半蹲半跪在野草丛中,一只手握着隐没在草稞里的直刀刀杆,一只手搭在支起的右腿膝盖上,耷拉着眼帘,目光平定神情从容,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进攻的合适时机。
    野草只有没膝高,他得佝偻下高大的身躯才能勉强把自己隐蔽起来。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让他备感难受,时间稍微一长,颈项就变得酸涩僵硬。
    只是张辽不敢活动身体,只能稍微转动一下颈骨,他马上就听见了关节摩擦时发出一道细微的喀哒声。
    在他左边的一名亲卫用手捅了下他的腰。他微微偏了头看时,亲卫朝上方指了指。
    张辽瞄了眼亲卫指的方向,就看到不远处的坡岸上方,一队人马缓缓走过来,他们顺着河岸边巡逻,防止青州军从河流当中泅水过来。
    清水河是一条竖着向北流淌的河流,上游洹水先是向东,到了魏县附近再往北流入清河国境内,所以它的方向是先由西向东,再由南往北,最后从渤海国与河间国的交界地带流入滹沱河,最终汇入渤海。
    因此它的支流是从河流两岸向四周延伸出去,有由西向东流淌的,也有由东向西流淌的,甚至在上游洹水附近,还有往南和往北流淌的支流,自然形成了一些较小的水系脉络。
    而陈固的河流便是从西向东流淌,这样就把陈固乡横着分为两半。河流长达数十里,沿岸多有田地村庄,还有一些陡坡山林,甚至茂密的丛林也有。
    想要巡逻那么多的地方是不可能的,但每隔几里就设置一些高橹瞭望,再派一些四处看看,可以防止大队人马泅水过去。
    所幸张辽带的人不多,只带了一百多名敢死队,渡河之后,就开始往北林村的桥头缓缓靠近。
    等到这队巡逻队过去,他招呼一声,士兵们猫着腰,跟在他身后钻进了林子。
    此时典韦已经开始往桥头方向进攻。
    但前面箭雨不要钱的撒过来,将前方的攻势打得几乎停滞,将士们根本不敢冒着箭雨往前冲。毕竟哪怕是盾牌也不是无敌的,可以防正面,但头顶怎么办?他们可不是陷阵军那样的全身重甲军队。
    典韦四处查看之后,发现将士们几乎根本无法攻过地形狭窄的小石桥,气急道:“拿我盔甲来,再拿面大盾!”
    “将军不可亲自犯险呀。”
    “是啊,还得将军坐镇后方指挥,方能战胜敌人。”
    “将军,我去!”
    军中校尉和军司马纷纷劝道,也有将领自告奋勇,要攻克难关。
    典韦喝道:“休得啰嗦,我来破了此处!”
    “这.......”
    “唯!”
    将士们见劝说不动,只能依了他的吩咐。
    过了片刻,就有士兵抬了铠甲过来,乃是高级将领穿的重甲,除了面门和少数铠甲连接处以外,很少有暴露在外的地方。
    为了保险,典韦又取了一面表层包裹了铁皮的木盾,之前说过,没有纯铁的盾牌,大盾基本都是木制,因为纯铁的盾牌实在太重了,普通士兵根本扛不起,即便是陷阵军,也只是铁皮盾而已。
    不过汉末的弓箭威力跟后来蒙古军的复合反曲弓威力差得天远,蒙古骑兵用的弓箭能射穿典韦的铁盾和钢甲,袁军士兵的弓箭威力就小得可怜,根本射不穿。
    所以这一套装备上来,只要小心一些,除了床弩之外,普通的弓箭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典韦全副武装,左手持盾,右手持短戟,腰间还插了几把手斧,越众而出,诸多亲卫同样持盾跟在他的身后,因为清河正在春夏汛潮的关系,这条小河支流也在涨水,哗啦啦的流水不绝。
    数千青州军堵在桥头,将桥头堵得水泄不通,但没人敢靠近桥面,因为桥头沿岸长满了竹子,竹叶茂密,袁军弓箭射不过来。桥面上却没有障碍物,上桥就是活靶子。
    “将军来了,将军来了。”
    “都让开,都让开。”
    在众人的簇拥下,典韦来到桥头,外面里三层外三层,挤挤攘攘的青州军把南林村快站满,桥头倒是空出一大片地方,地上插满了箭矢还有不少血,之前兄弟们冲得太急,被铺天盖地的箭雨逼回来,损失了百来号人马。
    伤员和尸体都已经被运到了后方,整个桥头方圆一平方公里都被青州军挤满,典韦站在桥头观望,就看到桥对面摆上了大量拒马、铁蒺藜、鹿角之类的守城器械,然后是无数枪盾手列阵。
    这就是守桥最赖的地方,因为地形狭窄,弄上大量防守器械,再在桥头摆无数枪盾手,枪尖就对准桥头,来一个戳一个来一个戳一个,后面又有无数弓手。
    之前黄忠太史慈臧霸三人打魏桥的时候都快冲过去了,结果人家在桥头这样发起反击,他们就不得不退回去。
    如果再安排一名猛将的话,这种地方简直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典韦虬结的肌肉迸起,左手紧紧抓着盾牌,怒吼道:“我先冲,大家跟我上!”
    “吼!”
    身后将士们爆发出惊天吼声。
    说完之后,典韦如人形高达一般迈步上了桥头,众人如蚁附般跟随。
    “放箭!”
    桥头郭昭立即下令。
    箭矢如雨点劈头盖脸打落,典韦长啸道:“陈留典韦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说罢猛然发起了冲锋,箭簇打在他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典韦?
    郭昭吓了一跳,典韦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魏桥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典韦就如同一只猛兽般冲入了人群,最前面举着盾牌,架着长矛的七八名枪盾手根本抵挡不住他的巨力,竟是硬生生让典韦利用盾牌撞飞出去。
    “快,守住,快!”
    郭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呼喝着周围士兵涌上来。
    一阵混乱当中,泅水过来的张辽已经靠近桥头附近,骤然爬上岸,向着北林村村口的桥头杀来,怒喝道:“雁门张辽在此,挡我者死!”
    说罢一头攒进人群当中,手中大刀左右劈砍挥围,顷刻间已经杀死五六人。
    其实郭昭的士兵不少,只是桥头地形狭窄,所以只能放几百人,其余人都在后面,挤挤攘攘,张辽这边从侧翼杀来,离桥头还有两百多丈,这中间全是冀州兵。
    但谁也没想到侧翼忽然杀出百来人马,再加上桥头被典韦攻破,后面的青州军鱼贯而入,很快站稳脚跟,一时间冀州军乱作一团,纷纷四散奔逃。
    郭昭哪里料到典韦和张辽竟然在这里,顿时冷汗直冒,喊道:“坏事了,明公中计了,我必须立即告知公子尚。”
    说罢转身逃跑,他这一跑,整个防线瞬间崩溃,如决堤一样,溃兵丢盔弃甲,四散逃跑。
    陈固乡前线,立即失守。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陈固乡防线分为两段,一段是清水支流分出来的南林村和北林村,一段是后方的庄园。
    袁尚的主力部队就驻扎在庄园,此地离前线大约有那么四五里地。
    因为还不知道前线的情况,所以袁尚此时才刚刚整顿了兵马,正准备出发前往北林村去看看情况。
    结果谁也没有想到郭昭败得这么快,他才刚启程没多久,前方就出现了大量溃散的兵马,蜂拥般向着他的部队冲来。
    “怎么回事?”
    袁尚骑在马上大惊失色,漫山遍野全是溃兵,最近的已经不足百丈。
    审配忙道:“这定是郭昭打了败仗,公子,快下令往后撤,退入庄园当中,莫要让溃兵冲了本阵。”
    “撤!”
    袁尚立即下令。
    但他的兵马还有两万多人,列阵臃肿,想立即转向根本没那么容易。
    很快最前面的吕翔部就被溃兵冲击,紧接着源源不断的青州军就已经杀来,将袁尚的前军杀得片甲不留,四散逃跑。
    袁尚自己位于中军,后军则有张凯负责,纷纷往后方逃窜。原来他有七个部将,黄忠杀了三个,许褚杀了一个,现在只剩下郭昭吕翔和张凯三人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中,袁军整个阵型开始溃败。
    郭昭骑马跑得快一点,狼狈不堪地来到了袁尚这边,高声喊道:“不好了公子,不好了公子。”
    “郭昭,你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袁尚勃然大怒,自己还正准备过去支援他,结果眨眼睛郭昭就被人家击溃,若非前军败得这么快,他又怎么可能会受到溃兵的拖累而导致只能往后撤退呢?
    没料到郭昭哭丧着脸道:“公子,我们上当了,典韦和张辽根本就没有在魏桥,这一切都是刘备的计!”
