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坐而论道
在山中走了约半个多时辰,来到了一处谷中仙境。
这里长满奇花异草,树木郁郁葱葱,杂草遍地,花蕊丛生,蝴蝶蜜蜂飞舞,远处还有一条山间流淌的清泉化作溪流沿着山谷崖壁流去。
崖壁下方的溪边耸立着两栋房屋,房屋周围有大片菜地和新开垦出来的田地,外面空地还晒着不少药材。
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正在空地上用耙子将晒的药材一一分拣开,防止重叠。
见到此人,向郎高声道:“山民,师君在何处?”
庞山民抬起头,看到是堂弟庞统以及水镜先生的一旁学生,便指着不远处小溪道:“父亲和水镜先生在溪边钓鱼。”
“山民,来客人了。”
向郎又道:“朝廷陈少府前来拜访庞公与师君,就在外面等着呢。”
“哦?”
庞山民抬起头张望,远远看到在众人身后约数丈外,三人牵着马匹跟着他们过来,得知是朝廷大官,便喊道:“我去跟他们说一下。”
说罢丢下手中的耙子扭头从房屋院子一侧往屋子后面的小溪走去,他的身后还汪汪叫着跟了两条可爱的小黄犬。
过了片刻,庞山民回来,走到众人前面,打量了一下三人,对陈暮拱手道:“可是陈少府?”
“我是。”
陈暮拱手回了一礼。
庞山民道:“父亲说正在钓鱼。”
陈暮想了想, 问道:“可有鱼上钩否?”
庞山民答道:“并无。”
“愿者上钩否?”
“可!”
“请引路。”
陈暮笑着说道。
庞山民便道:“少府请。”
说罢前面带路去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陈暮笑了笑, 让赵云和许褚在外面等着他, 自己跟着庞山民走了。
许褚和赵云大眼瞪小眼, 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完全不知道陈暮在跟庞山民说些什么东西。
倒是庞统徐庶等人听出了弦外之意。
不过这种东西本就并不深奥,所以也没人去解释什么。
在这里跟自己家一样, 并不拘束,庞统反而邀请二人道:“两位将军,进屋里坐坐吧。”
许赵二人不得其解, 只好跟着他们先去屋里坐着。
这边陈暮独自一人跟着庞山民过去。
到了房屋后院,就看到不远处大概三十多丈外有个小石滩,滩边到处都是鹅卵石。
溪水沿着崖壁涓涓流淌,水里清澈得能看到小鱼在流动。
两名穿着粗布单衣,戴着斗笠的人正坐在溪边一颗树下垂钓, 因为背对着陈暮, 倒是看不清楚二人的长相。
来到近前, 庞山民走到一人身边道:“父亲, 陈少府来了。”
那人背对着陈暮道:“少府卿请坐,老夫这里都是山野之地, 并没有什么舒坦的地方,要是待的不习惯,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陈暮倒是没有介意二人的态度,若是一个年轻后生敢这么对自己, 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但汉朝尊老思想比较浓重,属于时代背景的特色。身居高位归身居高位,对于那些德高望重,且很有学识的老人, 大家都会自愿尊敬。
陈暮走过去, 来到二人身边坐下, 似乎是嫌弃坐着不舒坦, 干脆靠着树躺着,边躺还边道:“庞公和水镜先生倒是清闲, 这种日子,我倒是很久没有过过了。”
庞德公转过头,他看起来很年轻,像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因为头发和胡子都是黑色,似乎颇懂养生技巧,面容慈祥地看着陈暮笑道:“少府卿日理万机,诸多江山国事压在身上,向我们这种山野村夫的生活,确实会过不惯。”
“没有什么过不过得惯的,我也是山野村夫出身。蒲阴陈氏,现在基本也就剩下个曲逆侯之后的名声了而已。”
陈暮懒洋洋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打江山是累,守江山更累。我不想这么累,只想着将来一统天下,三兴大汉之后,我就过我自由自在的生活去。”
听到他的话,另外一边的司马徽倒是很惊讶,亦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暮,似乎是在看陈暮的表情是不是在说假话。
陈暮眼角的余光也注意到了司马徽,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老,大概四十余岁,年纪应该和曹操差不多。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正常,刘表说他是个啥都不懂的小书生,说明司马徽最少也得比刘表小十岁以上,刘表今年58岁,那么司马徽应该在45岁左右。
而司马徽又小庞德公十岁,庞德公大概55岁的样子。算来算去刘表的年纪最大,难怪刘表死得最早。
“难道少府志不在朝堂?”
司马徽忍不住说道:“如今玄德公是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人,少府与玄德公亲如兄弟,将来位极人臣也是指日可待, 莫非少府不想掌控天下权柄吗?”
陈暮顿时笑了起来,说道:“掌控天下权柄的人是最累的,我还年轻, 想多活几年, 费那心思做什么。”
“那少府想做什么?”
司马徽问。
陈暮说道:“我听说当初刘表请庞公出仕, 刘表问公,夫保全一身,孰若保全天下乎?公曰:鸿鹄巢于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栖;鼋鼍穴于深渊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趣舍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且各得其栖宿而已,天下非所保也。既是如此,当顺其自然。”
这是当初刘表请庞德公出仕说的话,意思是问庞德公为什么不出山保全天下呢?庞德公说世间万物都是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归宿,所以人应该顺其自然,这天下也不是他能够保全的。
“所以少府在一统天下之后,打算什么都不做是吗?”
司马徽反问。
陈暮摇摇头,笑着道:“不是,我只会把强国的方法以及让大汉千年昌盛的方式教会我的弟子,然后让我的弟子去施行这些计划就行。就好像播种一亩田一样,种子放下去,细心培育,总能长大成穗,结出累累果实。如果光靠我一个人,累死都不能让一个国家长久兴旺。”
这个观点倒是跟庞德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观点颇为吻合,因为当刘表问他不出仕当官,只在田间耕作,将来能给子孙留下什么东西的时候。庞德公的回答是世人贪慕名利,容易出现危险。而他在田里耕作,留给子孙安居乐业,便是最好的馈赠。
这句话总结来说,就是他认为当官太危险了,容易迷失在名利争夺里。而只有教会子女品德,让他们在田里耕作,学会用勤劳的双手创造财富,就会让自己安居乐业,代代相传,也不会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因为贪恋名利而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听到这句话,庞德公颇为赞赏,说道:“少府此言甚妙,只是还是有些说大话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千年昌盛的国家,即便是周公也会因为独揽大权而杀死了兄长,国家的权力过于集中,若出现一个昏庸君主和一些谄媚之臣,那么这个国家离崩溃也不远了。”
陈暮说道:“公的话是错的。”
“哦?”
庞德公说道:“那请问少府什么是对的?”
陈暮将一只爬到自己身上的蚂蚁用中指和大拇指弹飞,轻声说道:“公以为一个国家的灭亡是因为统治者昏庸造成的吗?”
“难道不是?”
庞德公反问。
春旗战国以来,国家灭亡兴衰,哪个不是因为统治者无能而造成的?
陈暮笑道:“不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齐桓公昏庸无能,国家灭亡了吗?晋灵公荒淫无度,国家灭亡了吗?汉武穷兵黩武,国家灭亡了吗?所以一个国家的兴衰,并不是只看国君和臣子是否贤明,还有很多因素。”
庞德公和司马徽对视一眼,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都放下了手中的鱼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仪表,向陈暮拱手说道:“请少府赐教。”
“赐教不敢当,二位请坐,且听我细细道来。”
陈暮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一礼,春秋时期孔子不耻下问,如果有不知道的事情,就连七岁小儿项橐也愿意拜其为师。
正所谓达者为师,年龄大不一定知道的多,所以当有不懂的时候,向年龄小的人请教在他们这些顶级大儒眼中,并不算什么羞耻的事情,甚至还算是一件美谈。
庞德公和司马徽便盘膝坐下,身下没有席子,就坐在溪流边上,两个人都是表情十分肃穆,正襟危坐。陈暮则毫无礼仪的躺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但谁也没有计较,目光凝重地看着他,静静等待着开讲。
陈暮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道:“二位先生请看,我把人类世界看成一个台阶,每一个台阶,就代表了一个阶级。就如同春秋时期,周天子时期,周王室本应该是最高阶级,诸侯王公是第二阶级,然后是士大夫,最后便是万民。”
“而到了我们汉朝,天子是最高阶级,三公九卿是第二阶级,各地郡守刺史县令,是第三阶级。但到了第四阶级,便不是百姓,而是地方世家豪强。这些人高于百姓,低于官宦,在地方上拥有很大权势,大汉各地,往往出现很多恶劣事件,很多都是这些世家豪强在欺压百姓。”
“这些人从上到下,一层一层下来,等级分明。天子作为皇帝,虽然遇不到百姓,但偶尔他的一项政策,就有可能害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正如康帝大修宫室,各地官府就得抽调徭役,挖山采石,向洛阳供奉无数石料,大量赴徭役的百姓累死,生民凋敝。”
在他的绘画之下,地面的土已经构造成了一个完整的金字塔形状。每一层都画着一个台阶,在台阶上有字,最上方写了天子两个字。其次是王公贵族,第三层是地方官吏,第四层便是世家豪强,第五层也是最宽的一层便是黎民百姓。
陈暮指着天子的位置说道:“然而昏庸的天子虽然可能造成很多人家破人亡,可却不太可能动摇国之根本。因为他害人,顶多害几郡而害不了天下一百三十七郡,害得了万人,害不了天下千万人。”
“王公贵族呢。”
庞德公指着第二阶级的公卿询问。
陈暮笑道:“王公贵族有些来自寒门,有些来自世家。但多数寒门在成为公卿之后,自己便发展出来了一个世家。一个世家的危害很大,可公卿们能有多少?有些世家家风严谨,不仅不会危害一方,反而促进地方繁荣,所以他们也顶多害几郡,而害不了大汉十三州。”
“所以造成国家动乱的根本是各地官吏?”
司马徽问道。
“也不是,即便是无能昏庸的贪官污吏,亦害不到大多数百姓。”
陈暮又反驳。
庞德公盯着世家豪强那一栏,沉吟道:“是世家豪强?”
“可以这么说。”
陈暮指着第四栏和第五栏道:“国家动乱的根本,就是世家豪强与百姓之间的矛盾,而这个矛盾的根源,便是土地。”
庞德公思索道:“豪强侵占民田,少则数十顷,多则数百上千顷,百姓无田耕种,只能造反起势。”
“不错。”
陈暮点点头:“黄巾之乱的根源,便在这里。包括前汉灭亡,亦是此原因。哀帝时,大司马师丹曾经为了解决这一困境,提出对贵族豪富占田及奴婢的数量加以限制。但满朝官员身后都有庞大家族,都是利益获得者,此条例一出,自然无人响应。”
“嗯,确实很有道理。”
庞德公点点头。
“而且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豪强们大量占据田地,养肥了自己,却在交税时勾结各地官吏,隐户隐田,少交乃至于不交。”
陈暮继续道:“国家没有税收,到处都要钱填补,造成的结果就是皇帝需要宦官敛财,因为满朝公卿身后的家族也不会交税,所以他们不会帮皇帝想办法收税,官官相护,最终导致皇帝不信任朝臣。”
这种事情汉灵帝是个鲜明的例子,到了明朝天启帝又是个例子。
而且汉灵帝和天启帝之间都很像,同样需要宦官敛财,同样是王朝末期,同样是地方土地兼并严重,同样是各方造反不断。
王朝周而复始,就像是一个轮回。
而张让和魏忠贤明明是皇权敛财的工具,但到了士人眼中,却变成了为祸天下的奸逆。
世人也不想想,如果不靠宦官敛财,王朝根本无法维持,或许东汉坚持不到汉献帝,明朝也到不了崇祯手里,就已经灭亡。
当然。
并不是说要洗白宦官,而是要搞清楚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宦官是坏,但他们本身就是维护皇权的代表。如果没有皇帝的指示,张让和魏忠贤哪来的胆子操纵朝政,权倾朝野?
所以总结来说,封建时代的根本矛盾还是人民与地主之间的土地兼并矛盾。如果只是一郡的百姓土地被抢走,活不下去,造成的危害还不算大。
但如果全天下的百姓土地都被抢走,那么就有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上百万的流民无家可归,嗷嗷待哺,造成的结果无法想象。
这一点后世那位伟人早就已经在书中写得非常清楚,几乎所有朝代除了外敌入侵以外,大部分灭亡的根源都是如此。
“所以康帝才重用十常侍?”
司马徽明悟道。
陈暮笑道:“正是,其实世人都说康帝昏庸,十常侍横征暴敛,导致天下大乱。但那些世家豪强,何尝不是国家的蛀虫,在对大汉敲骨吸髓,剥削百姓,乃至于愚弄国家呢?上下一丘之貉,受苦的最终是百姓,国家灭亡,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庞德公也笑了起来,说道:“这就是我不出来做官的原因呀,官员欺压百姓,豪强侵占民田,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让我与他们同流合污,委实有些做不到。”
“朝廷昏庸无能,从上到下烂到根底,这官没什么好做的。”
一旁的司马徽也微微点头,高雅之士,又怎么能在庙堂之上与朽木相提并论呢?
陈暮又笑着道:“但你们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生产力。”
“生产力?”
庞德公与司马懿大眼瞪小眼。
这又是什么意思?
陈暮解释道:“所谓的生产力,就是一个人能够耕种多少地,产出多少粮食。”
其实生产力并不是这个意思,它是指人类利用自然、改造自然创造出来的财富能力,不仅包括种地,你去工厂打工,也算在生产力里。
但和古人解释这个显然有些多余,因此干脆把它统称为生产粮食多少,这样就能方便二人理解。
庞德公思索道:“你的意思是,我今年如果耕种了十亩地,而这十亩地产出来的粮食,就是我今年制造出来的生产力?”
“不错。”
陈暮赞许地点点头,和聪明人打交道就少了很多麻烦,他说道:“大汉土地有七八亿亩之多,每亩每季约产三石粮,一年下来,就是产40亿石粮食,这40亿石粮食,就是大汉所有人创造出来的生产力。”
“不对吧,帐好像不是这么算的。”
司马徽忍不住说道:“南方水稻多是一季熟,不像北方能够小麦和粟米可以交替种植,一年两季,还有灾荒年月、土地贫瘠、人为荒废等等因素,你好像都没考虑进去。”
陈暮便说道:“我只是进行一个笼统的计算,不过也确实是我考虑不周,那把这些都算进去,按多了算,折损十亿,大汉年产30亿石粮食如何?”
庞德公笑道:“少了,百姓吃不饱,往往会选择打猎、种菜、挖野菜、捉鱼、养鸡鸭牛羊,如果把这些算进去,应该在35亿石。”
“那就按35亿石计算。”
陈暮说道:“一个成年男子每天吃饱喝足,一年大概要消耗40石粮食,大汉5000万口,即便都按成年男子的饭量来算,一年消耗20亿石。”
庞德公若有所思道:“这样的话,以大汉的生产力,养活五千万口人似乎绰绰有余。”
“那剩余的15亿石粮食去了哪里呢?”
陈暮笑问道。
“赋税?”
“据我所知,朝廷每年税收只有不到200亿钱,平常年月,粟米和小麦每石价格约220钱,15亿石,可就值3300亿钱啊,200亿钱,只相当于1亿石粮食的价格。”
“这么算的话,那岂不是大汉的赋税并不算贵?”
庞德公惊诧不已。
往年都听说朝廷苛捐杂税无数,细算起来,明明不是很多嘛。
以35亿石的总生产来算,赋税好像只有三十五分之一,即便是按照一年消耗了20亿石粮食来算,百姓剩余15亿石,总赋税也只有十五分之一。甚至真细算起来,可能会更低。
因为消耗20亿石都是按照成年男子每天饱足的饭量来算,可实际生活当中,百姓往往只吃两餐,一月消耗只有两石多一点,一年不到30石。
女性、幼童、老人的饭量更少,一年顶多20石,百姓总体实际消耗数量远远低于20亿,15亿都算顶天。
所以真要算起来的话,赋税比例最多在二十分之一。
相比于秦朝百姓要把大部分的收入要上交给国家,大汉的赋税简直是堪称简刑轻赋了。
“庞公又错了。”
然而陈暮又摇摇头反驳道:“大汉的税其实很重,我们当年蒲阴陈氏一族,稍微贫困一些的家庭,往往一年收成,除了养活自己一家小老以外,交完了税,几乎所剩无几,一到遇到灾荒年月,轻则卖儿卖女,重则家破人亡。”
“这是因为大部分的赋税都是由百姓在交,官员世家豪强都在隐瞒人口、田产以此来躲避赋税是吗?”
庞德公回答道。
“是的。”
陈暮就喜欢和他们这样一点就通的人交流,笑着说道:“拥有大量田土,获得无数收益的世家豪强在逃避赋税,而赋税如果轻了,国家就没钱,所以就要大量征税。到了最后,还是无辜的百姓在替那些世家豪强交税,无数苛捐杂税压迫之下,逼得人活不下去,庞公说他们会不会反?”
“原来如此。”
庞德公与司马徽细细品味着陈暮的话,忽然发现直接看待这个世界根本问题的时候,居然前所未有的通透。
这就是伟人常说的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中国古代有格物学,但这种学问其实还是从实践当中获得的一种经验学,而缺少理论基础。
人们发现可以通过杠杆来撬动比自己身体更重的东西,但却不会去研究它为什么能够造成这种结果,也不会去探讨为什么太阳和月亮在天上,为什么自己不像鸟一样能飞。
他们只会认为这就是自然规律,不会去想去研究它为什么会成为一种自然规律。
工业革命为什么会在西方而不是在东方?
就是因为东西方古代的哲学思考出现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西方更追求假设和理论,所以才有理论数学、理论化学以及理论物理学等相关课题。
大但假设,才能在实践中寻求真理。
正如很多人骂杨老为什么不学邓老回国效力一样,人家杨老是搞理论物理学的,他回国的作用根本没有邓老大,毫无意义。
所以陈暮来到这个世界,其实更希望能够开启一种理论学的创始,而不是单纯地告诉大家蒸汽机能动。
这样受到他的启发之后,也许将来大汉也能出一个牛顿,出一个爱因斯坦,谁又知道呢?
第二十六章 坐而论道
第二十七章 解放思想
庞德公和司马徽都是境界非常高的人,如果想用普通的争霸天下来吸引他们,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作用。
但如果和他们讨论社会秩序,讨论自然构造,就一定会引起他们的兴趣。
因为在来之前陈暮也早就打听过,二人对当官、称霸以及造福社会并没有什么想法,这说明他们并没有什么政治抱负和做官理念。
所以很有可能他们的思想境界已经像孔子庄子等人,上升到了研究哲学的地步,并不会在意世俗名利。
跟他们谈论官场,本身就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暮其实没必要非和他们聊这些东西,毕竟他们跟自己似乎也没什么交集,二人不愿意出事,也不会碍着自己。
只是对于向来无利不起早的陈子归来说,自然不是来鹿门山旅游的。
庞德公司马徽二人在荆州的名望极高,可以说刘表麾下大半个荆州的官员与他们都交往深厚,如果能够把他们拉入阵营,对于夺取襄阳来说,必然能轻松不少。
陈暮可不想再等八年等到刘表死后再逼迫刘琮投降,时间对于他来说很宝贵,如果从189年董卓之乱开始算,打江山已经用了11年。
而历史上除了朱元璋35年以外,不少皇帝在这个时候早已经一统天下,比如刘邦8年,杨坚9年, 李渊7年。
其余人也都是在20年之内就搞定,现在刘备的对手已经寥寥无几, 进度必须要加快。
因此和二人交朋友, 本身就是一件对于朝廷来说, 很有利的事情。
将王朝灭亡的本质与二人分享之后,陈暮又说道:“所以正如上述所言, 王朝灭亡的原因在于百姓和豪强之间争夺土地,同时也因为豪强占有大量土地却不缴纳税收,总生产力只有这么多, 豪强们占得越多,百姓们剩余越少。而朝廷的总税收也在变少,为此天子就只能想方设法敛财,到头来世人还说国家的灭亡是因为贪财的宦官才导致, 世人笑天子宠信宦官而丢了国家,我笑世人目光短浅,如井底之蛙尔!”
一番言论,令人振聋发聩。
庞德公肃然起敬,拱手说道:“少府之言,当真是令人茅塞顿开, 我想请教少府,如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呢?”
“无法解决。”
陈暮笑着摇摇头道:“如果没有一种新的变故,那么王朝的更迭就会不断持续,而更迭的时间, 有长有短,除大周以外,短则像大秦十五年,长则像前汉二百一十年。大秦之所以灭亡得这么快,是因为秦始皇不体恤百姓,沉重的赋税、繁多的徭役、严酷的刑法都是一个催命符。而两汉加起来能有四百年的光景,就是因为高祖与世祖吸取秦亡教训, 减轻徭役和赋税, 宽松严酷的刑法, 以德治天下, 才能维持那么久。但两百年的时间,足够产生无数利益获得者, 他们是那些累世大族,地方豪强, 不断搜刮民脂民膏, 将百姓逼到造反。所以即便今朝我大哥三兴大汉,二百多年后,亦逃不过灭亡的结局。这是王朝的宿命,周而复始,千年亘古不变!”
司马徽笑道:“我记得少府之前说过,要奠定一个千年昌盛的王朝。可现在又说,王朝到二百年就会周而复始,自己之言,岂不是自相违背?”
“自然不算违背。”
陈暮也笑了起来:“我刚才也说了,如果没有一种新的变故。在我看来,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应该顺应天地万物,并不是让人去茹毛饮血,而是让人去学会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智慧的头脑去改变万物,创造万物,而这,就是我提出生产力的原因。”
“愿闻其详。”
庞德公今天已经在陈暮这里学到了很多新知识,哪怕三个人已经聊了很久,太阳逐渐西落,那边夫人过来看了他们几次,想叫他们回去吃饭,也没有空搭理。
陈暮说道:“庞公可知道,为什么在春秋时期,人口不足千万,而到了我大汉,人口已经有五千万之数?”
庞德公沉吟道:“春秋时各国土地极少, 仅有关中和关东,且连年战乱不休,人口折损严重。大汉一统天下,北至九原, 南至南海, 西至西域,东至乐浪,地域增加,可以耕种的土地就更多,又不再内乱不止,人口自然也就更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庞公说的是对的。”陈暮笑道:“但这种说法只能对一半。”
“哦?”
庞德公好奇道:“那另一半呢?”
陈暮指了指远处墙根下的直辕犁说道:“商周时期,先人还处于蒙昧时态,人们刀耕火种,收成全靠老天爷。到了春秋时,人们学会了沤肥,学会了用牛耕地,学会了使用铁器,锄头、犁铧、镰刀等等工具运用而生,大大增加了粮食收成。”
庞德公自己就种地,自然清楚这一点,拍着脑门恍然道:“一时糊涂,倒是把这些东西给忘了。”
陈暮笑道:“庞公每日都用,习惯了它们的存在。但春秋战国时,还没有直辕犁。而我们青州如今又发明了曲辕犁,耕地的时候又能大大减少时间,人就能多耕种几亩地,粮食产量自然也就提升了上去。”
“有理。”
庞德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论起种地,他算是个行家了。
陈暮又说道:“除了工具以外,农作物的选择也很重要。庞公在南方多耕种水稻,但是水稻成熟时间长,一年只能一熟。而在北方亩与麦因为生长期断,交替种植,一季两熟,一亩地每年就能产六石粮食,产量就能翻倍。”
“这也是南方一直不如北方的原因呀。”
庞德公叹了口气:“我多年耕种,水稻有水稻的好处。它不挑地,只要有水,岛上能种,湖边能种,即便是在山里也能种。就是因为它成熟时间太长,产粮跟不上,北方才一直人口多于南方。”
陈暮笑道:“那庞公可知,早年我派商队前往交趾,在那里发现了一种水稻,名曰占城稻,生长期短,自种下到收获不足六十日,与南方水稻交替种植,可为双季稻。”
“你是说广陵稻?”
庞德公诧异不已,这事他也听说过,不过因为离得远,且广陵那种广泛推广占城稻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还没有传入荆州,因此他只是听说,却是不曾见过。
陈暮点点头道:“不错,曹操现在在广陵能有双季稻,便是他从我那要去的,我本就打算在南方推广,给他便是顺水推舟。”
庞德公赞叹道:“若此事是真的,南方恐怕就要大兴了。”
陈暮笑而不语,北宋至少还占着河北,再加上南方的双季稻,甚至岭南地区一年三熟,使得北宋即便是少了燕云、云南、甘肃、山西等版图,人口和经济实力也是碾压周边其余国家。
到了南宋丢了河北之后,几乎断了一臂。但凭借着南方粮食大大提升的情况下,依旧是多坚持了一百多年,到了明代,南方更是已经成为产粮中心和经济中心。
所以能够让南方实现双季稻,本身就意味着南方的产粮会翻一倍,而从交趾传来的占城稻,可以说是功不可没,至少在古代,这是个飞跃提升。
司马徽颇为明悟道:“所以少府是想通过改造耕种工具,种植双季稻来提升粮食产量。这样就能大大增加生产力,从而让百姓即便是被豪民占田,也不会生活不下去,大大延长了王朝的存活时间。”
“这只是我的第一个五年计划而已。”
陈暮摆摆手:“将来一统天下之后,我将用五年的时间来推广青州发明的耕种工具,如龙骨水车可以抗旱,曲辕犁可以提升耕种效率,收集鸟粪以及动物粪便可以提高粮食产量。另外就是广泛种植占城稻,让至少二十年内,大汉不用再为粮食发愁。”
“才二十年?”
