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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玩蛇怪     三国之谋伐txt下载     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八章 齐王

    “免礼!”

    刘虞双手虚抬,让他们起来。

    “多谢陛下。”

    两人站起身,肃穆而立。

    刘虞笑道:“二位卿家,快坐。”

    陈暮立即道:“禀陛下,卫将军坐不了。”

    什么情况?

    刘备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自己身体倍棒,为啥坐不了?

    “这是为何呀?”

    刘虞果不其然发声询问。

    陈暮便说道:“刚才太中大夫无故殴打卫将军,让卫将军膝盖受伤了。”

    听到他的话,刘备脸色瞬间变幻,迟疑一秒,在心里产生了一刹那的纠结之后,然后开始了他影帝级别的表演。

    他首先将身体重心放在左脚上,右脚虚抬,装作痛苦的模样,接着抚摸膝盖,身体弯曲,对刘虞说道:“陛下,臣刚才下跪时见陛下龙体安康,心中高兴,一时忘了伤势,此刻才察觉到膝盖竟是如此疼痛。”

    好演技!

    陈暮在心里给刘备点了个赞。

    刘虞看到刘备的模样,大惊失色道:“怎么回事?”

    司马防马上站出来道:“陛下,臣刚才前去召卫将军与少府时,见虎贲军将太中大夫抬走,便询问了一番,侍卫说是太中大夫忽然袭击卫将军与少府,想必卫将军就是那个时候受的伤。”

    其实当时候司马防没有看到虎贲军把孔融抬走,毕竟竹殿离崇德殿还隔着寿安殿、章德殿、乐成门等地,他来回传信需要一段时间。

    他是过去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前来向刘虞报信的虎贲军侍卫,拦下来后询问了一下情况,知道事情经过之后,便打发走了那个虎贲军士兵,说是会亲自向陛下禀报,所以刘虞这边才没有提前得知消息。

    作为生出司马八达的人,司马防也是只老狐狸,他虽然不清楚孔融和刘备陈暮之间为什么会忽然发生冲突,但熟知孔融口无遮拦的性格,再联系到孔融前段时间弹劾刘备弹劾得最凶,大概也明白是什么情况,所以计上心头,撺掇陈暮告状。

    为国忠心耿耿,向来被世人称赞有加的卫将军刘备在奉诏入京之后,却无故遭到殴打,这显然是一件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事情。

    听到司马防的话,刘虞脸色微变,对身边的中常侍说道:“去问问建公所言是否属实。”

    “唯。”

    中常侍踩着小碎步过去,殿内一下子就肃静了起来。

    公卿们互相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皇宫内斗殴,这事如果放在明朝估计不是件大事,因为每天都在打架斗殴。

    可在汉朝,事就很大了,何况还是太中大夫殴打拥兵二十万的卫将军,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会闹出严重的**。

    因此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严肃,在脑中想办法如何平息这个风波,杨彪士孙瑞等人更是心理埋怨孔融冲动。

    片刻之后,中常侍回来,向刘虞禀报道:“陛下,虎贲军那边说却有其事,太中大夫现在人就被押在宫外,等候陛下处置。”

    刘虞的眉头瞬间皱起来,处置孔融没什么,偏偏孔融是最坚定的保皇派,属于刘虞下面比较中坚的力量。

    如果严惩孔融的话,他那些好友,比如已经进京求官成功,与孔融臭味相投,担任博士的祢衡。还有他的老友边让,估计都会炸毛。

    值得一提的是,边让本该被曹操弄死,但如今历史已经改变,由于曹操得到郑玄称赞,因此边让哪怕不喜欢曹操也不能公然诋毁,不然的话就是否定郑玄。

    作为汉代海内知名的大儒,这点面子边让还是要给,因此在连锁反应之下,陈宫没有反叛,边让也没有被杀。

    洛阳朝廷建立之后,不少颍川和河南名士纷纷跑到洛阳去,边让祢衡等人就在其中。

    这些人引以为友,互为朋党,虽然在朝中根基比较浅,但也不失为是一股力量,刘虞正在争取他们,以此来对抗日益强大的青州集团。

    牺牲掉孔融的话,这一派人恐怕就不好拉拢,甚至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往对手那边去推,这让刘虞很是犹豫。

    迟疑片刻,刘虞还是说道:“玄德,子归,先坐下吧,即便不能跪坐,亦可坐卧。”

    所谓坐卧,就是双腿伸着坐,像坐在躺椅上一样。

    “多谢陛下。”

    二人便分列而坐,陈暮坐在属于他少府的公卿之位,刘备就坐在三公之下。

    卫将军是秩中二千石,跟九卿平级,但汉制是位于九卿之上,仅次于大将军、三公、骠骑将军以及车骑将军,还是金印紫绶,位高权重。

    事实上不止两千石的卫将军是金印紫绶,包括前后左右四将军也是金印紫绶,但前后左右四将军又在九卿之下,而九卿却只有银印青绶,这奇怪的等级排列方式,令人摸不着头脑。

    等二人坐下之后,杨彪看了眼刘虞,得到刘虞的首肯之后,才出声询问道:“玄德,子归,太中大夫殴打玄德之事,虽然确有其事,但具体过程,却是为何呀?”

    陈暮说道:“回禀陛下,太尉,太中大夫说卫将军要拟仪社稷,图谋不轨。臣便问他,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卫将军要拟仪社稷,图谋不轨。”

    “孔融怎么说?”

    刘虞问。

    陈暮笑道:“他说卫将军坐拥大军二十万,六年不进洛阳朝见陛下,此人臣乎?他疑之虑之,有何不可。”

    众人脸色微变,按理来说,封疆大吏不上朝觐见,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罪过。

    但事实上汉朝是没有述职制度的,他们采取的叫上计制度,就是历史上曹操征辟司马懿的那个叫上计掾的职务,负责把州郡年报整理好,转交到朝廷申报。

    不然的话,像乐浪、永昌、合浦之类的郡县离着洛阳十万八千里,州郡长官每年回洛阳述一次职基本就不用做事了,来回都得一年。

    所以正常情况下,只要皇帝首肯,别说六年不去朝见,二十年都无所谓。更何况刘备不来洛阳也是得到刘虞支持的,因为他必须坐镇青州来抵挡袁绍的压力,早期袁绍实力很强,几乎压着青州打,不能轻易离开。

    这样说起来,刘备六年不来洛阳,根本不是什么罪过。孔融拿这个当做借口说刘备有不臣之心,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拿这种罪名诬告一位朝廷重臣要谋反,确实是一件不应该的事情。

    当然。

    要是换个皇帝如刘彻刘秀之类的,即便是诬告,他想杀也就杀了。

    问题是刘虞没有多少兵马,他实际权力大多就来源于刘备,刘备听话,那他表面上就有几十万大军,刘备不听话,那他就跟傀儡无异,政令出不了洛阳城。

    所以听到孔融居然如此犯蠢,去激怒一位掌控那么多权力的诸侯,让刘虞杨彪等人在心里差点没把他骂死。

    陈暮继续说道:“臣问太中大夫,卫将军可有过桀逆放恣、跋扈弄权、不供职贡、不上表称臣、目无法纪,不遵上令、郊祀天地、拟斥乘舆、称王篡位、不服皇命之事,他说没有,那臣问他为何言称卫将军图谋不轨,陛下,诸多公卿,你们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

    刘虞问。

    陈暮沉声道:“他说臣子应当将权归于圣上,臣想问陛下,诸位公卿,卫将军可从未过有跋扈弄权之事吧,天子诏书,从未违背过,前将军麾下兵马曾经皆归钱塘侯管辖,卫将军与前将军都从未有过怨言,可今日来朝中觐见陛下,换来的却是这般待遇,诸位想想,卫将军寒心否?”

    “这.......”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大家都想从刘备手里把兵权夺过来,但想归想,实际操作还是得一步步来,哪有像孔融这样,简直是明抢的?

    要知道,人家刘备也是辛辛苦苦从青州起家,创下的一番家业,和袁绍杀个你死我活,才最终将袁绍打败。现在朝廷啥事都不做,直接抢臣子的东西,简直是土匪,土匪都不如,也就是刘备脾气好,换一个人早和你干起来了,你还有脸先动手打人?

    虽然知道孔融那性格偏激离谱,但满朝公卿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人有些离谱过头了。

    陈暮又道:“卫将军素来仁厚,不愿意与太中大夫计较,臣却是看不下,便告与太中大夫,问他如兵马交予圣上,何人可以领兵?他说天下总是有能领兵之人,臣便说他赵之郭开,齐之后胜,恐怕便是今日之孔融,他无可辩驳,恼羞成怒,挥拳要打,闹成今日之事,陛下说说,太中大夫有理,还是臣有理。”

    郭开后胜?

    刘虞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心里已经开始厌恶起孔融来。

    实际上作为一个一心复兴汉室的人,刘虞这个皇位虽然当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但与杨彪他们该有的理智还是有。

    赵国是怎么灭亡的,齐国又是怎么灭亡的,他们这帮老人心里清楚得很。

    刘备从黄巾之乱到如今天下诸侯遍地,一路杀出来,手下自有一帮雄兵悍将,这些人虽然只认刘备不认天子,但不可否认他们确实是一帮出色的将领。

    在有这样一群将领的情况下,刘虞他们在心里还是承认刘备是国之支柱,如果没有刘备,或许现在大汉朝就已经不复存在。

    包括削弱刘备的兵权,他们也只是认为不能让刘备一家独大,至少司隶的兵马,必须要在朝廷手中,这才绞尽脑汁想办法把关羽手里的兵马夺走,而不是想办法要把刘备所有的兵马弄来。

    因为即便是把整个青州的兵力全弄来,他们也没有信任的将领,在朱儁死后,朝廷再也没有能够一个支撑起局面的将领了。

    这是目前朝廷所面临的一个很大问题,虽然还有鲜于辅、鲜于银、齐周等几个刘虞老部下,但刘虞很清楚,如果能够把刘备在洛阳的兵力搞过来,让他们统领洛阳的兵力就已经是极限,根本不可能让他们统领全局。

    所以孔融去夸夸其谈让刘备把所有兵马全部上交给朝廷本身就非常愚蠢,不说这样会得罪死刘备,单说即便刘备是个厚道人,愿意把兵马交出去,那这些兵马又该由谁来统领?

    青州派系的人肯定不行,那样跟刘备继续统领没区别。

    在朱儁死后,朝廷内外一个能当起大局的人都没有,倒是有个段煨不错,可段煨是董卓的老班底,虽然现在投靠朝廷,但他敢投靠刘虞还不敢用,因此现在朝廷内外,几乎无人可用。

    简单来说,就是即便刘备撂挑子不干,他们甚至连派去接受刘备部队的将领都没有。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派一群毫无能力的人,那就是葬送大汉江山!

    所以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包括刘虞杨彪赵温等把整个事情弄通透的老人们在内,心中就更加痛恨孔融的鲁莽。

    但事情已经发生,大家也只能捏鼻子认下。

    刘虞沉吟许久,才缓缓说道:“朕明白了,此事,确实是卫将军与少府卿受了委屈,朕会给卫将军一个交代。”

    “唉。”陈暮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其实也明白朝廷诸公的担忧,但请大家看看这是什么。”

    说罢他起身,对刘备说道:“大哥,请脱下衣服。”

    “啊?哦。”

    刘备心道大庭广众脱什么衣服,但既然是陈暮要他这么做,那肯定有用意,于是便起身开始脱衣。

    他先将之前准备好的奏折放在地上,然后脱去了上衣,露出里面的丝绸里衣。

    接着脱掉了里衣,上身赤着在大殿内亮了个相。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看到刘备身上如刀刻斧劈一般,虬结起十几条触目惊心的伤疤。

    陈暮先指着刘备左肩一道箭伤道:“陛下,这是当年卫将军在曲阳讨伐黄巾张宝时,英勇攀登城墙之时,被射中的一箭。”

    “这是当年卫将军跟随良乡伯在曲周进攻张角时,被砍中的一刀。”

    “这是在济南讨伐贼寇时,划伤了后背。”

    “这是在攻打张纯时,这是战董卓时,这是攻长安时,这是.......”

    一条一条,陈暮如数家珍,向众人介绍。

    每介绍一条,公卿们的脸色就更加凝重了几分,刘备在前线如此出生入死,他们却在朝堂上针对他,着实令人感觉到羞愧。

    到了最后,陈暮拾起刘备放在地上的奏折,呈递上去道:“陛下再看看这个,难道还怀疑卫将军有异心吗?”

    中常侍将奏折递上去,刘虞看完之后,竟是老泪纵横,懊悔不已:“朕,委实不该疑玄德也!”

    “传朕旨意,封玄德为齐王!授假节,开府辟召,仪如三公,并督青、徐、冀三州,委以东方,惟君所裁!”

第二百四十九章 打预防针

    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其实都逃不过利益关系,不管是利益交换,还是利益牵扯,总归是能牵动人心。

    刘虞那几滴老泪纵横有几分真假陈暮不知道,但能用有限的利益换取一个齐王,其实也不算太亏,何况这个王爵还是有实权的王爵,而不是普通藩王。

    自从汉武帝推恩令之后,普通藩王权力已经一日不如一日,除了有一点地方税收以外,平日里跟被圈养的猪没什么区别,只能生儿子。

    刘备的老祖宗中山靖王刘胜,整天接着奏乐接着舞,他的人生基本就是喝酒唱歌跳舞和生儿子,足足生了一百二十多个。

    相比于老祖宗,刘备获封的这个齐王就不同,光一个开府仪同三司,督青州冀州徐州之事,就已经很厉害。

    虽然朝廷还是会派新的冀州牧和徐州牧过去,但刘备对他们有督查权,无疑也是一个很大权力。

    简单来说,就相当于三国时期曹操的魏王、刘备的汉中王以及孙权的吴王,是有实际权力的藩王,只不过朝廷还是玩了一手,将他的权力缩在青州而已。

    刘备的奏折里面其实就三件事,一件是请天子去河间遴选幼嗣,第二件是请朝廷派新的冀州牧去,第三件则是刘备上书,希望在平定袁绍之后,朝廷能够派关羽前往关中,以此扼制刘璋。

    这三件事最重要的就是第三件事,关羽去关中不可能把所有兵马都带上,这样洛阳十万大军,至少有一半会落进朝廷手里,即便是拿到五万,也足够朝廷拥有一定自保能力。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地目标把洛阳的兵马全部弄到手,但双方各退一步,都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便已经足够了。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回去的路上刘备感慨万千,对陈暮说道:“四弟,我竟是没想到天子会封我为藩王,当年我祖乃是中山靖王,传到我父亲那一代,就连一个小小的亭侯都不是了,可是今日我却恢复了先祖荣光,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陈暮笑道:“当年我问大哥志向何方,大哥说一个征北将军足矣,现在看来,人的目标本就应该定得宏大一些。若一开始仅仅满足于此,比如做个济南相就已经很高兴,又何来今日的辉煌呢?”

    “是啊。”

    刘备点点头:“我做到齐王已是人臣之位的极点,复有何望哉。今后我得继续努力,尽快将河北扫平之后,再南方,荡平一些不服从朝廷之臣,乾坤定鼎,匡扶汉室!”

    陈暮还没有跟他说过将来称帝的事情,这个时候刘备估计即便有这个念头也不敢到处乱说,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聊起过当皇帝这个话题。

    不过陈暮本来就没打算这么快跟他说起,将来时机到的时候,自然就该黄袍加身。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有道理的,现在就在为当皇帝做准备,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就应该低调一些,稳步发展再说。

    陈暮轻声说道:“大哥,今日陛下敕封兄长为齐王可知为何?”

    “为何?”

    刘备也诧异,他不是不知道以自己的出身想封王难如登天,所以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之后,听到陈暮的话也逐渐恢复了一点理智。

    陈暮对他说道:“有三点尔,一是以藩王安抚大哥,以此换取洛阳兵权。二是藩王受限极多,天下人都看着,如果违背,容易受人攻讦。三是将来若天下已定,恐怕这开府的权力,也很快会被朝廷收走!”

    “削藩吗?”

    刘备皱起眉头,当年景帝采用晁错的《削藩策》,导致七国之乱,这事他不是不知道。藩王的权力并不是来源于朝廷,而是来源于他对于地方是否有掌控能力。

    自己封地大小官员、赋税兵马,全都归藩王所有,这就如同国中之国,官员和士兵都听从藩王而不听从朝廷,朝廷怎么可能不忌惮?

    如果他平定天下之后,自己封王归国,在自己的青州境内手握重兵,又有任命官员与管辖赋税的权力,恐怕到时候新的一轮削藩马上就要开始,并且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就要落到他的头上。

    这就要看他能不能忍,忍了的话,老老实实交出手中的权力,做一个跟祖先一样只知吃喝享乐,接着奏乐接着舞的普通藩王,那不至于再出战乱。

    可若是不能忍,到了最后,恐怕战争就在所难免。毕竟权力本身就是一个令人欲罢不能的毒药,更何况以刘备的性格,也很难将自己一家老小的生死交出去,因为一旦权力上缴,朝廷想要他的命,也就是一道诏书的事情。

    “正是。”

    陈暮点点头:“藩王可不一定就比在朝中要好,大哥想想韩信是什么下场?为高祖大业拼搏了大半辈子,最终受骗被擒,从高高在上的齐王一夜之间变成淮阴侯,最终一道诏书赐死,大哥今日的封号,不就是齐王吗?”

    刘备一时迟疑道:“天子仁厚,应该不会如此吧。”

    “当今陛下确实仁厚,这点不得不承认。”

    陈暮说道:“然而大哥能保证新帝仁厚吗?陛下已经六十有余,能活几岁?新帝登基,看到一个手握大权的国中之国,如何不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天下未定是因为还有用得到大哥的时候,一旦天下承平,恐怕就是狡兔死,走狗烹,此事,历代不胜枚举,文种、韩信莫不如此呀。”

    刘备一时忧心忡忡:“那我该如何是好?”

    陈暮说道:“其实我更希望大哥能够进位大将军,这样的话,幼帝登基,大哥便能总揽朝政,而不用像今日一样,被朝廷当中的小人攻讦。”

    “那朝廷今日封我为藩王?”

    “不错,是个圈套!”

    “这.......”

    刘备在这一瞬间立即清醒过来,从封王的喜悦当中,立马变得不寒而栗。

    因为诚如陈暮所言,相比于藩王,他如果能够做到大将军或者太傅的位置,在朝中把持朝政,显然要比在地方做个诸侯强得多。

    就像历史上的曹操一样,在迎汉献帝之后,自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总揽朝政,并且在建安十三年,也就是赤壁之战前废三公,恢复丞相制度,并自任汉朝丞相。

    刘备当然不知道历史上的曹操是个什么情况,但陈暮的话把刘备点醒,人在地方,朝廷的攻击会层出不穷,不断地袭来,皇帝每天都受到别人影响,即便自己没有反意,恐怕也很快会被按上造反的罪名。

    而假如他自己本人就在中央,每天影响小皇帝,如霍光一样把持朝廷,即便到最后自己死后,恐怕也是如霍光一般光宗耀祖,只要自己没有一个愚蠢的老婆.......

    想到这里,刘备顿时若有所思地道:“那按照四弟之言,我应该如何是好?”

    陈暮笑道:“大哥不要惊慌,朝廷这帮老人都已经年岁很大,朝廷很多中下层官员都是我们提拔上去的,将来一旦天子归位,朝廷必然要召大哥回洛阳主持,届时只要兵权掌握在手中,大哥回不回封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以新帝年幼之名,掌控朝政,亦是理所当然。”

    “可是我们已经上书,云长很快就要去关中了,到时候洛阳的兵马.......”

    “这就是我拖延袁绍灭亡的原因呀。”

    陈暮叹道:“若不拖延袁绍灭亡,恐怕这个时候幼嗣已经选好,洛阳的兵马也都被朝廷夺去,大哥到时候还得向南征讨其它不臣诸侯,那时恐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竟是如此。”

    刘备的脸色凝重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这背后居然有如此大的政治因素,仔细深思之后,只觉得毛骨悚然,一身冷汗。

    一旦他们立即把袁绍剿灭,刘虞去河间遴选皇嗣,再让他抚养几年,把新帝的班底建立起来,再慢慢削弱他的兵权,恐怕将来真的会如四弟所说,封王归国,一个削藩,将所有权利打落凡尘。

    如果新帝仁厚的话,运气好还能善终。如果是个武帝那样的狠人皇帝,最终一道诏书赐死,如韩信般兔死狗烹,恐怕也未尝不会,那下场未免也太凄惨了些。

    陈暮对他认真道:“所以大哥千万不要觉得能做藩王就很庆幸,这是个烫手山芋,看似万人之上,却不知道若不能做到权力顶点,家破人亡不过一纸诏书的事情。将来即便是觉得在地方万般之后,但切记一定要想办法回到朝堂上去,若不如此,恐我们兄弟尸骨无存,切记切记!”

    “我明白了。”

    刘备点点头:“恐怕必须早做准备。”

    “嗯。”

    陈暮脸色同样保持着凝重,不过内心当中却是舒了口气,这番话其实就是在提醒刘备放弃幻想,早点准备好做权力斗争。

    也算是早日打预防针,将来一旦刘虞死的时候,就得不顾一切争权夺利,为上位做准备。

    不过好在他已经暗中做了好几手准备,一是派人前往河间,将河间那些藩王宗室的族谱打乱,以此拖延时间,二是已经派人前往东瀛岛国,那边有几个人质可以利用一下。

    只需要说服刘虞,让他把皇位主动禅让出来,那么便可以堵天下幽幽之口。

    其实在这件事上主要还是第一件事的重要,那就是拖延刘虞遴选皇嗣的时间,因为一旦确定了皇嗣,说不好即便刘虞病危也不一定答应他们的条件。

    所以在必要时刻,就得斩草除根,编造一个借口说河间那些章帝子嗣死于战乱,让他们找不到人选。

    当然。

    这是撕破脸皮的下策,陈暮自然还是希望能和平过渡更好。

    在这件事上,他得感谢董卓的帮忙。

    因为在古代,进行户籍管理工作的主要由两项,一项是户籍,另外一项则是宗族族谱。

    前者是官方修著,后者是私人编纂,在权威上,自然是前者更好。

    只不过因为怕有错漏之处,当时往往是以户籍加族谱来互相印证,以此来证明某一个的存在,或者某个人的真实身份。

    必要的时候还得加上邻居、亲属以及熟人的证词。

    那时户籍一般存放在州郡衙门,由郡府的户曹史负责,所以当初汉孝康帝派人去中山国查陈暮是不是陈平后人的时候,并不需要通知县衙,只需要去州郡找到户曹部门查一下就知道了。

    甚至如果想更仔细一点,就去村里直接找当地村人,由族谱或者这个人的族人来证明。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蒲阴县令和那位张家豪强根本不知道陈暮已经得到天子看重的原因,天子去查陈暮族谱,根本不需要进过他们的手。

    而宗室档案跟普通百姓档案不同,除了会有一份户籍以及族谱之外,朝中也有一份,也就是俗称的宗碟,唐代以后叫玉蝶,由宗人府管理。而汉代就是普通的竹简记录的宗室身份,由九卿之一的宗正负责管理。

    董卓焚烧洛阳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都烧得差不多,宗正刘艾一直在清点宗碟。但可惜的是天下大乱,各地很多藩王宗室自顾不暇,死于战乱中的宗室不胜枚举,更别说帮助朝廷修缮宗谱。

    这使得朝廷到现在也没有河间国那边章帝子嗣的完整族谱,他们只能等到河间收复以后,跑到河间去重新验证。

    但失去了朝廷的宗碟之后,去了那边又不能完全相信地方户籍和族谱资料。

    毕竟万一你造假,冒充宗室想当皇帝怎么办?