    “什么?”
    审配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魏桥那边不是已经证实了吗?”
    郭昭指着后面惊恐道:“监军如果不信可以去看,正是那典韦和张辽率领大军突破了小桥,不然的话,青州军根本不可能过来。”
    “遭了,出大事了。”
    审配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典韦和张辽没有去魏桥的话,那界桥就彻头彻尾是一个陷阱。
    “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袁尚也慌了神。
    审配马上说道:“必须立即派人告诉明公此事。”
    “可是我军已经被青州军围困。”
    “管不了那么多了,公子先撤回庄园,然后快马派人去界桥传信。”
    “好。”
    袁尚只好应允。
    此时,在陈固除了犬牙交错的青州军与冀州军以外,还有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便是被郭图派来佯装支援陈固的马严部。
    他们有五千人,已经抵达陈固附近。
    见到这边已经开战,马严观望了一阵,便对副将说道:“青州军攻势很猛,公子尚这边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了,我们待会从侧翼偷袭他们,你派人赶紧向监军传信。”
    “唯。”
    副将领命而去。
    过了片刻,马严带领士兵们准备进攻支援袁尚。
    不料许褚早就埋伏在外围,见他们出动,立即率领兵马杀出,将马严部杀散。
    一时间,整个陈固都变成了战场,局势乱作一团。冀州军在前面被击溃之后,中后军也都形成大溃败,袁尚聚拢数千本部人马在庄园防守。
    而就在刘备军以集中力量先破袁尚部的时候,郭图也很快得知了消息,因为陈固离临西本来就不远,仅仅隔了三十多里。
    所以当得知刘备增添的援军已经抵达陈固,正在猛攻袁尚的时候,郭图大喜过望,以为自己的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了,便对部将史涣说道:“传令三军,向界桥进发。”
    史涣诧异道:“监军,之前斥候说刘备正在猛攻公子尚,我们不前往救援吗?如果公子尚有危险,恐怕我们难逃明公的罪责呀。”
    郭图表面微笑道:“史将军,你要明白,我们此次主要目标就是刘备,此时刘备大营空虚,不进攻更待何时?”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明公的命令,若是耽误了攻打刘备,你罪该万死。”
    郭图冷哼一声。
    救袁尚?
    笑话。
    他在心里冷笑了起来。
    作为支持袁谭那派系的谋士,郭图怎么可能会救袁尚嘛。
    袁尚死了更好,那样的话,袁绍就不会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再有什么犹豫。
    到时候哪怕问责起来,袁谭也会力保他。
    且此战只要击溃刘备,帮袁绍夺取整个青州,那就是大功一件,死个袁尚而已,难道比江山更重要吗?
    想到这里,郭图也没有再犹豫,呵斥道:“还不快去。”
    史涣无奈,只得道:“唯。”
    临西郭图部立即开始向界桥方向移动,这个时候袁绍其实也得知了郭图已经抵达临西,准备偷袭刘备后营的消息。谷
    袁绍大军已经在界桥桥东筑造大量的矮墙,步步为营,缓慢推进,离刘备大营约一里左右。
    桥头营寨当中,袁绍拿着公文,脸色严峻地对众人说道:“郭图发来文书,说刘备本部人马派出了两万多人北上进攻吾儿,此时刘备军营寨内空虚,他准备趁机偷袭刘备军营寨,诸公以为如何?”
    “刘备只有四万多人马,这就敢分出一半去进攻公子尚?”
    众人十分诧异,没有想到刘备胆子如此之大。
    刘惠想了想道:“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刘备营寨易守难攻,留下高顺陷阵军及两万人马,想要阻拦我们,还是很容易。所以他干脆分兵出去,打算逐个击破,从而找出一条生路。”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袁绍又问。
    刘惠想了想道:“此时驰援公子尚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猛攻刘备营寨,围魏救赵。如果能够击破营寨更好,如果不能击破,也得给刘备制造压力,逼迫他的兵马回来。”
    “嗯。”
    袁绍点点头,左右看看说道:“传令,对刘备营寨发起进攻!”
    “唯!”
    众将士纷纷领命。
    不怪袁绍这样判断,因为除了袁尚审配他们以为,没有人知道张辽和典韦南下是个幌子。
    谁能想到青州军居然拿水师冒充陆军?
    要知道,河北这种地方,能出现水师本身就是一件很离奇的事情,更别说要让他们脱离传统思想观念去考虑原本只能在黄河上游弋的水军,忽然变成了一支能征善战的陆军,怎么能不让他们疑惑?
    再加上陈暮设计将粮仓布置在界桥以南,让袁绍以为粮仓是同时往南北两处进攻点提供粮草,这就坐实了刘备佯攻界桥,实则攻打魏桥的策略,所以才让袁军中计。
    不然的话,想要让袁绍主动进攻界桥可不容易。
    袁绍一声令下,界桥袁军浩浩荡荡开始进发,连日来的准备已经让他们十分充足,铁皮木幔、大量的木板都已经准备妥当,外面都包裹了铁皮,不仅能够防止燃烧瓶把木板烧起来,还能够抵御床弩的穿透能力。
    从刘备军大营的山坡上往下看,就看到远处一里之外,袁军营寨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如潮水一般的汇聚在坡岸下方,然后开始顺着河流南岸前进。
    正如当初张辽击破高览一样,袁绍是打算从西侧坡岸下方,仰面向着坡岸上分进攻,而不是从别的地方打上去。
    原因也跟张辽那一战差不多,别的地方是垂直路线,坡度太抖,跟攻城差不多,士兵们别说攻打上去,就算是攀爬上去都费劲,而且高度也比城墙高了不少。西侧则是个缓坡,从坡下到坡上长达二三里,自然也就更容易上去。
    此刻刘备与陈暮就在坡岸上观望,有斥候早就将郭图的动向报告给了他们,沮授荀攸牵招高顺等人在一旁陪同,看着山下的袁军集结,刘备忍不住说道:“四弟,袁军终于开始进攻了。”
    “嗯。”
    陈暮点点头,对刘备说道:“大哥,这里就交给高顺处理吧。”
    “我们不迎敌吗?”
    刘备诧异。
    陈暮笑道:“得营造出一副营中空虚的假象才能骗得了袁绍,让他费尽心思进攻前营就行,我们去后营处理郭图。”
    “好。”
    刘备便转身往后营而去。
    整个营寨可不是就在坡岸上铸造起一片栅栏加一些帐篷就完事,除了那无数的防御工事以外,光营盘就有三四座,互为犄角,里面又有连通道路,还有中央校场。
    刘备的营寨占地约三四平方公里,包括了当初张辽击破高览的那个冲积扇形的高地,以及高地下方的丘陵,陡坡,还有当初张辽迂回绕道的那大片平原区域,那些属于后方营地,里面现在囤积了两百多万石粮草。
    如果典韦和张辽真的南下,估计现在刘备陈暮他们要头痛死,因为三面包围,后方又囤积如此多粮草的情况下,若兵力不足,很有可能让郭图突破后营,到时候一把火烧下来,他们就真的绝望。
    好在这一切都是计谋,刘备不仅兵力足够,步卒有六万多人,还有一万骑兵,张飞八千轻骑加上两千玄甲重骑,这股力量别说防守,就算是野外鏖战,也不虚袁绍十二万大军。
    张辽典韦许褚带走了约三万多人,他们营寨内部尚有高顺部以及刘备牵招本部三万五千人左右。刘备让高顺应付正面袁绍的进攻,他领本部人马前往后营。
    后营是没有什么太险要的地方,一望无际的平原区,外围用栅栏圈起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防御工事。
    临西到此地不过二三十余里,下午时分,郭图大军就已经抵达此处。
    陈暮站在后营一处内部丘陵上方的高橹向外观望,就看到营外浩浩荡荡数万大军,将后方营寨已经团团围困起来,营寨大门紧闭,寨墙上只有两三千守军,正如临大敌,严正以待。
    “这郭图倒也有几分狠劲,居然放着袁尚不去救援,难道他就不怕袁尚被我们杀死,袁绍责怪他吗?”
    刘备看着郭图还真放着袁尚不管,来攻打他们,颇为诧异。
    陈暮笑道:“友军有难不动如山,这不是郭图有狠劲,而是他并不支持袁尚,我们在袁军内部的细作回报。袁谭和袁尚争夺冀州牧之位,两派各有支持者,袁绍不能决断,因而袁军内部派系林立,互有倾轧,这才导致郭图没有救援袁尚。”
    “还有这种事情?”