司马徽颇为惊讶,按照这样算的话,明明至少百年内不用发愁了吧。
但陈暮却笑道:“既然要争千年之计,怎么能因为短时间内的提升而自鸣得意呢?我甚至觉得二十年还太长了,百姓在繁衍,无数吃饭的嘴在嗷嗷待哺,如果生产力不能提升上去,又如何养得了大汉那么多人?”
庞德公叹息道:“少府目光之长远,非我所不能及也。此般种种,真是令人犹如所不能及也。”
“刚刚少府说,那只是你的第一个五年计划,那第二个呢?”
司马徽又问。
陈暮就继续说道:“水镜先生还记得我刚才所说的人要学会顺应万物,改变万物吗?”
“自然记得。”
司马徽点点头,他觉得陈暮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忘。
陈暮就笑道:“我观察水壶烧水,发现蒸汽沸腾之时,会顶动壶盖。我就在想,如果能够制造一台机关,让蒸汽作为推动的力量,是不是就能带动那台机器前进。于是我令发明龙骨水车的马钧研制此机关,最终成功,乃为蒸汽机。”
“蒸汽机?”
司马徽惊讶道:“它有何用?”
“二位请看,蒸汽在里面鼓动,以此来回推动机器里面的数根长杆,这些长杆连通外面的车轮,带动车轮滚动。”
陈暮在地上画了一个蒸汽机的模型图,指着地面说道:“车轮在专门铺设的铁轨上运行,便能使重达万斤的车辆跟在蒸汽机后面奔跑,堪比马匹全速奔跑的速度,将来若遍地铁轨,则从幽州至荆州,便不过三四日,即便是去西域,也只需要不到十日时间。”
庞德公与司马徽的脸色就更加凝重了起来,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又怎么会不知道出行效率的提升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这样大大增加了人员和物资的流动性,同时也会增加朝廷抗灾的能力。
当时出现旱灾、洪涝灾害等最麻烦的就是赈灾。从洛阳运粮过去,灾民估计早就饿死了。
因此当时实行的制度是在各县、郡大量修建仓库,每年税收其中一部分粮食要存储在县仓、郡仓当中,一旦遇到灾荒年月,各郡县就开仓放粮,来解决赈灾的问题。
想法是好的,但奈何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官商勾结,倒卖官仓的事情屡屡发生,碰到灾荒年月的时候,仓库里往往是可以跑耗子。然后地方官吏就欺上瞒下,坐视灾民饿死,这样的事情别说汉代,历朝历代有的是,因此无法根本解决问题。
灾荒年月是最容易出现动乱的时期,王朝灭亡往往都离不开天灾。而有了蒸汽机之后,朝廷就能第一时间输送物资到灾区拯救灾民,防止灾民因为活不下去而作乱,这样就能再一次延缓王朝的灭亡时间,让王朝统治根深蒂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因为没有人希望天下一直大乱,人人都想安居乐业和平生活。所以哪怕陈暮的种种手段是为了延续王朝,可他的核心思想以及根本理念都是为了百姓能够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若真有这个东西,少府的功勋,可谓是千古第一,古之圣人,亦不过如此。”
庞德公长叹道。
“圣人?”
陈暮嗤笑了起来:“这世上哪有什么圣人,即便是孔子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一个被董仲舒与汉武神化的一个工具而已,他跟我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这.......”
二人都被陈暮的话语有惊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迟疑片刻,司马徽才道:“少府,此言有些大了。孔子提倡礼乐仁义,正因为有儒,才有今日之儒风,怎么能因为自己小有成绩,而不将圣人放在眼中呢?”
陈暮摇摇头道:“二位,我曾经以为你们都是天下智者,却不料只是夸夸其谈,毫无自己思想,着实令我失望。”
司马徽现在已经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认真道:“请少府明示。”
“圣人是什么?”
陈暮目光炯炯地盯着二人,缓缓开口说道:“圣人只是将生活的经验总结之后,归纳出了一些做人的道理,然后再教授给世人的人。”
“比如孔子曰仁,人自然要有仁德,这是每个人的品德。但这是孔子发明的吗?并不是,三皇五帝,谁不是仁义著称?”
“孔子只是提倡者,并不是发明者。后人如果将他顶礼膜拜,那又如何超越孔子,成为道德更高尚的人呢?”
“所以我认为,孔子并不是不可超越。”
“只要你做到了古人提倡的道德准则。如尊老、爱幼、诚信、友善、仁义、遵纪、守法等等一切作为人应该遵守的道德,并且在生活当中表现出来,带动周围人跟你一样,那么你就是一位比拟孔子的人。”
“一直以来,我都不赞成崇拜孔子,因为我觉得孔子对于今天的我们,没有任何帮助,他一不能使国家昌盛,二不能使百姓吃饱饭,三不能让每个人都安居乐业,享受太平。”
“孔子唯一的作用,便是从他的思想与书籍当中,让我们明白那些大道理。而当我们明白了这些道理,并且以身作则之后,人人都应该成为孔子,甚至强过孔子,这才是后人应该做的事情。”
“就好像我从不认为我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或许此时我辅佐兄长夺取了天下,建功立业,并且改造万物,让田地能生产更多的粮食,让百姓能生活得更好,我现在就是,但我不想未来几十上百年,没有比我更聪明的人。”
“我希望未来有人能够发明创造出更好的东西,能找到比粟麦水稻更多产的作物,能撰写更完善的法律,能制造出比蒸汽机更快的机关,能让人像鸟一样在天上飞翔。”
“这些愿望可能很难实现,但我更愿意大汉子民每一个人都勇敢地去想象,想象房屋能建成百丈之高,想象人可以飞上天,想象地里能长出亩产十石百石的粮食。因为人只要敢于去想象,才能够去实现他的梦想,哪怕这个梦想遥不可及,但你连想都不敢去想,又怎么能实现呢?”
“所以我觉得,在春秋时,孔子是圣人。因为那时世人尚且蒙昧,可千年之后,我们还不能超过孔子,那我只能说一句世人愚不可及。现在我以一己之力,带动大汉飞跃,那此时的我,再拿那时的孔子与我比较,就是在羞辱我。”
“而千年之后,若有人能够再次带领大汉像我这样将世间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么千年之后的他,再与千年之后的我比较,也是在羞辱他。我在他面前,同样什么都不是。”
说到最后,陈暮真心实意地看着二人,诚恳说道:“我从不认为后人就不该超越前人,反而认为只要不断进步,不断发展,才能够让未来的人们站在我们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孔子在我眼中,只有一个象征意义而无实际意义。因为人人都应该是圣人,人人都应该超越圣人!”
人人都应该是圣人,人人都应该超越圣人?
庞德公与司马徽被他的惊世骇俗的言论震惊到,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西汉时期其实并没有神化孔子,到了东汉孔子的地位才得以提升,被称为国家公神,与社稷神同等地位。
但真要说起来,地位还是远不如后世宋明清时期已经把孔子捧得至高无上的位置。
所以陈暮此时批孔,倒不至于引起二人的强烈不满。
更重要的是,陈暮的话令人震撼。
后人如果不能超越前人,那后人的意义在哪里?
孔子在春秋时或许是圣人,但跟今人比较,他一不能使国家安稳,二不能使百姓吃饱喝足,确实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而陈暮的言论却是在告诉他们,后人应该要奋发图强,比前人更加优秀,孔子只是一个符号,或许对于春秋时期来说,他的思想是进步的,但如果一千多年后他的思想还被人尊崇,那就是时代在落后。
并不是说他的思想不值得尊崇,他所提倡的仁义礼仪道德规范,确实应该遵守。但前提条件是,如果你一直把孔子的话奉为圭臬,那么你的思想还停留在了春秋时代不能进步。
人都要进步,传统美德当然要保留,可社会发展需要人有不断开阔锐意进取的精神。若思想一直停留在春秋时期,最终也不过是个食古不化的腐儒而已。
想到这里,二人只觉得思想上好像有一道枷锁被打开,脑中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思维豁然开朗。
在那一刹那,二人对视一眼,心悦诚服地道:“受教了!”
第二十八章 讲学
三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竟然从上午聊到午后,足足聊了两个多时辰。
今日向郎刘廙尹默等司马徽的学生是来跟司马徽请教学问的,结果一个上午的时间白白耽误,弄得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期间众人也远远过来观望过,见他们三人越聊越投机,便也不好意思过来打扰。
庞夫人担心庞德公没吃午饭,身体扛不住,特意弄了个小桌案备了些酒菜让庞山民送过来。
三个人边吃边谈,一直到最后还是陈暮提议午后的阳光越来越炙热,军中还有军务,今日就聊到这里,明日再来。
庞德公和司马徽虽有不舍,但还是只能如此,招呼着众人陪同,一路将陈暮送到谷外,依依不舍别离。
等到陈暮离开之后,庞德公与司马徽才意犹未尽地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庞统忍不住好奇道:“世父大人,你们与少府聊了些什么,居然如此投机?”
庞德公舔了舔嘴唇,心满意足道:“与陈公一番交谈之后,着实令人茅塞顿开呀。整个世界的奥秘,都好像近在眼前,古之孔子, 当之陈公也!”
庞统还以为自己伯伯在开玩笑,笑道:“世父, 我承认陈少府确实是当世奇才, 辅佐玄德公白身出身能登顶大汉帝座, 但若说他是当今的孔子,这称赞恐怕有些过誉了吧。”
“一点都不过誉。”
司马徽认真道:“若非有些不敬孔子, 按照陈公所言,孔子甚至完全不能和他相提并论。可惜此次你们未能在一旁听讲,下次陈公再来, 我会请他同意你们在旁边坐观。”
众人直到两人都异口同声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陈公?
古之孔子,当之陈公?
甚至可能连孔子都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庞德公和司马徽对陈暮的称赞简直是让在场众人都不敢置信。
首先能够被称为公,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除了要有社会地位、名望以及才学以外, 还要到一定的年纪。
陈暮的社会地位、名望和才学都够,但年纪却还小,今年才33岁。
先不说古人往往会在四十岁以上才能被称为公, 单说这个年纪和庞德公司马徽比起来就是晚辈,被长辈称公, 那得有多大学问品德和能力才可以被这么称呼?
而抛开这一点不谈,庞德公又将陈暮比做当今孔子, 司马徽还说孔子都有可能不能与他比较,就更让人匪夷所思。
春秋诸子百家,到了大汉, 以孔子地位最高。
这意味着在庞德公和司马徽心中,陈暮在当今士人的身份地位也是最高,甚至超越了号称八及之一的刘表以及庞德公和司马徽自己。
要知道, 后世人们往往以为刘表是八俊之一, 但实际上八俊是《三国演义》的说法。
真正的排名应该要按《后汉书·党锢传》来分清楚。
刘表在《后汉书》当中是八及, 而且按照年龄和社会地位来说,他远远配不上八俊和八顾的名头, 所以能得到一个八及已经很不错了。
在如今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都死得差不多的情况下,目前在士林中最有声望的就是刘表, 是文人心中属于才学品德都极高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荆州有大量士族前来的投奔的原因。
庞德公和司马徽的才学肯定比刘表高, 但名望就没法和他比。而在庞德公与司马徽心中, 刘表甚至不配和陈暮相提并论,只有孔子才配, 可见这对陈暮是有多大赞誉。
如此称赞,着实令人心中好奇。
几个人都是心痒难耐, 一边震惊着庞德公居然会给陈暮那么高的赞誉,一边又好奇陈少府到底得有多大学问才配得上这称赞。
可惜的是他们不能在一旁听讲,令人遗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种高端学术交流,除非经过当事人许可。否则的话,他们作为晚辈,连在一旁听讲的资格都没有。
汉末游学风气浓厚,已经有了师无常的概念。
但师无常是指你可以向多个老师学习,前提条件是老师许可你跟着他。
就好像刘备能在卢植开的学堂读书,那是因为刘备的族叔帮他交学费,而且还只是大课弟子不是入室弟子,如果不交学费,他连进教室的门都进不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庞德公和司马徽从陈暮那得到了很多知识,从理论上来说,他们甚至要拜陈暮为师。
否则即便是从陈暮那学到了很多新颖的东西,也不能教给别人。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暮开创了一门学问。
而庞德公和司马徽没有拜他为师,学到了这些学问,他们也不能传授出去。
甚至说即便是拜了师,除非师父允许或者师父死了,否则他们也不能未经许可就擅自出去教学。
所以众人虽然好奇,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央求庞德公与司马徽在陈暮下次来的时候,希望他们能够在旁边听讲。
陈暮回去之后,继续处理公务。
他将麾下诸多学生都分散出去,派往南阳各县,四处巡视,做安抚百姓、罢黜无能官吏、兴修漕渠、课劝农桑等等事宜。
过了几日, 诸葛亮回报有个好消息,南阳伏牛山山脉中多有无数盗匪, 是之前盘踞在汝南的黄巾余孽, 孙坚占据汝南后, 这些黄巾余孽被赶跑, 藏匿在了群山当中。
这些黄巾余孽占据了南阳西北面鲁山、伏牛山等一些山间盆地,位置相当于后世的南召县一带,此次朝廷夺取南阳,扫灭四方贼寇,群盗纷纷前来投奔。
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是在伏牛山一带,占据了一座叫卧牛山的黄巾余孽,为首者名叫周仓以及裴元绍。
另外又有个好消息。
襄阳中卢县豪强廖家在家中此代家主廖化的带领下,举家从长寿岛一带渡船过江,投奔朝廷。
陈暮大喜,当即任命周仓裴元绍等人为校尉,任命廖化为湖阳县令。
值得一提的是,廖化并不是个上阵杀敌的武将。
他家是中卢豪强,本人今年不过二十岁,是一个精悍青年,自幼习武,识文断字,颇有学识,因为预感到朝廷必然能席卷天下,因而抛弃中卢家中产业,投奔朝廷。
陈暮亲自给他面试,发现他对治理地方以及民生有些心得,于是让他担任地方县令,管理一方民生,并没有将军队交到他手中。
总结来说,廖化其实也可以上马领军,下马安民。属于一个低配版周瑜,儒将水平,但能力并不是很高。
从军方面,上限基本就是个将军,还够不到十七将军水准。治理地方,上限顶多是一地太守,到中央为官那显然是高看了他的能力。
按照平均值的话,武力和智力估计都在50-70之间,属于中等人才。
不过这种文武双全的中等人才也算是难得,而且只要有能力有学识有品德,陈暮向来都是来者不拒。
又过了几日,陈暮再次来到鹿门山看望庞德公与司马徽。
这次不再是在河边坐而论道,而是在厅中。
院子不大,众人便在平日里司马徽给学生们上课的廊下坐着。
陈暮庞德公司马徽三人盘膝而坐,围城一个圈,其余人则坐在离他们稍微远一点的屋檐下,一个个正襟危坐。
他们之所以提前知道陈暮这次要来,是因为他们这几日干脆就住在了山下的村庄,每日都过来一趟。
如果陈暮没来,他们就要么听庞德公和司马徽讲课,要么游山玩水四处踏青,一直等到今日跟着陈暮一同上山。
现在襄阳城不能说是固若金汤,至少也能说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好在众人大多居住在城外,收拾了一些衣物细软,就干脆在村子里租住了几栋院子住,倒也不至于风餐露宿,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庞德公已经提前跟陈暮说过,陈暮大方地允许他们在一旁听讲,庞夫人准备了瓜果,庞山民也在一旁端茶伺候。
等众人都落座之后,庞德公才左右看看,笑着说道:“今日陈公再来寒舍,令我这陋室蓬荜生辉呀。上次因为过于专注于听学,倒是怠慢了陈公,还请陈公海涵。”
“庞公客气了。”
陈暮笑了笑,都说文人相轻,那是境界不同。
文人相轻是为了互相踩着对方上位,心里有妒忌,怕身边的人文化人站到自己头上去。
可到了庞德公司马徽那样已经不再对世俗名利有所眷念,而接近于研究哲学的境界,就已经不在乎这些。
即便自己年龄小,却依旧一口一个陈公,充满了尊敬。这才是孔子那种不耻下问的求学心态,也是一个真正做学问的人应该有的心思。
庞德公继续道:“上次陈公所述的阶级矛盾,令我这几日转辗反侧,每日苦思冥想。陈公说解决阶级矛盾的根源,就是扩大生产力,可我在想,即便是扩大了生产力,也总有一天会到极限,到那个时候是不是?”
“是的。”
陈暮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现在大汉的生产力只能养得起五千万的人口,而且世家豪强还在不断地侵占着这些生产力,挤压百姓的生存空间。当百姓活不下去,就会造反。即便是扩大生产力,让大汉养得起一亿人口,可只要世家豪强这个阶级还存在,那么王朝就会周而复始,继续破灭。”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永远都没有一个头?”
司马徽诧异道。
陈暮笑道:“所以一个王朝要想努力长久,就必须要学会如何延续王朝的寿命。”
“如果消灭世家豪强阶级呢?”
庞德公试探询问。
“一刀切可不行。”
陈暮笑着摇摇头道:“王朝就好像一个肥胖的人,豪强世家就是肚子上的肉,肉越多,就会因为肥胖而挤压脏腑,脏腑受到挤压,人就会生病,病入膏肓,便无药可救。但直接用刀子割肉,人死得会更快。”
众人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阶级、什么生产力、什么延续王朝寿命,一个个都听不懂。只是虽然听不懂,却无人插嘴,在这里,他们只有旁听的份。
司马徽拱手说道:“还请陈公不吝赐教。”
陈暮就说道:“要想延续王朝寿命,除了扩大生产力以外,还有很多办法。如限制田地买卖,鼓励工商业,对外扩张,减少贫富差距,削弱地方官员的权力,增加百姓监督官员的通道等等。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扩大生产力。”
“限制天地买卖,对外扩张,减少贫富差距我懂。另外三个,我却不是很明白。”
庞德公好奇道:“削弱地方官员,增加百姓监督官员的通道是何解?”
陈暮笑道:“大汉的地方官员权力太大,破家县令,灭门太守。百姓稍有不如意,县令太守这样的官员就可以随意处置百姓,掠夺他们的财产,所以这些人的权力,必须要夺走,让他们只有治理地方的权力,而无随意处置百姓的权力。”
封建社会的县令太守这类的官员权力不是一般的大,一县一郡的百姓生杀大权握在手里。
像当初陈暮在中山国蒲阴的宗族,蒲阴本地豪族张氏仗着本家亲戚张纯是中山国国相,肆意妄为,豪取强夺,想要将陈氏宗族的田地夺走。
若不是陈暮的后台更大,是当时的皇帝汉康帝刘宏,可能整个宗族的田产都已经保不住。
而这仅仅只是豪强掠夺民田的一种方式而已,可见地方官吏以及豪强勾结在一起的危害有多大。
所以像后世那样进行公检法分离就很有必要。
把县令和太守对百姓的审判权交到都察院、大理院、尉院,再把监督权交到监察院,同时又让吏治院起到沟通百姓,负责帮百姓监督官员的权力。
由于吏治院的工作是监督官员的品德和治理能力,一旦四处走访,发现官员不办实事,且在民间风评不高,就会将统筹到的资料上交到中央朝廷,由司徒进行处理。
经过核查属实之后,就可以对这名官员进行罢黜。
因此可以说,吏治院本身就是百姓监督官员的一个重要途径。
虽说还是很难杜绝官商勾结,但权力分摊之后,就意味着官商勾结的成本越大。
一个豪强想要再夺取百姓田地,单靠县令太守已经完全不管用,还得贿赂所有行政机构才行。
所以权力削弱,自然也就是一种延续王朝寿命的办法。
众人听得明白,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第二十九章 收服荆州士林
在听完了陈暮的阐述之后,庞德公又道:“那鼓励工商又何解?自春秋战国以来,各国都是重农抑商,害怕放弃农耕而去当商人,怎么陈公却反其道而行之?”
“这个问题说起来复杂,但要想解释也容易。”
陈暮笑道:“其实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减少农业人口,促进手工业以及商业的发展。当你的总生产力提升上去,比如曾经你需要三千万人从事农业生产,才能保证大汉所有百姓生存,而现在你只需要两千万乃至于一千万人生产就可以保证的时候,继续三千万人生产农业,会如何?”
庞德公沉吟道:“我明白了,在扩大了生产力的前提条件下,三千万人继续从事农业,势必会造成粮食增产,粟麦稻米的价格会一落千丈。班固《食货志》曰:籴贵,伤民;籴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是这个道理吧。”
“不错。”
陈暮点点头:“而且鼓励工商业还有多个好处,一是让世家豪强无佃户可雇佣,即便要雇佣,也要花很大代价。其二是促进商业繁荣,只有手工业大力发展, 商业贸易得到保障,国家就可以收取商税, 取之于民, 用之于民, 以此保证国家的健康生长。”
庞德公和司马徽听着陈暮的治国理念不由得频频点头,周围庞统徐庶等人却是一头雾水, 道理都懂,也已经隐隐听懂生产力是什么意思,可如今大汉现在千疮百孔, 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如何才能增加生产力呢?
他们自然不知道前几日三人谈话的内容,陈暮已经通过让南方出现双季稻来提高生产力, 并且还在大量兴修水利设施抗旱抗涝,所以到了这个关键节点,众人就只能云里雾里。
好在司马徽知道几个学生没有听讲, 便特意给他们解释了几句, 将前些日子聊的一些内容大概讲给他们听, 这才让众人恍然大悟。
就听到庞德公又道:“前些日子陈公说了第一个五年计划,待统一大汉之后,就大力发展生产力。第二个五年计划要进行统筹,发展蒸汽机,还有所谓的自然学, 当时时间匆忙, 只听得个大概,却是不知道有什么具体内容。”
陈暮笑道:“自然学的概念已经跟二位阐述过, 《庄子》曾言:常因自然而不益生。这自然就是天地万物, 而自然学,就是人顺应万物, 发现万物,改变万物,创造万物的一个过程。”
“自然学作为一类学科, 有生物、化学、物理、数术等等。《孟子》曰:夫子之设科也,往者不追,来者不距。因而自然学,也可以称之为科学!”
“目前青州泰山学宫已经深入研究了自然学,对于改造万物, 创造万物已经有所成就。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要一步步来, 人不可能将宇宙之奥秘一夜之间研究彻底,所以这可能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要几十年,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
“我的治国理念总结起来其实很简单,发展生产力,让百姓能够吃饱饭,让大汉子民可以做其它更多想做的事情。发展自然学,研究自然万物之理,以此来改变大汉的生活,如那蒸汽机,可使千里之遥,一日就到。”
“而其余方案,便是发展生产力以及发展自然学的手段。”
“如我会大力修建漕渠,兴修水利设施,这些东西能够抗洪抗旱,保证生产力提升。同时还会大力推广教育,让大汉百姓至少要读书识字,发掘更优秀的人才,以此扩大更多的研究自然学的队伍。”
“现在大汉不缺钱,缺的是人口,是相对稳定的生活环境。我在青州时曾经派遣船队出行海外,抵达倭奴国,发现那里遍地都是露天金银铜矿。巨大的矿产储备就给了国家充足的底气,钱财不缺,生产力提升,又何愁大汉的足迹遍布宇宙, 何愁江山会不长远呢?”