    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非常多,包括西汉末年,跟陈暮那位师兄同名的一个叫王朗的,就曾经冒充诈汉成帝子子舆,在邯郸称帝。

    所以要想验证身份的话就非常麻烦。

    再加上陈暮派人去河间暗中销毁和破坏那边的户籍与宗族资料,战乱当中,即便是宗室也是颠沛流离,很多资料不齐全是很正常的事情。

    估计朝廷想要遴选出一个皇嗣,光查资料核对户籍,至少都得一年半载,足够给刘备争取时间了。

    马车缓缓前进,坐下稍微有些颠簸。

    陈暮走在车上,脑中思索起自己做的无数安排,确定没有错漏之后,深邃的目光看向远方,眼中闪烁出诡谲的光芒。

    再等等,再等等吧。

    很快。

    就要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 袁绍死了?

    入秋以后天气就变得更加寒冷,邯郸城外的青州军营,一辆辆辎重车缓缓驶入营内,这是新一批的粮草和秋衣运达。

    将士们有秩序地分发了物资,青州农业发展迅猛,再加上海盐之利,已是天下最富庶的州府。

    历史上袁绍的冀州底蕴最强,号称带甲之士百万,粮草能支撑十年之久。

    但此时的青州也不算太差,虽然先天上的劣势太明显,那就是山多耕地少,然而在合理的政策以及不断开垦荒地之后,青州的粮产还是大幅度提升。

    最主要的还是汉朝的生产力其实不算太差,因为以一个人每个月正常饮食三石粮食来算,一年需要的粮食是三十六石。

    当时粟和麦基本平均亩产都在三石左右,北方黄河流域能做到一年两熟,夏粟冬麦,正常来说,一个人耕作六亩地,就能解决自己的温饱。

    而青州有四千多万亩地,以最理想的方式来计算,可以轻松养育六百多万人。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不仅得考虑收成,还得考虑苛捐杂税、天灾**、庄园地主等等因素,层层盘剥下来,百姓所剩无几,一家五口,没有五十亩地根本活不下去。

    因此和帝时期,青州人口是六十三万户三百七十万口,平均每人需要耕种十亩地才能维持生活,这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

    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因为还得考虑隐田和隐户。

    这些年来青州一直在查抄隐田、开垦荒地、吸纳人口,十多年下来,查出隐田数百万亩,开垦了一百多万亩荒地,整体耕地面积已经达到五千多万亩。

    然后还有半个徐州的耕地,这样算起来,目前青州集团能够掌控的总耕地面积已经能达到七八千万亩,勉勉强强已经能够跟上冀州的产出,养活六百多万人口的同时,还能支撑前线打仗。

    这一切都离不开青州政务司以及坐镇后方的荀彧等人的运作,也需要一个比较强力的官僚体系在维系,就跟刘邦需要萧何一样,若没有荀彧的话,刘备也支撑不了多久。

    好在陈暮帮刘备打造的底子还算厚,以海盐发展商贸,以泰山学宫发掘人才,打击豪强,整治地主,虽有小患,但总体上还是能够保持政权的健康运转。

    不过现在青州集团已经开始在暴露一些问题,那就是泰山学宫吸纳天下人才,而随着毕业生越来越多,官僚集团已经开始向着臃肿的方向发展。

    整个青州六郡六十五邑,一个萝卜一个坑,正常情况下能填一千多名官员已经是极限,现在却有接近三千官员,官民比例为1比2000。

    虽然跟宋朝冗官没得比,但汉朝的官民比例一般在1比8000左右,这个数字还是大大超过了汉朝平均水平,因此可以预见,现在的官僚集团其实是希望刘备势力往外延伸,以此来做大他们的蛋糕。

    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就跟历史上刘备在川蜀时会有荆州利益集团与益州利益集团闹矛盾是一个道理。所以这段时间,希望刘备尽快解决袁绍的公文如雪片一样往冀州送。

    等到刘备处理了一天的事物,将今日后方运来的粮草和辎重全部分发给各营寨之后,回到帐篷内,看到堆积如山的公文,苦笑着说道:“又是来催我进攻的吧。”

    陈暮基本上都是把这些公文当柴火烧,见到刘备进来,秋风打着璇儿吹得帐篷内蜡烛晃动,便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笑着说道:“事关自己利益嘛。”

    “这些人,一个个的,除了事关自己的利益外,就不能想想国家大事吗?”

    刘备气呼呼的坐回自己位置上,忽然瞥见一旁的沮授脸色略微有些尴尬,便好奇问道:“公与,怎么了这是?”

    陈暮打趣道:“公与家族不少人从学宫毕业后没有分配工作,现在只能担任地方小吏或者无事可做,在家耕种生产,沮氏族长便一边催促着公与在大哥面前说说话,一边联合不其令向这边发劝说公文呢。”

    不其令就是沮授的弟弟沮宗,利益集团是这样的,正如曹操来袭,无数人劝说孙权投降一样,他们害怕的是一旦开战自己的利益不能得到保障,投降之后反正是孙权失了权势,他们本地的世家大族依旧保留着田地和官职,孙吴死不死关他们屁事。

    现在也是如此,青州已经出现冗官的一个情况,青州官僚集团就迫切希望刘备能够“开疆拓土”,好将他们的势力往外延伸出去,让自己家族的子弟能够担任官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得排队,因此上书以规劝的形势希望刘备能够尽快剿灭袁绍,将冀州夺取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如今刘备已经知道袁绍如果很快就会被消灭的话,他的价值就会被缩小很多,朝廷也有可能会开始对他动手,因此当然也不希望尽快进攻袁绍,即便是劝说的公文一封一封过来,各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反正就是置之不理,继续拖着再说。

    刘备摇摇头,对沮授说道:“我理解他们的心情,公与倒是不必挂怀。”

    “多谢明公。”

    沮授松了一口气,这事他也挺尴尬。

    其实不止是他,青州很多中高级官员都有这样的牵扯,人情事故难免逃脱不掉嘛。

    刘备坐到了自己位置上,伸了个懒腰,长吐了一口气:“这天气也是怪,时冷时热的,有时候白天热死个人,到了晚上就冻死人,前些日子有几名在外值守的岗哨冻出了伤寒,还得吩咐军医,要多熬煮汤药,小心疫病才行。”

    “嗯,我知道了,这事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过仓库的存储不多,要想大规模熬煮预防疫病的汤药,还得等新一批药材送来才行。”

    陈暮说道:“现在这世道,药材也不好买,船队废了不少功夫才从岭南进了一批新药,文若上次还跟我说已经送达青州,不日就会送到前线,应该也快到了。”

    “那样就最好。”

    刘备点点头,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军中公务,军队驻扎在一个地方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是问题,每天花费数以万计,也亏是青州底蕴深厚才能耗得起,不然的话早就坚持不住了。

    三人正聊着,外面忽然有人喊道:“急报!”

    “进来。”

    刘备连忙让人进来。

    进来一名士兵单膝跪下道:“明公,邯郸城头竖起白布,城内哭声一片,张将军怀疑是袁绍死了,令我来报明公,现在该当如何?”

    现在邯郸城外除了刘备部和陈暮部以外,还有牵招部、张飞部、张辽部、高顺部以及鲜于辅部等总共七部人马,这些人马多的一两万,少则四五千,分散包围驻扎在邯郸城周边。

    陈暮的防区是在邯郸城西北面,刘备的防区则是在邯郸城南面,他俩今天之所以在一起,是因为新的物资到了以后,刘备让陈暮过来一趟进行物资分配的处理工作。

    而他们几部人马,有些人离得比较远,比如刘备部是在外围离邯郸大概十多里,有些离得近,最近的便是张辽部,离邯郸城大概有那么四五里的距离。

    除此之外,邯郸城周围还有数不清的岗哨、探马、斥候,张辽还在城外起了一些土山,搭建了高橹,以此观察城内的动向。

    袁绍虽然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但邯郸城和邺城毕竟是两座大城,城高墙厚,还有护城河,想攻破没那么容易,最重要的是并州还在袁绍的外甥高干手里。

    雁门太守郭缊前年就卒于任上,太原郭氏举家南下逃入了洛阳,高干联合匈奴鲜卑等霸占并州。

    历史上他就拥兵五万,为袁绍提供粮草和士兵补给,现在也是如此,麾下数万大军,再加上休屠各部可谓兵强马壮,不时联合匈奴鲜卑出兵河东,威胁洛阳。

    好在洛阳八关名不虚传,箕关作为太行八陉之一轵关陉的一处重要关隘,刚好将河东与洛阳隔开,因此高干虽屡次想要通过河东威胁洛阳,都在箕关被拦下,难以威胁到洛阳腹地。

    不过即便如此,由上党郡的滏口陉抵达涉县,东进武安,依旧能够到达邯郸,现在高干就屯兵三万在涉县,对邯郸虎视眈眈,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出兵营救舅舅袁绍。

    因此青州军和洛阳幽州三地联军里三层外三层把邯郸邺城包围起来,就是防止袁绍死灰复燃,联合高干搞出一些事情。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袁绍忽然病逝,这对于联军来说,至少表面上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袁绍死了?”

    陈暮在这个时候一时竟然恍惚,他有些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因为他记得历史上袁绍是在两年之后才死的,现在提前死亡,不确定真伪。

    但本身历史这个东西早就已经随着他的参与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人物不管是提前死亡还是延后死亡都无法预料。

    比如刘虞早应该被公孙瓒杀掉,但现在还没死,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谁又说得准,本应该在两年之后才病死的袁绍会因为界桥之战后就染上了恶疾而提前败亡呢?

    只是让陈暮哭笑不得的是,现在袁绍死了,袁氏基本就彻底没了翻盘希望,那收拾袁谭和高干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费不了多大功夫。

    那样的话按照朝廷的利益角度来考量,很快就会派新的冀州牧过来,然后整理了河间那些章帝子嗣的户籍族谱资料,选出一个新的幼帝出来,那刘备正常上位的可能就很小了。

    到时候恐怕就得走曹操的路子,做个几十年丞相,将来等到刘封刘侯那一代再考虑篡位的事情?

    说实话,这让陈暮有些难以接受。

    刘备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震惊,询问道:“消息确真否?”

    “千真万确。”

    斥候答道。

    沮授连忙道:“明公,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行。”

    “嗯,备马,去邯郸看看虚实。”

    刘备也顾不得其它,这个时候袁绍死了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是个好消息。

    三人急急忙忙出了帐篷,在玄甲重骑的簇拥下往前线而去。

    张辽驻守的位置是在城东,三人抵达城东外,就看到城东离着城门约二里的地方竖起大大小小二三十余座土山。

    土山上建造了大量的高橹,似乎高橹上早有人拿望远镜在看,张辽提前得知刘备来的消息,还没等他们靠近过来就已经迎接。

    “明公,少府,军师!”

    张辽匆忙奔马而来,翻身下马单膝跪下行礼。

    刘备骑在的卢上双手虚抬道:“文远起来吧,邯郸怎么样了?”

    “明公去看看就知道了。”

    张辽起身,上了马后在前面引路,边走边说道:“今日我巡视营地,用望远镜观望城内,忽然见城头挂起素縞,一时起疑,便派人靠近过去,只听到城头哭嚎一片,有人喊邺侯薨了,我便立即派人告知明公了。”

    “嗯。”

    刘备点点头。

    唯有陈暮和沮授对视一眼,疑点颇多呀。

    袁绍死了,如果城内的人想继续反抗的话,为了防止军心不稳,肯定会选择秘不发丧,不对外宣布他死的消息。

    因为作为冀州主心骨,一旦他倒下,那么整个军心就会溃散,袁氏就彻底只有败亡一条途径。

    但现在城内却大张旗鼓,挂着素縞,还在城头哭嚎,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袁绍死了,除非城里的守将蠢得没边,不然的话,只有两个情况。

    一是城里已经打算投降,破罐子破摔,没打算继续负隅顽抗。

    二嘛,那就是有诈。

    陈暮和沮授都是聪明人,他们更相信是后者。

    不过现在也不是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先观望一下再说。

    一行人来到土山前,张辽带着刘备陈暮沮授上了土山,爬到高橹上,用望远镜观望。

    就看到城头果然如张辽所说一片素縞,原本应该守卫森严的军队竟然没有几个,还有人在拍打城头,不断哭嚎。

    过了片刻,东城城门忽然打开,十余人穿着白色衣服,缓缓从城内走出来,他们手上有的托着宝剑,有的拿着印章,最前面的人则双手举着一封公文,向着营寨的方向走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投降?

    邯郸城外,一片萧瑟。

    作为赵国治所,城池内外,都曾留下锦绣繁华。

    无数村庄与农田环绕着城市,出了东城官道不到半里,就是一座乡亭。

    周围房屋林立,小桥流水,原本在城外居住着大量的耕作农户。

    虽然像这种大城市周边的田地基本都归属于大世家豪族,但这些百姓本就依附于他们。

    可战争到来之后,世家豪族搬迁的搬迁,百姓逃走的逃走,已经满目萧条。

    从邯郸城内出来的那些人缓缓走到了亭中,刘备看了看身边的人,对张辽道:“派人过去看看。”

    张辽扭过头对塔下的士兵喊道:“过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

    “唯。”

    士兵匆忙跑下土山,招呼了十多名探马,翻身上马,向着那边乡亭狂奔过去。

    刘备等人在土山上观望着,就看到士兵过去之后,与那边的人交涉了一会儿,留下十多人看着,一人快速奔了回来。

    “报。”

    那过去查看情况的斥候队长来到土山下回禀道:“将军,城里的人出来,说是袁绍病死,他们愿意投降。”

    “哦?”

    刘备诧异道:“把人带过来。”

    “唯。”

    队长再次回去。

    过了片刻,士兵们就把人带到了土山下。

    刘备等人也已经下了土山在等,就看到来人是一个年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儒生,穿着白色素縞,面容清瘦,下颌长了山羊须,目光颇为有神。

    那人到了近前之后,也在打量刘备一行人,刘备穿着一件黑红相间的丝绸长袍,腰间配双股剑。

    陈暮和沮授则是普通的儒士打扮,但沮授毕竟四十多岁,不如陈暮长得好看,麦相不太好,陈暮今年也已经三十二岁了,看起来却像是二十三岁,皮肤白洁光泽,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在下颍川人荀谌,字友若,目前是袁公帐下长史,二位莫非是齐王与少府当面?”

    荀谌打量了一番,略微有些惊讶地发问。

    陈暮倒没有惊讶荀谌能够猜出自己和刘备的身份,张辽作为一军之主,那身将领铠甲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从四月到如今七月入秋,张辽驻扎在邯郸城外已经三个月,城内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城东的这支部队将领是谁,既然看到他的将领着装,自己也就能猜出刘备和陈暮的身份。

    这世上除了刘备关羽张飞陈暮这寥寥几个人以外,应该也没有其他人能让青州军麾下万胜军的主将张辽张文远可以老老实实地站在身后面。

    刘备点点头道:“正是孤,你是荀谌?文若之兄?”

    “谌见过齐王。”

    荀谌连忙再次认真地行礼,他跟荀彧是亲兄弟,年长荀彧几岁,荀彧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他刚好满四十,两兄弟虽然各为其主,但有这份情谊在,因此刘惠就让他来做使者代表城中投降。

    刘备双手虚抬道:“免礼,长史是来代表袁绍投降于孤的吗?”

    荀谌唉叹道:“袁公自界桥之后就呕血不止,这数月来一直卧病在床,难以行动。入秋以后天气转凉,许是着了风寒再加上旧病复发,昨夜忽然呕血二斗,不治身亡了,我与城中诸将商议,觉得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城内的粮草不多了,不若投降于齐王。”

    呕血二斗?

    好家伙,袁术也才吐了一斗多的血,袁绍就连吐血都比他弟弟多,袁家怕是有什么遗传疾病吧。

    陈暮在心里忍不住想。

    汉朝十斗等于一斛等于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汉斤,吐血二斗就是二十四汉斤,大概四到五公斤,四千多毫升的血,一个正常成年人身体当中也就这点血量。

    如果《后汉书》和《三国志》记载的没错,如果荀谌说的话是真的,那袁术和袁绍这两兄弟气得把全身的血都吐出来了。

    这不符合常理的情况让陈暮在这一瞬间不由得怀疑袁家兄弟是不是有什么祖传消化道疾病。

    事实上他早前也研究过袁氏,记得袁家除了袁隗以外,很多人都是早夭,包括袁绍袁术的父亲袁逢也死得很早,如果袁绍真的吐血二斗死了的话,没准这里面还真有遗传病的说法。

    “袁绍真的死了?”

    刘备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跟袁绍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当年讨董总归是朝夕相处了近一年,虽然现在立场不同,好歹也算是一个故人。

    荀谌叹息道:“是啊,袁公家小都在邺城,现在袁氏败亡,我等也无从归附,因而我想祈求齐王,能够让我等扶着棺木,送袁公回邺城下葬,待葬礼之后,我等愿意献出城池,将冀州牧大印交出,归降齐王,绝不食言。”

    一旁的陈暮生起疑虑,问道:“我们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又如何证明袁绍真的已经死了?”

    “少府若是不信,可派人去城中验证真假。”

    荀谌答道。

    陈暮想了想,转头对刘备说道:“大哥,此事事关重大,应该立即派人通知鲜于将军,让他向天子禀报,看朝廷那边如何决断。”

    荀谌不满道:“人死为大,袁公虽与朝廷有隙,但终究是四世三公袁氏,向朝廷禀报一来一回最少数日,难道就让袁公的尸身就这样摆在城中吗?现在城中物资紧缺,大丧筑鬻,若不能立即秬身,恐坏也。”

    后世挖掘出的汉朝古墓最出名的就是马王堆辛追夫人的墓,而根据考古可以得知,她的尸身之所以千年不腐,就是因为汉代已经有出色的防腐技术,能少则百年,多则千年让尸体不腐坏。

    然而必须要知道的是,为什么普通百姓就没有千年不腐的,自然是因为百姓没钱,达官贵人们可以利用自己的特权,比如酒精擦洗,各类杀菌的香料铺满,再有用水银浸泡。

    只是现在邯郸城被包围了数月,城内粮草还是靠着司马懿偷偷放开防区,让城内的人联系到了涉县的高干,由高干派人送进去的,其它物资非常紧缺。

    因此如果袁绍真的死了的话,以现在邯郸城内的情况,确实没办法做防腐处理。袁家四世三公,名望满天下,哪怕袁绍被朝廷认定为奸逆,但该有的一点体面还是要给他留下,所以如果真的任由他尸体腐坏不管,确实不太好。

    刘备一时犹豫。

    陈暮便笑着说道:“鲜于将军是天子亲信,即便袁氏要投降,也该由鲜于将军代表天子接受投降,如果是投降我们的话,那就是越俎代庖,恐为世人指责对朝廷不敬。大哥,既然派人去给天子传信太久了,不若还是听听鲜于将军的意见吧。”

    “嗯。”

    刘备点点头:“四弟老成之见,天子高坐明堂,孤虽奉诏讨贼,但袁氏即便是投降也该是向天子投降,而不是向孤。鲜于将军乃是陛下亲信,此事确实应该由鲜于将军来处置,文远,你亲自去请鲜于将军过来一叙吧。”

    “唯。”

    张辽奉命而去。

    刘备就请荀谌先到营中就坐。

    大概过了三刻钟的样子,鲜于辅带着阎柔过来。

    众人分列而坐,刘备自然是在主位,陈暮坐在他右手下方,其次是鲜于辅、阎柔、张辽。

    荀谌坐在他们对面。

    等上了酒宴之后,刘备便对鲜于辅道:“鲜于将军,这是袁绍使者,长史荀谌,因与孤有旧,便来言称说要率军投降我们,将军乃是天子亲信,此事将军以为如何?”

    鲜于辅大喜道:“此事当真否?”

    荀谌连忙道:“自然千真万确,将军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城中查看,袁公的尸身现在就在城中。”

    刘备说道:“按理来说,袁军愿意投降是一件好事,不过孤为臣子,没有得天子诏书,恐不好代表陛下接受袁氏投降。本欲上奏陛下,但来回日久,恐耽搁时长,袁绍尸身腐坏,让袁军生出怨气,因而此事便交予将军决断。”

    鲜于辅看了眼阎柔,阎柔点点头,他们是附属于刘虞的军队,尽早灭掉袁绍对他们有好处,袁绍一死,他们这些人很快就会飞黄腾达,所以一个个都是巴不得袁绍早点灭亡。

    见阎柔觉得可以,鲜于辅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差人去城中看看。只是我们都不认得袁绍,恐怕即便进城,也不知道真假。”

    刘备和陈暮对视一眼,这里面认识袁绍的,也就他们两人了。

    但问题是他们俩身份尊贵,冒险跑到城里去看袁绍的尸体是真是假,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刘备想了想道:“当年讨董的时候,公与在后方督运粮草,军中亲眼见过袁绍之人,也就我与几位兄弟,还有元皓也认得,只是我们恐怕不便前往,到时候去者见了袁绍之后,记下样貌,回来描述,应该便可以了。”

    鲜于辅便道:“那就依齐王之言,齐王亦是陛下信任之臣,谁决断与否,都无伤大雅,陛下都不会责怪我们。不如齐王也一同派人去城中看看,若是袁军真心投降,则我们便共同商议便是。”

    这是高情商的说法,刘备抚须笑道:“甚好,那便都依鲜于将军之言吧,文远,你派人去城中看看。”

    鲜于辅就对阎柔道:“安平,你亲自去一趟。”

    阎柔素有胆气,哪怕知道城内是龙潭虎穴,但也怡然不惧,领命道:“唯!”

    众人酒宴之后,便出发再次来到土山。

    之前在亭中等到的队伍过来,荀谌依言向刘备与鲜于辅献出了袁绍的佩剑、冀州牧大印,以及向他们投降的公文信件。

    刘备和鲜于辅看了之后大喜,便让阎柔以及张辽派出去的一名副将跟随城中之人进城观看情况。

    荀谌自然是被留下来当作人质,只是表面上来说,说是继续磋商投降事宜。

    他们这边回了营寨继续商讨不谈,阎柔与张辽的副将王虎二人带了二十几名士兵进城,这点士兵进去肯定是狼入虎口。

    但他们是使者,如果斩杀了他们显然是激怒外面的青州军和幽州军,而且还会导致留在外面的荀谌出现危险,所以只要城内守将不蠢,就不会做这种事情,除非这守将与荀谌有仇。

    阎柔与王虎进城之后,就看到满城果然挂满素縞,白布是最基础的布料,其它颜色的布需要染色,所以哪怕城内物资紧缺,但只要不缺布就不会缺少白布。

    沿途士兵们一个个哭丧哀嚎,毫无斗志,阎柔甚至看到城墙根下不少士兵瘫坐着,随着袁绍的死,他们仿佛失去了一切动力一样。

    实际上袁绍在冀州的内政水平也不算太差,治下百姓不能说大富大贵,但好歹也有口饭吃。

    因此冀州百姓对于袁绍还是有些复杂,有些人对他感恩戴德,也有些人觉得他否定了前任州牧王芬,因而不喜欢他。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对待百姓袁绍也没有过于苛刻,让冀州这十多年下来数百万民众过得还算安稳,麾下的士兵也都爱戴,在这一点上,他还是能够维持一部分军心。

    可随着他死讯传来,信仰崩塌,袁军士兵也都是愁容满面,虽然有军官勉力维持,还没有彻底崩溃,但军心涣散之后,离大军崩塌显然已经不远。

    阎柔将城内种种记在心里,跟着之前的袁军使者来到了邯郸太守府邸门口,此时门口已经有人在迎接他们,正是刘惠与蒋义渠。

    “我是治中从事刘惠,这是将军蒋义渠,二位进府一叙吧。”

    刘惠和蒋义渠都穿着素服,额头绑着白布,作为袁绍的手下,他们也必须穿孝袍以示尊敬。

    阎柔便礼貌地道了句:“二位节哀,某是鲜于将军帐下校尉阎柔。”

    “某是万胜军张将军帐下校尉王虎,节哀。”

    王虎也礼貌地应了声。

    两人便进了府邸,武器和士兵都留在门外,穿过前庭,到了前厅,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料传出来。

    阎柔和王虎看过去,就看到前厅很多士兵把守着,有不少将领在里间哭嚎。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厅内正中央摆放着席子,席子上躺着一名穿着华丽服装的中年男子,脸色苍白,面无人色,周围铺满了香料,味道就是从席上传来。

    “可否近观之?”