    刘备皱起眉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刘封与刘侯,这两人是嫡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一岁,兄弟两人平时似乎不是很亲近,因为刘封不喜欢带刘侯玩,如果将来二子夺嫡,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更关键的是他还有几名庶子,庶子当中有刘永极为聪慧,年方九岁就已经像个小大似的,熟读经书,学贯文武,在泰山书院成绩名列前茅,为人也颇为贤能。
    听到袁绍因为不能决断子嗣的问题而导致袁军内部派系林立,刘备不由也开始担心起来自己将来的子嗣会不会也闹分裂。
    “大哥在想什么?”
    陈暮见他眉头紧皱,稍微一猜就明白他所思。
    刘备看到他,忽然就笑了起来,乐道:“我有四弟在,还担心此事做什么。四弟你觉得,我那几个子嗣,谁将来能够担当大任?”
    在青州军当中,如果刘备的几个儿子互相得到一些将领谋士的支持,根本成不了什么大事。
    唯独如果能得到关羽张飞陈暮的支持,那这个人一定能成为继承人。
    因为刘备相信自己三个兄弟的选择是正确的。
    陈暮笑道:“大哥是想把将来子嗣继承的问题抛给我,我其实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未定性,难以看出能力和性格,刘封刘侯刘永都是我的弟子,我也不至于偏袒,但如果真要选的话,还是要等将来他们长大之后,再做评判。”
    “嗯。”
    刘备点点头,目光再次看向营寨外面的敌人。
    现在再考虑这些事情,其实也有些想得太远了,如果不能把袁绍除掉,将来他能不能继续称霸一方还两说,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将袁绍铲除再说。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关门打狗

    密密麻麻的袁军已经来到了营寨之外,郭图手搭凉棚观望,只看到墙上稀稀疏疏的青州军。
    长达一里多的寨墙上居然不过才两三千守军,就寨墙都站不满,甚至一些高橹塔楼上都没有弓手,这只能证明一件事——青州军的兵力已经严重不足。
    郭图立即意识到,青州军一部分兵力北上去进攻袁尚,另外一部分兵力在正面防备袁绍,且大部分弓手都集中在正面都坡岸上。
    这就导致后方营寨没办法防守,现在正上强攻都好时机,因此他立即对史涣说道:“传令下去,强弩手压制寨墙上对敌人,然后猛攻一处寨墙,他们得营盘太大,防守不过来。”
    “攻打哪一处?”
    史涣询问。
    郭图四处观望之后,指着正门道:“攻打营门,营门打开之后,大军便可以杀入其中。”
    “明白。”
    史涣点点头,立即下令麾下强弩手开始向前压进。
    作为袁绍部下当中少有管辖强弩部队的将领,史涣曾经最多的时候,在王芬时期,拥有一万弩手部队,只是后来因为战局需要,而被打散了建制,将部下分散出去不少。
    但他如今依旧有三千弩手,再加上军中尚有两千多弓手,配合正面主力约二万多步卒,乌压压的大军在营外列阵,显得寨墙上的青州军十分单薄。
    寨墙上的青州军人心浮动,惊恐地看着寨外的敌人。在郭图下达命令之后,很快前军分散开,后方大量弓弩手开始向前推进。
    “放箭!”
    眼见冀州军发动攻势,寨墙上的守将连忙下令放箭。
    然而此地的弓手显然不多,零零散散数百支箭射出去后,大部分都被架设在弓弩手身前都刀盾手挡住,只有少数几十个倒霉蛋中箭,伤亡不过二三十人。
    “放箭!”
    史涣冷冷一笑,等弓弩手们准备好战阵之后,同意下达了指令。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数千支箭密密麻麻地组成了箭雨,弓弩抛射,遮天蔽日,如图雨点般落在了墙寨之上,只听到“咚咚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偶尔还能听到惨叫声。
    大多数箭都射在了寨墙上方的木制栅栏上,所谓的寨墙其实就是钉在栅栏上的一道木板浮桥,人站在上面,大概上半身能够高出栅栏,这样弓箭手就可以在栅栏里面往外射箭。
    当敌人同样往这边射箭的同时候,他们就可以蹲下来躲到栅栏下方,类似于城墙的结构。只是区别在于,弓箭是射不穿夯土城墙的,而木制的栅栏却有可能射穿。
    角度、力道、位置都成为了弓箭射穿栅栏的要素。
    因为栅栏是木柱连接在一起组成,上面削尖,下面组成连排,或是用铆榫结构连接,或是用绳子捆绑,或是通过插入地面连成一排,或是用木板钉子固定在一起,样式多有变化,但规制是差不多的。
    所以实际上栅栏由木柱相连,中间有缝隙存在,只不过寨墙上方的缝隙用木板阻隔了起来。而弓箭能够把木板的薄弱处射穿,直接射伤躲在木板后面的敌人。
    有经验的青州军都是趴在脚下的木板上,而不上背靠着木板。在老兵们的呵斥下,大多数青州军并没有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还上有少部分士兵慌乱之中背贴着木板,被射穿木板的弓箭射死射伤,哀嚎不断。
    在弓弩手的掩护下,后方步兵迅速往前压进,接连不断的箭雨逼得寨墙上的青州军几乎不敢冒头。整个寨墙栅栏以及木板上叮叮当当插满了箭,那一个个箭塔更是像刺猬一样,上面的弓手要么趴着,要么被射死。
    “冲啊!”
    随着郭图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冀州军正式开始了对营寨大门发起了冲锋。一排排士兵举着云梯快速跑动,当他们到了前阵时,箭雨终于停下,而此时的青州军也已经开始反击。
    一袋袋石灰粉往外挥洒,然后是燃烧瓶,外围的陷阱也开始发挥作用,当有士兵扛着云梯跑动的时候,地面突然下陷,落入坑中,里面插满了木制尖刺。
    这种坑叫做陷马坑,是古代用于防御战中比较常规的布置。大多设置在营寨附近,城池战中也有,但一般是设在城门口,防止敌人入城。
    见到青州军也还算防御顽强,郭图就更加认定这是敌人兵少的体现,大手一挥道:“全军压进,第一个入寨着赏百金!”
    “监军有令,第一个上寨着赏百金!”
    “杀啊!”
    “挡我者死,冲冲冲冲!”
    重赏之下,冀州军彻底红了眼睛,纷纷叫嚷着开始往前冲。
    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营寨外围上万冀州军蜂拥如蚁般向着营寨冲来,寨墙上零星的防御,仿佛被大海浪花淹没的沙石般起不了任何阻挡。
    远处丘陵高橹之上,正在用望远镜观察战局的刘备看到这一幕,沉吟道:“四弟,该撤军了吧,再不撤,恐怕士兵们伤亡很大。”
    陈暮其实倒是想让士兵们继续抵御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做戏做得更加完美,让郭图相信他们只有这点守军,不得已在利用寨墙顽强死守,也就不会担心这是个陷阱。
    简单来说,在寨墙上的这几千青州军其实应该作为弃子抛弃,拿两三千士兵的性命做诱饵,使郭图奋力拿下后营,这样他才会继续往前冲,陷入包围圈当中。
    毕竟慈不掌兵,不心狠,如何能让敌军相信这已经是青州军仅存的抵御力量?
    但郭图太自信了,这个时候就直接大军压进,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会不会是个陷阱,所以陈暮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让寨墙上的守军牺牲下去,点点头道:“敌军已入套,全军出击,已无退路,该撤了。”
    “那就好。”
    刘备长舒了一口气,对身边对传令兵道:“吩咐前线,撤!”
    “唯!”
    传令兵立即举起了手中的黑旗摇动。
    “叮叮叮叮!”
    远处一直观察着丘陵上方情况的发令兵马上敲打起铜钲,鸣金收兵。铜钲发出的声音往前面传,到第二个传令点,马上响起新的铜钲声。
    等到这声响起的时候,前线将领才终于收到了信号,松了一口气,马上高声下令撤军,让士兵们放弃寨墙,往后方撤退。
    因为刘备和陈暮是在距离后营约一里处的丘陵高橹上,离地二三十多米,离后营也有四百多米,距离很远。
    这个距离看人都只能看蚂蚁一样小,更别说军旗。也就是刘备陈暮有望远镜才能看到前线情况,所以在无法传令的情况下,就只能一层一层地往外发送信号。
    虽然传输速度已经很快了,不过当青州军正式撤军的时候,冀州军基本就已经杀到了寨墙外,开始搭建大量云梯往上方寨墙攀爬。
    青州军撤军的一幕到了郭图眼里,自然就变成了冀州军大发神威,杀到了寨墙上,将那些青州军逼退。
    见到此景,郭图大笑道:“刘玄德不识天数,以卵击石,安得不败,此战,我军胜矣!”
    史涣见真的攻破了刘备军后营,大喜道:“监军神机妙算,属下佩服万分。”
    “行了,现在不是吹捧吾的时候,传令,继续进军!”