一席话语, 将一个国家是否能够长治久安的奥秘阐述殆尽。
虽然治理国家远比陈暮说得复杂很多,问题也会很多。但实际上归根到底,还是生产力和科技水平的问题。
生产力跟得上,像清朝一样, 不仅有了占城稻,还有了玉米红薯土豆等高产农作物,生产力大幅度提升,人口多达四五亿,统治也极为稳固。
科技水平跟得上,像后世新中国,从一个被列强肆意欺凌的贫弱国家,一跃走上世界一流,成为全世界排名第二的顶级大国。
所以对于一个庞大的国家来说,生产力和科技水平,永远都衡量国家实力的唯一标准。
其余的手段,如促进经济繁荣、发展交通、运输物流等等都只是为了提高生产力以及科技水平而做的努力。
或许也有人说,即便是后世新时代,大多数人过得也并不如意,每个月几千块工资,加班996,被资本家吸血,挣扎在贫困线上。
但要考虑的是,这是大汉。
一个连大多数百姓吃饱饭,每日两餐都要发愁的时代。
后世的生产力已经足够了,国家昌盛兴旺发达,上网、玩手机、点外卖、吃各种零食,百姓安居乐业,已经几乎不可能出现饿死的情况。
即便是如今大汉天子的生活,在吃饭生活娱乐方面,也远不如后世一名普通肥宅生活那么便利。
而在大汉可谓饿殍遍地,人吃人的惨状不计其数。
所以不管后世当代年轻人如何抱怨,说买不起房吃不起饭过不了生活,相比于大汉这些因为战乱疾病而流离失所,连生命都朝不保夕的百姓来说,已经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因此在百姓即便是活下去都属于奢求的年代,首先要做的,就是让百姓吃饱饭,其余的问题,只能是以后再说。
从这一点上来看,陈暮的种种手段,都是跨越时代的。
不管是提高生产力还是推动教育、发展科学,都是为将来做准备。
生产力与即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可以说现在的大汉确实贫困而又落后,但在按照他的正确构思之下,未来必然充满勃勃生机。
而陈暮,便是在以一己之力,将如今落后的国家在往前推进了整整几个时代。
有生之年,他能够把大汉的生产力和科技水平提升到17-18世纪亚洲和欧洲的水平,那基本就已经是极限。
剩余的事情,就交给下一代的人去做吧。
众人听完了他的话,都陷入了沉思,庞德公长叹道:“曾经我以为要想治理天下,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当陈公出现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很多事情,是我想得太复杂了。”
“透过现象看本质,是我在青州泰山学宫给学生们讲课的时候多次提出的观点。”
陈暮侃侃而谈道:“国家的基石是生产力,国家的未来是自然学。而其余如世家豪强占据土地引发国家动荡甚至崩溃,其实都只是表面。这些东西,都可以通过政策去取缔,去削弱。只有国力强盛,才能够让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屹立于宇宙之巅!”
“我自己带了一些学生,倒是想知道陈公对于教育该如何进行?”
司马徽问道。
陈暮笑道:“很简单,识字率以及基础教育。”
“愿闻其详。”
司马徽正襟危坐地等待答案。
陈暮说道:“一个国家肯定会有无数弊端和问题,最典型的就是官员问题。官员**、勾结豪强欺压百姓。我通过削弱官员的权力,来解决这一弊端。但很多事情,必须要从根源出发。官员的来源是什么?是读书人,教育才是一个国家的基石。”
“天下人人都应该接受教育,不仅是读书识字,还得学习礼仪品德,从小开始就得树立正确的道德观念。遵纪守法这只是基础,还得懂得克制自己的贪欲。孟子曰:人之初性本善。荀子曰:人之初性本恶。”
“但在我看来,人最初应该是一团混沌,善恶不明。需要后天塑造。而一名优秀的老师通过教育,就能从小为孩子树立良好的品德,建造更正确的思想观念。”
“《诗经》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小时候的影响,往往伴随着一生。因此我对于教育,更注重小的时候给孩子立德,长大之后再立言,最后再立功,此乃《左传》三不朽也。”
“若将来一统天下,我将于各地修建乡学、县学,让6-15岁孩子免费入读,这些教育为基础教育,教授孩子读书习字,以及一些简单的算数、科普自然学一些小知识。同时规范礼仪,培养孩子尊师重道,孝悌友爱等等品质。”
“而在乡学县学之上,便是郡学和州学。这两处学校,便是高等知识,从州学毕业之后,便可以参加考试,选择去当官吏,或者做别的工作。若想更进一步,就可以考国学。”
“我欲在洛阳重办太学,再加上泰山学宫,大汉将有两所国学。此国学便是自然学以及所有学问的最高学府,不管是从政还是科研,都要进入国学当中研究,因为国学必然给予的资源最多,所获取的知识也是最丰富,让大量聪明人进去其中研习。”
在陈暮的构思当中,地方治理手段除了公检法分离以外,另外一个重要的方式就是礼治和德治。
这一手段在后世就别想了,13亿人口过于庞大,很难这么进行。
但东汉将近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人口却只有三四千万左右,真正的地广人稀,一个县总人口低于万人的比比皆是,超过万人的都算大县。
小国寡民,便于管理,县令以及各级官员有什么风吹草动,治理不好或者欺压百姓,立即就能被各乡里得知,从而传播出去。
大汉以孝治天下,其实就是一种德治的方式。陈暮的做法则是推动这种方式的同时,还要加强监察手段。
历史上到桓帝时期,就已经有“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的乡间童谣出现,就可以知道汉代的德治以及察举制度到了很糟糕的地步。
所以官员不仅要德治,还得受人监管。
而除了用制度和监管去要求官员必须要有良好的品德以外,还有教育。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从小就要把孩子培养得品德好,学识好,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未来做官,才能被规范。
所以除了监察官员,陈暮还打算在各乡推行乡学,县里推行县学,趁着现在手中不缺钱,进行免费义务教育。
然后再设立郡学和州学,这些学校就不是免费教育,但穷困的优秀学生可以得到补贴。
乡学和县学以让百姓能够识字、基础教育和懂得礼仪品德为主,到了郡学就正式开始学习各类知识。
同时在学校设立考试,让学生完成进学跳跃的要求。
如果跟后世的知识学习比较的话,乡学和县学就相当于小学,郡学相当于初中一年级,州学就相当于初中二三年纪。
没办法,现在即便是泰山学宫的数理化的水准,也就勉强够得着高中一年级的水平。
有些超出,有些低于,层次不齐,根本做不到统一。
再废弃以往的察举制度,改为考试制度。
这样从根源上,就能够培养出大批品德优秀的学生,保证官场不至于太黑暗。
当然。
不管任何制度,都是偏于理想的一种制度。
只要是人,就总有空子可钻。
从小教育孩子品德好,长大后孩子不一定能够拥有良好的品德,该贪污还是会贪污。
所以雨露雷霆皆不可少,用丰厚的俸禄来保证官员不会贪腐,用严格的制度以及严酷的刑罚来保证官员不敢滥用职权,再用高尚的品德来约束他们,尽量做到九成以上的官员是为民做实事的好官。
这就是陈暮对于官员改制以及教育方面所要做的事情。
事实上他并没有完全照搬后世。
他的一切制度都来源于汉朝实际情况。
后世新中国百废待兴,缺钱缺粮缺物资,国家治理十分艰难,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而相比于那个时期,陈暮现在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因为他所处的时代就是一个蛮荒时代,此时后世的俄罗斯还是一片荒野,人都没有几个,斯拉夫人的祖先过着原始社会的生活,跟猿人没什么区别。
美洲大陆更不用多说,即便是到15世纪,印第安民族都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国家,还在过着部落游牧生活,现在同样是原始社会。
至于其它西亚、南美、非洲、澳洲之类的地方,也基本大差不差,日本韩国那些地方,亦是部落时代。
整个世界,唯一拥有古老文明,且能够与大汉抗衡的就是欧洲的古罗马帝国。
此时的罗马帝国还是非常强大,人口多于大汉,总体实力相当。
只不过恰好这个时候罗马帝国正由盛转衰,处于塞维鲁王朝时代,曾经强盛的国力已经有所下降,内部也出现混乱和动荡。
如果大汉能够统一的话,按照陈暮设想的道路走,超越罗马帝国是迟早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大汉有钱。
后世二战后世界基本格局已经确立,想靠掠夺发家致富很困难。
可现在呢?
最近的日本已经可以开始薅羊毛了。
等把日本丰富的露天金银铜矿采完,再薅西域,薅西亚,薅俄罗斯,薅美洲,总有地方可以让大汉薅羊毛,让大汉保持足够的经济活力。
这就是大汉现在最大的优势,同时也是陈暮从后世穿越过来,占据的最大的先机。
大汉是落后,可只要占据了这个先机,比同时期的其它世界国家强大,那么几十年后,几百年后,大汉的旗帜插遍全世界,也理所当然!
听完了陈暮的诉说,众人只觉得高深莫测,令人为之向往。
而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更多内容。
陈暮把他的治国理念,社会实践,科技生产,教育思想,文明现象,以及诸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告知众人,娓娓道来。
只听得众人如痴如醉,恨不得立即前往青州泰山学宫,去看看陈暮描绘的科研盛世。
一场讲学从午后一直到傍晚时分,众人才意犹未尽。
到了最后,陈暮停下了叙述。
此时大家才察觉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天黑了。
庞夫人怕众人觉得黑暗,就点了几根珍贵的蜡烛,也就是庞家亦是荆州世家豪族,家族田地无数,不然根本用不起。
陈暮看着那几根蜡烛,忽然笑了起来,左右看看说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庞德公忙道:“何事?”
陈暮便笑着说道:“庞公亦是荆州庞、黄、蔡、蒯、马、习、杨七大世家之一,可今日庞公屡次问我该如何削弱世家豪强对于百姓的欺压,这对于庞公来说,可不是庞公这个阶级该想的事情。”
庞德公也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与司马贤弟也应该是世家豪强一级,被陈公称为统治阶级。但我一生的理想就是远离官场黑暗,在山里耕作种田做学问,从不想欺压百姓。”
“即便是不同阶级,也总有人愿意为了理想而放弃自己优渥的生活,庞公的理想令人钦佩。”
陈暮拱手说道:“若二位先生认同我的一些治国理念与想法,我欲请二位先生出山为官,咱们互帮互助,共同为友,一起创造一个崭新的大汉,也不负心中志向,二位觉得如何?”
终究是图穷匕见。
陈暮两次登门拜访,最终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寻求庞德公支持朝廷南下夺取荆州!
整个荆州庞、黄、蔡、蒯、马、习、杨为七大世家豪族,此七家互相联姻,在荆州内部构建起了一个复杂的人脉关系网络。
七大家族之中,有庞德公、庞统、庞林、庞山民、黄承彦、蔡瑁、蒯越、蒯良、蒯祺、马良、马谡、习祯、习珍、杨虑、杨仪、杨颙等历史名人为荆州一地各大家族代表人物。
其中所有名人当中,又以庞德公为首。
因为他的影响力在荆州无与伦比,掌握话语权和评价权,其言行能影响舆论风向,想让谁出名,谁就能够出名。
所以在荆州所有读书人心中,庞德公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果能够获得他的支持,那么刘表在士林当中的支持将会一落千丈,荆州各大家族以及人才都不会再考虑支持刘表,夺取襄阳的难度,也会下降很多。
庞德公长叹道:“我曾经就知道刘表并非一个明主,所以很多人问我是否能够在刘表麾下出仕的时候,我就不建议,现在见到了陈公我才明白,为什么刘玄德会以区区白身而夺得大汉天子之位。三兴大汉是大势所趋,刘表螳臂当车不可阻也。做官不是我的志向,但我愿意为朝廷夺取荆州,将来我只希望前往泰山学宫,亲眼去看看陈公所说的能改变大汉,创造了万物的自然学,仅此足矣!”
司马徽也笑道:“出不出仕无所谓,但陈公说的很多事情我都很感兴趣,我曾经自诩为当世智者,看到了陈公才明白什么叫井底之蛙。我这群徒弟虽然没有什么智慧,但我希望他们能跟着陈公学到很多知识,我也愿意帮助朝廷夺取荆州,亦希望能看到陈公所说的未来之大汉!”
“有二位相助,拿下荆州就易如反掌了!”
陈暮高兴道:“二位先为军师中郎将,待夺取襄阳之后,我亲自带二位前往青州一看究竟。”
庞德公看向庞山民和庞统,笑道:“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和侄子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跟我多年,还算有些见识,陈公如果不嫌弃,也希望可以让他们跟在陈公身边,拜陈公为师。”
庞山民和庞统颇为机智,连忙拱手说道:“愿拜陈公为师!”
司马徽也看向向朗等人,笑着道:“尔等虽然是我的学生,但能跟在陈公身边,远比跟在我身边强得多,尔等也可以拜陈公为师。”
汉末本就有“师无常”的说法,士人四处游学,拜不同的人为师学习不同的经书知识。
向朗、刘廙、尹默等人虽然是司马徽的学生,但同时也拜荆州另外一位大儒宋忠为师,因此除非是那种入室门徒,否则拜多名老师也不算忌讳。
“愿拜陈公为师!”
向朗等人亦是连忙起身拱手。
这个时候尴尬的是徐庶、石韬、孟建三人。
三人的年龄比陈暮小不了几岁,同时他们也不是司马徽的学生,跟庞德公和司马徽属于忘年交那种类型。
若是陈暮年纪和庞德公司马徽差不多,他们顺势也拜个师倒没什么。
但年纪太小,有点拉不下脸。
最终还是徐庶脸皮厚,孔子还不耻下问向七岁小儿求学呢,何况人家还比自己大几岁,拜师又怎么样?
当下他第一个拱手:“庶也愿意拜陈公为师。”
“韬、建也愿意!”
石韬和孟建看到徐庶行礼,亦不愿落后。
一下子众人都打算拜他当老师。
也确实是陈暮的言论将众人折服,毕竟他的观念都是很粗俗易懂,包括世家豪强如何将一个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也能让人轻易明白。
庞德公和司马徽本身就是世家豪族出身,他们又如何不懂得自己家族占据了多少田地,手中有多少资产?
大汉这样的世家豪族无数,蛋糕就这么多,都被世家豪族霸占,百姓自然会造反。
所以如此种种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让二人十分崇敬陈暮的高深思想,认为他是一个此时代的孔子,跟随他一同创造一个大家理想中的大汉,亦是二人心中愿意的事情。
见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陈暮大笑道:“善,我这个人收学生向来都来者不拒,因为我从来都认为我的治国理念一定是正确的,尔等跟了我之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我的学说发扬光大,今日之大汉谓之贫弱,那么它日尔等学成之后,只盼你们让大汉盛强,是否明白!”
“唯!”
众人齐齐回应,热情空前高涨!
第三十章 窥伺关中
又收了几个学生。
对于收学生这件事,陈暮其实很看得开。
汉末本身就已经有了“师无常”的习俗,学生拜多名老师学习,是很常见的事情。
而且从本质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在古代社会人情往来之间,往往有师徒关系、同窗关系以及同乡关系比较牢固。
这几种关系很容易结成党派,在朝中互相扶持,互相攻讦, 比如明末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党派基本就是这么来的。
党争造成的结果就是内耗,一个庞大的帝国每日都有无数政务要处理。
而党争之下,互相扯皮,让原本高效的中央政府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一直处于宕机状态。
国家不处理政务,就会使得地方变得无比混乱,最终闹得天下大乱。如此种种, 造成一个巨大的帝国轰然倒塌的事情不胜枚举。
因此可以说, “师无常”的出现,能有效杜绝师生结为朋党,将来他更推崇的是泰山学宫那种走马观灯式的师生。
只不过在说服庞德公和司马徽为朝廷效力之后,没过多久,到章武元年七月末,就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原来的长沙太守张羡病逝了,病来的很突然,短短不到两个月,原本健康的身躯就仿佛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都骨瘦如柴,最终病倒,很快死去。
桓阶那边向朝廷传来书信,说是张羡可能因为长期在岭南担任太守,感染了瘴气,病情突然发作导致。
现在军中也逐渐开始流行起了瘟疫,他打算继续推举张怿为长沙太守,继续进攻江陵。
得到这封信之后, 陈暮总算是知道历史上张羡突然病死的原因。
从古至今, 荆州南部的长沙、零陵、贵阳以及交州等南方地区,都被传言有瘴气肆掠。仿佛那边天空都弥漫着毒气,过去的人进一个死一个。
但实际上所谓的瘴气,就是疟疾。
南方本来就炎热,空气潮湿导致蚊虫泛滥成灾,蚊子身上带有疟疾病毒,叮咬人之后传播到人身上,就会使人染病。
而疟疾本身就是传染病,虽然主要是通过蚊虫传染,不太容易出现生活接触传染,可在蚊虫泛滥成灾的情况下,一个人被叮咬,同样也会让更多人被叮咬。
如此以讹传讹,说是南方弥漫着瘴气。
张羡征召的士兵多是从桂阳零陵等郡担任太守时的旧部,桂阳郡就是后世的韶关以及郴州一带,在汉时正属于人迹罕至,蛇虫鼠蚁横行的蛮荒地区。
除了少数民族以外,汉人很少有居住在那些地方。
所以古代一直有把朝廷的犯人送往岭南,或者贬低官员去那边为官,称之为发配。
此次张羡起势,很有可能就是征召了这些本身就患有疟疾的旧部,刚好正处于疟疾的潜伏期,等到大军北上驻扎于孱陵之后,蚊虫叮咬了患有疟疾的士兵,然后四处传播,从而导致瘟疫的出现。
之前陈暮一直不知道张羡的死因,也不明白为什么张羡召集数万大军,一夜之间就被刘表击溃,仿佛根本形成不了战斗力。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是疟疾所为,既然如此,就还有补救措施。
陈暮立即着手写了一封信,内容是如何防御瘟疫以及瘴气的,告诉桓阶,瘴气的来源是蚊虫叮咬,让他现在退兵回长沙固守,先处理军中瘟疫瘴气的事情,以保存实力为主,不要再想着进攻。
书信由军情司的人火速送往孱陵,时间必须要快。因为根据桓阶的说法,瘟疫已经在军中开始流行,如果不立即采取措施,很有可能让全军崩溃。
同时这也让陈暮知道,历史上在张羡死后,桓阶推举张羡的儿子张怿为长沙太守继续与刘表作对。但没过多久刘表就轻松地击败了张怿,看来瘟疫与疟疾横行,应该是他们这次大军北上失败的主要原因。
不过说起瘟疫,陈暮又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写下《伤寒杂病论》的张仲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他可能正在各地行医游历,撰写这本对后世中医学有巨大价值的千古医典。
可惜的是即便是在交通发达、信息通畅的年代,你想要找一个存心藏起来,不想过问世事的人都不容易,更何况在这一个交通不发达,信息不通畅的汉代。
唯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陈暮知道,张仲景此时大概率是在荆州南部、扬州南部、益州东南部以及交州北部一带的南方地区活动。
因为现在北方已经逐步安定,瘟疫、疟疾等传染病得到有效治理,已经很难再出现大规模恶性传染疾病。
像张仲景这样医圣,自然是哪里有病他出现在哪里。
而岭南地区向来都瘴气肆虐,瘟疫横行,因此他出现在南方地区的概率很大。
所以陈暮打算派人去寻找。
不过让陈暮没有想到的是,张仲景其实此时并不在岭南而是在青州。
历史上他此时已经在岭南隐居避世,于五年之后撰写出《伤寒杂病论》,并在南方一直坐堂问诊,直到建安末年去世。
但如今张仲景的行踪发生了改变,这是因为他听说青州泰山学宫有医学院,他们总结出了如何应对瘟疫的方法,于是千里前去求学取经,想知道泰山学宫有没有医治瘟疫的能力。
不过可惜的是他到了之后才知道,泰山学宫只有如何预防瘟疫的办法,而没有救治的办法。即便是华佗,也只能通过一些其它的办法救治,而没有完整的药方。
这让张仲景十分失望,但他来到了青州后,发现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那就是玻璃技术得到发展之后,经过无数次地打磨试验,物理学院研制出了能放大到210倍的显微镜,在显微镜下,人们终于发现了微生物的存在。
很多人以为显微镜是高端产品,必须要到工业时代才会出现。
然而我们必须要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列文虎克是17世纪的人,而工业革命是到18世纪60年代才出现,那时连蒸汽机都没有。
所以实际上早期的显微镜完全是靠手工打磨制成,像列文虎克一生就打磨了400多片显微镜镜片,其中最厉害的一部由两个镜片组成,可以将倍率放大到270倍!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陈暮已经指明了方向,青州还花了大量人力物力,由很多专业工匠打磨下,才弄出210倍,已经算是非常失败了。
不过也不能说汉人的智慧就比不上欧洲人,因为在列文虎克之前,显微镜就已经早早被发明出来,各种倍率都已经有了参考。
而青州则属于从零开始,人家通过几十年的努力把倍率提升到270倍,青州才花了几年,虽然只有210倍放大率。但与之相比,在针对性研究之下能有这个成果,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突破。
随着显微镜的出现,微生物首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让整个人医学院直接沸腾。
因为陈暮很早之前就对华佗说过,很多疾病的产生就是人身体当中被某种微生物入侵所致,包括中医当中的邪风入体,什么伤寒、风寒、风热等等。
当时人们把病症归根于风、冷、热。
现在人们才知道,陈暮说的是真的,人之所以生病,是因为这些被称为细菌的东西。
泰山学宫基本上该有的科目都已经有了,唯独没有生物学,而显微镜的出现就弥补了生物学的空白。医学院、化学院以及物理学院联合起来,开始对生物、物质以及各种材料矿石展开了细致研究。
恰好张仲景在泰山学宫没有找到医治瘟疫的办法,却隐约觉得找到了瘟疫可能存在的病因,因而大感兴趣,主动要求加入医学院,开始利用显微镜进行大量实验。
而这一切陈暮自然不知道,他还以为现在张仲景在岭南,正准备派人过去寻找。
毕竟南方确实瘟疫横行,赤壁之战曹操大败而归,除了火烧赤壁以外,北人水土不服,瘟疫肆虐,也是一个很大原因。
如果能够找到张仲景,在他已经有了能够医治瘟疫办法的情况下,将来拿下襄阳,兵进荆州扬州交州益州乃至于交趾等地,就不用担心瘟疫的事情。
随着张羡病死,军队陷入瘟疫当中,刘表在南方的压力骤减,襄阳开始大幅度增兵。
在这种情况下,陈暮只能偃旗息鼓,暂停对荆州的攻势。
他留下赵云坐镇南阳,让庞德公司马徽等人帮忙照看,本人则回了洛阳。
诸葛亮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陈暮当初不选择推迟一年再南下进攻,他居然知道张羡会病死。
一时间知道事情原委的诸多弟子更加对陈暮充满了敬畏,这般算计苍生的能力,即便是神鬼之谋,恐怕也不过如此。
八月份,陈暮带着贾诩诸葛亮庞统徐庶等人回洛阳,一边处理天下各地政务,一边安排他们或是跟在自己身边学习,或是去其它部门观政。
等到九月初的时候,扬州那边传来消息,袁术病死了。
曹操从广陵南下,夺取了丹阳,孙策从淮南进发,夺取了豫章。吴郡现在在严白虎的手里,会稽历史上是由担任会稽太守的王朗占据,但此时王朗不在,由会稽本地世家豪强霸占。
孙曹两家在扬州相碰,对各自地盘虎视眈眈,只是双方都顾虑重重,应该是考虑到朝廷并没有对荆州用兵,害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因而不敢大打出手。
但根据这几日孙坚已经在弹劾曹操来看,恐怕双方在扬州已经有了一些小摩擦,两边都秣兵历马,都有吞并对方的想法和意图。
陈暮才懒得管孙曹两家狗咬狗,实际上在朝廷兵马夺取了南阳,却并没有顺势进攻荆州之后,孙曹两家就已经把大部分兵马都撤了回去,谁都怕他们在夺取扬州的时候,朝廷忽然给他们一锅端。
毕竟冀州青州颍川附近,可是还有十多万兵马在包围着他们。
从整个形势上来看,陈暮其实根本不担心孙曹能有多大作为,互相牵制,互相敌对,互相扯皮,根本没有出路。
可以说陈暮当初下的最好的一步棋,就是把孙坚安排在豫州。
这样把曹操南下的路堵死,同时还能让孙家也发展不起来,两边大眼瞪小眼,干看着却无能为力。
最后一招棋就是把徐州以北拿下,这样整个河南之地便都在青州的监控范围之内。
孙曹两家陈暮根本懒得管,而北方目前形势是刘备与公孙瓒和好如初,最新发来的消息是两人合作制定了战术,由公孙瓒领兵,出山海关,佯装从正路袭击柳城。
所谓的正路,其实就是绕过燕山山脉,大概方向是从后世的秦皇岛市出发,沿着渤海辽东湾的海岸线,过葫芦岛市,再从锦州北上。
这条路的好处就是不需要翻山越岭,沿途都是海边较为平坦的大路,也是自古以来辽东通往辽西的必经之路。
而刘备则率领本部人马,在田畴的带领下,出卢龙塞,走历史上曹操走的路线,绕后奇袭柳城。
这样一正一奇,颇有点钟会正面硬刚姜维,邓艾绕后偷渡阴平奇袭成都的感觉。
陈暮并不知道这次进攻会不会成功,但他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徐荣已经把公孙度打得苟延残喘,作为玄菟同乡,两人曾经关系密切,可如今公孙度割据一方,徐荣又为朝廷效力,双方从某种程度上各为其主,私人交情寡淡了许多。
公孙度势力大幅度衰弱,他能够给蹋顿提供的帮助就极为有限,而占据后世吉林省黑龙江一带的扶余国高句丽国又跟公孙度交恶,自然不会帮助他们。
这样蹋顿和公孙度目前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除非有什么奇迹,不然大军压境,恐怕今年之内,辽东就会被刘备平定。
因此辽东的事情陈暮并不是很担心,他现在关注点在另外一件事上。
关中来报,韩遂马腾再次大打出手。
双方互相联合了一些其他关中西凉军阀,如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杨秋等人,互相攻打,在陇右地区、关中右扶风、左冯翊一带打得不可开交。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今年年初,关羽就把主力佯装成送粮车队,五万大军悄无声息地渡过了秦岭,进入了关中长安,正在冷冷地看着他们。
坐山观虎斗,朝廷的手,正在悄然伸向关中!