    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由于离了个三四丈,实在是看不出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阎柔忍不住对刘惠问了句。

    他这话刚出,周围那些将领顿时一个个怒目而视,有人喝道:“岂敢羞辱我主?”

    阎柔忙道:“某并不是这个意思,但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楚。”

    刘惠想了想便道:“近观无碍,但不可太久。”

    “某晓得。”

    阎柔便凑了过去,离了大概一丈距离,伸长了脖子观察。

    就看到这中年男子胸膛没有起伏,喉咙也没有动静,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只是这样也不能完全确定。

    王虎和阎柔二人看了好一会儿,互相对视,阎柔小声问道:“你瞧是真死了吗?”

    “瞧不出来呀。”

    王虎挠挠头,这离得那么远,也不能探鼻息,不能摸脉搏,这咋办嘛。

    其实他们这样做是很失礼的行为,因为按照古代礼仪,人死了净身沐浴之后,就要放在席子上供人吊唁,但吊唁的过程是不能去触碰的,等到吊唁结束,放入棺材的时候,就会连席子带人一同抬进去。

    所以别说袁绍身份高贵,就算是普通人家,如果人死后你还靠近去摸人家的身体,家人估计得跟你拼命。

    可他们是来看看袁绍是真死还是假死,不靠近的话,怎么验证?

    阎柔还算聪明,急中生智居然想了个办法,对刘惠说道:“从事,我们与袁公虽为敌人,但我们将军素来敬佩袁公,还请让某上前向袁公磕个头,上炷香,以示敬意。”

    刘惠点点头道:“可!”

    阎柔便靠近过去,拿了一炷香,在袁绍灵前跪下磕头,三叩之后,把香放入了香炉,又跑到袁绍尸体身边下跪,装作再磕头的样子。

    但在下跪的时候,他故意将身体往前倾一点,更靠近袁绍的手,然后纳头便拜,结果因为身体过于前倾而导致他双手像是不小心碰到了袁绍放在席子上的手臂。

    那种尸体般冰冷的触感涌过来,在刘惠的呵斥声中,阎柔心里有了数,连忙跪着后退两步,说道:“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某因过于悲伤,却是不小心碰到了袁公尸身,还请从事海涵。”

    “既然都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刘惠冷哼一声。

    周围诸多将领一个个面露不善,这种行为非常失礼,换作正常情况下,早就该把他们抓起来砍杀了,不过阎柔一是使者,二是人家也拿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所以也就没有行动。

    阎柔已经确定躺在那里的人确实已死,便对王虎使了个眼色,从地上爬起来倒退着出去。

    二人出了府邸,刘惠说道:“不便多送。”

    说罢与蒋义渠回去。

    进去是那些人,出来的还是那些人。

    阎柔和王虎都松了一口气,互相交流了几句,便出了邯郸城,各自向自己的主将汇报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诈降

    这是一间卧房,珠帘门后就是木塌,旁边的桌案上还摆着一炉香。

    香料燃烧之后产生的味道将整个房间熏得异常芬芳。

    房子里整洁而又明亮,唯独在木塌下方的地板缝隙里,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迹。

    袁绍脸色惨白地躺在木塌上休息,他昨天确实吐血了,但没有夸张到吐血两斗,只是吐了一滩而已,可能有几百毫升。

    但这个情况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熟悉了,当年他的父亲就是这样突发恶疾呕血而死,这让他感觉到时日无多。

    事实上界桥之战后,袁绍就郁积于胸,随着他的军队节节败退,他的身体健康状况也在不断恶化。

    虽然还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但即便一直寻汤问药也不见好,原本健硕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脸颊甚至已经开始凹陷。

    自知可能命不久矣,袁绍必须强撑着身体解决眼前的困局,如果不能够击退敌人的话,那么袁氏恐怕就要毁在他的手里。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持续了好一会儿,刘惠推开门进来,向他低声道:“明公,来看的刘军将领已经走了。”

    袁绍喝了一口水,平复了一下因咳嗽而变化的心情,问道:“是何人?”

    “乃是鲜于辅帐下阎柔,张辽副将王虎。”

    刘惠答道。

    袁绍点点头:“刘备军中认识我的人不多,只有刘备关羽张飞陈暮等寥寥数人而已,他们不敢进城,这个法子应该是能蒙蔽过他们。”

    刘惠担忧道:“只是很多不知真相的将士们闻听明公病危,一时军心涣散,士气跌落到了谷底,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

    袁绍说道:“城内的兵马多为临时征召的新卒,本就战力不高,我也没指望能靠他们战胜敌人。只要元才那边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算城里的兵马不能打胜仗,顺风仗总该会打吧。”

    刘惠道:“明公,我还是有些担心。此次诈降最关键的还是明公的外甥高干,按照计划,届时由蒋义渠率领大戟士前去投降于城外敌人,高干侧面偷袭,蒋义渠临阵反戈,扰乱敌人后阵,到时候就能获得胜利,就怕高干那边无法突破青州军的拦截网啊。”

    袁绍皱眉道:“之前他送了四次粮草都成功送进来了,这次应该也不会出意外吧。”

    刘惠摇摇头道:“不好说,我一直很奇怪,陈子归防守西面,怎么可能会出现那么大的纰漏,让涉县方向的道路毫无防守,高干可以轻松联系到城内,以陈子归之才,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我担心这是个陷阱。”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他陈子归,也不是神仙,又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能面面俱到呢,咳咳。”

    袁绍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不管怎么样,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突围出去,或者击败刘备的话,恐怕已经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但至少这次我们也只能赌一赌了。”

    “我知道了。”

    刘惠沉着脸色,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但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此时邯郸已经是内忧外患。

    城内的士兵本就是临时招募的新兵,战斗力很差,作战意志也很差。

    此时城内都在宣传袁绍死讯,如果不是将领们在安抚士兵,说他们已经打算投降,恐怕早就已经造反。

    城外的青州军虎视眈眈,十万多人将邯郸围得水泄不通,虽然还有高干在城外为援军,可谁都知道青州军不是傻子,不可能不对高干没有防备。

    只是他们也没有想通,之前高干第一次派斥候尝试联络城内,一路过来,驻扎在西面的陈暮部、张飞部、高顺部居然没有反应,除了大路上布置了一些岗哨外,小道毫无设防。

    高干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通过斥候联系到了城中,得知城内粮草已经不多之后,他就立即派人连夜自小路运送了不少粮草进城,第一次数量不多,因为只是试探性的送粮,所以大概只有一千多车,顶多解决燃眉之急。

    到了第二次第三次和第四次,高干的胆子越来越大,帮助袁绍解决了这几个月来的粮草问题。现在并州人口虽然不多,但河东自古以来就颇为富裕,高干占领了河东,加上雁门上党二郡,实力还是颇为强大。

    这边袁绍准备诈降之计,打算让蒋义渠率领仅存的一些精锐向刘备投降的同时,再让高干发动袭击,那边刘备鲜于辅等人,则是在主将帐篷内商议是否接纳袁军投降,如何接纳袁军投降的问题。

    刘备依旧高坐主位,陈暮、鲜于辅、张辽依次而坐,荀谌还是坐在对面,帐篷内大小将领站着,下方阎柔和王虎正单膝跪着正向刘备禀报他们在城中看到的所见所闻。

    “明公,我们进城的时候仔细观察过,看到城中士兵皆无斗志,街上也没有什么人巡逻,城头防守的士兵很少,很多人都坐在城墙根下晒太阳。”

    王虎说道:“我看那些冀州士兵应该是已经处于军心涣散的边缘,如果是我们的士兵这样的话,我难以想象。”

    “不错,城中确实是这般情景。等我们进入府邸之后,看到袁绍的将士们正在哭灵,一个人脸色苍白,躺在厅内地上,下面垫着席子,穿着华服,手臂露在外面。”

    阎柔说道:“单靠外表,却是看不出那人是真死还是假死。后来我想出一个办法,佯装为袁绍上香磕头,故意触碰到了袁绍的手臂,那触感冰凉,毫无热感,与死人无异,而且我触碰到的是手腕,亦无脉搏,应该是死了,只是不知道此人是不是袁绍。”

    “此人面相如何?”

    刘备询问。

    青州军中见过袁绍的人其实不在少数,刘备关羽张飞陈暮典韦乃至于赵云黄忠武安国管亥田丰等人当年在讨董的时候都见过他。

    但这些人都是青州高级将领或者高级谋士,派他们进城去看风险太大,所以只能让阎柔和王虎去。

    二人去了之后记下袁绍的样貌,然后再回来禀报就是。其实刘备自己也已经七八年没见过袁绍了,人的样子会根据胖瘦不断变化,所以这种方式也很难进行判别。

    不过当阎柔和王虎描述完之后,刘备和陈暮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确实描述得跟袁绍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袁绍额头有一颗痣,这点做不得假。

    古时候没有照相机,想确定一个人的身份很难,所以往往会通过人的外貌特征来分辨。

    这些特征甚至会写入户籍当中,最好的分辨方式就是脸部、痣、胎记、以及胡须之类的特征,比如关羽面如重枣、二尺长须,张飞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等。

    在具体特征上,阎柔和王虎描述的袁绍,跟刘备陈暮记忆里的袁绍是很相似的,因此众人也是信了八分,认为或许袁绍真的死了。

    几个人都没有怀疑袁绍会不会诈死,古人玩诈死倒是不在少数,但几乎很少会发生在袁绍这种级别身上。

    原因很简单,袁绍是冀州主心骨,他一死,城内的士兵立即就会崩溃,从而兵败如山倒。

    所以用脚指头想都应该明白,袁绍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那么剩下的,就是如何接受投降这件事了。

    历史上赤壁之战的时候,黄盖说要投降,是带着自己的人马往曹军跑,结果船上全都是引火用的鱼膏油脂。

    荀谌对众人说道:“我们是愿意打开城门,献出城池,放下武器出来投降的。不过袁氏待我等不薄,因而军中将领们商议,希望能够将袁公发丧之后,由城中将领率众来降。”

    刘备对鲜于辅道:“为旧主发丧乃是人之常情,鲜于将军以为如何?”

    “善。”

    鲜于辅点点头:“只是你们打算如何发丧?”

    荀谌就说道:“城中如今最高将领为蒋义渠将军,他说愿意率众先向将军投降,投降之后,他乃抬棺送袁公回邺城,交予公子谭之后,再回邯郸,回城中让士兵们把武器交出,齐王与将军觉得是否可行?”

    “他不带士兵走吗?”

    鲜于辅问。

    “不带,士兵亦恐惧杀戮,惧怕齐王与将军之威,不敢出城。”

    荀谌解释道:“所以蒋将军只带少数人出来,送袁公棺木回邯郸之后,就立即回来,绝不食言。”

    鲜于辅想了想,点点头道:“若是不带士兵走,那便无碍,齐王觉得此策可行否。”

    刘备说道:“将军代表陛下,此次受降,全由将军代劳即可。”

    “那便如此吧。”

    鲜于辅最后定了个基调。

    荀谌拱手道:“多谢齐王,多谢将军,那我便回城通禀。”

    这次受降的基调就这样定下,由鲜于辅代表天子接受冀州军的投降,刘备等人则观礼。

    各自散去后,刘备陈暮回到自己城池南面的营寨,到了第二天,陈暮就回自己的营区,因为城中还在准备发丧,他们约定受降日子是三日之后。

    到时候包围邯郸各部的将领们都不能过去,防区也不会重新变更,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陈暮得提前做好防区布置。

    夜幕降临,陈暮总觉得这件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透露着一股诡异,虽然觉得袁绍不太可能会诈死,因为阎柔和王虎已经确定,城内笼罩着一股悲伤气氛,一个人有演技,不可能全军有演技。

    袁绍诈死会导致全军士气崩盘,他不会蠢到这个地步。但陈暮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具体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仔细想想,便打算找个人问问意见。

    诸葛亮才思敏捷,应该要找他。但之前为了防止诸葛亮妨碍司马懿,就把他调去了怀县做后勤工作,所以整个营寨内,只有司马懿可以充当幕僚。

    派人把司马懿叫来,等司马懿拱手行礼过后,陈暮揉搓着太阳穴说道:“仲达,袁绍死了的消息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昨日就已经听说了。”

    司马懿答道。

    陈暮就说道:“城中有人出来说要向我们投降,你觉得呢?”

    司马懿沉思道:“这不是一件好事。”

    “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陈暮沉着脸说:“不过不谈朝堂上的事情,单说城里投降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我把此事让齐王推给了鲜于辅。”

    推给鲜于辅是一招妙棋,刘备已经位极人臣,多这一件功劳少一件功劳没什么区别。

    而如果把这件事推给鲜于辅,如果搞砸了,锅是他的,如果搞好了,刘备怎么样也有个次功,所以推给鲜于辅绝对不是坏事。

    更重要的是鲜于辅是刘虞的亲信,让他代表天子接受冀州军投降,一是谨小慎微,防止在天下人面前有越俎代庖,嚣张跋扈的嫌疑。二是向刘虞示好,让朝廷放松警惕,可谓是一举两得。

    所以在这件事上,刘备不能争功。

    只不过陈暮总觉得整件事情哪里不对劲,毕竟他知道袁绍本该在两年之后死,因此还是有些怀疑袁绍会不会诈死。

    司马懿便说道:“将事情推给鲜于辅是一招妙计,既然事情已经推出去了,少府在担心什么?”

    陈暮摇摇头:“我在想,我如果是在袁绍那个位置,会不会选择诈死,让将领诈降,但我又在想,他选择诈死,不会隐瞒将领,但肯定会隐瞒普通士兵,士兵军心大崩之下,他即便是诈降,又拿什么与我们战斗?”

    司马懿思索起来,轻声说道:“也许,他还有外援呢?”

    “外援?”

    陈暮脸色微微一变:“高干?”

    倒不是忽略了高干,而是高干在涉县的兵马不多,且已经被张飞部和高顺部盯防住,在南面还有牵招部和臧霸部离得不远,随时可以过来支援,所以从一开始,陈暮就没有把高干当作威胁。

    但经过司马懿的提醒,陈暮倒是忽然想起来,如果城内的士兵不能用是因为士气问题,一旦诈降的话,军心很难短时间内恢复过来,但高干的军队却可以利用。

    诈降过来后,临阵反戈,到时候大军一阵混乱,高干的兵马,甚至还加上一部分休屠各部的骑兵,很有可能利用这个混乱一举将他们击败。

    到时候情况可能就变得不同了。

    “还好把这事推给了鲜于辅,找了个替死鬼。”想到这里,陈暮顿时笑了起来,转头又看向司马懿,赞许道:“仲达,你很不错。”

    “多谢少府夸奖。”

    司马懿行礼。

    陈暮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事应该发了,明日我会上奏齐王,到时候你领十军棍,然后解除官职,回河内去吧。”

    司马懿一开始还心中一惊,但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陈暮在保护他,因此连忙再次行礼道:“多谢少府。”

    “回去休息吧。”

    陈暮淡淡地道。

    “懿告退了。”

    司马懿起身离开。

    陈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点头。

    自己确实在保护司马懿。

    现在问罪的话,顶多就是失职之罪。

    如果等到高干出兵的时候,那就是大罪,必须要问斩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受降

    陈暮军中一名执掌大印的符节令史出了差错,在少府的布防手令上忘记盖章,导致营寨西北面几条通往邯郸的小道没有布置岗哨的事情很快通报到了齐王那边。

    原本这样的低级佐吏是不需要齐王亲自处置,毕竟齐王日理万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没有闲到连军中一位三百石小吏的事情都要管的地步。

    但此次失职的危害很大,让包围圈出现了一个漏洞,很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因此按事情严重性来说,必须由齐王亲自处理。

    更重要的是这位令史是河南尹司马防的儿子司马懿,齐王看了之后,觉得既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让此事就这么过去,算是给河南尹做的一份人情。

    不过少府却说还是公事公办地比较好,以免将来朝廷追问责任。在少府的坚持下,齐王最终也就没有说什么。

    其实这种事情如果长官细究的话,按理来说是要问斩的,只是念在没有造成什么重大后果,按照军令赏了十军棍,革职驱逐,永不录用。

    符节令史这个官职是隶属于少府治下,同时司马懿还担任着军中负责整理文书的主簿,官职不大,但如果陈暮不在的话,有他掌印的权力,能做的事情非常多。

    所以这个位置一旦出错,造成的后果会很大。因此少府拿他作为典型处置,军中有一些与他交好的将领文书佐吏也不敢求情,便让此事就这么过去。

    司马懿连夜收拾了行礼离开,陈暮送他到营门口,临走之前吩咐他安心在河内读书,等到明年就会重新将他召会朝中担任议郎。

    在感谢了陈暮的照顾之后,司马懿在几名仆人的护送下,缓缓往河内方向回去。

    陈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点头。

    这事已经定了性,古语有云,盖棺定论,某件事情彻底处理结束之后,事后一般也不会再继续追究责任。

    这意味着如果将来再出现错误,比如涉县的高干利用目前依旧存在的这个漏洞,出兵袭击了鲜于辅,那也不关司马懿的事。

    不然的话,如果他继续在职,事后寻找问题的原因时,那就不是革除职务逐出军营了,而是该开刀问斩了。

    其实陈暮如果坏一点,干脆就利用这个机会把司马懿处理掉。

    但一来他还没那么下作,二来实际上司马防目前是他朝中的政治盟友,因此为了得到司马家的支持,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反正对于他来说,未来的接班人与否,早就已经定下,只要自己不改主意,司马懿想上到很高的位置也难。

    将司马懿送走后,陈暮便开始做暗中布置。

    两日之后,在邯郸北城门外,一队队士兵凌然而立,排列出数个方阵。

    在方阵最前面是一个高台,刘备鲜于辅等人都站在台上。

    古代受降是有一定礼节的,除了城内最高长官出来以外,还要献上代表官职的官印、武器以及一些象征性物品。

    比如荆轲刺秦的时候就献上了燕国的地图,城中冀州军按照约定,是打算献上袁绍的冀州牧大印,还有袁绍的佩剑以及军队的名录等等。

    除了刘备鲜于辅以外,张飞也在。

    算起来,刘备现在部署在邯郸城外的大概有一个集团军的兵力,除了他本部人马以外,还有牵招部、张辽部、高顺部以及张飞部,陈暮的兵马则是从刘备本部分下去的,总共有大概六万多人。

    虽然城中投降,但在彻底占领邯郸之前,各部人马自然不可能全部集中到这边来。所以这六万多人还得继续保持着围困姿态,各部将领也必须继续待在自己的防区营地。

    不过张飞营中尚有田丰主持军务,而且这次受降观礼,他怀疑可能会有酒宴,因此懒得在营中继续被田丰折磨,非要闹腾着过来看看,没办法只能让他来。

    高台是这两天临时搭建的,一大早,鲜于辅就按照约定时间出兵列阵,他的麾下有三万多人,步兵两万,骑兵一万,有阎柔、柯比能等将领。

    那边刘备和张飞陈暮等人也骑着马匹赶到,没有带太多的人,只有两千玄甲重骑,双方见礼之后,就上了高台一起等待。

    很快到了双方约定的时间,邯郸城北城门打开,一名将领缓缓走出城,他双手托着印章,往这边走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士兵,全副武装,人数倒是不多,只有数百人,但气势倒是挺足。

    “没想到袁绍虽死,然则倒是还有一支精锐之师呀。”

    刘备征战多年,光靠看这数百人的气势,就觉得不同凡响,因为队列他太整齐了,没有多年操练达不到这个效果。

    陈暮摸了摸很长时间没有刮而留出来的山羊须,笑着道:“我听闻袁绍麾下除了当年鞠义的先登死士以外,还尚有一支名叫大戟士的亲卫队,俱是百战精兵挑选,恐怕这支队伍,便是大戟士吧。”

    “倒是没看到戟。”

    刘备抬起头看了看,那支队伍并没有带戟,仅仅只是腰间配刀而已。

    鲜于辅皱眉道:“不是说受降吗?为何他们还带着武器?安平,去,差人过去问问。”

    “唯!”

    阎柔便派了一名士兵过去。

    过了一会儿,士兵回来禀报道:“禀将军,对方将领说是要当面献刀,以示诚意。”

    阎柔想了想道:“他们只有几百人而已,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

    “嗯。”

    阎柔点点头:“让他们过来。”

    蒋义渠便带着大戟士缓缓向前,他们的步子很慢,脸色颇有些紧张。

    大戟士确实是一支运用长戟做武器的队伍,人数不多,根据《后汉书》记载,只有几百人而已,但他们是重装步兵,跟高顺的陷阵营有得一比。

    但因为此战他们作为突袭敌人首脑的队伍,带着长戟穿着重甲跑不快,很难发挥突袭效果,所以全部改成环首刀以及轻甲过来。

    如果是穿戴重甲,他们倒是有信心杀出重围。但一身轻甲,面对敌人上万人的庞大队伍,还是让他们压力非常大。

    不过好歹是百战精锐的老兵,大戟士们虽然不少人汗流浃背,神情紧张,但依旧保持着战斗意志。

    他们的步伐不快不慢,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了高台之上,已经离高台不足三十丈远。

    “停!”

    还没靠近过去,青州军就有人骑马出来命令他们停下。

    蒋义渠心中一惊。

    他们的背后都藏有短戟,是打算靠近高台之后同时往台上扔来刺杀敌方将领。

    原本计划是在十丈以内,结果现在离得三十丈的距离,也就是七十多米,臂力恐怕不够将短戟甩那么远。

    “怎么了。”

    蒋义渠忍不住问。

    来人喝道:“懂不懂投降的规矩,缚身、衔壁,你一个人过来向我们献上印章,不知道吗?”

    蒋义渠当时候就懵了,受降仪式还有这么多规矩?

    不是说出来献出印章之类的就行了吗?

    现在已经靠近高台,却不让他们过去,自己一个人去的话,有什么用呢?