    郭图见士兵们已经打开营寨,便立即下达命令,这个时候必须趁胜追击,双方现在比拼的就是速度,如果让青州军主力攻破袁尚回师救援,他们依旧有被赶出去的危险。
    因为在郭图想来,刘备只有4.5万人在营寨,一万骑兵与部分步兵北上进攻袁尚,许褚又带了一万人前往支援,那营寨内部,大概就只有约两万人。
    这其中大部分人马要抵御界桥正面的袁绍部队,那么后方留守的人一定不会太多,寨墙上的两三千人,刚好符合郭图的预期。
    现在这两三千人被击退,那么整个青州军的后方营寨就直接空虚起来,郭图便可以肆意妄为。
    郭图知道,青州军的大部分物资必然是放在后营,一旦纵火焚烧,粮草、武器装备、铠甲辎重、马匹以及所有物资都会被毁坏,到时候哪怕前营坚固如堡垒,也没有任何意义。
    别的不说,没有了粮食,高顺的陷阵军天下无敌,也会被耗死。人是铁饭是钢,重甲步兵套在身上的铠甲再厚重,又如何比得上人内心空荡荡的胃部煎熬?
    所以当郭图看到后营已经被他轻松拿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赢定了,剩下的,就看什么时候将刘备张飞陈暮三兄弟擒获,送到袁绍面前。
    至于袁尚?
    呵呵。
    如果能除掉袁绍心腹大患,死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刚好为公子袁谭上位扫清障碍。
    郭图在心中的算盘,却是打得精明无比,想要一石二鸟,立下泼天大功。
    “监军,将士们已经杀进去了。”
    见前方战事顺利,史涣乐呵呵地对郭图说道。
    郭图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走,我们也入营,倒要看看刘备藏了多少辎重在里面。”
    说罢催促马匹徐徐前进,开始往营寨中而去。
    而此刻在远处丘陵之上,陈暮微笑着对刘备说道:“大哥,此计名为关门打狗。”
    “哦?”
    刘备笑问道:“这里面有什么说道?”
    陈暮便道:“狗跑得比人快,如果大军直接杀出营寨,郭图意识到上当,必然逃跑,追兵又如何跑得过一门心思想逃跑的溃兵?唯有关起门来,才能让他们没地方逃。”
    刘备点点头:“我其实觉得,只要将袁尚郭图二部击溃,再回头全力对付袁绍即可,没有必要一定要打歼灭战,这样容易出差错。”
    “击溃容易,歼灭太难。”
    陈暮说道:“但如果不歼灭的话,后患无穷。袁绍死在界桥还好一点,如果让他跑了,召集旧部,在魏郡死守,又会是一场大战。即便袁绍死了,魏郡还有袁谭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样牺牲会更多。”
    “嗯。”
    刘备觉得陈暮说得有道理,便说道:“这倒也是,二弟在魏郡猛攻邺城等地,现在依旧没有进展,可知邺城难攻,让袁绍逃回邺城,确实后患无穷。”
    二人正说着,远处冀州军已经全部入营,青州军且战且退,已经在往中营方向逃窜,但郭图却不知道,中营此时全是青州军。
    “传令,放火吧。”
    陈暮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传令兵立即举起了红色大旗摇动。
    顷刻间,无数燃烧瓶丢了出来,熊熊烈焰烧起,中营的青州军四散而出,将前营团团包围起来,两座营寨之间有校场当做空地,前方的守军已经撤到了校场。
    早将准备好的投掷手就开始往后营扔瓶子,郭图猜得没错,后营确实有大量物资,但现在粮草和武器装备大多转移至中营。
    现在在后营的,那些仓库堆积的,基本全是稻草,陈暮早就想一把火,将郭图再烧他一次。
    上次没烧死你,这次,决不能让你再逃了。
    陈暮目光森然。
    “监军,不好了,这些根本不上粮草。”
    此时,郭图大军已经冲进后营,一部分士兵去追击逃跑的守军,另外大部分开始准备捣毁刘备军的粮草军械等物资。
    但有了上次经验,郭图让手下检验一下,士兵们冲入仓库,打开粮仓,顿时傻了眼。
    里面根本不是粮食,而是枯草,还多浇有酒精与鱼膏油脂。
    听到这话,郭图大惊失色:“怎么可能,连一粒粮食都没有吗?你们确定没有看错?”
    汇报的士兵道:“全都是枯草,我们还闻到了一股酒及油脂的味道。”
    “什么?”
    郭图愕然不已,还未回过神来,外面无数燃烧瓶就已经丢了进来。
    那些燃烧瓶落入了营寨内,立即将布置在栅栏附近的草料点燃,整个后营顿时火起,营寨长一里,宽一里,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圈火焰。
    史涣大叫道:“监军,我们中计了,快撤!”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郭图原本志得意满的心情顿时崩溃,仰天大叫着,整个人状若疯癫,狂笑道:“哈哈哈哈,我不会错的,我不会错的!”
    “监军疯了。”
    史涣人傻了,又已经顾不得他,喝道:“撤!”
    “撤!”
    冀州军见四周火起,连忙想往回撤。
    但此时中营的青州军通过中营侧门,绕到了后营营门口,无数弓箭手这次反向封堵了大门口。
    后营前后两个营门全都被堵上,出来一个射死一个,顿时死伤无数,尸体铺满寨门。

第二百三十章 要变天了

    “冀州军投降了。”
    牵招匆匆前来汇报战况,此战青州军可谓大获全胜。
    陈暮问道:“前营那边如何?”
    “袁绍已经发起了攻势,仲颖那边尚可以抵挡得住,他们无法突破陷阵军。”
    “那还好。”
    “我们也去前面看看吧,子经,此地就交给你善后了。”
    刘备吩咐了一句。
    “唯。”
    牵招应了声便留下善后。
    刘备与陈暮下了丘陵,各自骑上的卢与紫影往前营而去。
    此刻前营的战斗其实才刚开始没多久,袁绍从正面发起攻势,就必须从坡下往坡上打,属于仰面进攻,处于天然劣势。
    因此他必须步步为营,一辆辆外悬铁皮的木幔冲在了最前面,来抵御从坡上方射来的弓箭。
    外围营地离西坡下方有近二里的距离,过长的距离就意味着防线很长。
    当初张辽从东侧爬坡一样攻上去,也幸好是高览自己送上门来,不然的话,还真没那么容易将当时的冀州军击溃。
    谁都知道,防线自然是越长越好,所谓纵深便是如此。如果你防线就一百米,人家推进过来,你就凉凉,但如果你的防线是两公里,这段推进距离那就是生死线。
    古代战争虽然不是热兵器战争,防线长就意味着能对敌人造成更大的杀伤力。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坡岸外围被挖了大量的沟渠,车辆进不来。
    等到双方距离约一里半的时候,袁绍仅仅依靠着木幔推进了半里,前方大量坑坑洼洼的沟渠就让他失去了器械,无法再往前推进了。
    “弃车,盾手向前!”
    随着后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呐喊,传令兵开始不断向前传达袁绍的命令,正在前沿推进的将领得令之后,立即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到了这个时候,战争便也才刚刚开始,冀州军们纷纷丢弃了木幔车,从沟渠当中跃过去,继续向前迈步。
    没有办法,袁军不是没有想过搭建木板让木幔车过去,但前线的将领观察过,认为要想实施这个计划太困难,几乎不可能实现。
    一是沟渠数量太多,且地面存在大量陷马坑,搭建木板工程量太大,即便搭建木板,也有陷落坑道但危险。
    二是他们没有那么多木板。
    所以在报告给袁绍之后,袁绍权衡利弊,只能选择抛弃车辆前进。
    “敌至百丈!”
    高顺率领陷阵军镇守在了半山腰上,双方距离仅差百丈之遥。
    传令兵高声喊道:“床弩准备!”
    “嘎吱嘎吱嘎吱!”
    士兵们奋力推拉着绞盘,在绞盘的拉力下,牛皮筋制造出来的巨大弓弦呈现出夸张的曲线,扣在了弩架上。
    小儿手臂粗的箭支搭着,锐利的箭头闪烁着恐怖的寒芒,上百架床弩,给予人足够的威胁。
    “射!”
    “嗡嗡嗡嗡嗡嗡!~~~”
    随着一声令下,牛皮筋嗡嗡作响,弩箭发出一声声刺破虚空的尖啸,势如闪电般向着坡下的袁军射去。
    由于袁军是仰攻,所以实际上看视野的话,是完全能够看得到床弩蓄势待发。
    并且下方坡岸地形较为开阔,导致他们的阵型也比较分散。
    因此几乎是在弩箭射出来的瞬间,大量冀州军本能趴在了地上,他们能感受到头顶劲风呼啸,死神擦着他们的脑袋飞过去。
    “咚咚咚咚!”