第三十一章 劝服马腾
京兆尹,长安城。
当年一场大火,长安城已是破败不堪。
段煨从华阴进攻京兆尹,击败李傕郭汜,占据了这座城池。
其实这一战并不是段煨厉害,而是当时李傕郭汜在长安养蛊,互相内斗得厉害。
严重的内耗导致原本各自拥众数万的李傕郭汜实力大幅衰减,且军心士气低落, 段煨轻松将他们收拾。
占据长安之后,段煨就再也没有地关中其它地方采取行动。倒不是他不想,而是实力不足。
李傕郭汜是因为内耗让他捡了便宜,韩遂马腾当时还没有打起来,整体实力犹在。
韩马二人各自拥众数万,兵马合起来能有十余万众,再加上还有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杨秋等关中军阀。
整个关中地区形势可以说是非常复杂,各类军阀混战,百姓处于水深火热,生不如死,民生几乎是一片凋敝。
事实上从和帝开始,三辅地带就屡次受到羌乱骚扰,人口锐减。
到桓帝康帝时期,关中形势就更加严峻,西凉那边的羌乱、汉人造反、内乱不休都会影响关中。
而朝廷对于西凉的掌控力几近于无,造成的结果就是西凉造反之后的第一目标就是关中,跑来三辅之地四处烧杀抢掠,让原本富庶的关中平原一片狼藉。
所以关羽到了长安之后,才发现这里其实就是个烂摊子。沮授光布置军务、安抚民生、修葺城墙、维护治安等等一系列工作就让人头痛。
好在段煨也不是无能之辈,在他来之前, 已经勉强维持住了京兆尹这边糟糕的情况。只是实力不济, 不能够面面俱到而已。
关羽和沮授来了不仅带来了五万大军,还带来了大量泰山学宫毕业的基层官员,迅速补充了京兆尹的基层治理。
民生、治安和军防都得到了迅速提升,短短四个月的时间,京兆尹就恢复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程度。
关羽此时住在长安城的一座府邸,原本是一座公卿府邸,现在变成了骠骑将军府。
在原来的大汉官制当中,大将军是一个官职,掌管全国的军队。
陈暮改制之后,取消了原来的大将军官位,将它改成了军衔,同时新设立元帅军衔,由刘备担任,然后提升了卫将军的品秩,形成三名大将军的架构。
所以关羽张飞陈暮三人按照军衔来说,都是大将军,但实际官职名称应该分别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以及卫将军。
而大将军之下便是上将军,分别为前后左右中以及东南、西北、东北、西南九虎上将。
具体人员是前将军典韦、后将军太史慈、右将军臧霸、左将军张辽, 中将军高顺, 东南将军黄忠,西北将军赵云, 西南将军牵招,东北将军徐正。
上将军之下,便是十六将军。分别为四征四镇四安四平,最近又加了一名张绣,填补为十七将军,具体称号则是前军将军。
前后左右四将军是重号将军,但魏晋时期新设立了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四名杂号将军,名为四军将军。
张绣加入之后,陈暮便设立四军将军,取消了所谓的杂号将军,把十六将军四征四镇四安四平再填上四军,合为二十将军。
其实正常来说,汉代的将军名号就差不是军衔概念,如果要把军队简化,不搞得那么复杂的话,应该取消这些名号,直接用军衔加职务即可。
比如关张陈三人取消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卫将军的名称,直接是三大将军,相当于三名总司令,然后九名上将,二十名中将,数十名少将这样区分的话,会简单许多。
但目前的时代就是这样,虽然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军衔概念,可当时的制度就是如此,军衔加名称再加具体职务。
比如曹魏时期的大司马曹真,他的职务全称应该是大司马、上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钺。
其中大司马是他的官职,上军大将军是军衔,都督中外诸军事就是具体掌管的军队。
所以很多东西不能一刀切,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改进。
而关羽目前的称呼很长,他的官职是骠骑将军,军衔是大将军,然后是都督关中诸军事,假节钺,乐成县侯。
沮授则是京兆尹,大将军军师,监关中诸军事,县侯,这还不算他在内阁次辅的职务。
段煨进入二十将军行列,全称是中将军,镇西将军,乡侯。
然后还有管亥,中将军,平西将军,乡侯。
接着便是杨奉、韩暹、李乐、胡才等人,同样位列二十将军行列,皆为乡侯。
毕竟这些人加入时间也很早,之前一直在关羽麾下,连杨奉的手下徐晃都升任二十将军,按照资历他们也位列其中。
最后便是关平、李波、管承、王丹、张饶等二十多名郎将军和偏将军,构成了目前整个关中军事体系。
关中目前有七万人,张飞还有三万人去了河东,总计是十万大军。
此刻关羽正坐在自己骠骑将军府邸中看军务文书。
沮授手中拿着一份公文急匆匆进来,才刚进门就笑着说道:“云长,好消息。”
“怎么了公与。”
关羽放下手中的文书,目前各部军务都已经安排好,除了他亲领三万人马守长安以外,周边各县城也驻扎了兵马。
沮授扬了扬手中的公文,快步走过来放到他的桌案上笑道:“韩遂和马腾打起来了。”
“之前不是打过了吗?”
关羽接过文书有些不解,这两人因为之前矛盾已经大打出手过一次,现在不应该是坐山观虎斗,等结果吗?
沮授乐了起来:“这次不一样,两人狗咬狗,马腾先将韩遂击败,韩遂集合一些其余西凉豪强人马,又联合起来把马腾击败,还杀了马腾的妻儿,双方已经结为死仇。”
“哦?”
关羽看着文书内容,笑问道:“有点意思,公与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沮授说道:“这是我們收复整个关中乃至于西凉的大好时机,韩遂一战大胜,马腾的兵马被杀得大败,现在收拢残部于右扶风槐里一带,与我们近在咫尺,此时马腾兵不过万,粮草空虚,军心涣散,正可收服之。”
“能行吗?”
关羽迟疑道:“他此时实力衰弱,为什么不一举将他消灭?”
沮授摇摇头道:“马腾还有些用处,此人在西凉羌人当中威望甚高,如果能够说服他为朝廷效力,将来我们平定关中,再收取西凉就事半功倍。”
“嗯。”
关羽点点头道:“那此事就交由公与去办吧。”
沮授说道:“好,我令说客前往。”
当下也不迟疑,沮授很快派出说客前往槐里,说服马腾投降于朝廷。
那说客便是新调任到关中的右扶风张既,之前他是河南京县令,受到钟繇赏识,提为洛阳令。
由于他是左冯翊高陵人,又做过新丰县令,政绩为三辅第一,因而被朝廷任命为右扶风,目前在长安,待朝廷收复右扶风后就可以上任。
张既来到槐里之后,单骑入了马腾军营当中。
一路走来,他看到马腾军营中哀嚎遍野,士兵们士气低落,守卫也不是很森严,顿时心中有了主意。
“朝廷使者到!”
随着门口护卫一声通禀,帐篷帘被拉开。
在士兵的带领下,张既进入主军帐篷内,四下扫视,就看到里面有数人。
众人或站或坐,其中主位上坐着个中年汉子,面容刚毅,鼻子挺拔,长相跟中原汉人颇有些不似。
其余人要么是马腾的亲属,要么是他的一些部将,如长子马超,侄子马岱,以及庞德等另外几个没有名气的将领纷纷左右站立。
张既进来之后,不卑不亢地行礼道:“在下右扶风张既,见过安狄将军。”
“右扶风请坐。”
马腾倒没有托大,连忙让张既坐下再说。此时他已接近山穷水尽,连妻子和另外两个儿子都被韩遂杀死,自然不敢得罪朝廷。
事实上历史当中他在这次与韩遂的争端当中就差点被韩遂给消灭。
若非曹操派钟繇和韦端前去劝和,韩遂怕把马腾彻底逼向朝廷,因此只能答应朝廷的条件。这才给了马腾喘息的时机,继续占据右扶风左冯翊等地慢慢壮大,后来还帮助曹操打败了高干,斩杀了郭援。
这次情况跟历史上差不多,区别在于当时曹操才刚赢下官渡之战不久,袁绍还没有死,河北也没有收复,因此哪怕当时是一个收复关中的好时机,他也没有多余的兵力过去。
而现在刘备通过几次大型战役,逐渐将袁绍主力消灭,最终彻底打败袁绍,收复整个河北,再加上拥有青州,实力已跟赤壁之战前夕的曹操差不了多少。
虽然目前朝廷主要是休养生息为主,不打算对河南、扬州、荆州以及益州等地用兵。
但关中幽州和南阳等地都没有什么强大的敌人,也不像扬州荆州益州那样有很多天险,难以逾越。因此朝廷不发动大规模战争,但会用小规模战争来收复这些区域。
幽州那边陈暮早就布局,让徐荣前往三韩夺取辽东,所以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南阳这边张绣和贾诩没有什么对抗朝廷的想法,果断卖了刘表投降,过程也十分顺利。剩下的就只有关中能不能轻易收复回来。
现在的情况是韩遂占据了西凉,北地、安定、汉阳、武都等靠近右扶风左冯翊的西凉诸郡皆在他的掌控之下,马腾被打退至槐里,右扶风西面大部分土地也都被韩遂占据。
这些地方大概就是后世的天水到宝鸡一带,而马腾则被打退到后世兴平、咸阳一带,若继续退下去,大概率会往左冯翊,也就是铜川方向撤离。
朝廷隔岸观火,在见到马腾被打得大败,连妻子儿女都被杀害之后,立即就意识到是个好时机,打算来劝说马腾投降。
张既坐下后,笑着对马腾说道:“将军,我此次前来是要做什么,将军应该清楚。”
马腾点点头:“我知道。”
张既便说道:“那将军是否已经考虑清楚了呢?”
“这......”
马腾一时迟疑,左右看看。
你说投降吧,上来也不说说条件,这世上哪有这样劝人投降的?
张既便说道:“我知道将军在想什么,当今天子玄德公向来仁义忠厚,只要将军愿意归降朝廷,一切都好说。”
“哼!”
就在此时,马超冷哼道:“我父亲乃是伏波将军之后,在西凉威望极高,一声号召,便有无数人跟随。朝廷现在不过是乘人之危,想逼迫我们投降而已,我们若是不投降呢?”
张既看了眼这位今年已经二十四岁,长得极其雄壮威武的青年,笑着说道:“将军,不知道这位是?”
“我儿马超。”
马腾不置可否地答道。
“哦。”
张既点点头,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上报关将军,将此事细说一番,由关将军定夺。”
关将军?
马腾顿时警惕起来,连忙起身拉住张既道:“右扶风且慢,先坐下再说,先坐下再说。”
张既笑了笑,没有抗拒便又坐了下来,说道:“将军还有事?”
马腾迟疑道:“关将军.....莫非是?”
“不错。”
张既点点头:“骠骑大将军关羽已亲率十万大军进长安,还有车骑将军张飞领五万人去了河东,朝廷打算今年收复关中,明年收取西凉,马将军还是要早做决议才是。”
“这.......”
马腾一时被唬住,不敢说话。
场上也都是一片寂静。
十五万大军?
如此庞大的军队数量,就连狂妄的马超都一时不敢出声。
看到此情此景,张既顿时笑道:“马将军,其实你应该清楚。我来此地,只想问一句话,既然是伏波将军之后,那为何不忠汉而要叛汉呢?”
“我自然是忠汉的,只是.......”
马腾连忙回应。
“只是什么?”
张既反问道:“难道马将军也觉得陛下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马将军可别忘记,当今天子乃是汉室宗亲,康帝按族谱索骥,十余代先祖皆可考,难道马将军是觉得康帝会错吗?”
“自然不是......”
马腾只好答道。
张既又道:“先帝伯安公乃是东海王后裔,世祖嫡子嫡孙,难道马将军是觉得先帝不配做那皇帝?”
“我没有这样觉得.......”
马腾再次否认。
张既继续道:“那伯安公传位于玄德公,又有什么问题呢?”
“额.......”
马腾只好老实回答道:“天下很多人都说......都说玄德公是逼迫伯安公.......”
“呵呵。”
张既笑了起来:“马将军,你人在三辅,又不在朝中。你这么觉得,难道满朝诸公不知道?当时玄德公和云长公领兵在外征战袁绍,先帝驾崩之时,洛阳一无青州兵马,二无青州将领把持,满朝公卿俱在,忠于朝廷的北军也守卫着洛阳,请问玄德公该如何逼迫先帝呢?”
“可是我听说先帝在登基之时,说将来会把帝位传给章帝后裔,那为何?”
马腾提出疑虑。
这也是天下很多人的疑虑,也是刘表曹操等人反叛的借口。
张既摇摇头道:“自然是因为先帝很清楚,与其把皇位传给不知能力的章帝子孙,不如传给玄德公。因为只有玄德公才能兴复汉室,大家都姓刘,都是高祖苗裔,又有何不可呢?伯安公乃是真正的仁德之主也,他并不在乎皇位是不是继续留在世祖后裔手中,他只在乎这大汉天下还在,此等情操,又岂是尔等能知?”
马腾顿时觉得羞愧。
张既又道:“马将军,实话跟你说。你如今身处困局,韩遂与你已是死仇,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你若不选择归顺朝廷,一来伏波将军若知道有你这样一位叛逆朝廷的后人,恐怕先祖蒙羞。二来你如今势威,若继续选择与朝廷为敌,王师将至,大难临头,此言皆是肺腑,还请将军三思!”
马腾沉思许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拱手说道:“我明白了,今日我便随右扶风亲往长安,拜见骠骑大将军。”
“善!”
张既点点头,笑着说道:“段煨曾经跟随董卓为祸一方,但只要洗心革面,诚心归降,朝廷依旧任命他为镇西将军,封为乡侯,得到朝廷重用。其实此次关将军派我前来,也是看在马将军为名将之后,若能忠心朝廷,将来未尝不能如伏波将军一样,威名远播。”
遥想先祖荣光,马腾不由一时向往,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还请右扶风放心,此后我必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第三十二章 关羽的眼镜
历史上马腾投降曹操的时候,是在建安十三年,也就是8年之后,赤壁之战发生之前。
那个时候的马腾其实远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
因为在曹操派钟繇调停了马腾和韩遂的争端之后,马腾随后占据了右扶风和左冯翊,休养生息,甚至后来还派了一万多人马帮助曹操击败高干。
这意味着在建安十三年的时候,马腾应该恢复了不少实力。不然的话,后来马超也不至于和韩遂联合起来能拥众十多万大军。
但即便是在那种情况下,曹操派人召马腾入朝为官,审时度势之后,马腾最终还是带着全家老小去了邺城。
由此可见,在内心深处,马腾还是很明白,朝廷势大,当时的局势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身不由己。
现在的情况就远比那个时候还要糟糕。
韩遂马腾交恶,双方互相攻击,虽然一开始马腾击败了韩遂,但韩遂实力雄厚,很快卷土重来,把马腾打得溃不成军,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
如果在此时朝廷再插一脚,十多万大军攻来,就他在槐里这点人马,在已经军心涣散,士气低落的情况下,恐怕都不用打,朝廷大军到的时候,就是全军上下投降或者溃散的时候。
所以面对这种前狼后虎的情况,马腾不得不低下曾经高贵的头颅,向朝廷乞求投降。
张既没有动用多少口舌就把马腾劝说成功,事不宜迟,反正槐里距离长安近在咫尺,只有不到一百里路程,一行人立即上路,骑马小跑疾驰,只需要两个半时辰就到了。
几乎是早晨张既出发,中午到槐里,然后没用多久就把马腾劝降,午后再次启程,到傍晚日入之前,马腾和张既就已经到了长安城外。
这个时候关羽还在自己府邸中看书,他别的书只是偶尔涉猎,但《春秋》却是爱不释手,每日都得再看一遍。
实际上夜晚点灯看书很影响视力,这导致关羽的眼睛不是很好,有些近视。
所以每次看书的时候,他都会戴上一副水晶眼镜。
战国时期就有高透明水晶杯,出土之后就被誉为传世珍宝,后世珍藏在杭州博物馆当中。
但即便是东海有水晶矿,想要打造望远镜以及一副眼镜也是千难万难。
因为天然高透明水晶本来就少见,大部分水晶内部都含有杂质,且颜色也不一样,只有很少的白水晶能做到完全清澈透明。
而手工打磨眼镜以及望远镜是非常需要消耗材料的,在材料本来就缺少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不断试验。
这种情况下,打造出来的望远镜和眼镜可以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望远镜还好,只要一副成功,有了标准模版,之后就容易许多,不至于耗费大量精力。
眼镜却不同,因为人的视力不同,打磨的镜面程度也不同,所以根本不可能按照之前的成功模版制造,要消耗大量透明水晶。
如此一来,受限于原材料和打磨工艺的原因,造成了整个青州的高透明水镜用具产量都极低。
望远镜还算好的,到目前为止,包括刘关张陈以及九虎上将级别的高级将领和沮授田丰等高级谋士基本人手一副。
而眼镜则只有两副,一副在关羽手里,一副在郑玄手里,堪比传世珍宝。
所以当张既带着马腾来到关羽府邸拜见关羽的时候,一进入大厅,马腾就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一身绿色丝绸长袍,脸色红润,胡长二尺,鼻上架着两片古怪的水晶,模样令人感觉到有些怪异。
“大将军,安狄将军来了。”
张既禀报道。
“哦?”
关羽之前早听了守卫通报,抬起头俯瞰下面厅中,同样看到一个长相酷似羌人的中年汉子正立在厅下。
马腾见关羽望过来,连忙见礼道:“马腾见过大将军!”
“安狄将军免礼!”
关羽放下手中的春秋,将书本摆放好,右手虚抬道:“将军请坐。”
“多谢大将军!”
马腾便在一旁坐下。
关羽好整以暇道:“安狄将军愿意弃暗投明,对于朝廷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只是当年将军也是大汉校尉,不知道将军又为何叛逆呢?”
马腾吓了一跳,以为关羽要算旧账,顿时头皮发麻,连忙站起来拱手说道:“只因为当初跟随伯慎公讨伐韩遂时,兵败被擒,不得已委身于贼苟全性命,如今大汉王师已至,腾绝不敢与天威相抗。”
“原来如此!”
关羽满意地点点头:“既是事出有因,那自然也不该被怪罪,只是将军毕竟曾经叛逆了朝廷,与韩遂这等逆贼混迹在一起,虽然眼下反目,但朝廷又如何能知道将军是不是真心实意呢?”
马腾想了想道:“我愿意让一家老小前往洛阳为质。”
关羽顿时笑了起来:“那倒不至于,我大汉朝廷泱泱天威,何至于扣押臣子的家小,这般作派却是显得小气了些。陛下宽宏大量,不会如此猜忌于臣子。”
马腾就又道:“全凭大将军作主。”
关羽想了想道:“我听说你有麒麟儿马超,素来勇猛善战。你的军队你自己领着前往高陵先休养一段时间,调整好士气,粮草器械你不用担心,朝廷自会供应,只需马超跟在我左右,随我破灭韩遂即可。”
“这.......”
马腾一时迟疑,犹豫道:“我儿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向来鲁莽无状,若我不在身边,恐冲撞了大将军。”
关羽笑着摆摆手:“年轻人气盛些无妨,将军也不用担心,只要马家真的心向朝廷,马超愿意在帐前听候差遣,朝廷必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听说马将军是伏波将军之后?”
“正是。”
提起马援,马腾立即挺胸抬头道:“我是伏波将军的五世孙,曾祖父为伏波将军之孙马康,因被人诬陷与窦宪案有关而被杀害,我祖父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回茂陵居住,后来我族叔祖度辽将军马续征召我父亲为天水校尉,结果没过多久,天水羌人叛乱,导致我父亲失官留居陇西,我这一脉才会遗落在西凉。”
对于天祖父是马援这件事,一直是马腾的最大的骄傲。毕竟马援威名远播,有这么个先祖在,子孙后代也脸上有光。
但他除了骄傲以外,其实还有些自卑。
因为他曾祖父马康被杀之后,家族没落,到他父亲马平那一代,由于十分贫穷,不得不娶了一位羌人女子为妻,导致汉人血统被分走了一半。
血统不纯正,这在当时极为注重先祖和血统的汉人来说,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所以马腾一旦被人遇到问及是不是马援后人的时候,都会自报家门,不断强调自己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扶风茂陵,而是在西凉陇西,恨不得把族谱十八代都翻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个时候如果关羽不识趣一点,以马腾的外貌不像汉人为由嘲笑一下,估计当场会引得马腾暴怒。
但好在他还没那么低情商,只是点点头道:“我对伏波将军向来都十分敬仰,马腾将军既然是名门之后,可千万不能再想着叛逆大汉,若是再心怀不轨,恐怕一生为汉的伏波将军在天有灵,就得发下雷霆怒火,痛骂子孙不肖了。”
马腾一脸尴尬,拱手说道:“请大将军放心,我父亲生前曾多次告诫我与兄长不要忘记自己是伏波将军的后人身份,如今我既然已经归顺朝廷,必然不会再心生叛逆,若有违背,祖先神罚之!”
“将军既然以先祖为荣,只要将军一心向汉,将来子孙后代也必然以将军为荣。”
关羽笑着说道:“陛下派我来之前,让我督关中诸事,这任命官员的权力,我也是有的。从今日开始,将军便为后军将军,位列二十将军之列,称之为中将军,不知道马腾将军意下如何?”
马腾哪有讨价还价的权力,拱手说道:“愿凭大将军差遣。”
“嗯。”
关羽点点头道:“只要真心实意为朝廷效力,朝廷就不会猜忌自己的臣子。后军将军请放心,我打算先让后军将军移去高陵,韩遂那边,就由我来处置。但有一条,军令如山,若有军务,必要从命,希望将军好自为之,不要自误。”
“卑职明白!”
马腾倒还算聪明,迅速转变了角色,开始以下属自居。
“嗯,将军先去吧。”
关羽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不过马腾停滞不前,迟疑片刻,似乎有些踌躇。
关羽诧异道:“将军还有事?”
马腾好奇问道:“卑职想问一下将军,将军鼻上是何物?”
“这个啊?”
关羽取下眼镜,笑着说道:“这是用东海水晶打磨的眼镜,我习惯夜晚灯下看书,导致眼睛不太好,有了此物之后,看东西就清晰许多。”
马腾看到那水晶清澈透明,不由大为感慨道:“我道是何物,没想到是水晶。如此高透明的水晶,恐怕价格不菲吧。”
关羽说道:“水晶价格确实不菲,但更珍贵的是此物打磨。要想打造出一副这样的眼镜,得花费上千斤透明水晶,成本要数百万钱,整个青州也只有两副,我一副,郑老夫子一副。”
“一副要上百万钱?”
马腾吓了一跳,这玩意儿打造成本也太贵了。
其实我国的水晶产量很丰富,价格不算昂贵,不说东海水晶,西凉那边水晶矿多的是。
但后世很多出土的水晶都比较浑浊,高透明的极少,只有战国水晶杯,新莽水晶珠串,北周水晶珠,唐朝水晶串等少数出土文物透明度高。
由此可见那种完全透明的水晶也是相当珍贵,一斤223克,需要几千钱,打造一副眼镜的价格,都快能买一匹赤兔马了。
所以整个青州只有关羽和郑玄这两个近视眼能用,这还是刘备命令打造,其余高级官员,眼睛再不好,也只能眼巴巴地等着钠钙玻璃的完美比例配方问世之后,才能配得起。
不过青州化学院也没有让那些近视眼患者等太久,化学院花了将近四五年的时间,做大量实验,用了无数种材料以及配方比例,终于找出了完美配方。
在西方,钠钙玻璃的历史能够追溯到四千多年前的古埃及时期,经过两千年发展,公元前一世纪的罗马帝国玻璃就已经普遍存在。
只是他们制作出来的钠钙玻璃虽然接近透明,但并非完全透明。
因为材料配比一直没有成型,就好像在钨丝白炽灯出来之前,虽然已经有碳丝灯泡供人使用,但寿命和功效都一直远不如后来出现的钨丝白炽灯是一个道理。
直到13世纪意大利人研制出了完美的玻璃配方,人们才终于把完全透明的钠钙玻璃制作出来。
而正是在13世纪意大利玻璃工业水准达到巅峰的时候,意大利光学家阿尔马托发明了近视眼镜,几乎同时和高透明玻璃一同诞生。
因此可以说眼镜的历史,几乎等同于透明玻璃的历史。
现在青州让透明玻璃的问世,自然让眼镜也跟着问世,对于近视眼患者来说,必然是一项福音。
从此以后,汉朝人戴眼镜,不再是一种奢望。
当然。
这还只是玻璃制品。
对于其它产品来说,只要找准了方向,科技的发展必然会日新月异。
现在还只是关羽戴眼镜,谁知道若干年后,会不会出现关羽骑着自行车,来一个千里走单骑呢?