    一时间,蒋义渠有些骑虎难下。

    而就在他懵的时候,那边陈暮正对众人说道:“春秋时许国灭亡时,许男面缚,衔璧,大夫衰絰,士舆榇。秦王子婴投降高祖时,子婴即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降轵道旁。这些都是投降规矩,这冀州军居然就这么走过来,颇为无礼了些。”

    “少府说得没错,都投降了,还敢这么招摇地走过来,不知道地还以为他们是获胜的那一方呢。”

    “我们跟袁绍打了那么久,死伤了多少弟兄,没有杀他们就不错了,他们却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齐王,将军,是该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了。”

    “还是少府博学多识,我们完全不知道,原来投降还有这么多规矩。”

    周围的将领们议论纷纷。

    面对夸奖,陈暮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其实在宋朝以前,投降确实是有很对规矩的,比较出名的如五代十国时期后蜀末代皇帝孟昶降宋,缚身,衔玉壁,引白羊犒师,奉降表,惹得花蕊夫人大叹“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还有三国到西晋时期,季汉后主刘禅,“艾至城北,后主兴榇自缚,诣军垒门。艾解缚焚榇,延请相见。”

    东吴末代皇帝孙皓,“壬寅,浚入于石头。皓乃备亡国之礼,素车白马,肉袒面缚,衔璧牵羊,大夫衰服,士舆榇,率其伪太子瑾、瑾弟鲁王虔等二十一人,造于垒门。浚躬解其缚,受璧焚榇,送于京师。收其图籍,封其府库,军无私焉。帝遣使者犒浚军。”

    同理西晋末代皇帝司马邺也是如此,大概分为自己捆着自己,然后口里叼着代表身份象征的玉玺印章,奉上降表等几个步骤。有些还得脱掉衣服,或者抬着棺材。像这样捧着印章,随身带着武器大摇大摆过来投降,确实很无礼,没有诚意。

    那边来人喝令蒋义渠自己捆着自己,然后一个人过去献上袁绍印章玉玺,让他方寸大乱。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到了约定的时候,再看了眼西方,不知道何时,刚好已经是到了日中三刻,西方的上空,卷动起了滚滚浓烟。

    “咚咚咚咚!”

    滚动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入到了众人耳朵里,顿时让包括高台上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骤变。

    “动手!”

    蒋义渠知道因为在这里耽搁了时间导致高干那边动手的同时,自己这边慢了一步,只能硬着头皮被迫下令。虽然离得三十丈远,短戟的威力会削弱很多,但顾不得其它,只能先动手制造混乱再说。

    几乎同时数百号大戟士从身后腰间别着的短戟取出,然后奋力向着高台方向投掷了过来。在投掷过后,他们马上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开始跟随蒋义渠发起了冲锋。

    高台上众将士刚才还在说着要给冀州军一个下马威,还没聊两句,也没等到那边的将领自己捆着自己过来献上玉玺,忽然就听到马蹄声响。

    再往西方一看,那铺天盖地飞扬的尘土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此时此刻,正有大队骑兵在向着这边迅速靠拢。

    刘备张飞鲜于辅阎柔柯比能都是幽州人,甚至刘备曾经还与苏双张世平一起做过马贩子,一耳朵就听出这是大队骑兵,因此一个个都是脸色大变,互相对视一眼,还没搞清楚情况,就看到铺天盖地的短戟飞来。

    “不好,有诈!”

    陈暮反应最快,喝道:“保护齐王!”

    张飞手中丈八长矛打了个旋儿护在了刘备身边,刘备侍卫许褚也是马上站了出来。

    但让他们俩尴尬的是,由于大戟士离得太远了,这些短戟看着铺天盖地让人害怕,但真落下的时候,大部分都落在了高台下面,只有极少数落在了台上。

    恰好鲜于辅今天是代表天子刘虞受降的主角,所以他站在前面,而刘备是站在他的侧后方,结果就是根本没有短戟飞到刘备头上。

    二人保护了个寂寞,不过还是有一些短戟向着鲜于辅等人射去,鲜于辅阎柔柯比能都颇有武力,少数短戟飞来,大戟士的力道已尽,只有一些惯性,被他们轻松拔出腰间的武器打偏或者打落。

    除了柯比能部下有一名倒霉的小部落酋长因为没有反应过来而被短戟刺中了胸膛以外,这波短戟攻势,基本就只能伤到高台下方的护卫士兵身上,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危险。

    不过高台下方的士兵被短戟射中之后,导致正前方没有士兵保护,大戟士们抽刀向着他们杀来,两侧的士兵来不及支援。

    情急之下,陈暮立即对张飞许褚道:“走,保护大哥离开。”

    张飞本来热血沸腾想上去步战,但玄甲重骑的位置是在高台东面,离他们一段距离。且高台周围都是幽州兵,恐玄甲重骑不好策马过来,大哥和四弟确实需要保护,因此一时犹豫,便对许褚道:“仲康,保护大哥和四弟先撤,我断后。”

    刘备这个时候也抽出了双股剑,他倒是不惧一战,还嚷嚷着说“无妨,与敌人决一死战。”结果怕死的陈暮当时候就翻起了白眼道:“大哥临危不惧确实勇猛,但小弟我毫无武艺,万一伤到我怎么办?”

    拿自己的生命安全来道德绑架刘备那是一绑一个准,刘备马上就犹豫了,左右看看,见敌人已经杀了上来,便只好点头道:“好吧,三弟仲康,我们先往后面撤,上了马再说。”

    当下四人在数十名护卫的保护下,从高台后面下了台子,往东侧的玄甲重骑方向跑去。

    而后方鲜于辅等人已经率领士兵与蒋义渠他们杀在了一起。

    高台这边一阵混乱,引得整个大军乱作一团。

    因为突如其来的马蹄声让幽州军立即意识到了敌人正在靠近,而指挥部遭到突袭,鲜于辅阎柔柯比能等人都没有下达命令,导致士兵们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列阵迎敌,还是先过来营救,一时间,战场向着更加混乱的方向发展。

第二百五十四章 将计就计

    奔腾的马蹄声响彻整个战场。

    幽州军已经出现了混乱,步兵方阵纷纷探头向西观望,骑兵方阵马匹嘶鸣,很多骑士正不断地安抚着战马。

    偏偏此时指挥系统正被城内出来的敌人牵制住,居然没有任何一名将领发布军事命令。

    这就导致大部分幽州士兵都处于不知所措的状况,一时局势极为紧张。

    “杀!”

    高干军的骑兵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发现远处的敌人还未反应过来,将领立即发动了攻势。

    其实这个时候幽州军的位置非常尴尬,他们的位置是在北面,正对着南面的邯郸城,而高干的并州军是从西面进攻,也就是从他们位置的右手方向。

    此次列阵是来受降,因此幽州军的阵型不像在战场上那样列的方形阵,而是比较密集的大军阵,步兵和步兵站列,骑兵和骑兵站列。

    由于阵型过于密集的关系,导致他们即便是有将领下达军令,在短时间内也根本不可能完成转向,所以实际上他们的站位就处于战场上最忌讳的一种站位——被敌人从侧翼袭击。

    因此从一开始,哪怕幽州军的指挥系统没有出问题,立即下达转向迎敌的命令,也根本来不及。军令下达到全军需要时间,上万人人挤人,再加上马匹转向,大家互相碰撞,都会让整个战阵乱成一锅粥。

    此时唯一比较安全的就是青州军,刘备这次过来根本没有带什么兵马,拢共就两千玄甲重骑,站位还是在大队的侧后方,也就是邯郸城东北方向位置,刚好是斜向对着迎面而来的并州军。

    这意味如果这个时候刘备回到自己本阵当中,反应迅速立即下令让自己的玄甲重骑冲到并州军侧翼进行保护,迎面向着奔驰而来的并州军发动攻势的话,从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然而被蒋义渠耽搁了一点时间,再加上陈暮根本没有提醒刘备这个时候正确的做法。所以等到刘备回到玄甲重骑的保护下时,士兵们都是簇拥着刘备开始往后退。

    不是陈暮想卖队友,而是这个时候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他们让玄甲重骑冲过去,在高干数万并州军的冲锋下保护幽州军会怎么样?

    答案只有一个,玄甲重骑全军覆没。

    且即便是争取一定的时间,以鲜于辅这帮人的水平,不一定尽快将散乱的阵型重新聚拢起来。

    玄甲重骑不是无敌的,虽然是重甲骑兵,可也有一个极限。

    斩文丑那一次,看上去是一千对一万,然而他们占据了地利,冀州骑兵处于比较狭窄的官道上,根本发挥不了骑兵的优势。

    而这次是在邯郸城外的大平原上,高干的并州骑兵如狼似虎一般冲过来,两千玄甲重骑就像是挡在河流面前的一块巨石,虽然不会立即倒下,但在河水的冲刷下,会迅速被消磨一空。

    敌我力量的悬殊再加上对于幽州军能不能及时反应过来的怀疑,让陈暮没办法去做出这个抉择。毕竟这是去拿玄甲重骑的命去赌,不管赌输还是赌赢,他们都必死无疑。

    陈暮还没有圣母到拿自己手下士兵的命去救别人的命,所以最终的结果,便是他们回到玄甲重骑的本阵之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幽州军被咆哮的洪水淹没。

    高干这次不仅带了三万步兵以及他仅存的两千并州骑兵,同时还雇用了近两万的休屠各部,也就是中部鲜卑与栖息于并州北部草原的南匈奴人。

    从太行山那边运送骑兵到这边来很不容易,好在高干控制了关键的道路滏口陉,青州军围而不攻,亦给了他们很长的准备时间。

    铺天盖地的休屠骑兵们如狼一般嚎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仿佛一群群野兽般杀向幽州军,在幽州军已经处于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宛如滔天洪水一样将他们吞噬。

    刘备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大哥,调兵!”

    陈暮立即对刘备说道。

    刘备如梦初醒,连忙对许褚道:“仲康,快派人去找张辽来援。”

    “唯!”

    许褚立即命令一名骑兵快马去向张辽报信。

    陈暮沉着脸道:“鲜于将军的部队已经一片大乱,没法救了,等张辽来援之后,万不能立即进攻,防止幽州军冲撞我们的队伍。”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做点什么吗?”刘备一时焦虑,打了这么多年仗,也不是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但问题是鲜于辅代表了朝廷和天子,他是皇帝的亲信,如果他的部队遭受重创,而自己的部队却毫发无损,甚至就在一旁袖手旁观,天下人和皇帝会怎么看?

    借刀杀人?

    故意利用袁绍来削弱忠于天子的这点兵马?

    虽然政治嗅觉没有陈暮那么敏锐,但上次被陈暮点醒自己被封王之后有可能遭受的中伤之后,刘备就已经明白,人心的联想与成见是一座大山,挡不住的。

    所以在已经了解到自己尴尬的处境以及将来很有可能遭受到的流言蜚语之后,刘备就很希望陈暮能够想办法,把幽州军救下来。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陈暮不是神仙,在这种时刻,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何况,这本身就是计。

    一个,利用幽州军,将袁绍的希望全部扑灭的计!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大哥,战局在我们相信袁军是真的投降就已经注定。”

    陈暮摇摇头:“哪怕我们把玄甲重骑填上去,也不过是再多填一些人命而已,现在,想办法救下鲜于将军他们吧。”

    “难道,真就没办法了吗?”

    刘备失落地低下了头,他对鲜于辅他们没有任何恶意,大家都是幽州人,本该互相关照才对,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张飞在军中多年,自然知道敌人是一个人多且完美阵型进攻一个人少,且散乱阵型,绝不可能救得下来。

    所以他也只能安慰刘备道:“大哥,还是先撤往安全的地方,等待袁军的到来吧。”

    “唉。”

    刘备叹了口气,调转马头往后方撤去。

    玄甲重骑跟随着众人如潮水般往后涌,因为此时幽州军已经开始溃败,溃散的士兵会开始冲击他们的兵马,再不撤离,他们就只能被淹没在潮水般的乱军之中。

    邯郸城头,袁绍双手扶在女墙上,俯瞰着城外的情况,当他看到休屠骑兵们冲入幽州军阵里,溅起无数尘土与血花时,原本惨白的脸总算是有了一丝血色,大笑着道:“天不绝我也,敌人大败了。”

    一旁的刘惠以及诸多将领看着他癫狂的大笑,明白自己家明公多日来积攒的阴郁在此时已经被清扫一空,刘惠立即上前说道:“明公,此时应当趁胜追击,切不可等到敌人缓过来。”

    “对,趁胜追击!”

    袁绍对诸将下令道:“传我命令,出城作战。”

    刘惠连忙道:“明公,城中士兵尚不知道明公诈死,此时士气低落,恐不能力战。”

    “那该如何?”

    袁绍问。

    刘惠献计道:“明公可立于城门上方,将士们领大军出城时,所有人都可以看到明公,明公只需要站在这里,便是激励士气的最好办法。”

    “好!”

    袁绍转过身,走向城门的方向,昂然立于了城门上方。

    诸将便立即分头去各自营地传达军令。

    随着袁绍身死的消息,此时整个邯郸城内的冀州军都已经处于一个摆烂的局面,士气跌落到了谷底。

    但很快诸将就让各级军官把袁绍未死,只是诈死诱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邯郸。

    士兵们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本能遵从命令,跟着军官往城门口去。

    一列列残存的冀州士兵以缭乱的步子往城门方向挪动,当最前面的士兵走到城门下,将领向他们大喝道:“看到没有,明公就在城头看着你们,我们援军已至,敌人阵型已散,跟着我杀出去!”

    “那真的是明公,明公没有死。”

    “听到城外的喊杀声了吗?援军难道真的来了?”

    “我们要打胜仗了!”

    “万岁!”

    有人高呼,有人惊诧,还有人议论纷纷。

    但士气也在慢慢恢复,趁着这个机会,领头的将领立即命令麾下的士兵出城准备作战。

    很快第二批,第三批,源源不断的冀州军在见到袁绍未死之后,纷纷高呼雀跃,士气逐渐恢复过来,在将领的指挥下开始有秩序地出城。

    袁家在冀州也不是完全没有民心,至少冀州休养生息多年,袁绍也出了不少与民休憩的政策以及善待百姓的措施。

    历史上袁绍死的时候,冀州不少百姓都十分悲伤,因此袁绍本人的支持者还是有不少。

    此时袁绍死而复生,激励了全军士气,袁军开始大规模地往外冲。

    在城内士兵以及高干兵马的冲击下,幽州军更加溃败。

    整个平原旷野上,无数黑点四处散乱,漫山遍野全是溃败的幽州军以及追杀的冀州军,双方攻守异位,袁军大获全胜,开始趁胜追击。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张辽部离得其实并不远,他在东城五里外,接到刘备命令的时候,邯郸城内士兵还没出城。

    但他整顿兵马,出征迎敌需要一定时间,因此等到他出营的时候,幽州军已经是一片残兵败将。

    一列列万胜军在军官们的催促下紧急出了营寨向着北面跑,几乎是在张辽率领万胜军才刚刚走出营寨没多久,就遇到了从前线撤退下来的刘备。

    张辽连忙骑马飞奔过去,来到刘备身前下马单膝下跪道:“明公,末将来迟了。”

    “无妨,文远快起,去救鲜于将军。”

    刘备连忙让他起来。

    陈暮沉吟道:“大哥不可,文远不能立即进攻。”

    “为何?”

    刘备诧异道:“鲜于将军那边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陈暮苦笑道:“不是我不想救他们,而是文远为孤军,敌人士气正旺,现在撞上去,胜算不多,所以我们只能以逸待劳,列阵缓步向前。”

    “列阵缓步向前?”

    刘备纳闷道:“为何要缓步前进?”

    “这是因为敌急,若我们也急,则两相对撞,最终看双方谁人多谁就能取胜。”

    陈暮解释道:“但如果敌急,我缓,他们的阵型是散的,我们的阵型是完整的,散乱的阵型攻不破完整的阵型,则取胜的是我们。”

    “原来如此。”

    刘备也是征战多年的老将,这点事情还是明白。

    这个道理很简单,万胜军现在急匆匆过去进攻高干部,则阵型必然不能保持完整,而是乱糟糟一团,一窝蜂地冲。

    之前说过,同样的一万人,一方结成团结牢不可破的阵型,另外一方一盘散沙,一盘散沙进攻没有章法的那支部队,即便再精锐,也不可能打得过团结一心的队伍。

    所以如果张辽发动进攻,由于奔跑过程不能结阵,那样的话,敌人是一窝蜂,他们也是一窝蜂,那就是打的临时遭遇战,基本就看双方谁的人多了。

    而要是他们结阵上去的话,高干的部队是一窝蜂地冲杀,像是一群疯癫的野狼,没有任何章法地进攻,只会一头撞在铜墙铁壁上。

    因此陈暮说的是对的,现在确实不能急,也不能乱。只有自己结成军阵,才能确保自己的阵型不像幽州军一样散。

    陈暮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文远现在结阵上前,正可以把鲜于将军的士兵们救出来。”

    “为何?”

    刘备不明白了,他们慢吞吞过去,这还怎么救。

    陈暮说道:“威慑力!大哥想想,如果一支纪律严明,列好阵型的大军就在你的身边,而你的军队一片散乱,大哥担不担心被这支军队打败?”

    “我明白了!”

    刘备顿时恍然大悟,赞许地点点头道:“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四弟头脑清醒。文远,你立即按照四弟说得做,宜缓不宜急,务必威慑住敌人,等待我们其他援军到来!”

    “末将遵令!”

    张辽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张飞看得手痒,马上说道:“大哥,我也去。”

    陈暮道:“三哥必须去自己本营召集骑兵,敌人有大量骑兵,非骑兵不能制之。”

    “对,三弟切莫贪功误了大事,你现在立即去领骑兵来援。”

    刘备也马上对他说道。

    张飞现在就想打架,但陈暮和刘备说得是对的,所以也只能遗憾道:“好吧,我现在就去。”

    当下,刘备继续下令,派出斥候骑兵,以自己手令,召集高顺、牵招以及自己本部人马,立即过来营救,准备与袁绍决一死战。

    斥候们如散落的星辰般向着四周奔驰而去,向着各部下达命令,唯有陈暮的目光,深邃而又充满了光芒地望着西方。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不出意外的话,涉县以及滏口陉方向,此时战争已经开始打响了。

    这次在战术上,袁绍以诈死之计,确实为自己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但在战略上,自己,再一次获得了胜利。

    以局部损失,换取冀州往并州的通道,甚至直接把高干的后路斩断,让曹操将来费尽心思才得到的并州,此次直接拿下,这,并非一件坏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 高兴得太早了

    万胜军结成军阵,缓步向着北面的敌人靠拢。

    在发觉有大量敌军向着他们奔来之后,高干果然下令不继续追杀幽州军,而是改为重新调整队伍。

    这是一个哪怕统帅能力极低的普通将领都会知道的一个常识——当自己的军队处于一片散沙的时候,一旦被敌人抱团冲杀,立即就会直接崩溃。

    从春秋战国到秦末前汉时期,还从未有过阵型散乱的情况下,被敌人列阵冲阵时反败为胜的例子,即便是昆阳之战四十二万人,也被人家刘秀一个猛击,直接导致四十多万大军兵败如山倒。

    所以高干很快转变进攻方式,将前方的部队调集回来,命令休屠各部首领约束自己部下骑兵,然后迂回左右包抄,正面大军则是列阵,向着张辽部缓缓逼近,准备全歼了张辽。

    此时如果张辽选择在这里和高干硬碰硬,一代名将大概率是要陨落在此。因为人家光正面部队就比他的万胜军多足足两倍有余,左右还有近两万的包抄骑兵部队。

    战术得当再加上人数众多,以张辽部区区一万多人,即便死战,也不可能敌得过。所以见到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救下了幽州军,陈暮立即下令后撤。

    “徐徐后撤!”

    传令兵飞奔至列阵的各营部下达指令,万胜军训练有素,立即后队变前队,一路小跑开始向后方营寨撤离。

    前队则是继续保持着戒备状态,缓缓向后退,等到后方距离拉开,才开始扭头奔跑。

    高干的部队毕竟人数较多,想要达到万胜军那样转进迅速不太容易,因此他仅仅只是派出轻骑挥洒了几波箭雨,造成了数百近千的伤亡,一直到张辽营寨,才没有继续追击。

    与此同时,袁绍城内的士兵也出来,与高干部汇合在一起,大约七万大军,如潮水一般向着张辽营寨发起了冲击,战争很快打响,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不断。

    但牵招部、高顺部、张飞部以及刘备本部人马都在邯郸城外围,战事一开启,刘备就已经派人向各部求援,只不过张辽部离得最近才先到。

    所以当袁军进攻张辽营寨没有多久,刘备援军也陆陆续续抵达,这样由于袁绍在城中还留守了两万多人,使得双方的兵力极为接近,刘备军由于臧霸部人还在南面的梁期县,因此总兵力不到六万,只有五万多人。

    七万战五万,而且还是占据了先机的情况下,正常来说,应该能拿一场大胜。换了韩信白起这类大神来带兵,说不好利用张辽部被围困的优势,来一波围点打援,将刘备军五万人全歼在这里。

    可惜高干不是韩信白起,他没有很聪明地把这个占据先机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因此在外围部队的接应下,张辽部强攻打开一个缺口,顺利往后继续撤离,逃出了包围圈。

    刘备军以高顺部为前军,牵招部、张飞部以及刘备本部人马左右策应,互相看住了对方各部兵马,连休屠各部的骑兵也被张飞的青州骑兵拦截下来,双方在邯郸城外进行了几波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铺天盖地的箭雨和弓弩将整个战场覆盖。

    但也仅限于此,在发现青州军主力来援之后,高干迟迟不敢下达全面进攻的命令,上报到了袁绍那边后,不管是袁绍还是刘惠,都犹豫不决,最后也只能选择丢下两千多具尸体,缓缓向后撤,进入了邯郸城中。

    袁军损失不大,青州军的损失也不多,除了最开始张辽部伤亡了一两千人以外,就是刚才的几波试探性进攻里,牵招部和刘备本部人马伤亡了两千多人,战损比是2比1,勉强能接受。

    袁绍不敢进攻的原因谁都清楚,归根到底,别看刘备军只有五万人,但精锐俱存,真拼起来,大概率是四六开,刘备六,袁绍四,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而且最重要的是袁绍只剩下这点兵马,邺城那边也还残了点剩余兵力,他的士兵加上高干的人马在这里拼光,人家那边还有洛阳大军存在,并且青州可以继续派后续部队进入冀州,反观袁绍丢掉了大部分冀州土地,已经很难再征召士兵。

    所以为了保存实力,他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这属于无奈之举,如果换作两年前财大气粗的袁绍,哪怕是七万人和人家拼个同归于尽也无所谓,但现在袁绍已经落魄,界桥之战让他元气大伤,已经无能为力了。

    是夜,就在袁绍利用诈死之计,大败幽州军和刘备军之后,洛阳皇宫当中,袁绍死亡,余部准备投降的消息姗姗来迟,洛阳到邯郸三百多公里,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两天路程才能将奏折送上。

    西宫嘉德殿,进入秋天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嘉德殿外的几颗大树已是枯叶泛黄,秋风一吹,宫内遍地都是落叶,以至于仅剩的这点宫女宦官不得不加班加点清扫各宫室。

    原来的西宫玉堂殿是汉孝康帝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地暖。但十多年过去,地暖无人维护,早就朽坏。古代防锈技术大多选择是涂漆或者涂油,如果时常维护,运转个百八十年没什么问题。可惜董卓之乱后,宫室无人修葺,更别说地暖。

    因此在失去地暖之后,洛阳作为一个盆地,本就阴湿的天气就更加刺骨。偌大的皇宫,冷风吹拂,呼啸的风灌进来,将空旷的宫殿变得十分阴寒。即便是站岗的虎贲军与羽林卫也受不了,一个个躲进了室内,烧着木炭取暖。

    刘虞穿着棉衣,跪坐在嘉德殿正殿上方的主位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公文。他的旁边有一个木炭盆,里面堆满了炭,因为炭太多,燃起了火,火苗不断窜动,映照着刘虞鬓角沧桑的白发,以及满是皱纹的额头。

    “咳咳!”

    咳嗽了两声,似乎是察觉到了身边越来越暖和,刘虞扭过头看了眼,眉头顿时锁了起来,轻声责备道:“子严,怎么烧那么多炭?”