    大部分箭支并没有伤到人,要么射向远点,要么插进了地面,只有少数倒霉蛋中招。
    “装箭!”
    又是一声令下,陷阵军快速开始行动。
    而冀州军那边,在各级军官的催促下,前面的士兵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开始向前进军。
    “敌近九十丈!”
    瞭望手高喊。
    “射!”
    “嗡嗡嗡嗡嗡嗡!~~~”
    又是新一轮的弩箭,这次有了经验,很多人甚至干脆跳入沟渠坑道中去躲避箭支,导致杀死的人寥寥无几。
    后方坡岸下,袁绍看到青州军的床弩居然因为自己这边挖的战壕过多而失去了作用,顿时笑了起来,对左右说道:“刘备以为这是攻城战吗?挖那么多沟渠,最后却变成了我麾下士兵躲避箭支的战壕。”
    刘惠劝道:“明公还是莫要大意,刘备挖掘沟渠,就是想阻拦我们的冲车、巢车、木幔、发石车等攻营器械。虽然因为无法将清河的水引流进去,灌满河水,然我们的器械也无法靠近,刘备以营寨固守,我们亦难以攻打进去。”
    袁绍负手看向东方,沉吟道:“郭图那边应该有进展了吧,陷阵军都在此间,刘备营寨空虚,后方把守的人数不多,我在这里为郭图拖住刘备精锐,他若再不能攻破刘备军后营,那也太无能了些。”
    “还是静待消息吧。”
    刘惠双手笼在袖子里,轻声说了句。
    二人正交谈间,冀州军已经连续躲过了数波箭雨,双方距离也已经拉到了约六十丈左右。
    六十丈距离差不多就是百步,也就是140米左右,高顺居高临下,可让弓弩射程更远,因而放弃笨重且难以抛射的床弩,下达了弓弩的指令。
    “弓箭手准备,射!”
    在高顺下达命令之后,两千弓弩手列好队伍,齐齐抛射,无数箭支高高飞起,仿佛将整个天空遮蔽,如一朵乌云般向着冀州军压来。
    一般来说,弓手列阵射箭,第一轮箭的准头其实不会太好,因为有很多因素都会导致弓箭达不到预期效果,比如角度、风速、敌我双方地势等等,都会让箭支位置出现偏差。
    所以正常情况下,弓手需要第二轮第三轮进行角度调整之后,才能保证准确度。
    但高顺早就演练过,什么位置用什么角度能够射到坡下哪个地方,都一一做过标识,因此只第一轮箭雨,就非常准确地撒入了袁军前阵的人群当中。
    “咚咚咚咚!”谷
    箭支射在木盾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遮天蔽日的箭雨当中,依旧有数百人中箭,多为伤者,不断惨叫哀嚎,剩余的人再次躲入战壕当中。
    箭雨一波接着一波,除了陷阵军当中本身存在的弓弩手以外,刘备把大部分弓手都调给他用,因此高顺不止两千弓手。
    前排的人射完了箭筒里的箭,抱着酸痛的手臂往后撤去,又是两千弓手从后方被调集来,继续压制。
    这一轮轮的箭雨洗礼,光射出去的箭都有数万支之多,地面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支,有一些尸体甚至都被射成了刺猬,等到第二批弓手把箭筒里的箭支射完,坡下已是死寂一片。
    袁绍派了一校五千人作为前军向山上发动试探性进攻,箭雨之后,这一校人马要么被射死,要么逃回来被督战队斩杀,要么躲入战壕当中,伤亡不计其数。
    等到箭雨终于结束,才有零星的一千多人从战壕里爬出来,缓慢向后方撤退,原本浩浩荡荡向上冲锋的袁军势头瞬间一滞,化为败退的溃散。
    “刘备的箭支准备还真多呀。”
    袁绍皱起眉头,这一批本来就是试探性进攻,但他也没有想到刘备居然直接调动那么多弓箭手,五六万支箭不要钱似地往下扔,这么大手笔,还是让他没有想到。
    “明公,你看那边!”
    便在此时,一将领望向东面刘备前营后方,面露喜色,指着那边说道:“那边有烟火升起。”
    袁绍连忙望去,就看到数公里之外,滚滚尘烟不断往上直冒,黑色的烟雾笼罩了半边天空,隐约还能够看到在远处营寨上方偶尔窜起的火苗,可见火势已经到了非常大的地步。
    “那是。”
    “好像是刘备军后营营寨。”
    “郭图得手了?”
    众将士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伸长脖子想看得清楚些。
    可惜他们没有望远镜,因为离得太远,只能看到遮蔽了半边天空的烟尘,其它的东西什么都瞧不见。
    “明公,看来郭图已经攻入了刘备军后营,按照计划已经在焚毁刘备军物资。”
    刘惠抬起头看着山坡上道:“陷阵军不惜用如此多的箭支打退我们的前军,恐怕就是想迅速将我们击退,为后面争取时间,可惜的是他们兵力不足,招架不住郭图,导致后营失守。”
    “哦?”
    袁绍听了刘惠的判断,便询问道:“子惠以为,我现在该如何?是在这里等待,慢慢围困,还是立即进攻?”
    “立即进攻!”
    刘惠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何?”
    袁绍不解,郭图已经得手,焚毁了刘备大量物资,这意味着刘备军营已经没有存粮,围困起来,等他们饿死就行了,为什么要继续进攻呢?
    刘惠却道:“明公别忘了,公子尚那边,还有魏桥那边也在往我们这边赶,如果不尽快的话,迟早生变。何况此刻刘备后营失守,我料他们前军必然慌乱,正是进攻之时。”
    “对了,尚儿!”
    袁绍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之前郭图给他发的公文当中有提过,刘备派张飞北击自己的儿子袁尚,他原本是想让郭图前往救援的,但郭图却劝他趁刘备军空虚而袭击营寨。
    当时他觉得张飞部虽是大量骑兵,但袁尚那边有三万人,且占据地利,怎么样也不该会败,所以同意了郭图的意见。
    现在确实成功了,可袁尚那边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万一失败了呢?
    因此立即攻克刘备营寨才是正确的选择,这样就能够逼迫北面的张飞回来,解除袁尚那边的危机。
    而且最重要的是张辽臧霸典韦三部青州军主力还在往回赶,拖得越久对袁军越不利,所以刘惠说的是正确的,确实应该立即进攻。
    当下袁绍也没有犹豫,下达总攻的命令。
    浩浩荡荡的冀州军开始一路往坡岸上发起了冲锋,陷阵军果然如刘惠预料的那样,见到后营冒烟之后,顿时一片骚动,出现慌乱的情况。
    眼见坡岸下冀州军再次发起攻势,高顺便下达了命令,让士兵们往后撤,回到了坡岸上方的营寨上利用寨墙固守。
    “刘军果然大乱了。”
    见到这一幕,袁军众将士们顿时笑了起来。
    因为他们看到其实坡岸上方还有大量器械没有使用,床弩就这样遗弃,一些滚石檑木也没有推下来,明明还有箭矢却不敢继续射箭,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高顺也慌了神。
    袁绍命令军官们在军中宣扬刘备后营已经被郭图偷袭焚毁的消息,又看到陷阵军撤退之后,冀州军上下士气大涨,数万人一窝蜂开始往坡岸上冲。
    这次就不是刚开始那一校人马那样分散,浩浩荡荡数万大军拥挤在一起,似乎生怕跑慢点就不能建功立业了一样,都想打顺风仗。
    只是毕竟坡岸下离上方营寨有二里,中间又有大量的沟渠障碍物,因此他们还没冲多远,高顺就已经撤回营中。
    此刻坡岸上方营寨内,旌旗招展,刘备和陈暮也恰好在此时回来,于寨墙上方寻到了高顺沮授荀攸。
    “明公,四将军!”
    高顺面表威严,只是行了个简单地军礼。
    刘备也没有在意,摆摆手道:“仲颖,局势如何?”