见马腾惊讶,关羽笑道:“后军将军若是眼睛也不好,倒也不用担心,我青州已经生产出高透明的琉璃,琉璃价格低廉,用来打造眼镜价格就很便宜了,到时候有时间可以去青州一趟,让工匠帮忙配置。”
“多谢大将军,不过我眼睛很好,无需眼镜,只是好奇而已。”
马腾连忙摆手示意自己不是近视眼。
关羽就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后军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
马腾拱手说道:“卑职告辞。”
“去吧。”
关羽又把眼镜戴上,再次开始看起了书。
马腾在离开后,连夜回槐里。
他一路上一直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关羽口中说的透明琉璃。
因为军队被打散,物资也被韩遂抢走,所以现在的马腾可谓是一穷二白,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他早年为了谋生,曾经做过生意,上山砍柴贩卖,有时候也会烧炭,勉强糊口。
因此当他听到关羽说起透明琉璃的时候,立即意识到里面或许有商机。
第三十三章 心肺骤停!
章武元年七月,马腾投降朝廷,兵马移至左冯翊高陵。
此时韩遂还不知道关羽亲至,以为马腾兵败之后不敢停留,打算彻底把扶风郡让出来,欣然派出兵马要占据扶风郡全郡。
这个举动显然是在挑衅朝廷的权威,很快朝廷使者就过来警告韩遂, 劝说他最好投降朝廷,不要自误。
韩遂也不敢过分得罪洛阳,天下人谁都知道刘备收复了河北,实力一跃为天下之最。
虽说韩遂在西北为王,可硬实力和洛阳没得比,因此即便是他清楚地知道长安城内只有段煨两万人马, 也不敢继续深入, 害怕引起朝廷大军反弹。
然而韩遂的谋士成公英却劝说他道:“现在刘备领大军北上去幽州了,马腾也已经败走, 朝廷没有能力立即进攻关中,只能派段煨先占据京兆尹,以防止关东通往关中的道路被截断。将军如果志在天下,就应该趁此机会把关中掌握在自己手中。”
韩遂很迟疑,对成公英说:“我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马上就要六十岁,现在连三辅之地都未得到,还有什么能力再夺取天下呢?”
成公英说:“太公望七十余岁被文王请为太师,九十余岁才帮助武王伐纣得了天下。高祖四十八岁才斩白蛇起兵,五十四岁称帝,占据关中,一举击败项羽而有了大汉。有志者从来都不在年高,而在于是否能够抓住机遇。”
韩遂被成公英说动,于是秘密集结部队, 同时再派出大量的细作前往京兆尹,调查段煨的军事部署, 准备将京兆尹的朝廷势力一举拔除,然后占据由朝廷最近两年新修的潼关,坐关中而望天下。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公英说的是对的。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现在不管是朝廷还是马腾,实力都衰弱得厉害。马腾的军队被他打散,跑去了左冯翊苟延残喘。
朝廷更不用多说,浩浩荡荡十多万人马北上去了幽州进攻乌桓,并且南方还在攻打刘表,对于关中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过从实际角度出发,即便是韩遂成功了,顺利占据了关中地区,最后还是免不了得和朝廷拼一拼硬实力。
拼过了他才能坐稳关中王的位置,拼不过要么战死,要么逃回西凉,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原因在于东汉末年的关中和秦国时期以及刘邦时期有了很大变化。
秦国时期,大本营在关中,当时关中人口多,也最为繁华,山东六国从未打到过秦国本土,所以关中一带并没有遭到战争的破坏,地区相对比较稳定。
后来秦王扫**,气吞天下,又迁了无数富户和六国贵族去咸阳,再一次充实了关中人口和经济,使得当时的关中跃居天下之首。
到刘邦的时候秦亡还没几年,关中人口和经济也都还在。约法三章为刘邦赢得人心,最终出函谷与项羽争天下。
而现在呢?
现在的关中人口与刘邦时期比,可谓是十不存一。
黄巾之乱、天灾不断、董卓之乱,再加上西凉叛乱,时不时寇略三辅,使得关中地区人口经济遭到毁灭性打击。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得到关中,想要休养生息,至少得花个几十年的时间才能恢复曾经盛况。
因此后世常有人说,穿越过去若得关中,必能得天下,其实有些扯淡了。
在古代战争当中,除了像秦国那样占据有利地形以外,最重要的还是人口和经济实力。
打仗打的是人和钱,曹操赤壁之战大败而归,可依旧坐拥北方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有雄厚的基础。
关中现在没人没钱没粮食,空有偌大的关中平原,放眼望去却是一片残垣断壁,家破人亡,千里荒芜的景象。
正所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此时的关中,用这句诗词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这样一个地方,已经很难再支撑起一名诸侯的崛起。
即便是韩遂成功了,他唯一胜利的可能就是占据潼关,先安心发展,要么南下夺汉中,要么想办法吸引人口流民来充实关中。
最终等到朝廷解决了幽州荆州河南等地后,抽出身来寇略关中,与韩遂在潼关决一死战。
就好像历史上韩遂马超和曹操在潼关发生的大战是一个道理。
但可惜的是时不待我。
关中要想重新回到当年盛况需要多年安心休养,可朝廷不会傻等着他们,只要幽州等地平定之后,很快就有可能杀过来。
所以成公英的建议,其实是万般无奈之下的抉择,在所有的选择里,唯一一条比较好的而已。
至少夺取关中还有点希望,不夺取关中的话,那连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很快,过了不到半月,派出去的斥候就回来禀报,说是段煨的军队主要集中在长安城附近的几座城池当中,人数看上去并不多。
韩遂自然不知道这是沮授的示敌以弱的计策,得到情报之后,便立即开始整顿军马,准备出兵进攻长安。
八月初,正是秋高时节,右扶风槐里方向,浩浩荡荡数万大军,顺着道路往东方前进。
兵马自细柳乡,也就是后世咸阳市一带过渭水,抵达镐县以北。
此处就是后世西安市城西昆明池北面,从槐里出发,过渭河、沣水、潏水,大军只需要两日功夫,就能到长安城下。
韩遂知道镐县也有守军,但懒得搭理,因为长安城才是主要目标,如果先打镐县,反而会惊动长安城里的敌人,到时候让城中敌人警惕就难以攻打了。
当然。
就算是敌人警惕,长安城也很好打。
因为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大了,对于城池总长度达25.1公里,平均每段城墙都有四五公里的汉长安城来说,要守卫的地方太多,导致没有五六万以上的大军,几乎不可能把每段城墙都守住。
而韩遂知道段煨只有两万人马,还分了一部分守军在周边各县,城中只有一万多人,守西城就非常勉强,更不用说其它城墙很多地方都因为战乱而毁坏。
所以即便是长安城内的人警觉起来,韩遂也有自信把这座城池拿下,区别可能只是稍微麻烦一点而已。
过沣水之后,韩遂让大军原地休整一夜。
槐里到长安城有一百里路,骑马的速度很快,但步兵从早上出发走一天要晚上才到。
夜晚不适合攻城,所以韩遂是打算到长安城城外休息一夜。
但他其实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关羽掌控在手中,因此当情报传递过来,敌人已经不足长安城四十里的时候,沮授就来找到了关羽。
“云长,韩遂来了。”
沮授说道。
“嗯。”
关羽依旧在看书,听到他的话,点点头:“我知道。”
沮授便说道:“韩遂并不知道我们来了,此时他从槐里过来,步兵要两日路程,不若趁机夜袭,一举将其消灭。”
关羽摇摇头:“公与知道在我来之前,四弟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沮授诧异道:“子归莫非又有对策?”
关羽笑道:“不错,他跟我说,韩遂马腾在羌人当中威望极高,若把他们杀死,平定西凉的时候就会很麻烦,容易再引起羌乱。所以尽量是把他们招降,即便此二人并无忠心,但最好是先以雷霆手段镇服住,待收复西凉再做打算。他们若是老实,那就迁至洛阳,若是不老实,就地格杀!”
沮授思索道:“子归已经把目光放到了西凉上,还是那么长远。不过若是不击败韩遂,那我们要怎么处理他们?”
关羽说道:“不是不击败,我军势大,若是夜袭,恐怕会打成歼灭战。韩遂年事已高,乱军当中恐他死于刀兵之下。到时候西凉马腾一家独大,我要么就只能把马腾调走,独自去处理西凉,要么就只能让马腾去,到时候他占据西凉,恐再次反叛,所以韩遂得活着。”
“你的意思是,白天正面击败韩遂,把他逼出三辅之地?”
沮授明白了他的意思。
关羽点点头:“是的,先把他逼出三辅之地,我军先将关中治理恢复之后,再寇略西凉,到时候大军压境,再派马腾说服羌人不襄助于他,韩遂不降也得降。”
历史上韩遂马腾跟羌人都关系极好,韩遂曾经有恩于羌人,在与曹操数次战斗当中,都被击败,每次兵败都躲入羌人部落里,然后大肆招揽羌人卷土重来再与曹操为敌,弄得夏侯渊烦不胜烦,打了数年都没有把西凉打下来。
马腾更不用多说,自己就是羌人女子生下来的,有一半羌人血统。
陈暮熟读二十四史,《三国志》和《三国演义》都看过数遍,自然记得清楚此事。所以为了不重蹈覆辙,踏上曹操那条打了多年西凉都没有打下来的老路,他就没有打算强攻,而是选择智取。
韩遂马腾的战略说白了就是有根据地民心,在西凉威望很高。如果要对付他们,就得找其他一样在羌人心目当中威望比较高的人,说服羌人不要再和朝廷作对。
简单来说,就是慢慢瓦解这些西凉诸侯的民心优势。直接强攻会导致羌人反弹,但一步步通过说服那些羌人部落,就能取到好的结果。
虽然看上去把韩遂逼到西凉去是一招蠢棋,可如果没有马腾,自然是一战把韩遂灭掉更加省事。
而有了马腾之后,他们就可以步步紧逼,利用马腾来瓦解韩遂的羌人优势。
同样的。
正因为有马腾,也不能让韩遂死掉。
韩遂一死,马腾在西凉一家独大,朝廷就会过分倚仗马腾的能力。
到时候让他在西凉发展起来,又搞叛乱,烦不胜烦。
因此韩遂马腾的作用其实就是互相牵制,你韩遂有地利和人心,我马腾也有。
朝廷利用马腾牵制韩遂,同样也是在利用韩遂牵制马腾。不让其中任何一家独大,也不让任何一家势力强壮。
而且更重要的是韩遂已经年近六十了,年事已高,精力远不如才四十多岁的马腾。
所以朝廷拉拢马腾,只要能迅速把韩遂身边的羌人势力瓦解掉,那么韩遂在明知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就只能投降朝廷。
有了他们二人,朝廷再想取得西凉,就变得易如反掌。
这样一来,关羽就不能在此战中把韩遂杀掉,只需要正面直接把他击退,让他知难而退就行。
因此即便是关羽知道沮授的建议是对的,夜晚偷袭,必能取胜,也不能这么打。
第二日清晨,长安城西面的雍门,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城而去。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潏水两岸草木渐渐枯萎,呼啸的北方拂过关中平原,将关羽的胡须吹得不断飘摇。
在他的身边,除了关平管亥等悍将以外,还有一年轻银袍小将,目光颇为阴鸷地看过来。
汉末四大带孝子之一的马超因为父亲马腾投降朝廷,被迫被派来相助关羽。
除了他还有庞德。
庞德今年三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夸下一匹白马,手中截头大刀,十分凶悍。
关羽自然不知道历史上他后来把庞德斩了,但庞德的模样让他很是喜欢。
因为管亥也长这样子,五大三粗孔武有力,让关羽觉得这两人有些相似。所以他令庞德为先锋,领三千人直奔昆明池而去。
这个时候昆明池以北的韩遂军在休整一夜之后,早上起来吃了早餐,再次开始出发。
两边双向奔赴,仅半个多时辰,双方的前军就开始相遇。
庞德一马当先,与韩遂军前军奋战在一起,韩遂军先锋有五千人,却被庞德杀散,等斥候来报的时候,关羽更加高兴,对左右说道:“这庞令明确实是虎将也。”
这话听得马超就更加不高兴。
很快韩遂那边也得知了先锋被庞德击败,他们与马腾打了半天,自然知道庞德,于是他对成公英说道:“朝廷居然选择出城作战,庞德也在,看来是马腾投靠了朝廷。”
成公英便建议说:“那正好将马腾消灭,把朝廷势力赶出关中,这样将军就能独霸西凉和关中之地,可学高祖据关中而坐观天下也!”
“善!”
韩遂觉得有理,于是继续命令进军。
又过了半个时辰,双方大军终于于长安城外,西方约二十多里的地方相遇。
此地在后世是咸阳市以南,昆明池东北,西安周至县一带。
旷野之上,枯萎的草木被风吹得漫天飞舞。
军旗猎猎作响,战鼓号角雷鸣。
韩遂军已经开始原地停止前进,韩遂坐在马上,远远观望,就看到远处地平线上,一支大军缓缓而来。
最先看到的便是高举的军旗,上面写着一个“庞”字。
然后又能看到一个“马”字。
韩遂笑道:“这必定是手下败将马腾的队伍。”
正在此时,南面镐县方向,又来了一支大军,军旗写着一个“段”字。
韩遂又笑道:“段煨还想配合马腾夹击于我,真是痴心妄想。”
马腾和韩遂最开始都有数万大军。
甚至韩遂的实力还强于马腾,因为马腾只有三四万人,而韩遂有五六万。
后来韩遂又联合其他关中军阀,如杨秋成宜等人,有七八万人。
而马腾被击败之后,军队多散去,只有约一万多人马。
所以现在即便是马腾联合段煨,加起来的总兵力也不超过四万,跟现在兵强马壮的韩遂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
但紧接着,在庞德的先锋军后面,密密麻麻,无数人马浩浩荡荡而来,让韩遂的脸色陡然大变。
那些军队来到韩遂阵前,排开阵势,仿佛一眼望不到头,令人感觉到森然恐怖。
最可怕的是韩遂在他们身上看出了一股精锐之士扑面而来的气魄。
要知道他的兵马多是西凉羌人,羌人素来散漫,很难训练成精锐,打仗的时候往往都是一拥而上,靠人多取胜。
但对面的那些兵马却训练有素,排列战阵整整齐齐,没有看出任何破绽,恐怖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段煨和马腾怎么会有这么多兵马!”
韩遂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成公英也颤抖说道:“糟了明公,这一定是朝廷的兵马,朝廷不知道何时派了兵马过来!”
“这可如何是好!”
韩遂一脸懊悔,他万万没想到朝廷居然早就派了大量军队入驻长安城!
“只能先观望一番吧。”
成公英也无奈。
现在撤退是不现实的了,双方距离不足一里,他们选择撤退,立即就是大崩溃,直接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所以即便是遇到强敌,也只能选择硬拼,否则的话,兵败如山倒,很有可能让他们一蹶不振。
正在这时,随着远处军队中军让开一条道路,一辆马车在众人簇拥下缓缓驶来。
马车停在大军军前,周围诸多将领环绕,刹那间所有军旗展开。
就看到“关”“管”“杨”“韩”“李”“胡”等等军旗一字排开,浩浩荡荡,军旗招展,遮天蔽日一般恐怖。
“关.......关羽!”
韩遂目光惊恐,愕然之间,仿佛心肺骤停,叫出了声!
第三十四章 大战阎行
韩遂惊惧关羽,倒不是害怕关羽的名头。
而是世人都知道,刘关张陈乃是刘备集团的四大核心人物,关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朝廷的主力出现在这里。
当年董卓的西凉铁骑何其精锐?却在与关东军的战斗中,屡次败于青州军的手中。
后来袁绍占据冀州,麾下大军二三十万, 结果安阳之战损兵折将,内黄之战死颜良文丑。平原之战被刘备击退,界桥之战由盛转衰,邺城之战彻底败亡。
就连声势浩大的袁氏在与青州长达六七年的战争当中,都被刘备击溃,更别说韩遂现在总兵力不过七万,而且其中还有两三万并非他的兵马。
如果让杨秋成宜等关中西凉之地的小军阀知道朝廷主力过来,而且还是刘备集团的二号人物关羽与他们对垒,恐怕未必会帮忙死战。
所以韩遂一来是担忧朝廷的强大实力, 二来是害怕内部不稳定,因此在看到是关羽亲至之后,心中一时忧惧,十分惊怕。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阎行见韩遂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十分诧异,询问道:“对面打出了关字旗,不过是关羽而已,我听说他十分厉害,但当初我与吕布亦能大战百余回合,关羽不过吕布手下败将,怕他作甚?”
成公英脸色微变道:“彦明,将军担忧的不是关羽,而是关羽背后代表的朝廷。刘备现在入主洛阳,又得冀州之地,实力跃居天下之首,他麾下的兵马不会低于二三十万, 我军兵少,若朝廷主力来关中,恐怕难以与他们争雄。”
“朝廷确实来了不少人马。”
阎行手搭凉棚,抬手观望。就看到烈日下远处巍峨大军如山呼海啸一般涌来,茫茫人海好似一眼望不到头。军旗招展,长矛林立。虽然看不清楚敌人具体有多少人马,但光看这架势也知道,最少不低于四五万。
韩遂左右看看,望了眼远处的“梁”“侯”“程”“李”“马”“杨”等方阵,目光担忧地道:“朝廷其实我也不担心,我唯一担心的是他们,这群人不过是墙头草而已。”
成公英叹息道:“没想到朝廷居然派了这么多兵马过来,当初梁兴侯选等人在我们与马腾大战的时候站在我们这边,是因为我们兵马众多。但现在朝廷实力也不容小觑,若是他们这帮人临阵变卦,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阎行想了想,目光中露出狠厉之色道:“那就不给他们变卦的机会,不如现在就与朝廷大军展开决战。两军大战一起,就容不得他们了。”
“彦明,可有把握?”
韩遂问道。
“放心,除了关羽庞德或许能跟我过两招,其他人皆不足虑。”
阎行摆摆手,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
这确实是实话,十年前关东军进攻长安的时候,韩遂马腾联合起来,想趁着长安之变浑水摸鱼,进攻董卓。
结果董卓派出吕布,以西凉铁骑迎战。
当时马超才十四岁,并没有与吕布交手,但阎行那时已经30来岁了,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那场大战,吕布一马当先,连续击败马腾庞德等诸将,正耀武扬威时,阎行杀了过来,与吕布交战在了一起。
二人鏖战百余回合,阎行也只是稍稍落于下风。
只是西凉铁骑勇猛,在平原上马腾韩遂的军队不敌,最终为吕布所败。
但阎行却自认为自己不比吕布差,而吕布曾经在冀州坐镇荡阴的时候,屡次击败关羽,经常需要赵云相助才能把吕布打退。
因此阎行觉得,关羽过来,也绝不是自己对手。
“彦明,小心些!”
韩遂摆摆手,示意他注意安全,自己麾下就这么一个猛将。
“将军看好!”
阎行策马奔出,来到阵前,鼓足了气力,对朝廷军大喝道:“西凉阎行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哦?”
关羽摸出随身带的眼镜挂上,瞧了个清楚,对左右笑着说道:“自从斩颜良诛文丑之后,已经好久没人敢在我面前阵前挑衅了。”
管亥小声对他道:“将军,此人不容小觑,听说是韩遂帐下第一猛将,当初曾经跟吕布交手百余合不落下风。”
“哼,插标卖首之辈尔,这等沽名钓誉的狂徒我见得多了。”
关羽冷哼一声,自从吕布像丧家之犬一样被四弟赶去并州,他看谁都像插标卖首之辈。
正在此时,不远处有一银袍小将涨红了脸,整个人仿佛像是烧了起来,浑身都在颤抖,拍马挺矛冲出去,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两个字:“阎!行!”
“我道是谁。”
阎行看清楚来人,大笑道:“原来是手下败将马超,你这厮也配和我斗?叫关羽出来!”
马超整个人都愤怒到了极致,前些日子韩遂和马腾起冲突,双方大战,马超和阎行交战在一起,结果打了数十回合后,马超一个不慎差点被阎行用矛捅死。
好在关键时刻马超格挡了一下,长矛折断了,结果阎行还是用断矛差点把马超杀掉,而且还是以极为侮辱的方式用断矛拍打他的脖子。
这件事让马超引以为耻,看到仇人分外眼红,当下怒吼道:“给我死!”
说罢策马向阎行杀去。
远处关羽顿时皱起眉头,他很不喜欢马超这厮,此小子虽然年轻气盛,颇有勇力,但不听指挥,大战之前居然私自出去与敌人鏖战,完全没有把他这个主将放在眼里。
若按照军中规矩,这等无视军规纪律的人,应该直接拿下军法从事,推出去斩了都不过分。
但关羽也清楚地记得当初四弟是怎么叮嘱自己的,四弟说马腾此人还算有点忠汉的心思,可以拉拢。但马腾的儿子马超脑后有反骨,为人刚愎自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起兵叛乱,所以必须放在身边盯着他。
本来这倒也没什么,偏偏马超居然阵前私自出战,让关羽怒火中烧。
他本想派人去把马超抓回来,直接军法从事,可又想起四弟收复西凉的计划,只好压抑住怒火,冷冷地看着远处的战斗。
也就是这厮有个好老子,在西凉羌人当中威望甚高,四弟需要马腾来收复西凉。若非马腾还有利用的价值,以关羽的脾气,真的会砍了马超这种无视军规纪律的人!
远处的战斗已经开始,双方你来我往,打了二十来回合,奈何马超太年轻,很快败下阵来,眼看就要被杀之际,庞德怒吼道:“休伤我少主!”
说罢催马而来,大刀挥舞,救下马超,与阎行战在了一起。
阎行大笑道:“哈哈哈哈哈,马超你这厮就是个废物,上次让你跑掉,这次也不知道你哪来的狗胆继续跟我打,滚回去吧。”
“庞德,走开!”
马超眼睛通红,再次冲过来要战。
可之前说过,吕布关羽这样的人也并非一出生就很厉害,谁都有弱的时候。
许褚二十来岁空有力气,没有多少从军打仗的战斗经验,结果被当时已经从军征战多年的张飞当猴子一样戏耍。
关羽在虎牢关之前还未到巅峰状态,虽然每次都能打得吕布吐血败走,但基本都是正义的围殴,若与吕布单打独斗,一百余回合可能就要落入下风。
所以眼下二十四岁的马超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战斗经验,跟已经三十多岁,正处于武将黄金年龄的阎行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说现在的马超也就是当初许褚刚刚出山的水平,大概70-80武力值的样子。那么庞德则在92-94之间,属于一流武将。
而阎行的武力值则属于超一流级别,在96-98之间,跟颜良文丑一个档次,双方起冲突,自然是阎行更强。
于是马超这边才刚刚冲过去继续要战,一个70多武力值的三流武将加一个90多武力值的一流武将,对阵一个96以上的超一流武将,结果就是马超基本就是添乱,反而让庞德束手束脚。
又战了约数十回合,庞德一个不慎被阎行打落了兵器,眼看就要被阎行斩杀的时候,一支冷箭射来,却是管亥在关羽授意之下,救下庞德,防止庞德被阎行所杀。
这一箭十分凌厉,逼得阎行不得不收回武器格挡,一矛打偏了这箭,正准备再次下杀手的时候,远处朝廷军马的部队中响起叮叮咚咚的鸣金声音。
庞德的反应还算迅速,立即调转马头,拉住一旁马超的马匹缰绳,飞一般地往自家军阵当中跑去。
阎行见此大怒道:“朝廷兵马只会用冷箭伤人否?”
“哼!”
关羽站起身,拿上青龙偃月刀,关平牵着爪黄飞电过来,翻身上马,缓缓来到阵前,与阎行已经不足五丈远。
双方阵前相见,阎行上下打量,说道:“你就是关羽?”
关羽右手拿刀,左手抚须大笑道:“哈哈哈哈,既知我威名,为何还不下马受降?”
“别人怕你,我不怕你!”
阎行拍马杀来,到了近前举矛便刺。
关羽眉宇间闪过一丝冷厉,青龙刀在手中划过一道圆弧,银光闪烁,刀刃仿佛一条白龙在咆哮,破空之音顿时响起来。
砰!
刀矛相碰,迸发出剧烈火花。
“喝,哈!”
阎行大吼两声,长矛再次变招,往后一抽,一刺一撩一挑。
关羽同样变招,一拍一档一压,轻松将阎行的三招化解,在格挡住了敌人三次进攻后,他便趁着阎行长矛惯性间隙,反手一刀劈落下去,直奔头颅。
阎行在西凉待得久了,一直没什么敌手,陡然遇到个厉害角色,差点没反应过来,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举矛夹挡。
砰!
大刀斩在矛杆上,将上面包裹着的铁皮直接斩开,然后一路往下劈,硬生生将矛劈为两截。
好在阎行趁着长矛格挡的时候,身子已经调整位置,将力道往旁边卸下。
待关羽的青龙刀向下劈砍也有惯性的时候,他以折断的矛有尖的部分,反手向着关羽的面门刺去。
嗖!