    齐周在幽州时是刘虞的从事,可以说是他的谋主,当年为刘虞平定幽州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刘虞贵为天子,需要一些亲信,因此将鲜于辅、鲜于银、齐周等人全部召入宫中,鲜于辅回幽州领军,鲜于银担任宿卫中郎将,齐周为侍中,跟在他身边做参谋。

    听到刘虞的问话,齐周答道:“是臣自觉太冷了,因而多烧了些,请陛下责罚。”

    刘虞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叹息一声,苦笑道:“我知道子严是看我这两日咳嗽,怕我去年冬日的旧病复发,想帮我驱寒。可城中百姓以及天下万民无数都在饥寒交迫之中,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呢?”

    齐周说道:“陛下自然是爱民如子,但陛下的身体事关天下,只有陛下无恙,才能让国家恢复安宁。若是连陛下的身体都出了问题,那么谁来关心天下百姓呢?”

    不得不说,齐周的话很有技巧。他知道如果说自己是为了刘虞才把火烧得更旺一些,刘虞肯定会不高兴,所以干脆说自己冷。又说刘虞的身体非常重要,如果刘虞病倒了,那天下的百姓也没有人再关心,弄得刘虞居然一时讲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苦笑片刻,刘虞指着他摇摇头无奈道:“你呀你呀,还是跟当年在幽州一样,伶牙俐齿。不过也就是靠着你这伶牙俐齿,才能帮我说服那么多部落首领臣服于朝廷,算了算了,由着你吧,宫中今年这点开销,迟早要被你败完。”

    齐周笑嘻嘻地道:“待陛下收复了冀州,以冀州之富庶,重建北宫都够了,烧这点炭能火多少?”

    “冀州?”

    刘虞被他提醒,忽然想起了点什么,对齐周说道:“对了,冀州,袁绍已时日无多,只剩下邯郸与邺城,迟早要被消灭。冀州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你去做冀州牧吧,我膝下无子,还得子严帮我去冀州遴选皇嗣。”

    “啊?”

    齐周惊讶道:“陛下,这可是冀州牧,臣不管是资历还是威望,恐都不能胜任。”

    州牧位高权重,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担任。当年王芬还是名望满天下的八厨之一,也不过是个刺史,在汉孝康帝时期,除了皇甫嵩短暂做过冀州牧以外,也就只有担任过少府、太仆等九卿之位的黄琬以及担任宗正的刘焉,做过豫州牧和益州牧。

    也就是说,如果是做州牧的话,必须是九卿之位才可以。当然,或许有人说,既然州牧不是普通人能当的,那为什么天下那么多诸侯担任州牧?刘备曹操孙坚陶谦刘表,个个都是州牧,也都没有做过九卿高官。

    然而刘备的州牧来源于救过董太后的命,而曹操孙坚二人的州牧来源是在于讨董,把满朝公卿迎回洛阳的功勋,刘虞杨彪等人为了安抚功臣,这才给了曹操孙坚州牧之位。

    至于陶谦刘表,他俩一开始不过就是个徐州刺史和荆州刺史,因为上表朝廷遣使奉贡,被提为州牧。

    最主要的是他俩当时是名望比较高的老臣,洛阳朝廷以为他俩是汉室忠臣,希望他们能够治理好徐州和荆州,帮助朝廷平叛,谁能想到他们也有野心呢?

    还有袁术连刺史都不是,他一开始是长沙太守,后来讨董时被提为左将军,对荆州扬州豫州等地根本没有管辖权,完全是在靠武力夺取。袁绍就更离谱,他是王芬伪帝政权的冀州牧,根本不是朝廷敕封,属于非正式途径。

    所以除了这几个有原因的之外,其它州郡诸侯,都是刺史,如扬州刺史陈温、刘繇,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并州刺史丁原等等,这些人在汉末都是刺史之位,根本没有资格担任州牧之职。

    现在朝廷局势趋于稳定,冀州也已经大半都快收复,作为天下最富庶的州府,冀州牧的位置是重中之重,不仅要有能力担当,还要忠诚于朝廷,不能是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之流。

    所以这些日子刘虞也与三公九卿商议了几次,想找个人去,但要找个既有能力还得有资历威望的人不容易。

    除非让九卿当中的一人过去,只是刘虞现在在朝中的势力就这么点,去一个少一个,像杨彪赵温种拂这些三公重臣肯定不能去,九卿当中,有些要么资历威望不够,有些要么能力不足,还有些干脆就是并非刘虞核心圈的人,唯一可以去的,就是士孙瑞了。

    但士孙瑞现在也才刚刚进入高层核心圈,未来是三公人选,如果调去冀州的话,九卿之位就得挪个窝,现在满朝刘备党羽无数,如果再上来一位刘备党羽,刘备在朝中的势力又会更上一层,所以对忠诚于他的九卿,刘虞根本没法动。

    今日见到齐周,刘虞才想起来,齐周的能力和忠诚度肯定是够的,唯一不足的就是威望和资历。齐周听到刘虞想让他做冀州牧,这自然是莫大的信任,感动的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资历和威望不足的问题。

    听到他的话,刘虞想了想,缓缓说道:“子严入朝廷也有数年了,一路升迁,确实资历尚浅,不过资历虽然不足,但也可以想办法补一补,明日先迁为将作大匠,待过一两个月,再由满朝商议。”

    从侍中直接升迁为州牧肯定是资历不足,但将作大匠是仅次于九卿之位,再由朝议决定的话,就勉勉强强。就如同从一个县衙衙役直接升为县令肯定是不现实,但如果先把这个衙役升为县尉,再从县尉升为县令,这样按部就班一点,至少面上能过得去。

    得到了刘虞的承诺,齐周大喜道:“多谢陛下。”

    “陛下!”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进来一名小黄门。

    刘虞问道:“怎么了?”

    小黄门用颤抖的声音喊道:“陛下,刚才尚书台来了公文,鲜于将军上奏,说是袁绍病死了,袁军准备向鲜于将军投降!”

    “什么?”

    刘虞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身上披着的棉衣也落了下来,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此事当真否?”

    小黄门双手捧着奏折,快步上前道:“陛下请看。”

    刘虞接过奏折,打开迅速扫了一眼,原本有些病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潮红起来,呼吸急促,一双眼睛像是在绽放璀璨的明光。

    看到他兴奋的模样,齐周顿时知道肯定是真的,便问道:“陛下,鲜于将军已经确定过了吗?”

    “哈哈哈哈哈。”

    刘虞大笑着合上奏折,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岁,忍不住在席上激动地走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辅国已经派人去城中看过了,确定了,袁绍已死,冀州回归朝廷了,此大喜事也!”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齐周也兴奋不已,连忙跪下向刘虞道喜,君臣在此时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当年,但比当年平定幽州的时候还高兴。

    冀州平定,这大汉天下,便至少平定了一半!

第二百五十六章 智取涉县

    邯郸之战后,双方仅仅只是小规模接触战斗,并没有展开决战。

    袁绍就这点家底,他不敢拿出来全部赌掉。

    而刘备则是因为仓促迎战,幽州军又大败,士气跌落,面对士气如虹的袁军,恐不能胜。

    所以两边都有顾忌,不敢全面开战,两边各自收拢兵卒,各自罢兵回去休整。

    刘备退到了梁期县,鲜于辅阎柔柯比能等人在护卫的掩护下撤离,幽州军一路败退到了擅台,死伤和逃散不知其数。

    袁绍则是回到了城中,重新休整了士气,同时派人向邺城那边传信,双方准备联合起来,重新夺回魏郡。

    而就在双方正处于休整阶段的时候,此时涉县,正有两支青州军在快速向它的位置移动。

    诸葛亮里面穿着一件蓝色丝绸袍子,外面套了件白色素纱外衣,骑在马上,在数十名护卫的保护下,快速驰骋在官道之上。

    前天他就接到了陈暮的命令,让他立即从怀县出发北上,回到营中指挥对涉县的战斗,这是他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命令,也是第一次带兵出征,因此第二天马上出发。

    陈暮的副将叫作冯楷,刘备从本部人马当中分出五千人让陈暮驻守在邯郸以西,司马懿执掌军中官印,因此在布置驻防任务时,让冯楷故意漏了破绽。

    此时没有牵连到冯楷,在陈暮不在营地的时候,依旧由冯楷领军,原本冯楷应该在两日后,也就是今日受降仪式时接到刘备命令前来支援。

    但在他接到命令之前,昨日就得到了陈暮的手令,让他于今日从邯郸城撤到西南方向的武始乡,然后再从武始乡往西进攻涉县。

    武始乡的位置在后世的响堂山风景区东面,此地离当初陈暮伏击徐荣的龙凤谷不远,涉县便是滏口陉的出口,连接着武安,可以向东进入邯郸,而武始乡便在武安正南,刚好处于滏口陉南端。

    诸葛亮自怀县北上,过安阳,九侯城等地,渡过滏水,便到了武始乡,在武始乡与冯楷汇合之后,于今日午后侦查到了高干的军队,等到高干大军过了武安之后,才开始进军。

    自涉县出来之后,滏口陉的道路便豁然开朗,周围两边的太行山脉重重叠叠,官道左右两侧林木茂密,一排排修长的翠竹耸立在路两边,繁茂的枝叶滴下了露珠。

    过了前方翠竹林之后,就看到了一列列军队,诸葛亮停下步伐,远处一名将领骑马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便是诸葛孔明。”

    “正是。”

    诸葛亮拱手一礼:“亮见过徐将军。”

    徐晃紧锁的眉头就更加凝重,问道:“四将军派你来的?看你这样子,之前上过战场吗?”

    “未曾。”

    诸葛亮知道是因为徐晃看自己太年轻而轻视自己,便笑道:“我知道将军顾虑,然古有甘罗十二为相,少府年十七就已经跟随明公征战黄巾,孔子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将军又怎么能看亮年轻而轻视了亮呢?”

    一番话倒是让徐晃眼前一亮,点点头道:“倒是有几分辩才,既然是四将军派你来的,自然有四将军的道理。他让我与你商议如何攻下涉县,你可有什么良策否?”

    诸葛亮翻身下马,取出舆图道:“将军可下马细谈。”

    徐晃便下马过来。

    除了派冯楷领自己那五千人以外,陈暮还让占据着林虑谷的徐晃也配合他这边的行动。

    之前就说过,林虑谷连通滏口陉,为滏口陉南麓,从涉县以及并州上党郡的潞县都能够连通林虑谷,因为此地的北面恰好是浊漳水与清漳水的交汇处,拥有漳河古道与滏口陉相连。

    徐晃从林虑谷北上,是可以直接袭击涉县南面的。不过陈暮传来手信,命令他与东面的冯楷部配合,将涉县拿下,所以便自漳河古道往东,抵达武始乡西北面的小固乡,与冯楷军过来的代表诸葛亮进行会晤,商议如何行动。

    二人坐在路边的石头块上,诸葛亮也懒得管石头脏不脏,指着舆图道:“将军请看,少府曾经命地理学院的学生画过涉县周边的山势地图,涉县位于五行山最中央,恰好将两边山势拦腰截断,乃是滏口陉重要关隘,高干将此地占据,已立于不败之地。”

    “嗯。”

    徐晃点点头,他坐镇林虑多年,一直想把滏口陉拿下,但可惜涉县的位置太好,只要控制住涉县以及后面的潞县,根本不可能将滏口陉北麓拿下,最重要的是这山道崎岖,除了涉县这个大关口之后,还有无数小关隘。

    这些关隘易守难攻,有些干脆就是一线天这样的地形,所以如果从东面往西面进攻涉县还勉勉强强可以打,但从南面往北进攻,重重关隘实在是过于艰难,这么多年徐晃也没有往北推进多少。

    所以徐晃太清楚涉县到底有多难攻打,同时也明白,哪怕高干领兵离开,涉县城中的兵马已然不多,可这依旧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因为这里的地形实在是过于险要。

    诸葛亮继续说道:“虽然高干已经把大部分兵马都带走了,但涉县是高干军退路,城中留守必不会少,正面硬碰硬的话,胜算不大,只能智取。”

    徐晃来了兴趣,立即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智取?”

    诸葛亮狡黠一笑:“唯一的办法就是扮作高干从前线回去催促运粮的士兵,或者回守的军队。但如果直接去的话,难免会遭到盘问,我们不知道口令,想要扮作袁军进去,可能性不大,所以我们就需要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少府来时跟我所过,他已经派人去联络张燕,张燕已经投降了朝廷,于赵国以北的西山一带,若能让他帮忙,南下进攻涉县,则涉县兵马必然如临大敌。”

    “让张燕进攻涉县?我原本是想着趁夜偷袭林虑县北面的一些关隘,若是张燕进攻涉县,不是会让他们警觉吗?”

    徐晃诧异。

    他本来是想晚上进攻,先冲过北面的关隘,然后直接杀到涉县城下。

    现在张燕的部队进攻的话,涉县很快会警觉起来,这样北面的那些小关隘,恐怕就更加难以攻打。

    诸葛亮却说道:“将军想想,张燕大军南下,攻打涉县,涉县兵力不足,必然龟缩死守,此时将军再猛攻滏口陉北麓各处关隘,涉县袁军惶恐难安,便是为了营造出涉县危在旦夕的假象,此时我军从东面武安方向穿着袁军衣服,佯装来援,敌人必然大喜,不会想那么多,则可趁机将涉县拿下。”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心理战术,涉县易守难攻,想要强攻非常困难。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假扮袁军赚开城门,这个套路在历史上不计其数,即便是近代也有我军骗开遵义城的经典战术,但正是因为不计其数,所以想要骗开城门也没那么简单。

    首先是高干军中口令他们不知道,其次是如果直接跑到涉县城下,城上守军肯定会不断盘问,如果说出细节不符之处,立即就会被识破。因此诸葛亮的计策就是,让城上守军没法来盘问他们。

    那怎么办到这一点呢?

    很简单。

    让涉县守军处于非常危险的处境。

    张燕从北面太行山进攻,徐晃从南面太行山进攻,两边一同夹击,猛攻涉县。

    由于涉县守军不多,敌人大举进攻必然让他们恐惧,而且于情于理,他们都会派人前往邯郸,向高干和袁绍禀报涉县遭到进攻的消息。

    此时诸葛亮再派人冒充援军,援军抵达之后,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涉县守军必然会下意识地以为这是高干那边派来救他们的,而不会去思考这会不会是敌人假扮,这样就很大可能性骗开城门,拿下涉县。

    徐晃提出质疑道:“万一他还是会验证口令呢?”

    诸葛亮笑道:“将军镇守林虑谷,林虑谷位置十分重要,如果遭遇袁军猛攻,将军会不会向本部传报消息求援?”

    “自然会。”

    徐晃连想都不用想,直接回答,不管是求援也好还是传递消息也罢,自己被进攻了,肯定要第一时间向外界传递消息,不然的话一旦自己被攻破,上面连反应时间都没有,肯定会害了本部大军。

    诸葛亮便说道:“我们会派人埋伏在涉县通往武安的必经之路,擒住传递消息的士兵,问出口令,再佯装援军,即便是到了城下他要盘问,也不会问那么多细节。”

    “好!”

    徐晃竖起大拇指:“难怪四将军如此看重于你,你确实很有本事,那便按照你说的做吧。”

    诸葛亮拱手道:“多谢将军,事不宜迟,今夜就可以行动了。”

    “我这就回去准备进攻。”

    徐晃得了军事行动的方案,便点点头,翻身上马,扭过头看了眼正在路旁望着他的诸葛亮,大笑道:“英雄出少年呐,哈哈哈哈!”

    说罢拍马而去。

    等徐晃走后,诸葛亮才上马对随从道:“走。”

    二人分道扬镳,各自回去部署。

    此时太行山深处,张燕营寨内,也接到了陈暮让他配合行动的手令。

    接到这份手令之后,张燕不敢怠慢,立即开始了行动。

    事实上张燕已经彻底倒向刘备,这次围攻邺城和邯郸,他就曾经派人向刘备请示,愿意出兵相助,是陈暮让他继续留在太行山里。

    在历史上他就是这样做的,曹操官渡之战取胜之后,向北包围邺城,张燕就派人来投降,表示愿意出兵相助。

    而此时也是同样的情景,只是曹操换成了刘备而已。

    在张燕看来,他的处境是十分尴尬的,带着几十万黄巾遗民藏在深山老林里,吃穿不足,难以维系,如果继续选择与朝廷作对,后果必然是死路一条。

    刘备在界桥击破袁绍,就跟曹操在官渡击破袁绍一样,袁绍日薄西山已经是定居,那么趁着这个机会,倒向新的王者,便在所难免。

    现在正是立功的好时机,张燕亲自领精兵五万,浩浩荡荡南下,向着涉县方向进发。

    之前就说过,张燕所处的位置就是后世的邢台市西面,离涉县不过一百多里,大军在山里走了一天一夜,于今日抵达了涉县以北的深山老林当中,等到第三日上午,终于到了涉县。

    这个时候邯郸之战已经结束了,袁绍和高干退回了邯郸,刘备军则退到了梁期县,而涉县这边的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

    昨夜徐晃猛攻涉县南面的几处关隘,连破三关,已经让涉县那边警觉起来。

    他们连夜派人去前线传信,而张燕大军南下,忽然开始猛攻涉县,顿时让涉县的守军如临大敌。

    更重要的是,张燕派了一支偏师,绕过涉县,自涉县南面攻打通往林虑谷的滏口陉小道,从后方将徐晃前面的破开,帮助徐晃大军北上,顺利突破到了涉县城下。

    如果是以往,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因为涉县兵力足够,会拦截各个隘口,根本不会让张燕以及徐晃的兵马出现在涉县城下。

    即便是成功突破到涉县城下,后方还有潞县守军,前后把持着两处关隘口,如铜墙铁壁般难以逾越。

    但此时涉县兵力严重不足,让张燕和徐晃钻了空子,已经兵临城下了。

    涉县守将得知敌人从南北的山林里钻出来夹击他们,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将涉县围得水泄不通的敌军,再看看城内不过寥寥四五千人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城池被完全围困之前,派了数队斥候前往邯郸求援。

    然而让涉县守将没有想到的是,他派出去求援的士兵,全都在出城不久,就被埋伏在道路上的诸葛亮部拦截住,青州军自界桥之战击破袁绍之后,缴获大量袁军物资,其中就有军服无数。

    古代的布匹是很值钱的,哪怕是军服也不可能焚烧掉,所以这些原本是要重新进行裁剪的军服再次被利用起来,五千人全部扮作袁军,往西而去。

    到了第四天,一直打着高干旗号的袁军,就已经来到了城外,并且在夜晚发动“袭击”,攻破了东面围困的张燕军。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朝堂

    “将军,城外有动静。”

    漫天喊杀声惊动了涉县城,城头士兵立即去向守将禀报。

    城中守将是高干部将张晟,因为白天敌人来势凶猛,他在城头指挥作战了一天,等到数次击退来犯敌军,熬到夜晚终于顶不住之后,才刚躺下休息,就听到士兵来报。

    张晟不得不打起精神再次来到城头,白日城外的盛况依旧让他难忘,黑山军和洛阳军从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涌来,扛着云梯向城头猛攻数次。

    虽然仗着坚固的城墙以及完善的守城器械成功地击退了敌军,但张晟很清楚,短时间内没问题,时间一久,必然坚持不住。

    归根到底,涉县只是一座普通的县城级别的城池,而不是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峡谷关隘口。

    城中器械虽齐全,可毕竟城墙不如郡城那样高厚,现在敌人攻城器械不多还能坚持得住,时间拖得越久,等敌人器械更加完善,则更加难以抵挡。

    所以在得知城外此时发生了骚乱之后,张晟立即赶过来观望。就看到东城外无数火把闪耀,漆黑的夜晚像是有条火龙,喊杀声冲天,原本密密麻麻的张燕军营寨一片乱糟糟的,似乎有人在其中砍杀。

    过了一会儿就有一匹快马从东北方向的豁口驰骋过来,跑到城下,用一口纯正的冀州话对着城头大喊道:“我们是武安郭将军的队伍,奉命前来支援,快开城门先让我们进去。”

    张晟连忙喊道:“高将军呢?”

    “高将军离得远,大军一时不能立即启程,他得了消息后,怕涉县有失,便先让郭将军来援,他随后就到,我们兵少,不能力战,等明日高将军来了之后,方能打退敌军。”

    诸葛亮早就已经对可能出现的问话进行了应对措施训练,所以城下的人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今日只有你们前来支援?”

    张晟眺目观望,就见到东城的敌人或许是猝不及防被晚上偷袭,已经崩溃,“郭援”的部队成功地杀了进来,正在向城池的方向移动。

    城下的人喊道:“我们只是先头部队,替张将军化解涉县围困,高将军最迟明日抵达。”

    “报,将军,其它城门外的敌人正在向这边靠拢。”

    便在此时,有士兵向张晟报告,说是城池西北南三个方向的敌人已经在往这边移动。

    “开城门!”

    听到这个消息,张晟也不再犹豫,立即下令开城门。

    城外的情况已经十分紧急,“郭援”军虽然冲散了东城门外的敌军,但张晟知道,敌人的主力都在南城和北城,如果让敌人主力包围过来,城外的援军将会被吞噬殆尽。

    很快城门打开,城外的“郭援”军陆续进入,张晟来到城下前去迎接,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些来援的士兵头上和肩膀都捆着红色的布巾。

    “郭将军何在?”

    张晟也认识郭援,便上前去询问。

    人群当中有一个骑马穿着铠甲的壮汉越众而出,黑色的夜幕下抬起头,露出藏在头盔下的脸,咧嘴一笑:“某家在此。”

    张晟抬眼看去,目光顿时疑惑,他不认识这个人,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白光一闪。

    唰!

    一颗硕大的人头高高飞起,血迸溅得三尺高。

    “杀!”

    徐晃将手中明晃晃的环首刀高高举起,大喝道:“投降者免死!”

    “投降者免死!”

    人群当中爆发出惊天怒吼。

    城门口附近的并州军立即被震慑住。

    “将....将军死了。”

    “他们是敌人。”

    “怎么办。”

    “我投降了,投降!”

    这场战争开始得很突兀,结束得就更加突兀。

    当守将被斩杀,城内大多数士兵都因为白天奋力拼战而疲惫休息的时候,能够聚起的抵抗力量就少得可怜。

    虽然也有少部分人反抗,但当第一个人丢下武器投降之后,连锁反应很快遍布全城。

    徐晃和诸葛亮顺利地杀入城内,控制了滏口陉的交通要道涉县。

    这个地方一直是徐晃想要进攻的战略点,历史上曹操倒是对涉县没什么兴趣,那是因为他当时已经占据了河北。

    涉县的重要性在于他刚好处于并州与冀州中间的太行山脉当中,它不是一座关隘,而是一座城池,如果它拿在手中,就可以连接并州和冀州。

    曹操在得到河北之后,涉县他可以直接派大军攻取,然后一路拿下潞县,进攻进入并州的壶关,这样就能够把并州拿在手里。

    而对于刘备来说,涉县是个重要的战略点,意义就在于刘备还没有把整个冀州攻下,如果他得到涉县,他就能够从林虑谷出兵,往西可进攻并州的潞县,威胁壶关,往东可以偷袭邯郸或者邺城。

    所以此时此刻,涉县对于刘备的意义来说更大。因为刘备已经掌控了白陉南麓,又得滏口陉北麓的涉县,他就可以兵分两路,从白陉进入高都,也就是后世的晋城,然后一路北上,过高平、长子、屯留,最后与涉县方向的队伍一起夹击壶关。

    壶关的位置是上党通往北面太原郡的重要关隘,只有把壶关拿下,才能北上夺取太原雁门等地,因此历史上曹操从太行陉奇袭壶关,也就是羊肠坂,便是因为当时涉县和白陉都被黑山军或者高干占据,导致他不能从冀州进攻并州。

    现在涉县这块战略要地到手,滏口陉就到手了一半,且林虑谷的黑山军都已经被陈暮设计招降,也就不需要考虑白陉和滏口陉不能通行的问题,这意味着袁绍与高干退往并州的道路被斩断,战略意义显然要比邯郸战败更大。

    因此即便是邯郸之战当中,袁绍选择诈降之计,成功地打退了幽州军,丢了涉县,也远比要打退幽州军和刘备亏得更多。

    而就在涉县被拿下的时候,洛阳这边,正在召开朝议。

    昨日刘虞得知袁绍已死,袁军投降,破天荒地在宫中设宴,招待了三公九卿们,宴会上他的意思是让刘备和鲜于辅加紧步伐,尽快把邺城攻下,收复整个冀州全境。

    这样加上他在幽州的威望,整个冀州和幽州就能够平定,再有青州作为支撑,关中也已经被段煨收复,大汉天下,就只剩下南方与益州。

    得了这个喜讯,刘虞像是年轻了十岁,喜气洋洋,一大早就召三公九卿展开朝议,来商量冀州收复之后的善后事宜。

    南宫崇德殿,作为议事的大殿,崇德殿比其它宫殿要大得多,刘虞坐在主位上,因为宫殿特殊的设计,使得他说话的时候,如同洪钟大吕一般让在座的公卿们听得清清楚楚。

    刘虞看着台下诸多公卿,喜上眉梢,目光看了眼杨彪,微微点头,对台下公卿们说道:“诸位,今日召集大家朝议,是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侍中齐周,自从幽州时就跟随朕左右,陪伴朕多年,劳苦功高,朕想迁他为将作大匠,原来的将作大匠阴修,迁为少府,原来的少府陈暮,改为齐国太傅,诸位以为如何?”