    “明公请看。”
    高顺指着外面道:“我已经按照四将军的吩咐,后营火起便佯装慌乱后撤,袁军已经大军压境了。”
    “好好好。”
    刘备顿时高兴起来,观望着外面形势,点点头道:“袁绍上当了。”
    陈暮也说道:“袁尚覆灭在即,郭图已经全军覆没,袁绍三路兵马齐出,已被我们逐个击破两路,最后一路也已经要自寻死路,三哥恐怕早就到了长乐,大哥可立即派人让他准备拦截袁绍溃军。”
    “嗯,我现在就派人去。”
    刘备连忙下令。
    “此战,袁绍将彻底覆灭了。”
    沮授感叹了一句。
    荀攸夸赞道:“子归计策当真是神鬼莫测,先以粮仓诱歼袁军骑兵,又利用水军冒充主力进攻魏桥,让袁军以为我们分兵,又施展巧计,破袁尚,烧郭图,环环相扣,令人钦佩呀。”
    陈暮微微一笑道:“公达过誉了,我只不过是利用了袁绍郭图这些人想尽快击败我们的心理,故意露出一些破绽引诱他们上当而已,如果来者是廉颇,我就算自己烧了我自己的粮草,估计袁军也依旧安稳如山。”
    这就是利用了人性的弱点,如果你无欲无求,根本不想击败敌人,只想防守,那敌人露再多的破绽都没用。但如果你有所追求,看到敌人有破绽而选择主动出击,那你就得承受是不是敌人故意为之的风险。
    偏偏袁绍就是这样,见小利而忘命,不就是如此吗?
    沮授眺望着苍穹,徐徐上坡的冀州军似乎已经不在他的眼里,只望着远方云卷云舒的碧蓝天空,轻声说道:“这天下,该变天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兵败如山倒

    “快快快!”
    在军官们的一声声催促当中,冀州军快速往坡岸上冲去。
    袁绍他们看到的是刘备军的后营起火,所有人都以为郭图得手了,且陷阵军如丧家之犬般撤退。
    但站在营寨上方的刘备陈暮他们俯视下来,看到的却是冀州军如同飞蛾扑火般来送死。
    最前面的是一排排手拿长戟的士兵,他们冲得最勇猛,嚎叫着如狼一样冲锋。
    这些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大戟士,专门用于对付玄甲重骑和陷阵军。
    因为大戟士的戟有点类似于枪上装了一把镰刀,上面有倒钩。在对付玄甲重骑的时候可以用戟上的倒钩来砍马腿,对付陷阵军的时候可以拿枪尖刺。
    所以如果真的在战场上遇到的话,只要大戟士配合比较紧密,人数多于陷阵军和玄甲重骑的话,不是没有机会击败他们。
    然而谁都知道,大戟士是袁绍的亲卫,数量并不多,根据《后汉书》记载,只有几百人而已。
    之所以人数不多的原因是因为大戟士也是重步兵,挑选的都是百人将精锐士卒,并且要想训练得配合紧密也十分困难,袁绍没了鞠义基本就没了练兵的将领。
    因此大戟士很难形成规模,无法对玄甲重骑和陷阵军造成威胁。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如果连大戟士都已经出动了的话,那就说明袁绍的底牌尽出,已经再也没有别的手段。这是孤注一掷的进攻,不是刘备死,就是他亡。
    因而此时此刻,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一战。
    陈暮微笑地看着下方,多年筹划,袁绍的精锐部队,先登死士、冀州骑兵皆在多次战乱当中全军覆没,剩下的只有大戟士了。
    历史上的大戟士数量不多,但在陷阵军和玄甲重骑的威慑下,袁绍也是尽力培养,所以有千余人。
    只要把这些最后的精锐除掉,袁绍便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大哥,准备决战吧。”
    陈暮对刘备说道。
    刘备点点头:“那便战吧。”
    “末将出营了。”
    高顺对刘备沉声说道。
    “嗯,去吧。”
    刘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双股剑,说道:“我也去。”
    陈暮诧异道:“大哥何必亲身犯险?”
    刘备摇摇头:“有玄甲重骑守护,我无碍的,此战必须由我与袁绍做个了结。”
    “大哥.......”
    “四弟,不用劝我了,我绝不能放跑了袁绍。”
    刘备目光森然,匡扶汉室对于他来说,是最大的使命,北方现在就只有袁绍最棘手,如果放跑了袁绍,不知何时才能一统河北。
    因此此战他必须亲自出战,率领玄甲重骑以及后方牵招的军队前后夹攻,务必不能让袁绍从他手里逃脱。
    陈暮想了想,便也就没有再劝了,自己的大哥南征北战多年,想来应该懂得照顾自己。
    现在按照他的布局,袁尚大抵已经被击败,张辽典韦许褚他们顺利的话,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此战如果能够解决袁绍最好,如果不能解决,那便继续围堵就是。
    更何况张飞早就已经前往长乐,现在应该也已经把长乐粮仓攻陷,在他一轮一轮的策划之下,袁绍已经是十死无生,今日就是袁绍的葬身之所。
    “这沙丘,确实是块困龙之地,幸好不是困得大哥。”
    陈暮心里想着。
    浩浩荡荡地冀州军已经开始在往坡上发起了冲锋,当他们离大营越来越近的时候,刘备军营寨,忽然打开了,一列列重甲步兵迅速出营列阵。
    远处坡岸下方正眺望的袁绍等人顿时疑惑起来,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龟缩起来,利用营寨防守?
    打开大门出来决战,这是什么操作?
    袁绍诧异道:“莫非是那刘备想要从正面突围出去?他以为我的大戟士是泥捏的吗?”
    麾下几名谋士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青州军在搞什么鬼。
    倒是有一名将领说道:“许是高顺想要背水一战,陷阵军号称冲锋陷阵天下第一,出了名的擅攻不擅守,他是想正面击溃我们,死中求活!”
    “倒也有这个可能。”
    袁绍点点头,算是给青州军这个奇怪的举动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几乎是在陷阵军出营列阵之后,冀州军就已经杀到了面前,双方还未碰撞在一起,就已经呈现出了极为恐怖的气氛。
    “放箭!”
    高顺立即下达指令,陷阵军由重甲兵以及强弩手组成,外围三千重甲兵,将里面的强弩手团团保护起来。
    此刻最前面的枪盾手纷纷让开位置,强弩手提着手弩出列,排列组合开始释放弩箭。
    箭矢遮天蔽日,顷刻间就把冲在最前面的冀州军射了个空。除了重甲的大戟士以外,普通士兵只要在射程范围内,生存几率很小。
    一轮弩箭射完,马上就是第二轮,强弩手拿的弩是连环弩,射程很短,但射速极快,能够组成强大的火力网。
    因为以每米站两个士兵来算,一千名强弩手横排站列就是五百米,前面的蹲伏,后面的站立,这样就能让两千名强弩手在大概二百丈的宽度范围内,向外面释放弩箭。
    连环弩在短时间内快速抛射,面对敌人大规模进攻,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短时间内甚至可以释放出一两万支弩箭,覆盖范围便是在身前四五十步内。
    想象一下你身前一百米以内被一两万支弩箭覆盖是个什么场景,地面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支,最前面的两千多名冀州军瞬间死伤了一地。
    几乎是这一轮箭雨之后,后面的冀州军看到的场景,便是前排一片死寂,东倒西歪全是尸体,有些还没有死透,哀嚎惨叫,鲜血流了一地,伤者不断翻滚,死尸层层叠叠,给予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愣着干什么,杀上去,他们已经没有弩箭了!”
    有将领高喊着。
    “杀!”
    大戟士们齐齐怒吼,陷阵军的弓弩将后面的士兵们镇住,正需要他们站出来的时候。
    有了大戟士的冲锋,总算是安定了军心,冀州军继续开始向前。
    确实跟那名将领说得一样,强弩手已经没有弩箭了,马均设计的连环弩跟左轮手枪一样,打完之后,就得重新装填弩箭。
    但弩箭装填十分繁琐,比火绳枪还要麻烦,需要打开弩盒上的盖子,一支一支地往里面上弦,因此在实战当中,连环弩是无法做到像火枪那样三段射击的。
    没有了强弩的压制,后方的冀州军再次涌上来。强弩手如潮水般往后退去,身后的枪盾手立即向前一步,放强弩手从缝隙中过去之后,便原地结阵,把盾牌往地上一竖,只留长枪对准敌人。
    这就是陷阵军的可怕之处,远有强弩,近有长枪,如龟壳一般难以攻破。最关键的是里面的强弩手还会重新装填弩箭,向外面不断抛射,要想打破这个龟壳,根本没那么简单。
    很快,陷阵军就与大戟士撞在了一起。戟的长度比枪稍微长一点,两边枪戟不断碰撞,大戟士用戟上面的倒钩钩住枪头连接处就会往外拉,想破掉陷阵军的阵型。
    然而双方都是精锐之师,互相拉扯没那么容易。有些力气大的确实拉掉了枪头,还有些甚至钩住了盾牌,把盾牌给掀翻在地上,打开一个缺口。谷
    但陷阵军配合紧密,缺口一处,左右立即就会移动把缺口补上。同时也有一些力气大的士兵,把敌人的长戟给带了过来。
    两边都处于僵持,互相用枪戟刺来刺去,真正杀到的人却没有几个,像两只刺猬打架一样,谁都奈何不了谁。
    袁绍远远观望,就看到自己大军已经和陷阵军展开决战,双方正处于角力阶段,于是便说道:“陷阵军确实非同一般,居然能够抵挡得住我数万大军的冲击。”
    “陷阵军是重甲士兵,想冲散他们没那么简单。”
    刘惠摸着自己的山羊须说道:“不过重甲步兵的弱点就在于铠甲太重,会导致体力不支,相信要不了多久,陷阵军就会因为体力耗尽而败亡,明公静等好消息便是。”
    “嗯。”
    袁绍点点头,目光中露出了笑容。
    就在此时,远处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那人身着袁军衣服,浑身血淋淋的,肩膀中了一箭,好在不致命,勉强能够支撑得住。
    外围袁军早就发现了此人,确定了身份,听闻此人有重要情报汇报之后,立即带他来见袁绍。
    “明公!”