冷厉的破空声音传来,关羽侧头躲开,同时右手抬刀,在空中划过一个绚烂的弧度,银龙飞舞,以刀杆拍开再次变招往下刺的矛尖的同时,再次上撩,往阎行的下巴撩去。
撩这个动作可以理解为从下往上砍,力道肯定不如从上往下砍那么大,但问题在于,人的下巴是没有头盔保护的。
以上撩的力道,普通的铠甲乃至于头盔其实都挡得住,可皮肉怎么挡得住锋利的刀子?
阎行再想变招已经来不及,只好身子往后一躺,以一个铁板桥的姿势让后背靠在了马背上,硬生生躲开这一记上撩。
然而手中的武器被人劈断本来就落入了下风,现在这样往后躺就更加陷入敌人的进攻节奏,一招落败,后面就招招落败,很快关羽攻击如疾风骤雨般袭来,阎行左挡右支,苦不堪言。
“怎么会这样,当初连吕布都不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
阎行艰难求存,心中满是不甘。
眼看就要落得身首异处,身后鸣金声音大响,马匹奔驰,数十名将士飞快奔来。
原来是韩遂见阎行仅仅十余招就被关羽压着打,而后面二三十招完全是险象环生,几次差点被斩杀,连忙鸣金收兵。
将士们一拥而上,把阎行抢了出来。
朝廷兵马见对方不讲武德,也是立即下令擂鼓进军,两边全军出击,很快就混战到了一起。
这场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因为朝廷军的军队素质比西凉军高了不少,在双方混战的时候,南面的段煨趁机袭击韩遂侧翼。
韩遂的侧翼恰好是梁兴、侯选、程银、李堪等一些关中西凉小军阀,为保存实力,连忙下令撤退。
段煨将他们击溃之后,再次猛攻韩遂本部。
结果就是乱军之中,双方正式接触的兵马估计都不超过万人,可侧翼混乱导致韩遂本部被乱军和敌军一同冲击,后续还有大量兵马未参战的情况下,瞬间兵败如山倒,形成了韩遂和成公英最担心的大崩溃。
于是接下来战场就没有任何悬念,关羽下令继续追击,将士们嗷嗷叫着蜂拥向敌军,一日下来,朝廷大军斩杀韩遂兵马数千,俘虏近两万,可谓是大获全胜。
而韩遂亡命奔逃,带着溃散的兵马一路撤回郿县,休整了两日,收拢了一些溃散的兵马,听闻关羽追至美阳,连忙继续后撤。
就这样七八日后,韩遂逃回了汉阳郡,扼守陈仓狭道以及陇关道,再也不敢入侵三辅之地。
第三十五章 白狼山之战
历史上韩遂马腾发生内斗,是在建安四年末到建安五年这两年的时间。
也就是公元199年末到200年这个时间节点。
当时马超是24岁,在马腾和韩遂内斗的时候,阎行用矛去刺马超,结果用力过猛导致长矛折断。
然后他就用断掉的矛去打马超,几乎把马超给活活打死。
虽说那时马超还年轻,还没有达到武将巅峰水准, 但终究已经24岁,是成年人,并不是什么十五六岁的小孩。
阎行在武器折断的情况下,用木棍差点把24岁的马超活活打死,就已经证明了他超一流武将的实力。
奈何在西凉无敌,又曾经与吕布打了百回合不落下风, 让他有些自视甚高,小看了天下英雄。
正常情况下,以他的能力和关羽打的话,怎么说也应该打个两百回合再落入下风才对。
可惜他一来轻敌,没有把关羽放在眼里。二来此时的关羽正是巅峰期,99的武力值无限接近巅峰吕布。
且更重要的是,关羽前三刀迸发出的战力比吕布还强,三刀暴击,直接把阎行打蒙。
三招之后,就落入被动。
紧接着关羽迅速变招,逼迫他用长矛来格挡。
木杆长矛虽然包了铁皮还是硬木,可如何能架得住青龙偃月刀?
咔嚓一声矛断之后,就彻底陷入死局。招招被关羽抢攻,可谓是险象环生,几乎落到一个颜良文丑的下场。
只能说还算韩遂反应快,见形势不妙,立即鸣金,又派人马把阎行可抢回来,否则他已人头落地。
韩遂被驱除,马腾投降朝廷, 自从关中之地平定, 剩下的对于沮授他们来说,便是图谋汉中以及如何治理关中的事情。
汉中是进蜀的必要通道,要想拿下益州,就得夺取此地。
历史上曹操赶走了韩遂,把马腾弄去了长安之后,连西凉都不想管,直接对汉中动手,就是因为汉中的战略意义更大。
不过他们这才刚刚拿下关中,一片百废待兴,如果直接进攻汉中,对于后勤来说是一个巨大问题。
因为关中现在一片破败,纵有良田万顷,却无人耕种,这就意味着进攻汉中的时候,粮草必须从洛阳运输过来,而长途运输,洛阳的粮草库存根本不够。
这样朝廷就只能从青州和冀州运粮食,冀州现在才刚刚恢复治理,青州倒是存粮不少,可从山东运粮到陕西,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去做。
所以关羽即便是手握大军,也不能立即就对汉中用兵,甚至还得派管亥领三万人马回去,关中只保留大概四万人,这样加上马腾的一万人马,总兵力是五万,保证地区安稳足以。
而就关羽击败韩遂,将韩遂彻底赶出三辅之地的时候,远在幽州,此时刘备与辽东乌桓人的战斗已经正式拉开序幕。
公孙瓒从山海关出兵,直取辽东。
刘备则亲领大军,从卢龙塞小道奔袭柳城,直捣黄龙!
两路大军齐发,在八月份的时候,蹋顿就得到了消息,听说公孙瓒来袭,连忙召集诸多部落,苏仆延、乌延、楼班、能臣抵之等部落首领领兵前来,聚众数万骑兵,于徒河西南准备迎敌。
徒河就是后世的锦州市,此地位于柳城南面,在它的西南位置便是后世的绥中、兴城、葫芦岛一带。
这些地方地势比较平坦,不像北面的燕山山脉山势陡峭,自古以来就是辽西通往辽东的咽喉要道,在明朝也是山海关去关外的必经之路。
公孙瓒出山海关以后,大军北上,走了三天大概六十多公里,抵达了绥中地区的西南方,差不多是在后世吕贡港的西面附近,而乌桓大军则在葫芦岛一带,双方距离一百多公里,连面都没有见到。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汉朝的时候,夏天和秋天受到渤海气候影响,绥中、兴城、葫芦岛一带几乎每年都会下大雨。
而且这雨不是下一天两天,往往都是连绵一两个月,积水暴涨,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车马过不去,船也不能走,导致道路几乎无法通行,也难以在这些地带铸造城池。
这也是为什么汉朝临渝关外明明是战略要地,且有不少平坦可以种植的平原,却一直没有汉人城池的原因。
恰好刘备集团制定兵分两路计划的时候,并没有下雨,田畴鲜于辅等当地人很清楚一般夏天来了之后就会有雨,现在都到初秋了还没下,于是就以为今年应该不会下雨了,便都认可了这个计划。
结果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公孙瓒大军才出发三日,这场晚来的暴雨就突然袭来,导致道路积水南行,夹杂着风雨,令人苦不堪言。
这种情况下,公孙瓒只好命令大军原地安营扎寨,等待大雨停下。
而那边乌桓大军见雨季到来,十分高兴,久居此地的蹋顿很清楚,既然这雨来了,短时间内就不会停下,于是下令除了少数人驻扎在徒河,并且沿途布置人马监视公孙瓒动向以外,大部队班师回去。
之所以蹋顿不继续在徒河留守,是因为暴雨要下好几个月,即便雨停后,也有长达数月的积水,往往要到冬天结冰,春天化冰之后,道路才勉强可以通行。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大军徒耗数个月的粮草不说,各大部族也会缺少劳动力,因此有天气帮忙阻挡敌人,自然选择回去。
刘备那边已经进入了燕山山脉当中,自然不知道几百公里外沿海的天气情况。
他这边走得十分艰难,毕竟要横跨整个燕山,而且途中还有一些必须要绕开不能惊动的地方,所以走的路比实际柳城到卢龙塞的直线距离要长一倍。
像白狼城他们就不可能去。
这里是后世的建昌县,位于燕山当中,是出卢龙塞前往辽东的咽喉地区,此地已经被乌桓人占据,若要经过,必然会被发现。
因此为了不打草惊蛇,刘备不能强攻,只能选择绕更远的路。
那条路就是白檀、平冈一带。
白檀、平冈就是后世内蒙的宁城县,西汉时曾经有汉人乡镇,但王莽篡汉,西汉崩坏之后,这里的汉人就已经迁移,从光武开始,已经两百多年没有人烟,道路堵塞难行,几乎可以说必须要逢山开山,遇水搭桥才能行进。
好在田畴熟悉道路,在他的指引下,虽然一路上走得很困难也很慢,可至少道路正确,可以行走。
卢龙塞到柳城约三百多公里,刘备大军走了足足将近四十天,一路上搬山填谷,从章武元年八月中秋时节,一直到九月深秋,即将入冬才到。
大军平均每天只能走**公里的道路,可见道路有多艰难。
到九月上旬,深秋时分。
这里是一座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山,山林陡峭,几乎是从谷底缝隙间勉强有一条容人通行的小道。
道路左右两侧是茂密的原始丛林,杂草极高,蛇虫鼠蚁无数,偶尔还能蹿出几只野兔和毒蛇,山高林密,抬起头看不到天空,低下头,连自己的脚都没在蓬蒿里。
除了住在附近的山民猎户以及偶尔进山采药的医师以外,很少有人会走这样一条人迹罕至的偏僻山路。
刘备骑在马上,左右看看,对身边的田畴说道:“这里是何处?”
“陛下,这里就是白狼山!”
田畴回答道:“前方再走约十余里路,就能出谷口,出去之后,便是柳城西南方向,到柳城就只有数里路了。”
“嗯。”
刘备点点头,四处眺望,就看到山林茂密,正是深秋时节,远处有一片璀璨的枫叶林映照得整个大山都仿佛变成了深红色,不由感叹道:“朕多年未回北地,幽州风光,令朕回味呀。”
“呵呵。”
田畴笑道:“将来陛下若是有空,也可以常回幽州看看。”
刘备欣然笑道:“此言甚合我意。”
“陛下,陛下!”
正在此时,张燕急急忙忙骑马奔来,靠到近前,翻身下马道:“陛下,张将军先锋军出了谷口之后,原本是想等陛下大军到了之后,再一同奔袭柳城,没想到在谷口外遇到了前来放牧牛马的敌人,张将军不得已,只能急令大军突袭柳城去了。”
“什么?”
刘备不由大惊失色。
要知道此次奔袭因为距离远,耗时长,后勤难以跟上,所以他是抛弃了高顺的陷阵军,让高顺在卢龙塞待命,自己本人则只领了两万亲军以及张辽的万胜军加上鲜于辅和张燕各五千精锐而来。
也就意味着他总人马只有四万,而且骑兵很少,毕竟他穿行燕山山脉,道路崎岖难走,骑兵自然不多,出了谷口就是一片坦途,正面遇上敌人大股骑兵,简直是一件灾难。
一旁的荀攸还算冷静,对刘备说道:“陛下,我们兵分两路,敌人肯定以为我们的主力大军在攻徒河,柳城必然没有戒备,此时不过是放牧的敌人发现了我们,让他们警觉,但他们现在要召集士兵,临时组建阵型还要很长时间,正是突袭的好机会。”
刘备也是久经沙场之人,立即果断道:“公达说的没错,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就应该立即先发制人,不能让他们反应过来。传我命令,大军极速前进!”
“唯!”
周围诸多传令兵往前后的军队下达命令去。
很快大军动员起来,一路小跑。
到将士们出了白狼山山谷,到了谷外的时候,就看到这是一片广阔的草原。
周围山脉起伏不定,远远望去,看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无数帐篷林立,牛羊成群,号角声音震天响动,密密麻麻的人从帐篷中走出来,呼喝着翻身上马如蚂蚁般涌动。
柳城并不是一座城池,而是一片帐篷区。乌桓人可没有汉人垒砌城池的手艺,仅有的防御工事,也就是一些栅栏和瞭望高塔,仿佛一个简陋行军营寨。
刘备的皇帝麾盖缓缓来到一座小山坡上,身后的士兵如潮水一般涌出来,在旗帜的摇动下,迅速向前移动,往战场方向涌去。
更远一点的地方,一支上万人的军队在柳城西南方向约三四里外,正在排列阵型。
那是张辽的万胜军。
“快快快!”
“立即往张将军的方向移动。”
“所有人的保持秩序。”
“不要乱不要乱。”
鲜于辅、张燕,以及他们麾下的柯比能、阎柔、孙轻、王当等将领不断呼喝着让士兵们保持秩序,同时迅速往张辽方向靠拢。
刘备站在山坡上用望远镜远远地观望,就看到张辽已经摆好阵型,是万胜军招牌的锥子阵。
而更远的地方,柳城外的乌桓人还在集结当中,只有少数人列阵了。
但令人感觉到震惊的是,柳城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空虚,当初以为蹋顿总兵力绝对不超过七八万,而公孙瓒那边正面进攻,怎么样也该吸引个几万人马才对。
可柳城当中密密麻麻,无数人影从帐篷当中如溪水汇聚进入江河当中一样,居然有千军万马藏在其间,仿佛蹋顿根本没有派人前去徒河。
“这......”
刘备举着望远镜愕然道:“这怎么可能呢,蹋顿哪来的这么多兵马?”
“陛下,我怀疑秋雨来了。”
田畴还是反应比较快,连忙说道:“之前我就有过担心,现在看来担忧成了现实。大雨阻塞了道路,让公孙将军没办法进军,蹋顿就把前线的军队撤回来了。”
刘备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说道:“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是四万步卒要与敌人五万以上的骑兵正面迎战?”
“陛下别急,我们未尝会败。”
穿着棉衣不惧怕风寒的荀攸也拿着望远镜观望,一边看着远方一边说道:“张辽将军已经摆好了阵型,敌人却尚未集结好队伍,只要此时袭击,应当有破敌的希望。”
众人连忙认真观察,就看到远方的乌桓人因为突然遭遇袭击,各部落很多人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不少人还在外面放牧,在抛弃手中的牛羊立即赶回部落拯救部落安危以及一大堆财产面前,很多乌桓人都变得犹豫起来。
这样的结果就是不少乌桓人都没有立刻行动,哪怕留守在部落的人已经几乎本能跑出帐篷,骑上马,拿出刀,高声呼喝着向着西城方向冲去。
可架不住数万人集结以及列阵需要大量时间,如此仓促的情况下,整个乌桓队伍都是一片散沙。
刘备见此情形,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摇动旗帜,让文远立即发动进攻。”
“摇动旗帜!”
旁边的传令兵连忙向着举着天子大纛的旗手呐喊,天子大纛不是一般的旗帜,平时需要拆开多人抬着走,摇动的时候也需要好几个人协作。
众人七手八脚,正准备摇晃的时候,远处张辽却根本没有去在意后方发来的命令,而是直接下令道:“杀!”
“杀!”
震天的怒吼传遍了整个天空。
张辽锥子阵一马当先,向着不远处的敌人阵型杀去。
第三十六章 阵斩蹋顿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夏秋时节,草木即将枯萎,为应对严酷寒冬,正是牛羊养膘的时候。
旷野之上,乌桓族的牧人们抓紧时间放养牛羊, 凌厉的秋风吹拂着大地,山林满是沙沙婆娑之音。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平和的日子,远处白狼山中,忽然出现了无数人马。
牧人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吹动了号角,也让张辽第一时间知道自己暴露了。
其实他们才刚出白狼山,白狼山的地形复杂,出去之后就是柳城一带的大平原,后世朝阳市附近郊区一带。
当时的柳城方圆百里丘陵、山峦无数,水草也比较丰茂, 不像后世那样已经出现了严重水土流失。
所以在此地居住的二十多万乌桓人都会在周边草原、山林间放牧,足迹遍布了整个白狼山。
张辽大军在山间行走,从沟谷深壑当中走出山林,远远的就已经被在山间放牧的乌桓人察觉,立即用号角警示。
这边号角一动,就仿佛捅了号角窝一样,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整个旷野,各地放牧的乌桓人由远到近,不断传播信号,让柳城乌桓王帐得知情报。
自古以来,游牧民族都是如此传播信号。历史上曹操奇袭柳城的时候,也是因为被人提前发现,被迫仓促进攻,反而取得了胜利。
这是因为虽然曹操是仓促进攻, 但架不住乌桓人连作战的准备都没有, 人员集结、阵型组织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
乌桓人呼喝着,呐喊着, 连忙号角如浪潮汹涌。但真正第一时间赶过来集结的人却极少, 过去了快半个多时辰,也仅仅组织起了数万人,而列出阵型的却只有数千。
但出了白狼山,只有几里路就能到柳城,站在白狼山山上的坡上,远远地就能看见远方那座无数帐篷连接起来的乌桓城市。
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张辽已经集结好并且列好战阵的万胜军靠近到柳城前。
在刘备还未下达进攻命令的时候,张辽就敏锐意识到了敌人的破绽,以招牌阵型锥子阵,向着敌人的方向凿去。
战场上顿时喊杀声一片,秋日午后的阳光不算炙热,东方的天际甚至还有阴云朵朵,冷冽的北风呼啸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万胜军最前面的便是张辽,他徒步下马,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在他的身后同样是一支数百人的长刀队,此刀由青州最好的铁匠打造,只有不到一千把,长近一丈,刀刃锋利,刀背极浅,号曰斩马刀。
几乎是下达完冲锋的号令之后,张辽双手握刀,开始缓步小跑,然后就是震天的脚步声涌来,仿佛天摇地动,上万步兵居然要开始冲击敌人数万的骑兵队伍。
至少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这简直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然而从战场实际角度出发,蹋顿更加恐惧。
他发现自己的队伍根本没有排列整齐,除了身边数千临时召集来的亲卫以外,后方战场上一片混乱,各部还在紧张地集结当中,形势一片乱糟糟的。
相比之下万胜军不愧为青州最精锐的部队,上万人集结成三角阵型,就好像一头张开翅膀翱翔天际的雄鹰,鹰嘴锋利仿佛能洞穿一切!
双方距离不过二百余丈。
咚咚咚咚!
在地震般的奔跑声中,冲在最前面的张辽已经能够看到敌人清晰的面孔。
“杀啊!”
彪悍的乌桓人喊着本族的语言,在蹋顿一声令下,同样发起了冲锋。
这个时候他们连弓箭皮甲都没有准备,很多人仅仅拿了刀具骑上马匹就过来,如果不给身后的族人争取时间,他们必死无疑。
因此蹋顿只能下达反击的指令。
轰隆!
几乎是在短短的十多息过后,双方如两股洪流一般撞在了一起。
张辽高举大刀,悍然一跃而起,一刀当头劈下!
最前面的那名乌桓骑兵举着手中大刀向他杀来,哪知道敌人如此悍勇,居然不躲不避,猝不及防来不及偏转马头,眼睁睁地看着大刀落下。
就看到比人还高的刀似闪电般劈落,当初高览身穿甲胄都被张辽劈为两截,更何况连一件皮甲都没有的乌桓骑兵?
扑哧一声,从头颅到身子,人马俱碎,血液与内脏喷溅而出,沾染得张辽仿佛像一个杀神!
然而不止是他,周围斩马刀亲卫基本是两人一组,盯着骑兵猛砍。
这是陈暮学唐朝陌刀队打造的专们用于对付骑兵的队伍,挑选的都是力气最大的军中精锐,以青州超越时代的钢刀技术,对付没有甲胄的乌桓骑兵,可谓是砍瓜切菜。
顷刻间,张辽已经砍翻数名敌人骑兵,浑身沐浴着温热的血水,他的面孔狰狞,仿佛涂上了恐怖的红色彩绘,将周围的乌桓骑兵吓得连连后退。
而他的身边还有数名猛将,其中最出彩的便是陈到。陈到虽是刘备亲卫,但上次告密之事,被刘备罚去当先锋排头兵以示惩戒。
张辽爱惜陈到,怕他死与乱军之中,因此让他去后面压阵,奈何陈到勇武过人,居然一路杀到了最前面,与张辽并肩作战。手中长枪如银蛇探出,不断点刺,周围骑兵纷纷落马。
正在此时,有两名骑兵想来偷袭张辽,陈到高喊道:“将军小心!”
说罢鱼跃而起,将一人扑下马背,抽出腰间环首刀砍杀死。另外一名骑兵得了陈到警示,张辽返身侧头躲开一击,同时斜刺过去,将那偷袭的乌桓人杀死。
“好小子。”
张辽走过去将陈到从地上拉起来。
陈到指着东面说道:“将军,我刚才看到在那个方向有多人身穿甲胄,骑着雄俊的马匹,必是贼首。”
“走,跟我来!”
张辽听到此事,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一挥手,一马当先向着陈到指的方向而去。
那个方向正是蹋顿、苏仆延、乌延、楼班、能臣抵之等诸多部落首领指挥坐镇的位置,朝廷兵马来袭,他们来不及征召大量部队,只能先派遣身边精锐亲卫列阵迎敌,本人亲自指挥作战。
周围上万人混战在一起,张辽的万胜军比蹋顿现在能够作战的士兵还多,一时间被压着打,蹋顿只能一边指挥作战,一边催促后方的人员迅速完成集结来援。
一片乱战当中,忽然蹋顿周围的亲卫一片混乱。
众人不明所以,连忙张望过去,就看到不远处离他们二三十丈外的骑兵如被收割的稻草般不断倒下,人潮汹涌,正向他们这边拥挤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蹋顿心急如焚呐喊。
前面有人不断喊叫着:“汉人杀过来了。”
“那人好厉害。”
“快上快上,保护单于大人。”
“不要挤,不要挤。”
各类乌桓语此起彼伏,人声嘈杂,再加上各种喊杀声、兵刃碰撞声、马匹倒地声、惨叫声、呐喊声,使得周围更加混乱。
蹋顿此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过一会儿他就知道了,一大队手拿长刀的汉人如野兽般向着他杀来。
领头最前面的那人浑身浴血,头上还盘着一根不知道谁的肠子,如鬼神般四处砍杀。
四周乌桓人几乎无人能与他匹敌,左右挥围,莫不能当。
顷刻间杀出一条血路,尸体成片成片犹如被风吹过的麦田一样倒下,即便周围乌桓人悍不畏死,不断有人冲过去,也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斩马刀大队不过数百人,却杀出了极大的威风。蹋顿能够集结的部队总共也才七八千,死在他们手里的就有七八百。
“蹋顿,拿命来!”
张辽龙行虎步,在陈到以及王虎等副将的保护下,杀到蹋顿近前。
那楼班乃是丘力居之子,因为当年丘力居死的时候楼班年纪还小,所以丘力居把首领的位置给了侄子蹋顿。
但此时楼班已经长大,颇为勇武,见到敌人过来,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大刀向张辽劈砍而去。
然而张辽不管不顾,目光死死锁定在蹋顿身上,连躲都没有躲,弹射而起向蹋顿杀来。
眼见楼班大刀就要砍中张辽,身侧的陈到猛然刺出长枪,如毒蛇扑咬,后发先至,一枪捅穿了楼班的喉咙,将他杀死。
蹋顿之所以被丘力居定为接班人,除了楼班年纪小,更重要的是其富有武略,这是写在《三国志》里的评价,可见在乌桓人当中,蹋顿武力不低。
所以面对突进到自己身边的张辽,蹋顿怡然不惧,手中大刀在空中划了一个绚烂的弧度,迎着张辽的刀便挡了出去。
按照蹋顿的设想,张辽是跳起来劈他,自己用刀面去挡,等张辽落地的时候必然站立不稳,到时候自己坐在马背上,重心稳定,一定会比他先反应过来,劈刀砍死对手。
但下一刻,就只听到刺拉一声!
紧接着双手高举,仰着脑袋看着敌人一刀劈下来的蹋顿,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刀被人家的倒劈成两截,然后刀势不减,将他劈成两截。
笑话。
当初高干的武器铠甲也算是不错的了,但还是败在了张辽削铁如泥的钢刀之下,乌桓人本就缺少铁器,武器质量连袁军都不如,哪里能跟张辽的刀比?
势大力沉的一记跳斩直接把蹋顿连人带马砍成两半,周围亲卫顿时大惊失色,没有想到臂力过人的蹋顿单于,居然就这样被斩杀了!