    三公九卿里也不都是刘虞的亲信,有些人想要中立,有些人完全是靠资历上来的,正如当初董卓掌权时,不少公卿都巴结他一样,谁掌权就倾向谁,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所以刘虞昨日只是召集几个核心公卿商议了事情。

    杨彪、赵温、种拂、士孙瑞几人已经通了气,知道刘虞想做什么,听到刘虞的话,杨彪首先表态道:“齐周确实多有功劳,臣没有异议。”

    “附议。”

    “附议。”

    几个人都表示同意,其实天子想要罢免谁升迁谁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表面功夫还得做。

    齐周的资历确实不太行,去冀州做个冀州刺史肯定没问题,但刘虞是希望他做州牧,扛起整个冀州的权力大旗来。州牧的权力和刺史的权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二者不能一概而论。

    所以要想顺利地把齐周放到冀州去,就得帮他补一下资历,也就是俗称的镀金,仅在九卿之下的将作大匠就是一个很好的镀金位置。

    当两个月将作大匠,等冀州彻底平复,他就可以走马上任了,至少在资历上也勉勉强强过得去。

    而且刘虞这个官职变动当中,也有针对青州集团的一个意思,陈暮作为九卿之一的少府,改为齐国太傅,官职品秩没有下降,因为陈暮还保留着右将军的职务,所以依旧是秩中二千石。

    但他人却从朝堂被赶到了地方去,远离了中枢,影响力就差了很多。

    因此综合来说,这是一个很有政治头脑的变动。

    刘虞在慢慢地把控权力,将青州集团的势力开始往青州赶,让他们无法将手继续伸向中央。同时控制住冀州与幽州,这样朝廷有了兵源和钱袋子,就会减少对青州的依赖。

    听到任命,齐周连忙叩谢道:“多谢陛下。”

    原来的将作大匠阴修之前是颍川太守,现在被提为九卿,亦站出来叩谢。

    大朝议不像小朝议那样只有几名公卿在,包括三公九卿,以及三独坐的尚书令、御史中丞、司隶校尉都应该在此,还有河南尹、公卿副手以及一些侍中、议郎、尚书等皇帝公卿的幕僚官员,也会到场。

    刘虞下达任命之后,作为政治盟友的司马防立即意识到这是朝廷在针对青州集团,犹豫片刻,站出来说道:“陛下,齐侍中迁为将作大匠,臣倒是无异议,但少府陈子归乃是三朝老臣,向来兢兢业业,为光复大汉呕心沥血,此次平复冀州,立下汗马功劳,即便不论功勋,单凭资历,也不该左迁为齐国太傅。”

    “是啊,少府历任三朝,乃是康帝托孤之重臣,且此番平定冀州,少府多有功劳,若是陛下贬谪少府,恐不能服众。”

    “不错,少府劳苦功高,即便不能升迁,也不能贬谪,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下子,在堂会最下方呼啦啦二十多名中级官员站出来反对刘虞的任命。

    开玩笑,这些很多官员都是依附于青州集团的,当初陈暮把满朝公卿接回洛阳,大量官职需要补充,从青州集团门下就有不少人被补充到了朝堂上,这么多年经营,除了三公九卿以外,很多中低级官员都是青州集团的门生故吏,刘虞想把陈暮挤出朝堂,反对声音自然不绝。

    刘虞顿时就皱起眉头不高兴了,说道:“陈少府资历确实较老,但他常年不在朝中,空占着九卿之位,又如何能商议得了大事?且他兄刘备为齐王,他为齐国太傅,又有何不可?朕以为,朕一番苦心,陈少府必能谅解,就这么办吧。”

    “陛下......”

    司马防还想说点什么,但刘虞已经挥挥手,示意他已经就这么决定,不会再更改。

    诸多官员们纷纷继续请求,可刘虞铁了心这么做,坚决不答应。

    到了最后,把刘虞弄生气了,咳嗽两声,让鲜于银派人将这些官员从朝堂上赶了出去,一下子朝堂空了大半,这才安静下来。

    “好了,再来说第二件事吧。”

    刘虞咳嗽了几声后,脸色微微潮红,对众人说道:“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袁绍死了,冀州已经彻底平复,估计就在数月之内,就能剿灭掉袁绍余党,我欲派人前往冀州搜寻章帝子嗣,诸位以为如何?”

    “这是自然之理,臣等无异议。”

    杨彪等人回道。

    刘虞就说道:“那此事就交由太尉亲自去办,务必要寻到一位德才兼备的皇嗣。”

    “臣尊诏。”

    杨彪答道,这是子琦就商量好的。

    刘虞能够信任的大臣就那么几个,选皇嗣是重中之重,自然要杨彪亲自去办。

    等确定了这两件事后,刘虞满意地点点头,杨彪去选皇嗣,齐周去担任冀州牧,到时候他还会以公孙瓒大败为借口,夺了公孙瓒的幽州牧之位,让鲜于辅担任。

    这样幽州和冀州就全是他的心腹在掌管,同时慢慢将刘备集团排挤出最高权力中心,这样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刘备集团会觊觎皇位了。

    事实上这些年随着中央朝廷一直要依附于青州集团,刘虞也十分惧怕刘备会真的篡位,毕竟当时洛阳风雨飘摇,手中除了大义名分以外,一兵一卒都没有,满朝官员的俸禄都需要青州上供。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刘备不是刘秀子孙,所以在刘备权势滔天的情况下,刘虞绝对不会信任他。

    现在打倒了袁绍,他就有更多的政治手段来掌控更多的土地,只要幽州和冀州握在自己手中,那他就可以完成自己的承诺,将这个皇位完完整整地交给章帝子嗣,总算不负先祖光武帝所托,没有把皇位交给其它旁系宗室。

    虽然在这件事上刘虞是有亏于刘备和陈暮他们的,靠着青州起家,最后却要把他们从权利中心撇开,但权力争夺就是这么残酷,刘虞虽仁慈,也不得不如此,大不了将来再补偿给他们便是。

    刘虞在心中想着,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心情就更加舒畅了几分,完成了今日要做的两件事之后,正准备宣布散朝。

    便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到了殿外大喊道:“陛下,尚书台急件。”

    “进来。”

    刘虞回道。

    来人是尚书仆射,乃是尚书令的副手,钟繇被刘虞调去怀县管理粮草,现在就是尚书仆射在管理尚书台。

    尚书仆射进来之后,哭丧着脸,高声说道:“陛下不好了,齐王和鲜于将军传来急报,他们中了袁绍的计,袁绍诈死诱降,大败齐王和鲜于将军,现在冀州形势不妙了。”

    “什么?”

    刘虞大惊失色,因为过于激动,不断咳嗽了起来,一旁的中常侍连忙递上手帕。

    猛然咳嗽之后,那手帕上,竟是沾染了几点鲜红的血。

第二百五十八章 仲长统

    刘虞的身体其实从前几年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差。

    每年都会感染风寒,不断咳嗽。

    今年入秋以来,他的旧病就再次复发,一旦气温下降,就会咳嗽不止。

    虽然由太医令联合太医药丞、太医方丞联合会诊,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开始帮助刘虞调养身体。

    但到了这个岁数,老年慢性病不可避免地在侵害刘虞的身体,让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不过到了秋冬季节更加明显。

    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即便是达官贵族的普遍寿命也一直不高,东汉的皇帝除了刘秀以外,很少有活过四十岁。

    而刘虞在历史上跟陶谦是前后担任的幽州刺史,这意味着他们的年龄相差不会很大,即便是刘虞比陶谦小五岁,他今年也已经六十四岁。

    相比于享年六十二岁的老祖宗刘秀,六十四岁的刘虞在东汉的皇帝当中显然已经算是少见的高寿,拉高了东汉皇帝寿命平均值。

    只是再如何长寿,终究是抵挡不住岁月的摧残。太医曾经叮嘱过他,切忌大喜大悲,然而昨日闻知袁绍死讯过于高兴,今日又闻听刘备鲜于辅大败,还是让他受到了情绪影响而吐血。

    当然,老年人大喜大悲再加上一些慢性病,一下子还不至于致死,只要身体调养得当,用一些良性药物温养,再保持好良好的心态,再撑个三五年,或许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天子吐血是大事,朝议在一片慌乱之中很快结束。诸多朝臣们连忙簇拥着皇帝前往后殿休息,同时召来太医令前来诊断,很多朝廷大情自然也就耽搁下来。

    而此时在冀州,涉县被徐晃和诸葛亮占据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出去。这是因为涉县派出去求援的人全被诸葛亮拦截,到现在袁绍和高干还被蒙在鼓里。

    一直过了五日,位于武安县的郭援才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前日就派人前往并州,要求后方往前线运送一批新的粮草,毕竟高干兵出邯郸,携带的粮草不多,需要后方持续供应。

    但按理来说,两三天时间即便上党那边没有回信,涉县和潞县那边应该也会回个消息才对,要告知前线他们的粮草是否已经准备妥当,什么时候可以运来等等消息。

    然而到现在还没有反馈,令人生疑。

    郭援是钟繇的外甥,后来成为袁绍部将,被袁绍派去并州与高干袭扰河东,这次从并州回来支援袁绍,他奉命镇守武安。

    此时郭援府邸的房间内,他的桌案上还摆着几封舅舅送来的书信,大意是告诉他让他早些归降比较好。

    郭援将这些书信看完之后就立即烧掉了,也懒得回信,想了想叫来外面的守卫问话道:“前去上党催促运粮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禀将军,还没有。”

    守卫答道。

    “叫仲长统过来一下。”

    郭援说道。

    “唯。”

    守卫便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士子走了出来。

    此人叫做仲长统,字公理,乃是山阳高平人士,今年二十岁,及冠之后游历四方,在并州游学的时候被高干看重,强征为军中幕僚。

    历史上高干在投降曹操之后就曾经问计于他,询问是否可以趁着北方乌桓叛乱而反叛曹操,仲长统表示反对,认为此事应该慎重考虑。结果高干不听他的话,最终遭遇灭亡。

    见仲长统进来,郭援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公理,如今明公和高将军大胜朝廷兵马,正需要粮草来趁胜追击,将军已经让我派人去催促,可是前日我就派人去了涉县,按理来说,昨日就应该有消息回来,但为何今日还没有音信?”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仲长统问。

    郭援摇摇头:“军令如山,我派出去的士兵如果不能按照预定期限回来,就得军法处置。而且也不可能做逃兵,他们都是我的亲卫,忠诚肯定没有问题。”

    “那就是遭遇到了险境,如今青州军和幽州军大败,不可能绕过我们去袭击涉县,所以我估计很有可能是山匪所为。”

    仲长统就说道:“我之前游历并州之时,经过五行山中,知道里面藏着山贼土匪无数,他们大规模军队不敢招惹,但若是人数极少,就有可能遭遇他们的埋伏,如果是他们干的话,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涉县到武安拢共也才六十多公里,虽然汉代交通不发达,但滏口陉已经是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开发出来的道路,是一条成熟的太行山通道,拥有比较宽阔的官道和三座城池相互连接。

    所以一来一回,顶多两天。而如果派过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且排除掉有事耽搁和逃兵这两个因素的话,那在正常人的推测当中,自然是下意识认为遭遇到了情况。

    问题在于刘备和鲜于辅刚刚新败,不可能绕过武安去袭击涉县。因此仲长统再怎么聪明,也只能认为是太行山中多如牛毛的山匪所为,而没有想到青州军。

    毕竟陈暮是在邯郸之战前派出去的人,没有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谁能想到他已经在袁绍诈降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了人对涉县下手呢?

    郭援脸色阴沉道:“这些山匪当真是可恶,延坏我军机大事,公理,你随我亲自去一趟涉县。”

    仲长统苦笑道:“好吧。”

    当下二人也没有迟疑,武安有约六千守军,郭援带了三千人,自认应该是能应付那些山匪。

    太行山中目前除了张燕以外,已经很少有比较大的势力能够威胁到正规军,而且这些年原本盛极一时的三十六路黑山军已经被吞并了大半,张燕把太行山北面的黑山军吞并,朝廷把太行山南面的黑山军吞并,因此还打着独立旗号的黑山军已经极少。

    现在除了零散的那些山匪以外,较大的势力所剩不多。而根据郭援所知,目前南面滏口陉山路关隘还掌控在他们手里,北面虽然面临张燕的威胁,但张燕一直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敢出来,因此他倒有恃无恐。

    武安城中浩浩荡荡三千人出城,顺着西面官道一路往涉县而去,差不多是过了后世响堂山风景区,抵达陈暮伏击徐荣的龙凤谷西北方向的地方时,天色就逐渐暗淡下来。

    这里在后世的位置是磁山镇的西北面,位于阳邑镇与磁山镇之间,大部分地区都是一片坦途平原,但越往西去,山区就越多,重峦叠嶂。

    此地是武安往涉县的必经之路,诸葛亮早就派人在此地周边数座山岭上安插了岗哨,居高临下,可以看到道路情况。

    当发现武安方向来了大规模的士兵之后,哨兵立即连夜奔赴武安,向徐晃诸葛亮禀报情况。

    午夜时分,徐晃和诸葛亮早就睡下,得知消息,连忙召诸将议事。

    徐晃作为主将高坐主位,诸葛亮坐在下方第一个,其次是冯楷等一些校尉。

    张燕的黑山军当了工具人之后就返回了营寨,现在涉县这里徐晃和诸葛亮合兵一处,有一万多人,又占据隘口,实力不容小觑。

    “武安方向来人,具体人数好像不是很多,只有数千人,袁绍派这么点人过来,不是送死吗?”

    徐晃环视一圈,最终目光定格在诸葛亮身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诸葛亮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将军,这是因为他们不是袁绍派来的,应该是武安方向的守将郭援的军队,郭援恐怕还不知道涉县已经沦陷。”

    “那他过来做什么?”

    徐晃诧异道。

    诸葛亮解释道:“前日武安方向派了几名催促后方运粮的斥候过来,被我给拦下了,恐怕郭援以为这些斥候被山中山匪所劫,盛怒下来剿匪的。”

    徐晃大笑道:“这郭援傻得可以,涉县都已经几日没有跟武安联络了,他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吗?”

    诸葛亮道:“除了少府神机妙算以外,还有谁能够想到袁绍在诈降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对涉县动手了呢?毕竟当时谁也不知道高干大军离开了涉县,后方空虚,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嗯,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徐晃问道。

    诸葛亮笑道:“既是送上门的敌人,没有不吃掉的理由。他们自以为是来剿匪,轻视了我们,恐怕并无多少警惕之心。今夜便可以趁夜袭营,我听说那郭援是尚书令的外甥,尚书令屡次规劝他都不听从,正好可以捉了送往怀县,免得深陷贼窝,它日身死尚书令悲伤。”

    这就是情商和关系网了,钟繇是在兴武元年,也就是公元192年就已经投靠了青州,资历算是比较老的,将来如果青州集团掌权,他登上高位是迟早的事情,而诸葛亮只是后起之秀,如果朝中没有关系网支撑,很难迅速向上发展。

    而今日抓了郭援给钟繇送过去,钟繇就得承他和徐晃的情,人情这个东西有时候看似毫无作用,但关键时刻,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把人情债还上,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并不介意。

    所以有的时候举手之劳,在将来某一天,未必不能有所回报。

    徐晃听了觉得十分有理,点点头道:“甚妙,那就依照孔明之言,今夜出兵。”

    很快县中兵马调动,徐晃亲领五千人马往东而去。

    之前说过,涉县离武安六十多公里,一来一回,最少两日。郭援是午后才出发,所以走了一半天色就黑了,不得不原地安营扎寨。

    但他是往涉县去,又不是在这个地方长时间安营,所以只是临时休整,搭上帐篷就睡,连栅栏都没有。

    等到徐晃大军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差不多早上四五点,接近天明时分。

    不过这也是人睡得比较沉的时候,郭援营地连值夜看守的人都已经昏昏欲睡,根本就没有几个还清醒的人。

    徐晃亲自去侦查之后,就派了一些斥候靠近郭援军队外围的岗哨,悄无声息地处理了他们。

    除掉了岗哨,大军便正式进入营寨。

    郭援还在睡梦当中,就已经变成了阶下囚,很快整个营地响起了各种尖叫声,但又很快平息,所有的士兵连没有摸武器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闹哄哄地持续到了天明,诸葛亮从后方赶来,见到徐晃正派人将郭援五花大绑,准备从涉县南面的滏口陉南麓小道送往怀县去,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满脸苦涩笑容的年轻人,便好奇上去问道:“将军,赢了?”

    “赢了,很轻松。”

    徐晃指了指一旁像被捆猪一样的郭援道:“这厮就是郭援,待会就给他送去他舅舅那边。”

    郭援还在那大喊大叫:“放开我,姓徐的,有种和老子决一死战。”

    “啪!”

    徐晃上去就是一脚:“老实点,你脑子有病吧,你家是沛国人,你舅舅还是朝廷官吏,非跟着袁绍那等贼子做什么。”

    “忠臣不事二.......”

    还没等他话说完,就已经被堵上了嘴巴,让士兵们抬走了。

    诸葛亮再看向那年轻人,徐晃介绍道:“这是高干强征的军中幕僚,叫做仲长统,山阳高平人,我见他出身世家,便没有捆绑。”

    “哦?”

    诸葛亮想了想,说道:“莫非是山阳仲长氏?我记得学宫当中,还有一位仲长先生在教书,虽没有教过我,但我听说仲长氏以《礼》《易》传书,家学渊源,我亦拜读过先生的著作。”

    “那是我的族叔。”

    仲长统说道:“前几年我便去过青州,四处游历,于学宫跟随族叔学习,说起来,也算是学宫弟子。”

    山阳仲长氏虽然没出过什么高官,但曾经是齐国公族,有家典传世,也算是山阳郡的名门望族,因此还是有一些名气。

    听到仲长统在泰山学宫读过书,诸葛亮便笑道:“没想到竟是学长,在下诸葛亮,字孔明,现在跟随师君于军中担任主簿,学长若是不嫌弃,可随我前往涉县。”

    “那就有劳了。”

    仲长统本来是去并州游历的,结果被高干强征,自然也没有什么忠心可言,当下就跟着诸葛亮离开。

    随着郭援被徐晃活捉,武安也很快沦陷,当消息传到邯郸,已是两日后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九章 构筑防线

    “什么?”

    邯郸城内,袁绍府邸当中,得知涉县沦陷的消息,高干大吃一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涉县居然会被敌人趁机拿下。

    要知道他在涉县有五千人马,在武安以及潞县还布置了大量守军,涉县应该万无一失才对。

    然而偏偏是夹在两地中间的涉县出了问题,被人家中间开花,这让高干愕然不已。

    刘惠叹息道:“青州军不容小觑呀,我们这边才刚击败他们,他们就立即联络黑山军和林虑谷的兵马夹击涉县,涉县一失,退往并州的道路就断了。”

    虽然太行八陉,有不少道路通往并州。但袁绍仅剩下赵国和魏郡,而赵国和魏郡只能从滏口陉过去,其它最近的便是河内郡的白陉以及常山国的井陉,除非袁绍把河内以及常山国占据,不然就跟并州彻底失联。

    荀谌沉思道:“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这几日明公的心情好了不少,身体也在恢复,如果通往并州道路丢失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我觉得应该要隐瞒消息。”

    刘惠皱眉道:“可是并州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土地,如果并州有失,后续粮草和兵源就会断绝,涉县必须要抢回来,若不通禀明公的话,又如何调兵遣将?”

    在场几名冀州高层都陷入沉默当中,现在袁绍的计划是一边联络邺城,一边积极动员军队,准备南北夹击,彻底击败刘备军团。

    这也是为什么最近邯郸在积极准备粮草的原因,除了本身粮草只够维持两三个月了以来,已经处于逆风情况下的袁绍正雄心勃勃地想要将失地收复回来,即便在界桥之战大败后,冀州军已经损失很大的情况下。

    但如果不想办法重夺失地的话,失去了广袤的华北平原,袁绍原本厚重的底子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寥寥数郡之地,凄惨之景可想而知。所以袁绍如果想要翻盘,就必须夺回整个冀州。

    这一战可以说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战斗,结果在这样一个重要关口,并州与冀州之间的关键通道被截断。

    要知道袁绍在并州也不是完全没有力量,历史上高干自己有五万大军,再加上休屠各部,组织动员一下,聚起七八万人马,再加上邺城和邯郸还有一些冀州残兵,拉起十七八万人应该是没问题,足够打一场重夺冀州的战斗。

    然而随着涉县被夺走,冀州与并州之间的要道被斩断,那么后续的兵源、粮草以及战略物资都会成为一个问题,以现在袁绍仅存的这点底子,根本发动不了大规模战争,人家光耗就能把你粮草耗光。

    最重要的是历史上袁谭袁尚高干这些人分散了冀州兵力,即便官渡之战大败,以冀州的底子,总兵力最少还在二十万以上,毕竟高干都有五万人,袁谭袁尚绝不会少于这个数。

    他们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袁绍死了,袁谭袁尚内讧所致,但现在袁绍还活着,冀州是有凝聚力的,这十多万人好好运作,未尝不能反败为胜,将冀州夺回来。

    但失去了并州就少了粮草来源,还有一部分兵力没法调动,在这种至关重要的大规模战争中,出现这样的纰漏,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高干咬牙道:“现在邯郸的情况诸位也都清楚,粮草供给全靠并州,如果我们不能把涉县夺回来的话,邯郸现在这么多人根本撑不了多久。此事必须告诉阿舅,否则的话,缺粮导致战败,谁能负担起责任?”

    刘惠与荀谌对视一眼,颇为无奈地点点头,他们也清楚,不把事情禀报给袁绍的话,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开始往南下进攻,一旦遭到敌人完全抵抗,拖延一段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袁绍正在书房中休养,临近中秋,天气越来越冷,他的病情虽然因为大败敌人而稍微好了不少,但心情舒畅不代表病情能痊愈,仅仅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汤药控制,像刘虞那样勉强支撑着而已。

    很多时候人们以为中医是玄学,但中医当中的精气神理论也是有实践根据的。

    人的心情越好,对病情帮助越大。很多癌症病人靠着良好的心态战胜了病魔,也有很多老人身体无病无灾,但老伴去世之后,心情悲恸,没过多久也去世了,这些都是例子。

    现在袁绍就因为邯郸之战的胜利而心情稍微舒畅了许多,连带着病情也渐渐稳定,他坐在桌案上看书,偶尔小声咳嗽几下,脸色看上去颇为红润。

    就在此时,刘惠荀谌高干等人进来,看到他们到来,袁绍诧异道:“怎么了?我不是让尔等去准备粮草,准备攻势吗?”