    那人正是袁尚派出来报信的探子,总计五六十多人,仅仅逃出来他一个。
    “怎么回事?”
    袁绍眉头紧皱,他以为袁尚那边出事了。
    然而探子下一句话,就让他感觉到晴天霹雳一般,惊得说不出话来。
    探子说道:“明公,大事不好了,张辽典韦根本就没有南下,审监军说,这一切都是刘备的计,我们中计了!”
    “什么?”
    袁绍睁大了眼睛,充满不敢置信:“你再说一遍?”
    “张辽典韦根本没有南下,我们中计了!”
    探子又说了一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袁绍抽出腰间佩剑,恶狠狠地盯着他:“刘备后营起火就是明证,他难道会烧自己后营吗?你定是敌方细作,来乱我军心,斩首!”
    “明公!”
    探子大惊失色,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袁绍一剑斩杀。
    袁绍鲜血溅脸,状若疯魔。
    他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中了刘备的计策,因为魏桥的青州军,下堡东赵尖冢等地的粮草,以及刘备后营的大火,都在证明自己没有错。
    袁绍宁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中计了,因为他已经无路可走,大军压境,回不了头了。
    几名谋士都没有说话,刘惠眉头紧锁,荀谌闭目养神,许攸眼珠子乱转,场间气氛诡异。
    过了一会儿,袁绍大笑起来:“诸位,刘备这点伎俩就想骗我,做梦!”
    “咚咚咚咚!”
    袁绍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出奔雷如雷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咆哮。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东南方向,旷野之上,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人头,最前面的便是玄甲重骑,两千骑兵如潮水般向着此间涌来。
    刘备冲在最前面,高举双股剑:“袁本初,你中计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袁本初,你中计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袁本初,你中计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袁本初,你中计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所有的青州军纷纷呼喊。
    声音山呼海啸。
    “这!”
    看到刘备军忽然新冒出来的数万大军,袁绍彻底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之所以选择进攻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刘备把大概三万的主力部队调往了南面魏桥,导致他自己的兵力严重不足。
    根据郭图给的消息,刘备本部人马多北上先进攻袁尚去了,本寨中只有少部分士兵以及高顺的陷阵军在。
    所以在权衡之后,袁绍才发起了主动进攻,不然的话,他是不会对防备森严的刘军营寨下手。
    但现在看到这些多出来的部队,袁绍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中计了。
    刘备的主力部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自始至终,他都不是十万对四万五千,而是十万对阵七万,南下的部队里,仅有臧霸的部队,是真实的。
    “噗嗤!”
    想到这里,袁绍怒急攻心,喷出一口老血,栽倒下马。
    “明公,明公!”
    周围人吓得连忙爬下马背过去搀扶。
    亲卫将袁绍扶住上半身,他几近奄奄一息道:“传令,撤兵!”
    说完之后,便脑袋一歪,昏倒了过去。
    “撤兵,撤兵!”
    “快快快。”
    “先送明公走!”
    坡岸下诸多袁绍亲卫慌了神,一边按照袁绍的吩咐鸣金收兵,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袁绍送上马背准备逃离。
    后方刘备挥舞着双股剑,暴喝道:“杀呀!”
    “杀呀。”
    青州军发出震天怒吼。
    同时冀州军那边叮叮当当的鸣金声不绝,大队人马的出现以及后方的鸣金声,都让前线的冀州军感觉到一种恐惧与慌乱。
    很多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只忽然听到有人说“败了,败了”,便兵败如山倒一样,开始四散奔逃。
    整个冀州军,瞬间如冰山破裂,所有人都死命逃窜,如无头苍蝇一般,没有了方向。
    战场上,乱作一团!

第二百三十二章 袁绍不能死

    陈暮站在山顶上露出了微笑。
    这个障眼法的诡计就在于拆了东墙补西墙,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才能够让人中计。
    以水军冒充主力骗取袁绍以为刘备要将进攻方向改为魏桥,殊不知,真正的进攻方向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是在界桥这个重要位置。
    所以从一开始,袁绍就已经搞错了方向。
    很多事情都是万事开头难,如果能够找准方向,扛过了最初的艰难,后面往往都是一帆风顺,事业也会越来越红火。
    但如果你一开始方向就是错的,那再努力也没用。
    正如在地里挖石油,准备齐全要大干一场,结果这片地里根本没石油你挖个什么劲呢?
    因此在袁绍战略上出现巨大纰漏的情况下,袁军大败已成定局。
    陈暮站在山顶上远眺,远方坡岸下方密密麻麻,无数仓皇失措如蝼蚁般的生命在四散逃跑,脸色与心情都波澜不惊。
    江山如画,千古大业只是一瞬之间。今日败的是他袁绍,袁氏这杆大旗,也将轰然倒塌。
    说得残酷一点,成王败寇而已。
    只是区别在于历史上袁绍败在了曹操手里,现在败在了刘备手里。
    过程和方式不一样,结果却是没什么区别。
    但时运就是这样,今日败的是袁绍,谁又能知道,明日败的会不会是刘备呢?
    所以生命不息,谋划不止。
    此局之后。
    便是下一步大棋。
    此刻,他的心中已经不再关注战局,而是在想着解决袁绍之后善后的事情。
    界桥一战之后,刘备要面对就不是袁氏残余势力,也不是战场上的敌人,而是在朝堂。
    他的敌人也不再是天下各路诸侯,不是各地盗匪流寇,而是变成了朝廷里那些曾经与他亲密无间的官员们。
    到时候即便杨彪欣赏刘备,跟陈暮还是师兄弟关系,恐怕第一个跳出来向刘虞请旨下诏让天子派一位新冀州刺史空降的就是他。
    关系好是一回事,立场这个东西不能变。杨彪那帮老臣心里惦记的可不是一个新的霸主,而是刘秀后代的东汉江山。
    西汉和东汉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两个朝代,哪怕刘备也是刘邦子孙,但想坐上那个位置,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当初杨彪就试探过陈暮,只不过这种东西大家心知肚明,因此当时陈暮也没有拿话搪塞他。
    只是暗示了一些话,说了一些云里雾里的东西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河北之地乃是关东最重要的区域,冀州收复之后,朝堂会插手是必然的事情。
    刘虞只要没蠢到智商低于八十的地步,就应该明白,刘备已经有青州的情况下,再取冀州,天下谁还能制衡得了他?
    所以来自朝廷的桎梏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然而大哥现在还不能和朝廷翻脸,因为河北之地没有到手,天下人还都在佩服那位有仁义明君之风的刘备。
    一旦为了河北跟朝廷翻脸,之前积攒的名望一朝尽失,对于他来说有些得不偿失。
    更何况以老大哥好面子,为人正直的品性也不会这么做。
    因此就必须想个办法。
    办法倒也简单,一个成语就能概括——养寇自重。
    袁绍可以死,但袁家却不能败得太快。
    只有这样,青州与洛阳朝廷就依旧还有共同敌人,在没有彻底消灭袁氏之前,双方还不会撕破脸皮。
    袁谭还在邺城,让二哥放点水?