陈到怒吼道:“将军威武,贼将授首,余者还不下马受降,否则格杀勿论!”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万胜军的士兵们几乎都已经习惯了张辽斩将夺旗的英姿,纷纷高声呐喊,士气犹如山呼海啸一样喷涌出来,居然推土机般一路把仅剩的数千乌桓人杀得大败。
而在后面才刚刚集结,还未开始列阵的乌桓骑兵被前面的败军冲撞了阵型,几乎才集结完毕又被打乱了方阵,导致后方一片大乱。
张辽趁此机会,命令将士们继续进攻。恰好此时后方鲜于辅和张燕的援军已到,朝廷兵马如洪水一般淹没过来。
战场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结束,张辽阵斩蹋顿,陈到刺杀楼班,其余如苏仆延、乌延、能臣抵之等人,也死于乱军之中,只有另外几个小部落首领侥幸活下来,率众投降朝廷。
刘备大纛进入柳城,所过之处,尸体堆满了城外草原,鲜血染红了原本清脆的草地,血腥味扑鼻而来。
尸山血海当中,张辽来到驾前请功道:“陛下,乌桓首领单于蹋顿,被臣一刀劈成两半,尸体破败不堪,不能割下头颅献给陛下了。”
“哈哈哈哈。”
刘备披着朱红色披风,坐在马上威风凛凛,他亦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马上皇帝,这等小场面自然无惧,高兴地说道:“文远真乃朕的虎将也,此一战就破乌桓,等再往东去,与徐正一起破了公孙度,北方皆定矣。”
一旁鲜于辅目光森然地说道:“陛下,乌桓人素来狡诈,降而复叛,烦不胜烦,不若屠灭整个部族,盖以京观,以威慑所有北方不服之臣!”
阎柔和鲜于辅脸色微变,他们一个虽是汉人,但却是乌桓部落首领,另外一个则是鲜卑首领,这么做显然让他们兔死狐悲。
好在刘备仁慈,摆摆手道:“我泱泱大汉对外征伐确实该用霸道,但对内的时候,就应该用王道。他们既然投降了我,便是我大汉子民。将来大汉纵有叛乱,亦决不能屠灭自己国民城池,也不能以国民头颅为京观,此等残暴不可取,尔等明白了吗?”
“明白了!”
众人纷纷应是。
说教之后,刘备又对张辽说道:“文远此战立有大功,进封都乡侯!”
“多谢陛下!”
张辽拱手行礼。
目前来说,从军衔上张辽等九虎上将已经到顶,毕竟他们不可能超过关张陈到大将军军衔。
而官职上也差不多到顶,他现在是左将军,位比九卿,再升就是关张陈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以及卫将军那种三公级别的将军,也不能再升了。
所以只能在爵位上做文章,关张陈三人爵位到顶,乃是县侯,人臣之位的极点,而九虎上将除了典韦因资历最老,功劳最多是乡侯以外,其余基本是关内侯或者亭侯,还有上升的空间。
现在张辽又立大功,从亭侯升为乡侯,将来再升的话,就只有县侯了。
很快白狼山之战以张辽阵斩蹋顿结束。
刘备按照陈暮定下的民族融合政策,将所有乌桓人迁移至幽州西部,并重新派人设置护乌桓校尉进行统一管理。
九月攻取乌桓,到明年春天就可以编纂入户,成为大汉子民了。
而随着陈暮取了南阳,关羽定了关中,刘备攻取了乌桓,北方除了西凉、并州以及公孙度的辽东以外,基本都已经平定得差不多。
吕布那边暂时是由张飞在河东看着,他的兵力不多,即便脑有反骨,在大势面前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因此目前整个朝廷对外战争基本应该算是比较少了,河南等地也没有进攻的打算。
毕竟孙曹实力可不比韩遂蹋顿之流,这二人兵马确实不多,合起来也只有十余万,但造成的杀伤力不小,所以陈暮认为应当谨慎对待,尽量智取而不能力敌,让他们先内讧,内讧完了他再来收拾局势。
由于天气原因,刘备没办法继续东进。现在辽东地区下着大雨,即便有棉衣御寒,将士们不至于水土不服大规模患病,但这天气也不可能继续进攻公孙度,因此班师回幽州。
到十月份的时候,刘备就回到了洛阳,他留下公孙瓒继续镇守北地,等到来年春天,再配合徐荣一举攻破公孙度,将整个北方的势力彻底纳入朝廷怀抱。
第三十七章 放眼未来
章武元年的在纷纷扬扬中落下帷幕。
到了年末,关羽和张飞回了一趟洛阳,虽然满朝文武并没有齐聚,但这个新年还是过得很美满。
朝廷上下一切都井井有条,各地官员改制的推动也都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不顺利是不可能的事情,打下来的地盘除了少数官员可以用之外,大多数官员如冀州、关中、南阳等地各县县令, 都被罢黜。
换上来的都是青州出来的官吏,这些人早就熟悉了青州制度,上任之后各司其职,正副县令和正副县丞管民生经济农业,尉院、大理院、都察院管法制,政法分离, 推动各地方发展。
汉朝的地方其实没有后世那么复杂,主要是现在地方大,人口少, 一县几万人,矛盾和纠纷就比较少。土地多,大量流民得到安置,被分配田地,就没有生存问题。
地方上的问题更多的往往是治安和治理,汉人武德充沛,民生彪悍,游侠气息浓重,有的时候持械斗殴,闹起来可能是村子之间的大规模战争。
这就十分考验各地县尉、大理院院长和都察院院长的能力。
治理方面便是引水灌溉的问题,田地可能不少,但水源并不稳固,特别是小冰河时期,冬天和夏季容易水流干涸,这就要考验地方县令和县丞的治理水平。
像陈登当初在徐州治理农田, 就大量开垦水渠, 而挖建水渠也是一门本事, 光在学宫里学理论知识肯定是不行的, 要有实践的本领。
好在刘备也没有愚昧到把所有县郡级官员都换掉,让那些刚刚毕业的泰山学宫毕业生去当官,他派遣的都是毕业比较早,在青州政务台、青州各县地方担任多年下层官吏。
比如之前是在各县担任县尉、副县尉、大理院院长、副院长、都察院院长、副院长、吏治院院长、副院长这些县级的中层官员,就多会被调去其它州郡县。
而之前青州各县的有秩、六部吏、乡长、下级的公检法御属以及各级别的曹掾、曹史等低级官员,就多被调去其它州郡县衙担任中级官员。
陈暮目前尚未进行九品改制,官员品秩依旧遵循东汉常例的以每月俸禄多少粮食来计算成多少石,官员等级制度不算明显。
因此在章武二年春天,陈暮正式主持九品改制制度,将官员分为九品二十个等级,以此明确上下级的制度划分。
当然。
也许有人会奇怪,九品不应该是十八个等级吗?
为什么是二十个等级。
原因很简单,最下层的两级是吏,并不算入九品制度当中,相当于普通办事员和科员。
就好像你考上了公务员并不算官,只有当上股长科长之类的职务才算正式有权力的官员是一个道理。
第二十级和第十九级便是各乡佐吏、各州郡底层公务员,包括如今的各县尉下属的门曹兵丁,在汉朝这些人往往都被当成官兵,明清以后称之为三班衙役。
这种人的地位很低,在明清时期几乎等同于罪犯。而且也没有任何收入,往往需要靠敲诈商家、勒索娼妓屠户来维持生计,被称之为规费。
但陈暮很清楚,他们的作用其实就是警察,如果把维护治安的人看作是罪犯,那这个地方的治安形势就可想而知有多糟。
像明清时期,三班衙役在地方上可以说是一大害,压迫底层百姓,收受贿赂,包庇罪犯,制造冤假错案无数。
因此提高门曹兵丁的地位,将他们放入吏员的行列当中,让他们不被歧视,有上升空间势在必行。
很多人以为明清时期官衙机构简练,一个县只有县令、县丞、县尉、主薄、巡检、教谕等等不到10多个有品级的官员,好像看起来人数不多。
但这是没有算吏员的,六部户曹、三班衙役、地方巡视,一个数万人口的县,数百名吏员,上千名衙役是常有的事。
清代曾任四川巴县知县的刘衡记载,他到巴县上任时,衙役竟有7000人之多,都快能组建军队了。
所以真正的简练机构,并不是看表面上有几个当官的,而是要明确公务员人数。
像现在青州因为广纳流民,一个大县十万人都有。
但包括各乡佐吏、底层斗食、三班差捕、各部曹吏以及大理院、都察院、吏治院的普通吏员在内,总共也就三四百名公务员。即便加上人手不足时雇佣的事业编,也不足千人。
十万人的治理只有数百名行政人员,官民比例大概是1比100多。
这样的官民比例算是比较少的,别看历史上唐宋时期官民比例是1比3000和1比1500,但那是不算吏员的,算上吏员,那宋朝的官民比例就可能会达到1比10,远远超出了历代所有公务员的比例。
因此从这一点上来看,明确职责划分,提高公务员待遇,将各级职权进行系统性分类。什么部门的公务员管什么部门的公务员事情,其实远比一个草台班子,然后招募几百上千衙役治理地方,让一个县的百姓没有任何规划地野蛮生长强得多。
至少目前大汉的一个县令,直属于他的公务员并不算多。但这些公务员遍布这个县的各乡村,了解百姓的需求,进行统一规划管理。
陈暮之前在青州的时候写过很多本关于如何当好公务员的书籍,简单来说,治理地方强调的第一件事就是民生,先管好百姓的肚子,再借用地方发展的优势,如产粮区,可以优势发展农业。靠近矿区,可以组织矿产,邻近海边就大力发展渔业。
种田的种田,挖矿的挖矿,砍树的砍树,打渔的打渔。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不求发家致富,只希望能够让目前的百姓不用担心一日三餐。等将来国家大力发展运输业,修建水泥路和火车的时候,再考虑致富的事情。
至于生态环境?
除了黄河沿岸不准大量砍伐树木以外,其它地区,没有任何保护性措施。
在人类的生存问题面前谈生态,那就是一个笑话。
吏员之上的官员们和明清九品以及后世的官员差不多,如**品对应股科级,六七品对应县处级,四五品对应市厅级,二三品对应高官,一品自然是国级。
像一个普通县的县令、县丞相当于县高官和县长,县令是从六品,县丞是七品。如果是人口较多的大县,县令就是六品,县丞是从六品。
还有两名主簿、县尉、大理院院长、都察院院长、吏治院院长、教谕等都是从七品或者七品,相当于两名副县长、公安局长、法院院长、检察院院长、政法委、教育局长等,大概是这样的一个职能。
在他们下面的副县尉、副院长、副教谕,自然就是从七品到八品,然后就是从八品到从九品之间底层官吏,如各部门下属的主事、曹吏、曹掾等,分门别类,各自都对应自己职权。
汉朝是有大小县区分的,大县像洛阳县,人口几十万,县令自然不能用一般品级来算,就必须提高品级。
比如当时的划分是大县县令秩千石,如洛阳县令、汤沐邑令、道令等。
中县县令是六百石,小县县令则四百石,县令叫县长。
所以一一对应的话,就得提高大县县令的品秩,一县人口超过二十万,便称之为县令,品级为从五品,对应副厅级。比如现在的青州临淄城,人口都已经四十多万,县令的品秩自然要高。
人口超过十万的大县的县令名称改为知县,六品,对应的正处级。像冀州和青州就有不少县城人口突破了十万大关,因此这样的大县在朝廷治下还是很多。
人口低于十万的普通县县令名称叫做县长,从六品,对应的副处级。这样的县是最多的,也是最普遍的县级城市。
至于洛阳令,四品,相当于正厅级。他的直属上司则是司隶校尉,二品,部长级。
当然。
所谓的股科级、县处级、市厅级、高官、国级只是陈暮自己方便理解,真正的实际情况还是跟后世有很大差别。
比如说一个六品县令对应正处级,从六品县丞对应副处级,八品副县尉和从八品有秩乡长对应科级和副科级,九品亭长和从九品佐吏斗食对应股级和副股级,那么七品和从七品又对应什么呢?
所以只是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并不是说官员制度完全套用后世。
包括陈暮改革九品,也是在往唐朝方向进步,一步一步先改革到大部制,再往明清政治制度发展,而不是一口吃成胖子,直接照搬后世的制度过来。
只不过中华文明一直没有断绝,官员上下级制度到唐宋就已经趋于比较完善,到明清时到达巅峰。因此在某种形式上来看,明清九品制度和后世公务员二十级制度有些像而已。
地方官员制度进行改革,州郡同样也是如此,各部门都有州郡级直属上官,司法、教育、刑事、军事、交通、建造、农业、监管、税务都形成了各自的体系。
各级官员都受到本系统以及地方长官的双重领导,比如一个县的县尉,既受到郡国中尉的管辖,也受到县令、县丞以及吏治院的三重监督,比较大的避免了某些官员滥用职权的问题。
虽然小患还是不可避免,但至少要比明清时期那种黑暗的官场好很多。
《水浒传》里记载的官场黑暗讽刺的可不止是大宋,同样也有大量元末明初很多官场状况。
一个县令只手遮天,破家灭门,地方上官官相护,与豪强权钱交易,百姓怨声载道,却连发声的地方都没有。自古以来,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因此分减少地方官员的权力,明确官员的职责就很有必要。
而且现在这个时代正是这么做的最好时机,人口少,一个县就这么点人,乡里乡亲发生点什么大家都知道,方便治理的同时,监管也容易到位。
在县级以上,州郡级的长官基本都在三到五品之间,一名州牧最高也就是正三品,但也有例外,如司隶校尉作为掌管司隶六郡的高级官员,其品秩就类比九卿,达到正二品,至于三公和大将军,则为从一品。
正一品便是太师、太傅、太保,属于名誉型品秩,所以实权官员到从一品基本就是到头。至于其余还有大量名誉型散官职务就不用赘述,朝廷改制的目的,便是在往唐宋时期一步步推进。
另外除了官员改制以外,还有行政区域改制。大汉十三州,一州的面积非常大,像扬州就涵盖了后世的安徽、江苏以南的一部分,以及福建、江西、浙江三省的全境。
还有荆州包含了湖北和湖南两省,益州包含四川、贵州、云南以及广西和缅甸的一部分,凉州也差不多,一州之地,包含了后世的好几个省份。
因此重新划定行政区域,进行地理地质勘察,就变得十分有必要。
事实上陈暮这样做并非无的放矢,大汉的行政划分过于笼统,导致州郡长官的权力很大。一个州拥有巨大的地盘,州牧形同诸侯。而地盘大,就不容易治理,并且还会导致诸侯割据的局面。
所以曹魏时期,就有过行政划分,增添司州,将原来的河东郡一分为二,加平阳郡,自此曹魏司隶变成司州。
又增添雍州,把现在属于司隶的关中地区,以及凉州以南的北地郡、安定郡、汉阳郡、陇西郡、武都郡等五郡并入其中,变成一个大州,从此关中地区又称雍凉。
像这样的改制历朝历代还有无数,往往大规模改制都是发生在旧的时代破灭,新的时代诞生。
汉朝州郡县,唐朝道州县,宋朝路州县,明朝两京十三布政司,乃至于我国开国时期的各省跟后来的二十多个省份完全不同,也都是这样不断划分所致。
因此合理的改制一定是有它的用意,比如陈暮现在之所以着手改制,就是在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权力。
而且他打算继续沿用州郡县制度,只是名义上是州郡县,实际上其实跟省市县没什么区别。并且缩小各州郡县的行政区域,合理规划各地面积,包括各地的人口、农业、经济也都要重新进行统筹。
不过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够解决,因此目前陈暮并没有搞一刀切,而是一步一步来,先让青州地质学院的专业人士勘探地形,描绘各地的地图。
整个过程也才是刚刚开始,甚至连目前已经全面占领的三韩半岛都没有正式并入这个行政系统,只是增添了马韩、弁韩、辰韩三郡而已。
未来也许要十几年乃至于几十年的时间才会把整个大汉十三州一百多个郡一千多个县,重新划分完。
并且随着大汉的面积越来越大,所辖的州郡县也会越来越多。
只是一口吃不成胖子,陈暮所有的规划都是在给未来做打算,除了九品改制以外,大的改制并没有,行政规划仅仅只是勘探地图一个起步,提高生产力目前仅有推广占城稻一项,工业革命更是连起步都不算。
然而人如果一直拘泥于眼前,不放眼未来的话,那么等到将来天下平定再开始做,显然会晚很多。明明很多事情可以一边打天下一边去对未来进行憧憬,又何必要按部就班呢?
一步一个脚印肯定是没错的,但至少你得明确方向,否则一步一个脚印,如果走错了歪路,到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逃脱不了封建王朝的宿命而已。
陈暮的眼光,比谁都看得更长远。
第三十八章 章武二年
章武二年的大汉王朝发生了几件事情。
一是公孙度在二年春被彻底消灭,亡于公孙瓒与徐荣的东西夹攻当中,**而亡。
朝廷把幽州一分为二,幽州西部地区包括原来的上谷郡、代郡、涿郡、渔阳郡、右北平郡以及辽西郡,保留为幽州。
东面辽东郡、辽东属国、玄莬郡、乐浪郡以及新并入的濊貊郡、扶余郡等地,合为六郡,改为辽州。
这些地方包含了后世辽宁省以及朝鲜的大部分区域, 在当时来说还是一块很大的地区。
而三韩半岛目前还没有规划为州,原因在于它的面积太小,只有三郡之地。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按照陈暮的设想,三韩加上朝鲜,应是一块大州的面积, 到时候合二为一,并入在一起。
至于辽州地区应该加上北面的扶余国、高句丽国、挹娄国以及沃沮国等地, 也就是后世的吉林省,黑龙江省和俄罗斯的海参崴一带。
这片地方,划分出一州之地绰绰有余。
光东北这些地方,算上朝鲜,和海参崴,估计就不止东三省,具体面积应该在五到六个省左右。
只不过目前朝廷的兵马还没有杀到那么远,现在这些地方也都被东北的那些游牧民族占据,所以暂时就这么划分着,等将来大汉足迹往更远的地方前进再说。
而第二件大事就是孙曹之间的小规模摩擦。
其实孙策和曹操都知道,他们之间火并只能便宜了朝廷,最好就是联合在一起,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因此双方之间极为克制。
当初曹操得知朝廷兵马南下,进军南阳, 于是给刘表下套, 表面上答应和他结盟,实际上是打算南下夺取扬州。
结果刘表傻乎乎地发了讨伐刘备声明,希望天下正义之士联合一起,推翻朝廷,还政于章帝子嗣。
这个声明导致刘表成为了众矢之的,朝廷大军压境,让孙曹都认为夺取扬州的机会来了。
于是二人迅速南下,一人夺取了豫章,一人夺取了丹阳。
两家摩拳擦掌,即将火并。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朝廷在荆州的内应,长沙太守张羡忽然病死。
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了孙曹的行动,因为二人本来就打算趁着此次朝廷重心偏移到南方的时候,一决高下,彻底吞并对方的地盘。
要知道,现在豫州、兖州、淮北已经片成一大片,虽然无险可守,但孙氏仗着孙坚在刘备面前很有好感,因此一直是打着侍奉朝廷的名义为朝廷收复失去的土地。
所以经过鲁肃和周瑜推测,他们认为朝廷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段进攻河南。
更何况朝廷的不少兵马都往南阳、关中以及幽州倾斜,洛阳冀州青州的军队基本只能守卫本土,而不太可能入侵南方。
如此一来,你想吞并我,刚好我也想吞并你,并且运气好的是朝廷又没有时间来管他们,这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因而在这个时间段,不管是周瑜还是郭嘉,都倾向于趁着朝廷无暇南顾的机会,吞并对方。
这样河南加上淮南淮北以及江东地区,那将是一块很大的区域,足够一名诸侯安身立命,甚至拥有不亚于当初刘备和袁绍的实力。
虽然从战略的角度上来讲,即便是他们互相吞并了对方,也许还未来得及消化,就有可能遭受朝廷的打击。
但问题是如果朝廷在荆州关中幽州这些地方死磕,就算是打下来,也需要时间去消化。
双方都需要时间,这样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当朝廷在对北方、关中以及南方用兵的时候,是没办法顾忌河南以及扬州的,孙曹就能够有时间决一死战。
可随着张羡病死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朝廷是不太可能有实力南下进攻拥有襄阳天险的刘表,因此这件事情就只能耽搁下来。
既然不会对刘表大规模用兵,那么朝廷就有余力把目光转向河南。
一旦孙曹敢火并,那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所以在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孙曹哪怕是已经得到了豫章和丹阳,都想更进一步的情况下,也只好偃旗息鼓,不敢再把目光窥视对方。
但虽然大规模战争不敢打,小规模摩擦却是不断,孙坚作为卫尉,在洛阳得知情况后,多次向朝廷弹劾曹操。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孙坚不是傻子,他虽然忠心于朝廷,但未尝不能看出儿子的野心。
可一来孙策没有直接反叛,表面上打的名义还是侍奉朝廷。
二来孙家军虽然由孙坚所创,但孙策已经在孙家军当中立住了跟脚,除了四老将黄盖、韩当、祖茂、程普会听从孙坚的以外,大部分孙家士兵都已唯孙策马首是瞻。
因此孙坚哪怕隐隐心中已经猜到,可他却有些无能为力。
主要也是因为这些年一直是孙策在带兵与袁术交战,孙坚本人忠于朝廷,在刘虞的号召之下,几次带兵北上帮助朝廷对抗袁绍,使得自己对豫州的管控松了许多,军队也大多被孙策控制。
而且现在他本人又被陈暮召到洛阳担任九卿,人都不在汝南,对于豫州的掌控就更一步被削弱。
所以从实际角度来看,孙策已经彻底控制了孙家军,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孙坚或许清楚这样下去将来也许孙策会与朝廷为敌。
然而他不敢去相信。
毕竟自己忠于朝廷一辈子,到了年近五十的关口却因为子嗣叛乱而晚节不保,搁谁心里会想去信?