    “这......”

    几人互相对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将这个噩耗率先告诉他。

    袁绍皱起眉头:“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高干硬着头皮说道:“阿舅,张燕联合林虑谷的徐晃,从滏口陉南麓小道以及五行山北面南北夹击涉县,涉县被他们夺走了。”

    “咳咳。”

    袁绍咳嗽了两声。

    刘惠忙道:“明公,没事吧?”

    “无妨。”

    袁绍摆摆手,原本红润的脸色又开始微微泛白,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本,扭头问道:“城中还有多少粮草?”

    “不足两月。”

    刘惠答道。

    “咳咳。”

    袁绍又咳嗽了两声,缓缓抬起头,目光当中透出一丝狠意:“那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也就只有两条路了是吧。”

    .......

    .......

    “现在摆在袁绍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一是进攻设想,二是南下进攻梁期。”

    梁期县,县衙府邸当中。

    刘备陈暮张飞典韦张辽高顺臧霸沮授田丰荀攸等等大小将领谋士二三十多人济济一堂。

    在厅堂当中,面对着众人位置竖起一块大木板,板上有周边舆图。

    陈暮指着涉县方向道:“涉县被我们拿下,就意味着袁绍与并州连接断掉,粮草和兵马不能过来,他的存粮不多,要么与我们速战速决,要么猛攻涉县,重新打开连接通道。”

    刘备望着北面常山国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道:“可是常山国犹有井陉通往太原,此时鲜于辅战败,北方无人能阻挡袁绍,如果袁绍北上的话......”

    “那就不要老婆孩子了。”

    陈暮耸耸肩:“我们在北边还有张燕这枚棋子,人数派少了,我们可以让张燕去。如果袁绍举全军之力北上,夺取北面的幽州、常山国、中山国、巨鹿、安平、渤海等郡国,确实是一招转危为安的妙棋,但魏郡呢?他一家小老都在魏郡,袁谭和袁熙再死,袁绍就无嗣了。”

    “孩子没了再生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我是袁绍,才懒得管魏郡呢,北方多好啊。”

    张飞嚷嚷了一句。

    陈暮翻着白眼道:“三哥,前些年大哥还说我与三哥该娶妻生子,我至少现在已经有了妻子,这种话在座的各位,最没有资格说的就是三哥吧。”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再不娶个夫人,等打完了仗,我就亲自回青州为你遴选妻家。”

    “就不。”

    张飞嘴里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刘备看了过来。

    张飞缩了缩脖子:“没什么,明年就娶,明年就娶。”

    众人哄堂大笑,去年张飞是这么说的,前年张飞也是这么说的,反正都好几年了,张飞都死皮赖脸习惯了,三十四岁的人,还没个正行。

    等大家笑完之后,陈暮才含笑道:“三哥现在还年轻,娶妻生子慢一点无妨,可袁绍已经五十余岁,身子骨也不太好,随时都有可能会病死,如果失了子嗣,那他还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料袁绍必不会北上。”

    当初制定三面围攻的计划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已经将袁绍压制在赵国和魏郡,基本可以宣布袁氏覆灭在即。

    但邯郸之战的影响就是鲜于辅的幽州军大败,如果袁绍趁胜追击,一路北上收复北方失地,确实可以重新稳固下来,再图谋打算。

    甚至从战略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策略。

    因为他可以消灭鲜于辅,然后挥师北上,联合公孙度一起攻打公孙瓒,这样就能把除了魏郡以及清河国在内的整个北方拿下,东山再起,拥有继续顽抗的资本。

    然而先不说他的身体能不能支撑起颠簸,单说袁绍一家老小都在邺城,袁尚已经被青州军俘虏,袁谭和袁熙都在邺城,袁绍如果选择北上收复失地,那基本就是放弃魏郡,也是放弃子嗣。

    毕竟幽州军已经大败,袁绍北上可以势如破竹,迅速拿下北方,青州军却没法北上,他们北上的话一来得面临袁军的抵抗防御,二来邺城是个威胁,后方炸药包。

    因此青州军必须拔掉魏郡这颗钉子,他们才能放心北上去追击袁绍。所以从战略意义上来说,北上更好,但丢了邺城,自然就是丢了子嗣。

    不过话是如此,刘备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自己的老祖宗刘邦,说道:“当年高祖弃惠帝与鲁元公主而成大业,袁绍乃枭雄也,之前诈死败计于我们,谁知道他是真病了还是假病,况且古有七十还生儿,五十余岁再生子也不是什么怪事。四弟,不得不防他弃邺城于不顾而北上呀。”

    好家伙,不愧是老刘家后代,您老人家先祖刘邦的事迹真是铭记于心呀。

    陈暮在心里吐槽,刘邦抛妻弃子,连爹都可以不要,但袁绍不行啊,刘邦当时才四十多岁,身体健康没病没灾,逃跑路上一脚把汉惠帝刘盈和鲁元公主踹下马车,他以后可以再生,袁绍都五十多岁了,病得都吐血了,还能生个锤子。

    虽然在肚子里腹诽着,陈暮嘴上却说道:“虽然有这个可能,不过可能性不大。当然,如果袁绍真这么做,那我也只能佩服他厉害,这北方就让予他了,我们自攻打邺城,先破了邺城再说。”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袁绍如果真的抛妻弃子,不要魏郡了,他们也只能干瞪眼,毕竟魏郡不取,北上去追袁绍,他们还真得怕后方的魏郡偷屁股。

    “嗯。”

    刘备点点头:“那如果袁绍没有北上又当如何?”

    陈暮指着地图说道:“那自然是稳固防线,跟他们耗。涉县是重中之重,需要重兵把守。然后在梁期、斥丘、平阳一带拉起防线,二哥那边继续包围邺城,敌人的粮草不多,再拖延一些时日,顶多半年之内,袁绍必然覆灭。”

    “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沮授也赞同道。

    刘备又看向田丰荀攸等人,众人都是点头,便说道:“嗯,四弟之言甚是有理,既然如此,那诸将便在梁期周边安营扎寨,构筑防线,围困袁军,待会四弟你与公与公达元皓他们制定一个详细的驻军计划,就此安排吧。”

    “唯。”

    陈暮拱手应是。

    当下散会之后,陈暮跟沮授田丰荀攸他们做了详细的安排。

    各部将驻扎营地,粮草后续供给。

    现在青州的战线其实已经拉得很长,从平原运送到魏郡有二百多公里,虽然清河国和半个魏郡已经被拿下,沿途非常安全,但补给线拉得长,就意味着消耗也更大。

    好在青州家底还算厚,支撑个几年都问题不大,所以再长的补给线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历史上袁绍还从界桥一路追杀公孙瓒到幽州呢,补给线拉得更长,华北平原就这点好,地势平坦,交通发达,哪怕长达三百公里的运输线,也比川蜀地区一百公里的山路要走得快得多。

    青州军退到了梁期县之后,陈暮就与谋士团们制定了防守计划,先是往涉县增兵,然后在梁期周围构造防线,建造大量仓库准备囤积粮草,长时间作战。

    同时又安排关羽那边,分出一部分兵马,自白陉进攻上党郡,这样两头行动,一边围困袁绍,一边进入上党,与涉县夹击潞县,这样就能够彻底打通滏口陉,洛阳军便可以自林虑谷进入涉县,然后从涉县进入上党,攻下壶关便能取整个并州。

    接下来几天,陈暮都陷入了996的加班模式当中,作为精力旺盛的工作狂,大事小事都包揽在了身上,几日下来,很快将周边防线构建得面面俱到,如同马奇诺防线一样,变得坚固不可破。

    反倒是刘备成了甩手掌柜,这么多年下来他都习惯了,军中事务都由陈暮安排,他自己啥事不干,没事巡视一下营地,或者叫上张飞跑到邺城去找关羽。

    当老板的手下有这么一个能人,确实要舒坦很多。

第二百六十章 新的布局

    中秋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庭院的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发黄,花园里的花凋谢,落叶积满了整个院子。

    来自西伯利亚的北风呼啸着吹过草原,被燕山山脉阻挡之后,拂过华北平原,再吹过了黄河,来到了河南兖州地区,将天地都变得阴沉沉仿佛随时要下起暴雨。

    曹操跪坐在院中,披上了棉衣,棉衣的外面是用黑色丝绸缝制,款式还是很好看,但老曹的心情却不是很好,一个人在院中与自己对弈。

    曹操喜欢下棋,历史上曹操掌权时经常与当时的名家对弈,虽然常常是以平局结尾,大概率是这些名家在故意让他,但这也充分说明曹操的棋力不弱,至少也有个七八段的水准。

    可今日的棋局却极为杂乱,不管是黑方还是白方,都露出无数的破绽。自己与自己下棋本就相当于左右手互搏,本质是一心二用,充分发挥弈者的心智。

    但棋局乱了,自然也就证明弈者的心乱了。没有一颗棋子融入进棋盘当中,它们散得像是一片沙,形成不了一条可以连接起来的大龙。

    下到最后,曹操烦了,一把推翻了棋盘,吓得在远处服侍的仆从连忙过来跪倒请罪。

    “不关你的事,你出去吧。”

    曹操倒还没有喜怒无常到迁怒无辜奴仆的地步,挥挥手,让他先出去。

    奴仆跪着过来把地上的棋子收拾了之后才倒退着离谱。

    庭院中秋风四起,落叶漫天,曹操看着院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未来的道路如此迷茫。

    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打开局面,让自己从兖州这个困局当中逃脱出去,可是这里就像是一个樊笼,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宛如一根绳套,将他束缚在里面,怎么样也逃不出去。

    何日才能龙归大海,虎归山林呀。

    曹操在心中哀叹。

    “明公。”

    就在这时,郭嘉从庭院侧面的拱门中走进了回廊,看到廊下发呆的曹操,轻声呼唤。

    在整个兖州,只有郭嘉和曹昂以及卞夫人可以不用通报就能直接进来。

    曹操回过神,扭头看到了郭嘉,说道:“是奉孝啊。”

    “明公,有两个好消息。”

    郭嘉笑道。

    “哦?”

    曹操立即打起了精神说道:“什么好消息。”

    “袁绍在邯郸用诈死之计,成功打败了鲜于辅,击退了刘备,现在正整顿军马。”

    郭嘉答道。

    曹操皱起眉头:“这应该算是个坏消息吧。”

    他们现在在等,等袁绍覆灭,刘备自己露出破绽,一旦刘虞死了,刘备如果试图登基为帝,他立即就可以一声号召,传令天下诸侯,再来一次讨伐董卓之战。

    不过谋士团也分析过,刘备敢于称帝的原因必然是在消灭袁绍之后,袁绍一死,冀州落入他手里,势力必然大幅度膨胀。

    此时天下诸侯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再等到刘虞一死,刘备大概率会选择称帝。

    首先是自己也是汉室宗室,好歹姓刘,即便是登基为帝,虽不如光武帝苗裔那样合情合理,但至少也有个汉室子孙的名头。

    其次是到了这个份上,在手握那么大势力的情况下,换了任何人很难不对称帝心动。

    毕竟光武帝本人就是在夺取了冀州之后称帝。

    所以曹操和郭嘉等人早就分析过,刘备在夺取冀州,同时等刘虞一死,很有可能登基。

    因为这有可能是刘备最后的机会,一旦他选择当权臣保留名声,那么在选择一个幼帝登基,将来再行篡位之举,无异于第二个王莽,人设崩塌,天下人必然反叛无数。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是曹操郭嘉他们基于王莽的失败得出的结论。

    而陈暮早就分析过,如果刘备学王莽当权臣,只要保证治理不出问题,天下风调雨顺,人人都有饭吃,将来篡位最少都是个曹丕而不是王莽。

    毕竟王莽篡位那是他运气不好,一是灾荒频繁,百姓流离失所,二是土地兼并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三是他的改革过于激进触动了官僚阶层和地主阶层的利益。

    只不过虽然透过现象看本质地分析,知道老大哥选择做权臣将来也能登基,但那样时间实在是太长,所以他做了一些另外的计划而已。

    曹操和郭嘉当局者迷,分析了许久都觉得刘备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刘虞死后的权力真空期篡位,因此计划了那么久,他们就是在等待袁绍覆灭,同时刘虞病死,谁都知道这几年天子身体不好,能不能挺过今年冬天都是个问题。

    一旦袁绍覆灭,刘虞死后,刘备只要开始行动,他就立即号召天下诸侯共讨刘备,再上演一出虎牢关之战。然而现在袁绍在邯郸打败了鲜于辅,击退了刘备,这对于曹操来说,确实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在他们的计划当中,鲜于辅是很重要的一环,将来如果刘备篡位,作为刘虞的死忠,鲜于辅必然掀起抗刘的号角,作为将来的潜在盟友,他被击败,自然让曹操觉得不舒服。

    但是郭嘉却笑着说道:“明公,冀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袁绍虽然病得很严重,乃至于呕血二升,不过尚还能支撑得住。鲜于辅大败,我若是袁绍,则立即接管北方,至少目前来说,袁绍如果依旧占据着大半冀州,则还是能够和刘备继续一较长短。”

    “可是我们当初觉得刘备只有在袁绍覆灭之后才会考虑称帝,现在袁绍死灰复燃,是不是就意味着刘备称帝遥遥无期,我们依旧要被困在这小小的兖州,前进不得,后退不得?”

    曹操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困境,徐州北面被青州占据,徐州南面吕布苟延残喘,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难以消灭。

    每次他亲自征讨吕布,吕布都以淮河据守,难以逾越。

    南方孙家在豫州愈发稳固,现在又将袁术逼去了江东,占据了淮南,看到别人发财比自己亏了钱还难受,曹操眼红得不得了,但兖州的地形实在太差,不管是和孙家反目还是攻打徐州都做不到,让他进退维谷,根本无法施展拳脚。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好消息了。”

    郭嘉笑道:“洛阳那边传来消息,天子病得很厉害,咳血了,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

    曹操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也笑了起来:“确实是个好消息。”

    刘虞死了,袁绍却没有死。

    这对于刘备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因为刘备称帝的最佳机会,就是刘虞死后的权力真空期。

    由于刘虞的儿子刘和当初失踪,导致刘虞没有子嗣,这意味着此时没有遴选皇嗣,就没有新帝继位。

    刘备如果消灭了袁绍,掌控冀州和青州,实力强大,称帝也许就要不了多远。

    正如历史上曹操是在占据河北之后,势力与权力才达到巅峰一样。

    但现在袁绍未死,刘虞却死了,不仅洛阳的大统失去了意义,刘备本人也会变得骑虎难下。

    称帝更好,曹操登高一呼,开始抗刘。

    不称帝也没关系,曹操完全可以上书洛阳,来主导新帝登基的事情。

    当初郭嘉他们也分析过,如果刘虞能够成功撑到新帝登基,他们便完全能够作为朝廷的外援,入主朝政。

    毕竟朝廷是忌惮刘备的,现在曹操手里还有五万军队,孙坚那边也有四五万人,新帝登基,朝廷不蠢的话一定会选择联合他们来与刘备争权。

    这样三方争夺权力的地方就是在朝堂上,最后谁当权臣还不一定呢。

    所以总得来说,至少眼下袁绍再撑一撑,等到刘虞死后再被消灭,对于曹操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了,当初陈子归下了一步好棋啊。”

    郭嘉叹道:“他将孙坚安置在豫州,恐怕就是为了让豫州、徐州、兖州等河南之地无法统一,三家争霸,谁也吞并不了谁,到最后他们只需要打败袁绍,南方之地,便无人能与他们抗衡。”

    曹操皱眉道:“孙氏现在已经破局,自豫州往东南进攻淮南,现在又继续在攻打袁术,若他们得了江东之地,实力就一跃而起,到时候我们就危险了。”

    “不,那样的话,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郭嘉摇摇头反驳。

    “为何?”

    曹操纳闷不已,江东被孙氏得了,为什么对他们来说反倒也是件好事呢?

    郭嘉笑道:“因为我们就可以夺取徐州了。”

    “夺取徐州?”

    曹操诧异。

    吕布以淮河为界,占据了徐州南方的淮南地区,他们每次进兵都被阻拦。

    就好像提前知道他们要来一样,次次都提前修缮好工事,双方往往只能隔河相望,没有船只根本不可能过去。

    郭嘉说道:“吕布不过是匹夫之勇也,明公以为,他能够治理好淮南吗?为何每次我们去攻打他,他的兵力都充足,粮草都妥当,且每次都知道我们从何处进攻,明公不觉得,这太巧了?”

    “你是说?”

    曹操若有所思起来。

    郭嘉继续说道:“青州军情司无孔不入,在我们兖州必然有暗桩。”

    “但每次行动知道的人不多.......”

    曹操沉吟了片刻,目光忽然放出一丝冷意:“你的意思是府邸之中有刘备内应?”

    郭嘉摇摇头:“不好说,其实打仗也并非只靠内部消息就能判断。我们每次行动,都要准备粮草,市面上粮价因而会有大幅落差,这或许也能成为敌人判断的依据。”

    “那我们又应该如何知道是府邸内部出了问题,还是他们自己判断的呢?”

    曹操问。

    郭嘉说道:“明公可收购粮草,提高粮价,但却不出兵,若吕布那边有动静,则证明府邸之内并无内应。”

    “嗯。”

    曹操点点头,从廊下站起来,舒缓了一下因为久跪坐而麻木的腿,轻声说道:“那就继续再静观其变吧。”

    .......

    .......

    淮南,吕布今年有些醉生梦死。

    他已经四十多岁,虽然还占据着个徐州牧的名头,但现在却如曹操一样,哪里都去不了。

    当初他靠着张杨一万多兵马起家,最后流落到了广陵下邳,虽然有了根据地,壮大了一点实力,可也不过是堪堪两万军队,每次防守,都要靠“朝廷”情报。

    是的,卫觊告诉吕布,曹操每次进攻徐州,都会上报给朝廷,而且还告诉他,朝廷是“信任”吕布的,所以每次都会给他通风报信。

    仗着占城稻在广陵生根发芽,一季双熟解决了粮食危机以及外部危机后,吕布就开始沉迷于酒色,日益消沉。

    按理来说,吕布这样,卫觊和张杨他们应该很愤怒,劝说他振作精神才对。

    然而相比于其他有雄心壮志的诸侯,不管是吕布还是张杨,都没有想着称霸四方,他们现在心里有一个奔头,那就是相信朝廷,等到天下太平,朝廷肯定会征召他们进洛阳当大官。

    正是抱着这样的美梦,所以二人在广陵也是得过且过,无所畏惧。毕竟在他们看来,朝廷还在,秩序也就还在,即便将来刘备得势,大不了向他低头便是。

    只不过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朝廷从未在淮南布过局,幕后的主导一直都是陈暮,陈暮在利用他们当曹操的拦路虎而已。

    这一日,卫觊忽然上门,找到正在后院喝酒的吕布,高兴地大喊道:“将军,大好消息。”

    “哦?”

    吕布喝得醉醺醺的,看见卫觊过来,便问道:“伯觎,什么好消息啊。”

    卫觊笑道:“袁绍覆灭在即,朝廷为了防备刘备,准备征召将军入京,将军回了洛阳,可谓是龙归大海,虎啸山林。到时候以将军之能,必然被朝廷重用,封侯拜将,指日可待矣。”

    “当真?”

    吕布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在徐州确实过得憋屈,被曹操摁在地上锤,北面的蔡阳是青州势力,刘备势大他不敢招惹,南面袁术跟他难兄难弟,西面孙坚实力也比他强,可以说是到处都去不了。

    所以他唯一的奔头就是被朝廷征召,去洛阳当大官。虽然还是会久居人下,但相比于在淮南过得凄惨,哪有在洛阳朝廷掌控兵权,肆无忌惮来得舒畅。

    到时候他就请命去关中征讨乱党,虽然早在去年李傕郭汜已经被段煨消灭了,不过吕布却知道即便是消灭,西凉那边还有很多势力,关中也是一片大乱,还没有恢复治理,到处都是战乱和兵灾,总归是有他能驰骋沙场的地方。

    卫觊说道:“自然是真的,尚书台已经下了诏书,不日就会送达。”

    吕布大笑道:“哈哈哈哈,我终于能从这鬼地方离开了。”

    说罢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

    目光所及,看到了房间中摆着的铜镜,上面映着他略微消瘦的面容,形如枯槁,不由大惊失色。

    “我吕布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行,朝廷已经征召了我,我还要去洛阳做大官的,我还要带着伯觎,稚叔他们飞黄腾达,我决不能这样消沉下去!”

    一瞬间,他的酒清醒了,目光当中,已是露出一抹坚决。

    然而此时,不管是曹操还是吕布都不知道,此刻在梁期,陈暮心中却在盘算着什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请陛下禅让

    中秋时节,北方天色虽越来越冷,夜色却逐渐越来越明。

    圆圆的月亮挂在夜空当中,银色的光辉洒落大地。

    陈暮双腿盘膝坐在廊下,正与沮授对弈棋局。

    天地万物为棋盘,世间诸侯为棋子。

    沮授执黑子,随手布了一记后招,笑着说道:“子归,昨日军情司给怀县发了一份公文?”

    “嗯。”

    陈暮点点头:“我发过去的。”

    “把吕布调走吗?”

    沮授问。

    阎忠已经六十多岁了,年龄大身体不好,已经退休在青州养老。

    还有太史慈已经从谍报系统脱离出来转了军职,也不在军情司系统当中。

    所以他们在军情司的职务已经被沮授和荀彧取代,二人都擅长战略分析,更适宜时局。

    陈暮说道:“袁绍坚持不了多久,该为南方打算了。”

    “驱虎吞狼,好一招妙棋呀。”

    沮授感叹。

    陈暮笑道:“是啊,当初我把孙氏安置在豫州,便是为了限制曹操的发展,可现在孙氏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期,必须让曹操得淮南限制他们了。”

    沮授沉吟道:“你就不怕他们联合起来?”

    陈暮用左手举了举天上,轻声道:“现在还有那位压制着,曹孙还不敢内讧,可一旦那位没了,你说会怎么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豫州和兖州之间没有天险,都是一片平原,你觉得他们能联合得起来?”