    陈暮摸着下巴思索。
    不过以二哥的为人.......算了,这事再好好想想吧。
    陈暮摇摇头,这事要策划起来不容易。
    现在最麻烦的一件事就是,这些年他做得太绝,除了不断削弱袁绍的实力以外,袁绍还丢失了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民心。
    这里面的民心不仅包括那些庶民黔首百姓,还有很多豪强世家,甚至原来忠诚于袁绍的大部分官员,都已经打算投诚。
    或者说,这些人多在翘首观望此战结果。而且与青州朝廷的书信却是无数,只等袁绍一败,立即献出城池。
    人心这个东西本身就是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陈暮策反了很多人,光决战前给各个郡国发的劝降书就不计其数,再加上袁绍对付党人,导致王芬收拢的那点民心也被他挥霍掉。
    所以一旦袁绍死在这里,收复冀州基本上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除非袁谭有那个魄力继续在邺城死扛着,不然便是秋风扫落叶,很快就能恢复汉室江山。
    但还是那句话,现在刘虞还没有死,袁绍如果早死的话,刘虞朝廷很大可能会派新的冀州牧来争权,这对于陈暮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简单来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像历史上曹操在官渡之战击败袁绍之后的情况那样。
    官渡之战后,袁绍很快病死,曹操想要北上,面对袁家三兄弟,想要扫平河北也不容易,所以才需要利用三兄弟内讧,慢慢消磨,花了数年时间才把河北平定下来。
    而刘备不一样,第一是因为黄巾之乱的时候,他在冀州本身就积攒了相当不错的名望。第二是朝廷现在代表了大义,刘备是在奉旨讨伐贼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袁绍自己作了几次。为了逼公孙瓒和刘备离开冀州,他废掉了王芬时期立的那位伪帝。
    为了独揽大权,他打压党人,将党人边缘化处理。要知道党人就是士林风向标,陈暮当年在宦官与党人之间反复横跳,就是因为党人能够给他带来名声上的利益。
    再加上掌权之后为排除异己,搜刮钱财粮草,逼迫了不少世家大族逃离河北,使得袁绍在民间的风评越来越差,百姓对他的拥戴其实已经很低。
    官渡之战后曹操为什么收复河北那么艰难?不说屠了徐州的事情,单说屠了邺城,就使得整个河北民间对于曹操极为抗拒。
    反倒是刘备一不屠城,二对冀州百姓有恩,再加上是奉朝廷大义讨伐袁绍,所以冀州民间对他并不反感。
    现在袁氏之所以还能撑着,完全是靠着袁绍自己个人的威望。
    但只要袁绍一死,以袁氏在冀州的底蕴,袁氏三兄弟一朵浪花都溅不起来。估计很快就会被部下擒获,送到刘备面前。
    青州军抵达之处,整个冀州望风而降也说不定。
    因此这才是陈暮头疼的地方。
    一旁的沮授看到他时而皱眉,时而看向远方露出深思的表情,便开口询问道:“子归,在想什么?”
    “在想收复冀州之后,大哥的处境恐怕有点难了。”谷
    陈暮叹了一口气。
    沮授也皱起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确实会有些艰难,子归以为朝廷会怎么出招?”
    “无非是空降个冀州牧罢了,再想办法把大哥打发到南方去继续收复失地。”
    “看来是把明公当成一件工具了,子归有什么对策没有?”
    “没有。”
    陈暮望向远方:“除非大哥没有生擒袁绍,袁绍也没有死,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是战场上刀枪不长眼,我能击败袁绍,可没有把握能放他跑了。”
    “放跑袁绍?我没有听错吧。”
    荀攸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东西,心道莫非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沮授低声道:“不放走袁绍,消除袁氏之后,朝廷该猜忌我们青州了。”
    “原来如此。”
    荀攸恍然大悟,他是军事奇才,对于人心把控上确实没那么到位。
    谋士也分三六九等,并且同级别的谋士,侧重也不同。
    比如后世某游戏当中,荀彧的智力是96,荀攸的智力是95,看上去相差不过1点。
    但你让荀攸去搞内政后勤和处理朝堂事务试试?
    搞内政荀彧能把荀攸完爆。
    又或者让荀彧带10000人和荀攸带10000人在野外互相指挥对战试试?
    论起行军打仗,荀攸能把他这个族叔打得找不着北。
    以后世标准来看,谋士大体分内政类、谋略类、军事类、政治类以及战略类等五个类型。
    荀彧的战略、内政以及政治水平相当高,谋略和军事就差点意思。荀攸则是谋略和军事水平高,其它的就不如荀彧。
    诸葛亮为什么在后世几乎所有三国游戏当中智力都冠绝整个三国所有谋士,也是公认第一智者?
    那是因为他是全才,所有的类型都在95以上,样样精通。
    所以荀攸没有想到朝廷也理所当然。
    这属于政治方面的范畴。
    沮授搞政治比荀攸强不少,但跟陈暮贾诩郭嘉这些人相比还是差了些。
    他只想到了朝廷会猜忌刘备,却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
    而陈暮在朝堂待了那么多年,什么手段不用想都知道,无非是对刘备继续加大力度封赏,高帽子一堆一堆地捧,但实际好处却一分都不会给。
    地盘朝廷会想办法夺走,兵权也会想办法钳制,最好是再利用朝廷大义,让刘备去南方找其它诸侯的麻烦,消耗他们的实力。
    朝廷最大的手段,便是掌控了大义名分。而刘备偏偏就吃这一套,估计刘虞一道诏书下来,就得屁颠屁颠南下。
    难怪曹操要把汉献帝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权力半点都不能让出去,就在于朝堂上天命难违呀。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荀攸也皱起眉头,一想到他们在前线打生打死,朝廷还要在后面搞小动作就让人觉得难受。
    陈暮摸着下巴道:“我倒是做了一个后手,但这个后手必须要等到天子快老死的时候才能用出来,现在也不知道天子身体如何,想办法拖一拖吧。”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袁绍不死了。”
    沮授说道。
    “如果袁绍不死的话,让他逃回邺城,恐怕又是一场大战。”
    荀攸紧锁的眉头更深了,邺城那边袁氏还有近十万兵马,袁绍逃回去,虽然已是日薄西山,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但又是一场大战,徒耗己方实力,这对于一个谋士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陈暮想了想,扭头身边侍从道:“去大哥营帐内将灯火点燃。”
    “子归有所谋划?”
    沮授来了兴趣,看样子这是打算回营帐看舆图了。
    “我在想该怎么把袁绍逼回魏郡,但不能回邺城,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既不能兵力粮草太少,又不能过分强悍,围困城池个一年半载,拖拖时间,等天子大限之日。”
    陈暮转过身下了寨墙,三人便往营地主帐方向去,因为只有刘备的营帐当中有具体的地图,这些都是军事机密,唯有主将升帐的时候才有可能见到。
    不过陈暮他们自然不在限制范围内,所以趁着刘备去追击袁绍的时候,陈暮就回帐篷看看,万一袁绍没被老大哥弄死,会逃去哪里。
    一行人很快到帐篷里,灯火点燃,沮授和荀攸一眼看过去,目光就锁定在了地图上的某一处红点,顿时笑了起来。
    “邯郸!”
    陈暮也笑着说道:“其实我们都想到了吧。”
    荀攸点点头:“袁绍所有军队分为三处,一处由他亲自带领屯兵界桥,抵御我们青州军。一处在邺城抵御洛阳方向的关将军,最后一处在赵国巨鹿等地抵御鲜于辅,随着我们攻克界桥,巨鹿守军必往后撤。”
    “巨鹿的守军是从北方往西南方的魏郡撤退,赵国是魏郡北面门户,这些守军要想撤回魏郡,邯郸是必经之路,且袁绍也有可能不会放弃赵国,那么邯郸就回成为一处重镇。”
    沮授补充道:“自广宗往南,清水以北,只有平恩、斥丘两座城池,如果我们能够立即出兵南下占领此两城,袁绍只能渡过漳水往赵国方向逃跑。”
    “到时候,我们就逼他去邯郸。”
    陈暮的目光中闪烁过一丝寒芒,邺城位于漳水南面,袁绍想回去的话,从界桥那边逃到界桥以西,然后一路往西南方跑就行。
    那个方向在后世就是威县、丘县、肥乡、广平、魏县、临漳等等河北邯郸市一带的地方县城。
    但在汉代,漳水和清河因为地理位置不同,导致这些地方出于两条河流的中间,此时只有平恩与斥丘两座城池,沿途基本上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无险可守,无路可退。
    如果袁绍从刘备手里逃脱的话,刘备只需要派出张飞都骑兵部队,迅速将这两座城池占据,然后在野外大肆追捕,基本上就把袁绍回邺城的退路断绝。
    这就相当于曹操从洛阳逃出去的时候是走小路而不是大路一样,袁绍走平恩斥丘方向回邺城是最快的,但这是大路,必然追得很死。
    所以袁绍如果聪明一点,那就绕点远路,走所谓的小路,过漳水,从广宗退入曲周,这样他就能够把巨鹿这边的守军带走,然后南下到赵国,身边至少还有一支大军随行保护。
    可这却恰好中陈暮都下怀,他只希望袁绍暂时不死,拖延时间,让他在朝堂上谋求政治斗争的胜利。因此他必然会逼袁绍去邯郸,从而顺水推舟故意放水。
    而剩下的.......
    三人对视一眼,就只剩下袁绍福大命大,能从这次追杀当中逃脱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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