    “这倒也是。”

    沮授点点头,手中捏着棋子摩擦了一会儿,缓缓落下一枚子。

    曹操和孙坚都是明面上效忠朝廷的,朝廷目前还有个皇帝,就有大义名分存在。一旦刘虞没了,新的皇帝没有登基,孙坚和曹操还能够和睦就鬼来了。

    就跟西汉末年一样,汉平帝一死,孺子婴还没登基,王莽直接篡位,秩序立即就崩坏,天下一片大乱。

    事实上现在的东汉天下也是一片大乱,只不过偏远地方幽州、西凉、益州、江东、荆州、交州到处都是割据势力,靠近洛阳的地方好歹安宁一点。

    而之所以靠近洛阳的地方稍微好一点是因为如果有一个诸侯不服从朝廷,那些假借朝廷大义的诸侯就会群起来进攻他们。

    比如陶谦早年也是服从朝廷的,只不过一时有了野心,结果就是被曹操刘备借着朝廷的名义消灭。

    所以一旦曹操和孙坚敢反叛朝廷,周围的势力不介意会奉诏讨贼,拿他们开刀。

    如此一来,洛阳周边的势力除了野心勃勃的袁绍以外,基本还是会维持一个表面和平。

    只不过一旦洛阳天子驾崩,秩序崩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皇帝都没了,还怕什么大义名分。

    曹操或者孙坚直接指责对方要谋反篡位,抢先攻打便是。

    只要统一了河南,再加上淮南淮北地区,从总体实力上来说,还是有能力与河北一决高下。

    但陈暮的计策妙就妙在他一直在搅和南方的浑水,让孙曹两家都没法壮大。

    先是占据了徐州北部,在淮北安插上一颗青州集团的钉子。

    再派吕布去淮南,与袁术联合在一起,不停地骚扰孙坚和曹操。

    等到孙氏击败袁术,进军淮南,再把吕布调走,让曹操也得一部分淮南。

    利用孙坚来钳制曹操,再利用吕布钳制孙曹,最后再用曹操钳制孙坚。

    如此分化、拉打,环环相扣,让南方始终处于战乱当中,不能被任何一方势力统一。

    虽然说唇寒齿亡这个道理谁都懂,曹操和孙氏未尝不能明白一旦刘备统筹了河北,面对一个结构松散的南方,必然势如破竹。

    然而他们却不可能联合在一起,因为道理归道理,可后来孙权为什么还是会背刺刘备?北宋和南宋难道就不知道联合金国灭了辽国,联合蒙古灭金国是一个下策?

    但没办法,孙权想要称霸,荆州就必须拿到手里。北宋是自己愚蠢,宋徽宗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而南宋则是因为金国在金宣宗时期步步紧逼,定下了“取偿于宋”的国策,导致南宋被迫走上了一条联蒙灭金的道路。

    所以还是那句话,除非孙曹两家无欲无求,互相百分百信任对方,否则的话,他们就不可能相互依靠,联合起来对抗刘备。

    现在孙氏已经得了九江庐江等一部分淮南地区,这势必会造成孙强曹弱的局面,为了平衡他们,就必须也让曹操得下邳广陵另外一部分淮南地区,因此把吕布调走,就成为了最好的一个选择。

    一旦刘虞死了,刘备占据北方,自然可以坐山观虎斗,看曹操孙坚和刘表这些人互相殴打扯皮,等三方打得你死我活,狗脑子都快出来的时候,北方自然席卷而下,一个个收拾。

    计策很完美,孙曹两家即便知道这是个圈套,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跳。

    唯独吕布却是个问题。

    吕布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到朝廷的指派而在徐州,满心期待着朝廷能够征召他回去担任大官,如果知道幕后主使是陈暮,是把他打得吐血的刘氏集团的话,难保这厮不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沮授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吕布你打算怎么安置?这可是一条猛虎呀。”

    陈暮笑了起来:“猛虎?一条豺狼罢了,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追狗,不敢去碾鸡。匹夫之勇,上阵不过能杀百人,又能如何?到了洛阳召他进城,军队按律不能进入,随便埋伏五百刀斧手就能让他葬身。”

    “你想杀了他?”

    沮授问。

    陈暮捏着一枚棋子稍稍犹豫,片刻后轻轻落下,说道:“那也不至于,吕布要是听话,就能留一条命。到时候我让人举荐他为并州牧吧,省得将来夺了天下这些北方部族还跳出来给我惹麻烦。”

    沮授想了想,指着陈暮大笑道:“子归呀子归,好一条狐狸。让吕布去并州,不仅能帮你阻挡北方部族,还能顺便收拾了高干残部,断绝了袁绍北逃联合并州以及鲜卑匈奴等休屠各部南下的想法,又是一招驱虎吞狼之计,这招数属实让你玩明白了。”

    陈暮笑而不语,计策的发明人是荀彧,但发扬光大的却是自己。本身孙曹平衡战术就类似于帝王心术以及带嘤玩的大陆平衡战略,区别只是带嘤就这点体量,国土面积还不如东面海上那个岛国,即便有工业优势也玩不出什么花来。

    而我泱泱华夏体量非常大,利用平衡战略先让孙曹体量都处于平均水平,谁也奈何不了谁。等到刘备吞并了河北,体量比孙曹联合还要大几倍的情况下,孙曹就再也没有反抗能力,大军南下,只能乖乖投降。

    再派吕布去并州,先处理了高干残部,再把休屠各部给处理掉,即便吕布没有打过鲜卑人和匈奴人也没关系,反正吕布又不是自己这边的,让他们去狗咬狗,等将来收拾了孙曹,搞定了刘表,再从关中和荆州同时进攻益州,得大汉天下的时候,再来处理北方也无所谓。

    因此陈暮的战略布局,都是为了以后大军南下做准备。因为孙氏并没有去江东,刘表老弱不堪,荆州有水师,青州也有。所以现在的刘备吞并了北方之后,实力比赤壁之战前的曹操还要强盛,只要不再出一个火烧赤壁,想要三分天下是不现实的事情。

    现在,对于陈暮来说,剩下的,也就是等到袁绍覆灭,以及刘虞病死了。

    .......

    .......

    洛阳。

    呼啸的北风吹拂着山岗,连绵二百公里的邙山山脉,已是一片枯黄死寂的世界。

    除了枫叶以及一些四季常青的树以外,很多植物都开始枯萎。

    洛阳最近天下十分阴冷,下起了连绵的暴雨。

    虽然北面的太行山将绝大部分来自草原的北风挡下,但西面秦岭以及南面的伏牛山脉构筑了洛阳盆地的特性。

    因此在后世,洛阳每年夏季就成为了多雨季节,特别是到夏秋时节,天气十分闷热,最高气温能达到30多度,而到了春冬时节天气就会变得愈加寒冷,一月份最低气温能达到零下十多度。

    但别忘记那是在后世,汉朝正处于小冰河时期,夏天只会更热,冬天只会更冷。而秋季又恰好是由热转凉的时期,白天还有个二三十度,到晚上骤减到十多度,昼夜温差极大。

    这种情况下对于普通人来说都容易感冒,更别说那些体质虚弱的老人。

    所以我们在看历史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很多历史名人病死的时候都是在春天或者夏天。

    当然。

    也许有人会产生疑问,为啥冬天生病,到春天或者夏天才死?

    那是因为历史名人往往是达官显贵,有名贵药材续命。要是普通百姓,估计没两天就病死了,哪还能坚持到第二年?

    而且,人与人之间的体质也不同,古代没有抗生素,很多病都只能靠自己身体去硬抗。

    生病的时候是在冬天,但不一定会在冬天死。

    比如曹操在建安二十五年正月生病,当月就病死了。而孙权在太元元年冬十一月生病,到第二年神凤元年夏四月才死掉。

    因此冬天确实是一个容易生病的季节,这一点包括在后世也很常见,只不过后世大家都有感冒药有抗生素有消炎药,不至于一点小病就能要人命。

    而汉末没有这些东西,一旦得个感冒,如果没有寻汤问药好好休养的话,拖个肺炎出来,或者引发其它急性炎症,立即就能杀死人。

    刘虞得的倒不是感冒,但身体越来越老,体质与抵抗力下降,特别是在前几年生的那场风寒之后,身体就越来越不好。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赵岐那样长寿,以汉末三国时期的医疗水平,想要保证一个60多岁的老人能够无病无灾,还是非常困难。

    在这场秋雨当中,刘虞再次旧病复发,倒在了病床上。

    西宫,天子居所,刘虞寝宫内,一股浓郁的汤药味道四溢。

    赵温士孙瑞等人在看望了已经处于昏睡状态下的天子之后,走出寝宫,来到了外殿。

    外殿太医令已经在等着他们,见到他们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之前一直是太医署的医生和几名宫女宦官在陪伴,公卿们过来探望陛下后,就让他们先出来,可惜天子并没有醒。

    赵温开口询问道:“吴太医,陛下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太医令摇摇头:“陛下是旧疾复发,再加上身体本就羸弱,秋冬冰寒,龙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还能撑多久?”

    赵温也已经六十二岁了,陆续那么多老伙计病死,对生老病死倒也看得开,只是现在江山不稳,袁绍并未覆灭,河间到现在还处于一片混乱当中。

    杨彪前几日冒着极大的风险出发去冀州遴选皇嗣,人还没挑出来,刘虞如果也病死了,那皇位该谁来继承啊?

    太医令尴尬道:“这却是我无法得知的事情,不过看目前情形,恐怕难以撑过今年冬天。”

    “今年冬天吗?”

    赵温自言自语了一句,目光看了眼士孙瑞,两个人都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充满了不甘心。

    现在陛下的身体已经是这样,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希望杨彪那边尽快有进展,不然的话国不可一日无主,到时候中央政令难以下达,威信不能镇服四方,恐怕大汉江山难以维系多久了。

    “照顾好陛下吧,汤药不能断,我们明日再来探望陛下。”

    士孙瑞交代了一句,这才离开。

    等到公卿走后,一旁伺候的一名三十多岁的小宦官忽然询问太医令道:“吴太医,陛下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吗?陛下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老天爷不让他多活几十年呢?”

    太医令苦笑道:“陛下宅心仁厚,我也希望陛下能够长命百岁,可奈何天不遂人愿呀。”

    “唉。”

    周围另外两个太医令丞也都是摇摇头。

    “我知道了。”

    小宦官亦是一脸苦涩。

    太医令叮嘱道:“陛下今日昏睡,可能会半夜醒来。如果陛下醒来了,就差人来太医署,我们会一直熬煮汤药,随时给陛下服用。”

    “嗯。”

    宦官点点头,转身掀开珠帘进了天子寝宫。

    刘虞躺在塌上,寝宫内只有一名中年宫女和一名老宦官在服侍陪伴着刘虞。

    现在整个皇宫当中的宫女宦官都趋向于老龄化,当年康帝时期,宫中宫女宦官足有数千人。

    十常侍之乱,袁绍带人杀入皇宫,杀死宦官宫女不计其数。

    后来董卓之乱,迁都长安,宫女宦官们又经历了很多生死存亡,等到陈暮把公卿们接回来的时候,原本数千人的宫廷人员,只剩下数百人。

    刘虞为帝后,遣散了不少宦官宫女,给他们一些财物,让他们自行谋生去,剩余数十人,到现在最年轻的宦官,就是这名十二岁进宫,如今已经三十多岁的王姓“小宦官”。

    而那名老宦官则是刘虞唯一的一名中常侍,年龄已经很大了,比刘虞还老,此人正是当初陈暮救下来的吕强,为人刚正不阿,但年纪很大,等太阳渐渐下山,外面只能听到风声雨声的时候,他已经打起了瞌睡。

    时间慢慢到了前半夜,刘虞缓缓苏醒了过来。

    “陛下醒了。”

    中年宫女惊喜道。

    小宦官连忙道:“小声些,莫要惊扰了陛下和吕常侍,太医令说若是陛下醒了,就去太医署叫他们,他们熬煮了汤药,你快去端药来。”

    “诶,好。”

    宫女知道端汤药的活一直是她们宫女在干,毕竟宦官们毛手毛脚容易出岔子,所以也不生疑,转身就出去了。

    等她走后,王姓小宦官才缓缓走到刘虞身边,看了眼不远处在打盹的吕强,再看着逐渐苏醒过来的刘虞,犹豫了片刻,还是跪在了刘虞的榻前,轻声喊了一句。

    “陛下。”

    “怎么了?”

    刘虞已经醒来了,目光略微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旁边的桌案上摆着烛火,烛火映照着小宦官的身体,影子在如筛糠一样抖动。

    他说道。

    “先帝与陈留王,还有陛下之子,请求陛下,将皇位禅让于刘备刘玄德!”

第二百六十二章 如何证明?

    “轰隆!”

    忽然一个闪电,将吕强惊醒过来。

    寝宫中点燃了两根蜡烛,许是外殿的窗子没有关好,通往外殿的珠帘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天子塌下的铁盆烧着木炭,左右又各置了一展宫灯,案上香炉青烟袅袅。

    吕强惊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扭头看向天子的床榻,他看到在宫灯照耀之下,天子躺在床上,双目睁着,似是已经苏醒过来。

    他连忙舒了一口气,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正要询问陛下身体如何,再仔细一看,却是看到在天子床边,正跪着一人,正是宫中最“年轻”的宦官王植。

    “王植,你在做什么?”

    吕强喝问道。

    三更半夜,无缘无故跪在天子床榻边是何居心?

    “咳咳.....吕强。”

    刘虞咳嗽了两声,唤道:“扶我起来。”

    吕强瞪了王植一眼,快步走过去,将刘虞扶起来,询问道:“陛下,身体无恙否?”

    刘虞苦笑道:“朕的身体,朕清楚得很,大抵也是没多久的活头了。”

    “陛下......”

    吕强连忙也跪下道:“陛下切莫再说丧气话,陛下是仁义之君,必为上天护佑,些许顽疾,很快就会好转。”

    “好了,起来吧。”

    刘虞摆摆手,示意吕强起来,目光又看向王植,出声道:“王植,你刚才说什么?”

    王植咬咬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陛下,先帝与陈留王,还有陛下之子刘侍中,皆请求陛下,希望陛下将皇位禅让于刘备刘玄德!”

    “轰隆!”

    外面瓢泼大雨,又是一道闪电。

    殿中所有人都沉默,除了外面噼里啪啦大雨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就只有呜呜如鬼嚎般的秋风拍打着门窗。

    吕强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这名小宦官。

    他万万没想到这名进宫已经二十载,言称已经无家可归,若被逐出宫门则必然会死于道路边无人收尸的家伙,居然是青州安排过来的内应!

    当年刘虞遣散诸多宫女宦官,那是因为这些宫女宦官多有亲族家眷,因此给予他们钱财,让他们回去好度过余生。

    剩余的数十人,则都是孤苦伶仃,无家无室,没有亲族近眷的可怜人,才被刘虞获准留下。

    这意味着刘虞对他们这些人是有非常大的恩情,如果不是刘虞收留他们的话,恐怕这些无家可归的宦官宫女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听到王植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片刻之后,吕强率先出声,忍不住呵斥道:“王植,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刘备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胆敢来威胁陛下!”

    王植大声为刘备辩解道:“常侍,刘使君从未给过我什么好处,此事也并非他所指使,刘使君有匡扶汉室之志,又恩惠于天下,受万民爱戴,若他真的是想篡夺皇位的伪君子,我绝不会听命于他,冒死而来。”

    “那是谁?”

    吕强问。

    “是少府卿,是我义父。”

    王植梗着脖子回道。

    “陈暮和王钧?”

    吕强大怒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陈子归......陛下,我去叫虎贲军。”

    “吕强,回来!”

    “陛下.....”

    “你是想逼反刘玄德吗?”

    刘虞喝道。

    不过许是用了力气,刚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吕强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拍着刘虞的后背愧疚道:“臣罪该万死。”

    “无妨。”

    刘虞摆摆手,他还算理智,知道如果今天抓了王植将他处死,陈暮事迹败露,必然鱼死网破。

    因为那时候天下人都知道陈暮在威逼刘虞禅让退位,刘备不造反也得反。

    刘备拥众二十多万,洛阳十万大军,大半以上都归关羽执掌,不管是朝堂还是军队,青州的势力,遍布整个洛阳。

    一旦和刘备撕破脸皮,在袁绍已经江河日下,南方诸多诸侯实力不强的情况下,洛阳军反噬,满朝公卿包括他在内,不可能有人生还。

    他死无所谓,但王植的话当中,却还有另外一个信息——那就是先帝、陈留王以及自己的儿子刘和还活着!

    先帝指的并不是汉孝康帝,而是指只当了三四年皇帝,在长安之乱中被王允毒杀的少帝刘辩。

    陈留王自然是指康帝的次子刘协。

    二人还活着的消息对于刘虞来说,无亚于一场大地震。

    毕竟大汉正统皇帝的位置,本来就是他们,刘虞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过是赶鸭子上架临时皇帝,现在正主还活着,而且他的儿子居然也还活着,这自然让他无比震惊。

    如果他们俩还活着的话,这个皇位本就轮不到自己,要禅让也该是还给少帝与陈留王才对。

    只是......

    陈暮却利用少帝与陈留王以及自己的儿子在要挟自己,让自己把皇位让给刘备。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刘虞当然希望少帝和陈留王能够回来,可如果不把皇位禅让给刘备,少帝和陈留王就永远不会回来,还有自己的儿子刘和......

    不过稍微一思索,刘虞就下定了决心,如果少帝陈留王和自己的儿子真的还活着,这个皇位让给刘备又何妨?

    终究还是老刘家在坐皇帝,这大汉天下,依旧是大汉天下。

    只要自己没有绝后,少帝和陈留王能够安然无恙,皇帝这个位置对于刘虞这个已经处于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不过刘虞也不会冒然相信王植的话,因此决定先与王植交谈,确定事情的真伪之后,再考虑下一步的打算。

    安抚了吕强之后,刘虞看向王植,原本浑浊的目光仿佛变得清明了许多,双手交叉放在棉被上,扭过头,淡淡地对他说道:“王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有勇气这么做,你就不怕死吗?”

    王植惨笑道:“回陛下,王植自幼家贫,求了很多门路才进宫做奴仆,本以为将来会衣食无忧,却不知道宫门似海,在祠祀署的时候,植就因为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烛台,差点被祠祀丞活活打死,是义父救了我;后来袁绍屠杀宫人之乱,上千宫人被杀,植也差点死了,是关将军舍身为我而战;长安之乱,满城乱兵劫掠宫廷,植几近又被乱兵斩杀,还是少府命派人秘密保护了我们,又将我们这些残缺之人带回洛阳。植这条贱命,本该死了三回了,家中老小都已经让少府安置妥当,弟弟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植已无任何遗憾,便是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吕强忍不住喝道:“王植,你是宦官,本该忠于陛下,王钧关羽陈暮即便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也不该如此大逆不道!”

    王植梗着脖子说道:“常侍,当年若非少府劝说张让,今日你也早就死了,后来洛阳之乱,长安之乱,也是少府救了你,就连陛下和满朝公卿都欠刘使君和少府的命,你不过是忘恩负义之辈,又凭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为了恩情而与刘使君少府卖命?”

    “你.......”

    吕强虽然大怒,却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王植说的没错,他们这些宦官宫女,乃至于满朝公卿,当初都是刘备陈暮接回的洛阳。

    如果不是刘备和陈暮,他们或许早就死在了乱军之中,所以真计较起来,洛阳大部分身居高位的公卿贵族,包括刘虞这个皇帝和宫中所有宫女宦官,都欠了刘备和陈暮的命。

    “是啊,朕和满朝公卿,都欠了他刘玄德的。”

    刘虞叹了口气,摇摇头,目光坦然地看向王植,轻声说道:“朕知道了,朕不怪你。放心,此事不管如何,朕都不会杀你。说说吧,少帝和陈留王,还有我儿刘和,又是怎么回事?”

    王植便答道:“陛下可知军情司?”

    “自然知道。”

    刘虞点点头,军情司已经不是秘密,是青州设立的邦汋机构,据闻司卫神出鬼没,不仅刺探军情,还在很多诸侯身边安插有内应。

    王植说道:“奴便是军情司的人,当初袁绍屠杀宫人之乱,宫中多有宦官宫女受刘使君和陈少府恩情而自愿加入军情司,董卓霍乱朝纲,身边亦有军情司内应,他毒杀陈留王时,便是派谋士阎忠与几名宦官及西凉军卫士前去,我义父得知此事,便给陈留王通风报信,陈留王机警,阎忠来后,骗其服下毒药,陈留王佯装服毒,却只是口衔毒液装作毒发倒地,实则是把毒吐进了袖子里,阎忠并未仔细检查,吩咐几名宦官将陈留王的尸身送出宫去随意安葬,出来城后,便被义父偷梁换柱,用一具无名小孩的尸体扮做陈留王,一路车马,送到了青州。”

    这个故事看似很完美,但仔细思量的话,就会瞧出破绽。最典型的就是阎忠作为董卓最倚仗的谋士,早就闻名天下,这般精于算计的人,居然会疏忽到不检查一下刘协是不是真死了就把人拉出去草草掩埋。

    不过陈暮是不可能把阎忠是他的人传出去,因为阎忠曾献了不少毒计,一旦让世人知道阎忠是他的人,恐怕人人都会知道董卓这独夫乃是被陈暮利用而霍乱了朝纲。

    到时候就不是如过街老鼠,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问题,恐怕刘备关羽张飞三人都得跟他兄弟反目。

    毕竟三人都是忠于汉朝的,结果老四却差点断送大汉江山。

    所以故事就得重新编一下,至于怎么编合理,其实都无所谓。因为小说才需要讲逻辑,现实往往并不需要逻辑。

    也许是阎忠当时真的疏忽了,也许是他忽然心软,又或者是刘协演技好,谁知道呢?

    陈暮只需要让刘虞知道刘协真的活着,故事顺不顺,逻辑通不通,都无所谓。因为刘协活着,就证明了再离奇的故事都是真的,因此故事编得好不好,其实并不重要。

    “陈留王现在就在青州?”

    刘虞忙问。

    王植摇头道:“不在。”

    “那在何处。”

    “倭奴国。”

    “倭奴国?”

    刘虞皱眉道:“竟然如此遥远。”

    王植又道:“不止陈留王,先帝和刘侍中,皆在倭奴国。”

    刘虞紧锁的眉头就更加凝重。

    倭奴国在哪?

    后世的日本。

    此时的日本正处于弥生时代末期,唯一的国家叫做邪马台国,由诸多部落组成,其国王叫做卑弥呼。

    刘虞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倭奴国这个名称还是汉武帝赐予,从前汉到如今,倭奴国多有人前来朝贡,最近的一次朝贡还是在汉安帝时期,宫中多有记载。

    而据刘虞所知,倭奴国远在海外,十分遥远。

    陈暮将先帝、陈留王以及自己的儿子刘和安置在了倭奴国,离大汉有千里之遥,又如何确认他们是否真的存在?

    “长安之乱时,王允不敢真的毒杀先帝,只是利用麻沸散将先帝迷晕,当时城内大乱,也无人检查陛下的尸体,军情司的内应便趁机将陛下运出城中,送到了青州。”

    王植见刘虞没有回应,便继续说道:“至于陛下之子刘侍中,当年被陛下派往关中求援,刘侍中找到了袁术,却不知道袁术狼子野心,根本不想来救驾,刘侍中愤而抨击,被袁术差点打死,后来为刘使君所救,一直在青州养伤。”

    “我儿你们又为何送去倭奴国去?”

    刘虞忍不住问。

    刘辨和刘协被陈暮送到海外去刘虞还能理解,毕竟陈暮是想扶持兄长登上这皇位,他们的存在会威胁到刘备。可自己的儿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至于送去倭奴国吗?

    这些年刘虞对自己的儿子日思夜想,他就这一个儿子,因为在乱军中失踪,妻子无数次的埋怨,每次争吵一提及刘和,就令人暗自垂泪。

    人越老就越希望自己能够有子孙传宗接代,刘虞虽然清高,虽然刚正,可事关到自己的儿子,他就再也不能冷静。

    王植说道:“因为陛下成为了天子,刘侍中如果不去倭奴国,他就会成为太子。”

    “是这样啊。”

    刘虞喃喃自语,随后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身下这位置,从古至今,害死了多少人。

    但是这种苦涩持续得很短,在听完刘辨刘协刘和三人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故事之后,他的目光逐渐锐利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王植,一字一顿:

    “那么......你又如何证明,你说得是真的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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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人,与刘关张桃园结义,为他们做谋划的故事。PS:本书大部分遵照史实,人物性格会发生变化,并不依赖演义。不过会少量截取演义的精华,比如青龙偃月刀之类的武器等等,不影响历史。三国之谋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谋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