孙曹之间摩擦不断,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件好事。
因此哪怕孙坚多次上书弹劾,高层内阁会议,也是将此事压下去。
陈暮亲自找孙坚谈话,先是褒奖了他在豫州的作为,然后又告诉他现在朝廷的重心放在关中和稳定北方,无暇南顾。
并且他还告诉孙坚,朝廷肯定了孙策在南方牵制住曹操的作用,等到时机一到,朝廷将会派遣大将南下,一举荡平兖州徐州扬州之地,希望他能顾全大局。
在这种情况下,孙坚也只能偃旗息鼓,不再继续对曹操进行弹劾。
然后就是第三件事。
光禄勋桓典病逝,九卿空缺一人。
三公九卿多有司职,朝廷往往会派遣他们巡视地方。
比如杨彪作为太尉,兼职御史大夫,以前的职能是名义上掌管全**队,现在改为掌管全国监察院,有监察百官的职能,相当于纪委。
赵温作为司徒兼职吏治院院长,掌管官员升迁,审查官员的道德水平,相当于组织部。
种拂为司空,执掌民院和工院,相当于户部和工部。
他们四处巡视,监督地方官员政务。
光禄勋如今的职能已经改为变成了都察院,大汉三司改革,都察院、尉院以及大理院便是如今的公检法三司。
他们共同受到太尉执掌的监察院监督,同时也互相监督,防止地方官员滥用职权,为祸乡野。
光禄勋桓典今年就去了青州考察当地的都察院办公方式,结果在路上就病逝了。
司隶校尉司马防接任了光禄勋,正式成为九卿之一。
但司隶校尉又空缺了出来。
于是由御史中丞宣璠顶上,然后套娃一样又空出个御史中丞。
最后朝廷经过商议,决定召马腾入京。
马腾得知自己要担任御史中丞,毫不犹豫地抛弃军队带着一家老小来了洛阳。
同来的还有他的哥哥马翼,以及侄子马岱、马抗等人。
现在的御史中丞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的实权了,因为东汉没有御史大夫,所以御史中丞就实际上掌管着百官纪律问题。
而如今太尉职权掌控监察院,为最高监察院院长,三独坐现在被提高了品秩,正二品,类比九卿,御史大夫与司隶校尉和尚书令同一个级别,职权是最高监察院副院长,辅佐太尉监察百官。
但权力肯定是掌握在太尉手里,所以遇到有作为的太尉,御史中丞往往是空架子。就好像历史上曹操召马腾入京担任九卿之一的卫尉,却说杀就杀一样没有实权。
不过马腾还是很高兴。
因为他去年年末差人去青州采买了一批玻璃,运往关中,卖给了那些行走于关中和西域之间的商人,赚了不少钱。
透明玻璃在青州趋于廉价,可在西域却是宝贝。
毕竟罗马帝国虽然有玻璃,但并不是透明玻璃,这种高质量玻璃很有市场。
因此将玻璃运到关中去,再卖给那些去西域贩卖货物的商人,中间的差价就不是一倍两倍。
虽说玻璃运输很不容易,这次马腾也算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了一批想办法夹带在了粮草运输车队里。
并且到地方的时候因为道路颠簸,哪怕是铺了大量稻草防摔,也碎了不少。
可剩余的玻璃还是让马腾大赚一笔。
实际上如今西域丝绸之路因为战乱已经大不如前。
然而作为最早的东西方文化交流走廊,丝绸之路一直没有断绝过。
特别是早些年苏双张世平派人前往身毒大量购入棉花种子,在西域扶持国家,种植棉花,使得丝绸之路开始泛起了第二春。
十多年下来,西域那边其实也依旧很乱,棉花带来的巨额利益让如今仅剩的西域七国变得纷纷扰扰。
而且青州这些年也一直在西域采购石棉,作为材料送往青州供各大学院研究。
只是本身这种矿产在西域也并非露天矿随处可见,再加上石棉的密封性和橡胶没法比,要想做到完全密封,需要将石棉绳缠绕很多圈,体积太大导致蒸汽机内部构造出现问题。
还有道路运输不畅,不如棉花运输方便,利润比较低,等等原因使得西域七国不愿意花大力气开采石棉。
如此产量就起不来,石棉自然难以成为蒸汽机的主要材料。
因而西域贸易主要还是以棉花为主。
可以说青州多年累积的财富,有不少都花在采购棉花上。
像韩遂马腾等西凉军阀,也在这些来往贸易里分一杯羹,致使棉花的价格在当时堪比丝绸。
陈暮迫切地想要清理掉关中诸侯,打通西域商道,昂贵的棉花也是一个原因。
而马腾这些年也靠着棉花小赚了一些资产。
但问题是他的地盘其实是在三辅地区,不像韩遂是扼守住了西域要道,所以韩遂拿大头,马腾只赚了个小头。
在被韩遂打败之后,马腾的资产几乎被清扫一空,作为小时候穷怕了的老秦人,现在的马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发家致富,重回巅峰。
实际上马腾还是有着军阀思想。
扩充自己的队伍,将军队作为自己在乱世当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要发展壮大就需要钱和粮草,最重要的就是钱。
马腾没钱。
所以在发现了这一商机之后,他就让马超继续把持着自己的军队,自己去洛阳,开始正式统筹这件事。
青州除了玻璃之外,反正什么新鲜玩意儿送去西域能卖的,他都一律去做。
仗着自己在西凉有关系,与很多羌人部落友善,他的经商道路反倒十分通畅,毕竟韩遂也不可能把所有的通道都堵死,总有办法将东西运往西凉去。
就好像吕蒙白衣渡江一样,商人在这个时代似乎并不起眼,除了糜竺比较出名以外,东汉末年几乎没有什么商人参与乱世争霸的记载。
但任何时代都不能少了商品流通,杀商人属于竭泽而渔,因此哪怕最残暴的诸侯,也绝不会对运输往来货物的商人动手。
而除了这几件事以外,还有一些其它的事情。
比如韩遂想知道朝廷具体实力,就派遣阎行前往洛阳觐见刘备,以探虚实。
刘备亲自见了使者,看到阎行之后,大加赞赏。
而阎行一路走来,也见到了朝廷的实力,心中起了劝说韩遂投降朝廷的心思,回西凉之后,就提了这个建议。
只不过韩遂犹豫再三,还是否决,但在阎行的坚持下,最终将自己的儿子和阎行的父母家人送去洛阳为质,以希望朝廷不要对西凉下手。
还有刘表四处联络其它诸侯,甚至连益州刘璋他都有派使者前往,终究是想做个占地为王的割据军阀,谁也不想基业拱手让出去。
因此哪怕是已经称帝,被天下各路诸侯都视为敌人的刘璋,刘表也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试图联盟在一起。
最后便是吕布在并州成功攻破了南关。
南关为上党四关之一,乃是上党郡连通太原的重要通道,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素有“冀南之门户,潞泽之咽喉”之称。
实际上南关是到宋朝才建的关隘,但在宋朝之前,春秋晋国就在此建立城市,汉代置县,名为涅县,所以此时虽不叫南关,但与关隘无异。
吕布攻破了涅县,就掌控了前往太原郡的道路,只是一路上道路狭窄逼仄南行,他怕高干设有埋伏,因此暂时没有进军。
现在太原雁门等地还被高干掌控在手里,历史上高干是在主动进攻曹操的时候被杀,导致并州被收复。
但如今他龟缩在太原雁门的晋中盆地一带,又有南匈奴和中部鲜卑等休屠各部出力相助,吕布要想击败高干,夺回并州全境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陈暮反正暂时先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吕布,如果吕布不顶事,或者又起什么歪脑筋想从上党关寇略河东,那就怪不得他。
等将来腾出手来,再顺便把吕布高干以及匈奴鲜卑那帮人一起扫灭干净。
因此吕布那边的动向朝廷也懒得管,就先放任着。
等到章武二年年末,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冀州总算是恢复治理,北方除了并州以外,基本算是已经平定。
地方上得到治理,百姓安居乐业,军队大规模改制,淘汰老弱,减少大量厌战的士兵,开始施行募兵制度,鼓励生育,课劝农桑,修建水渠,大兴土木。
整个冀州青州幽州乃至于关中之地,都在焕发生机。
特别是关中。
关羽章武元年去的时候可谓是一片乱象,人口凋敝,百姓艰难求存。
一年半下来,被泰山学宫出来的官吏们治理得井井有条。
人口开始大幅度增长。
这些人当然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他们原来都是因为战乱而逃难到各地,如河东、汉中、陇右等地的百姓。
有些甚至躲在深山老林里,像桃花源一样过着避世生活。
但桃花源那么好的环境只是少数,很多百姓实际上过得十分艰难,藏在深山中朝不保夕。
如今听说朝廷收复关中,给流民分发田地,且五年不征赋税,百姓们纷纷回到关中地区,充实了关中人口。
并且如果你回到关中之后,即便是有了土地,种了粮食,在粮食没有收上来之前,缺少钱粮度日,朝廷也会让你以工代赈,修建运河。
汉朝的百姓被征徭役别说发钱,有的时候连饭都不管,还要你自己带干粮去。
现在朝廷财大气粗,从日本挖了大量金银铜矿,熔炼黄铜作为五铢钱,质量上乘还不会生锈,用来当做钱币,大量铜钱流入民间。
朝廷得到了水路运输,百姓得了钱财,官府和民间双赢。
这可比隋炀帝那个败家子光抽调民夫修建运河,却不管民夫的死活强得多。
只不过每逢这种大工程,在里面上下其手的贪官污吏也不少,克扣民夫俸禄,将民夫粮食以次充好。
因此只要是国家级的大工程,修建运河,都会由监察院和吏治院直接入驻,防止贪污**。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这也算是给杨彪赵温种拂等三公九卿找事做,免得他们在其它的国家大事上指手画脚。
而在一片繁华当中,章武二年落下帷幕,到章武二年末,刘备召开所有官员的大朝议。
宣布恢复前汉丞相制度!
第三十九章 陈丞相
崇德殿巍峨高大,百官站在台下,依次排列。
作为皇宫宫殿,洛阳皇宫其实已经十分破败,仿佛一个没落帝国,到了日暮西山的时候。
雨天外面暴雨,里面小雨。雪天外面暴雪, 里面小雪。冬天阴湿天气刮大风的时候,从破败的墙洞和没有修缮已经断裂的门窗吹进来,能将宫殿变成荒郊野外。
整个皇宫,也就崇德殿和刘备居住的西宫稍微好一点,其它地方几乎没法看,甚至不少宫殿都已经坍塌, 北宫已经成了遗迹, 全是残垣断壁。
这些宫殿的坍塌有些是毁于当年十常侍之乱,有些是年久失修, 还有些则干脆是人为破坏,比如当初董卓离开前火烧洛阳。
并不是刘备不想修,而是已经改名为工部的将作监算过一笔账,如果把南宫和北宫全部修缮一遍,恢复到康帝时期的模样,那花费岂止是个天文数字,两年军费开销也不过如此。
因为皇宫里用的一切原材料都不是普通材料,而是各郡产的名贵木料和石料,需要从各郡千里迢迢运来。
而且别说修缮,即便是维护费用,也是高的吓人。
拿后世首都故宫比较,故宫一年的维护费用高达数亿甚至十多亿,有一次光修缮养心殿就花了二点二亿。而洛阳皇宫是故宫的七倍,就可以知道洛阳皇宫修缮花费要多少。
因此汉孝康帝时期,刘宏大肆搜刮钱财, 有不少钱都用来修缮宫室。刘备现在还才刚过草创期,哪怕已经是天下最大的诸侯,也不可能把钱花在享受上。
当然。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洛阳已经如此破败,那为什么还要把首都放在洛阳?学曹操把首都放在邺城不行吗?
还真不行。
一个帝国的首都是有讲究的,并不是要它在帝国位置的中心,而是要在帝国资源、人口、利益版图的中心。
比如带嘤有大量海外殖民地,且与欧洲大陆要有沟通纽带,首都就放在伦敦。
一来伦敦周边平原较多,适合居住。二来它比邻泰晤士河,拥有出海口,与欧洲咫尺之隔,方便随时坐船前往欧洲大陆。
目前大汉的情况也是如此。
首都之所以放在洛阳,是因为洛阳处于整个大汉版图的最中心区域。从洛阳不管是去那里,都非常近。
如果学曹操把首都放在邺城,邺城离兖州太近了,一旦打起来,就有可能被人轻而易举地进攻到首都,就好像明代首都离辽东太近,被清军攻破山海关,立即就导致国灭一样。
因此为了调集兵马和物资转运方便,至少在大汉重新回归一统之前,洛阳的首都地位大抵是不会被动摇。
崇德殿之前好歹修缮过一两次,虽然看着比较老旧,但不至于破败。
今岁冬天下了一场雪,正是年末寒冬腊月,雪花飞舞,室内门窗紧闭,大臣们一个个穿着棉袄盘膝坐在殿内的席上,席上还铺设了棉被,算是体贴这帮年纪较大的老臣们。
刘备高坐在主位上,台下三公九卿,这次关羽和张飞没有回来,只有陈暮在。谋士团当中荀彧回来年末述职,反正魏郡到洛阳也不远,也就两三日功夫。
九虎上将里,只有守卫京畿任务的典韦和幽州平定后回洛阳的张辽高顺在,其余人各司其职,牵招守在河内,赵云在颍川,黄忠在邺城,太史慈和臧霸在青州,徐荣则目前镇守辽州。
朝臣们济济一堂,做年末工作总结。
“陛下,今年御史台的御史们走访多地,暗中调查,共查出贪官污吏四十七名,其中县令九人,县令以上无,县令以下三十八人,皆证据确凿。”
太尉杨彪向刘备启奏道:“臣已经联合司徒,罢黜了这些官员,又从各地提拔了新的能臣干吏,以填补这些空缺,请陛下阅览。”
下方就有御史台的御史们拿着这四十七人的案件卷宗上来,有纸之后,标点符合也早就有了,且古人写字比较简练,文言文繁体字,一个字就有多个含义,因此卷宗不会太多。
实际上现在刘备拥有幽州冀州青州司隶关中将近五州数十郡,四五百县,才查出四十七名贪官污吏,已经算是政治比较清明的了。
一般这种现象多出现在开国时期,等时间一久,官员逐渐腐化,形成利益团体和政治团体,贪官污吏会更多。
但现在的御史台和监察院上下级一体化,御史们就相当于后世的巡查组,经常乔装打扮走访地方,如果发现地方上有贪官污吏,就会联系当地监察院,在特殊情况下,县级监察院有权把县令给双规掉。
如果这名县令在地方上势力比较强大,在必要时刻,甚至可以从郡城里动用军队过来,强行控制住,只要证据确凿,上报给太尉,太尉就可以直接把这名官员罢黜。
监察院有权力罢黜官员,而司徒执掌吏院,吏院不能罢黜官员,却能够掌管官员升迁。
所以如果皇帝选人不明,在某种情况下,若是太尉和司徒联合起来,几乎想让谁丢官就丢官,想让谁升官就升官,权力还是非常大。
司徒赵温也站出来道:“启奏陛下,今年年初九品改制,以前不列入官吏的无数吏员亦被算入官吏当中,吏院今年原本是打算计划根据官员的道德水准、精干能力以及地方政绩,列出上品优茂,中品良等,下品及格,末品差劣四个等级,奈何官员增多,光统筹官吏名录,就花了大量时间。如今才刚刚将大汉目前官吏数目整理出来,总计是十九万六千八百七十二人,预计明年泰山学宫毕业之后,青州政务台再次举行官吏考核,人数应该会突破二十万。其中吏院也已经统筹出一部分官员的优劣,目前主要是青州临淄城中的官吏,有优茂者二千八百四十二人,良品者六千五百三十九人,及格者二千六百七十六人,差劣者三人,还请陛下阅览。”
吏治院的吏员同样抬着一大堆人事卷宗送上来,这些都是已经统筹过的官员,而且都是临淄的官员。这是因为临淄是青州政务台的驻地,钟繇如今为青州牧,执掌政务台,涉及全青州的官吏、民生、治安以及经济农业等等问题,全都由政务台解决。
当初陈暮主持政务台,后来是荀彧,两人先后主政,给青州留下了一个高效率和极度精简干练的机构,朝廷要评选官吏优劣,临淄大小吏治院立即行动起来,在政务台的高效运转之下,短短数月时间,就完成了优劣评选。
临淄城现在的人口已经超过五十万,按照一比五十左右的官民比例,包括各院的低级办事员以及小吏在内,大小公务员能够达到一万多人。毕竟是青州治所,官吏比地方上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些人的资料现在全都放进了薄薄的一张统计表里,内容很简单,姓名、年龄、出生年月、民族、学历、官职,然后是吏治院对其政绩以及风评、能力给予的评价等等。
青州是最早实行把德治实际到填表当中的地方,以前的汉朝德治,往往都是听说这个人很孝顺很有才干,于是州郡府就把这个人推为孝廉和茂才。
而如今的吏治院要经过实际调查,确认这个人很孝顺,且左邻右舍,同僚百姓有口皆碑,才会把这个人真实的道德水准写入进去。
要想得到优茂评选,能力、品德、政绩缺一不可,有了这个评选对于未来仕途有非常大的帮助。
只不过德治归德治,刘备坐在台上看着殿内逐渐开始堆积如山的各种卷宗,眼皮子就开始狂跳,不自觉地看向不远处如老僧坐定,头都不抬,仿佛已经打瞌睡了的四弟陈暮,眼神当中流露出一种“四弟救我”的感觉。
可惜陈暮像是完全没看到,根本不搭理这茬。
开玩笑,处理政务很累的。
这些都是国家大事,本来就该你这个皇帝过问,不能啥事都指望我呀。
然而还没完。
司空种拂也跳了出来说道:“陛下,今年民院统筹户籍人口,全国新增人员.......还有将作监今年.......”
又是一大堆工作报告和卷宗。
然后执掌祭祀和教化的太常士孙瑞又站出来将今年在各地推行的州学、郡学、县学进度向刘备汇报,同时建议加紧从泰山学宫抽调老师,重新组建太学。
因为如今大汉几乎五成以上的官吏都出自泰山学宫,导致天下学子纷纷涌入青州,前往学宫求学。
青州路途遥远不说,人才也大量跑到山东去,这对于各地来说不是件好事。
因此尽快落实太学,同时发展州学、郡学、县学乃至于乡学,进行普及化教育,提高优秀人才的知识储备,就显得非常有必要。
最后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计划书,堆满了大殿。
紧接着光禄勋司马防又上来报告了今年都察院的工作,卫尉孙坚报告了尉院的工作,廷尉张义报告了大理院的工作,太仆鲁旭报告了交通院的工作,大司农王邑报告了农业发展的进度,宗正刘艾,大鸿胪徐璆,司隶校尉宣璠等等。
就差兼职少府的陈暮没有给刘备找事做了。
光三公九卿汇报工作就已经过去了一个上午,刘备左右看看,总算是等到了众人把工作汇报完,眼巴巴地看着皇帝,等待着天子做出批示。
好不容易等大家说完后,刘备顾左右而言它道:“今年大家的工作进展都很不错,不知不觉已经到午后了,不如先在宫中吃了饭,午后再谈国事。”
杨彪站出来道:“陛下,这些事情都是国家大事,需要迅速做出批示。那些贪官污吏还被羁押着,如果不能迅速处理的话,定制罪名的话,恐怕难以安定人心。”
赵温也道:“是啊陛下,吏治乃是国家头等大事,可不能等。”
种拂也道:“民生治理亦是国家基石。”
“法制不可缺失啊陛下。”
“农业才是根本。”
“教育是一个国家的未来!”
“宗室也不能不管。”
三公九卿们纷纷站出来劝说刘备尽早定夺,整得刘备人都傻眼了。
去年的时候因为三公九卿的职权才刚刚划定,所以在政务上还处于摸索阶段,并没有太多的实际进展。
今年一年下来,工作基本都已经上手,下属职能部门也逐渐趋于完善,各地的各部门也都纷纷开展工作,包括陈暮执掌的少府财政部,也已经在各地组建府库,用来做给各地拨款之事。
像士孙瑞执掌的太常需要推行教化,在各地兴修学校,那么一个学校在地方上就需要多个部门合作,如教育院调研当地孩子入学情况,种拂的将作监要准备修建,而陈暮的府库则需要进行财政拨款,由各个部门进行审批。
一个乡学由郡府审批,县学由州府审批,郡学以上则由中央审批,层层上报,才能完成这一切。
所以分摊到各部门头上,工作量其实不小。
以前这种事情大汉朝廷基本不管,即便是要修建学校,基本都是地方官员自己做主,与中央无关。
造成地方官员与中央出现割裂感,同时中央集权也在这其中被一一打碎。
但如果中央啥事都管的话,每年天下政务实在是太多,跟康帝时期比,完全是当时尚书台所能够处理的政务十倍百倍,现在全都堆积到刘备面前,自然让他傻了眼。
其实这事说来也容易。
明清怎么解决的?
内阁和军机处。
六部尚书兼职内阁大学士或者军机大臣。
里面成员多达七八人,下面的附属官吏更是数不胜数,高效运转,能够快速处理政务。
而现在虽然已经有了内阁,但内阁成员除了几名一等录事尚书以外,基本都没什么实权,只有参议权而无审批权。
偏偏这几名一等录事尚书都有自己的要职在身,国家四处在打仗,不可能因为地方政务而耽误国家统一。
因此这些事情堆在一起,就只能交由皇帝处理。
当然。
或许有人说,为什么不三公九卿内部处理?
那样太容易滥用职权了。
比如一个太尉如果想罢黜某些高官而不需要经过内阁和皇帝审核的话,那会导致太尉权力过大,形成一个以太尉为首的政党,其余敌对官员想罢黜就罢黜,这还得了?
司徒也是如此,作为掌控升迁的官员,相当于吏部天官和组织部长,让谁升迁就升迁,很容易出现朋党满朝,到时候朝野遍地都是门生故吏。
所以让三公九卿内部处理的话,造成的后果会很严重。
因此正确的打开方式还是三权分立,三公九卿作为一方,内阁作为一方,皇帝作为一方。这样互相监督,最终大事由皇帝定夺,防止公卿以及内阁互相勾结,产生各种问题。
形式上和唐朝的三省六部以及群相制度有些类似,三省六部负责自己分内的事情,然后交由各个宰相处理,宰相们也互相监督,大事皇帝处置。
几乎是从唐到明清,差不多都是这种模式,如宋朝的枢密院,明代内阁,清朝军机处等。
这样就能帮助皇帝高效率地处理国家大事。
刘备现在缺的就是一个高效率的内阁,这个弊端他是知道的,当初陈暮沮授荀彧都跟他说过,只是当时他要组建内阁,任命丞相的时候被陈暮反对了。
毕竟那时他才刚登基没多久,连位置都还没有坐稳,立即就开始迈一大步,直接恢复丞相制度,这太快了些。
所以此事也就耽搁下来。
现在看到这堆积如山的文件,刘备又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要被处理那么多东西,再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四弟,顿时觉得牙痒痒,朗声道:“从今日开始,全国大小事务,都交由内阁审批,最后再交由朕处置。”
荀彧连忙说道:“陛下,内阁现在几位录事尚书都有职务在身,其余阁员只有参议权而无审批权,若是陛下放权给内阁的话,岂不是让那些资历还不足的二等三等内阁成员,掌控了国家大事?”
刘备又说道:“朕决定恢复前汉丞相制度,总揽内阁朝政,子归何在。”
陈暮左右看看,不情不愿地站出来道:“臣在。”
“从即日起,子归为丞相,可自由组建内阁,一切事物,皆由内阁处置!”
“臣.......遵诏!”
第四十章 章武三年
从章武元年刘备刚刚登基的时候,他就打算恢复丞相制,让四弟担任丞相。
但当时陈暮认为时机不到,至少要三年稳固统治才行。
历史上曹操从建安元年挟天子以令诸侯,刚开始还只敢给自己搞个司隶校尉,然后是司空,一直到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前夕, 才自任为丞相。
就是因为曹操也在跟刘协的保皇派一直做斗争,前期还算是尊敬刘协,不敢过于嚣张,等权势稳固之后,才愈发专横。
如今的形势跟曹操那个时候差别很大,刘备自己就是皇帝,没有刘协桎梏, 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当初刚刚登基的时候流言蜚语很多,不少人都认为是刘备胁迫刘虞传位, 因此人心不稳,如果上台之后立即任人唯亲,恐引得杨彪赵温种拂等一班老臣不满,因此此事就耽搁下来。
现在两年时间过去,刘备一来被堆积如山的政务弄得无从下手,二来随着这两年陈暮主持改制,旧朝新布,整个朝堂格局已经改天换地,跟当初有了天壤之别。
当时朝堂诸多老臣没有实权,只有影响力,但本身刘备就处于一个人心不稳的情况,如果这帮老臣们闹事,那无疑是会造成内部不稳定。
而如今经过改制之后,老臣们都有自己分内的职务,各司其职,双方都很有默契的只管自己职务的事情, 不插手朝政。
如此一来, 当大量堆积如山的事情要交到天子面前去处理的时候, 内阁的地位自然也应该往上提升。
西汉的时候,丞相的地位非常高。
按照汉朝任免丞相的仪式规定,一个新任命的丞相需要召开任命仪式,皇帝本人亲自出席朝会,在京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必须到会,然后由皇帝颁布诏令,宣布新丞相的诞生。
这一点和带嘤有点相似,首相被选举出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觐见女王,然后由女王任命,同时女王也有权罢免首相,只是一般不会用而已。
区别在于形式相同,但西汉的皇帝是有实权的。而带嘤的女王嘛,基本跟一个吉祥物没什么区别,没有太多实际权力。
现在刘备恢复丞相制度,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只不过现在正是乱世,一切从简,当场任命即可。
将所有政务全部转交到内阁之后,刘备就回了西宫当中,接着奏乐,接着舞去了。
虽说不该沉迷酒色,但工作不忘娱乐,舞乐连孔子都说是礼仪嘛。
陈暮到了年底还得加班,老婆孩子也没陪,好在罗敷善解人意,去岁就已经从青州搬来了洛阳,倒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经常是几年不回家,连自己的孩子都快不认识爹了。
说起来,陈暮的长子陈希瑜今年也八岁了,他出生于兴武元年,也就是公元194年,现在是公元202年,比曹操最喜欢的儿子曹冲还要长两岁。
次子陈希麟也已经三岁,中间还有个五岁的长女陈希雨。
四兄弟当中,就张飞还在单着。
受益于陈暮和郑玄提倡的双字,现在青州这几年生的子女已经大幅度出现双名。
很多人都说东汉双名是贱名,这确实不假。
可如今已经是汉末,就连大儒郑玄都打破桎梏,给孙子取名为郑小同,不取双名的历史自然已经结束。
双名的出现不仅是趋势,最重要的是有益于户籍管理,大汉几千万人都是单名,重复的人不计其数,叫张三李四的能从洛阳最北的谷门排到最南的平城门外。
现在双名开始流行后,户籍工作就好做很多。
只不过这些都是一些民间风俗问题,并不是国家大事,自然也就不多赘述。
如今年底一大堆事情,陈暮也懒得去管,哪怕是自己这个丞相刚刚上任,好歹陪着一家人过了这个年再说。
奈何现在大权在握,作为如今朝廷的实质二号人物,即便是过年时间,也不可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少府府邸还未变成丞相府邸,这几日来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门口车水马龙,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过来拜年祝贺。
上午才送走了几位公卿,下午就来了两位三公,前脚司徒赵温刚走没多久,师兄太尉杨彪就登门拜访。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送礼贿赂,无非就是聊一聊工作如何展开的问题。
三公九卿虽然有了实权,可面对新的工作一筹莫展,一年半下来进度不算快。
之前做惯了没有权力的虚职,陡然间可以参与朝政,手握法制、民生、经济、农业等等权力,对于他们来说,的的确确非常的陌生,一切要从头开始。
特别是他们处于的位置并不是基层,基层工作还可以靠摸索经验以及老带新的方式进行展开,不需要考虑太多。
可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要研究的方向就不是基层,而是战略方向。
譬如监察院今年要对全国官员**问题如何深入调查,卫尉要对全国各地治安要展开什么样的工作,教育部该怎么办好全国各地的学校,与地方如何进行对接等等。
有的时候高层选错了战略方向,远比基层出现一群贪官污吏,办理了几宗冤假错案,冒出几个流窜作案无法无天的游侠等等问题要严重得多。
所以国家战略往往要谨慎对待,不能一拍脑门就决定,而是需要经过多方讨论,严格征求各方意见,最后才能下功夫做。
现在陈暮这个新任丞相上任,各部门要展开工作,做好战略部署都要经过他的审核同意,三公九卿的头头们自然也要过来询问一下陈暮的意见。
等到这些人走后,又有另外一些人过来,有送礼的、拜访的、求学的、请教问题的,排队求见的人能从少府门口排到朱雀门。
到章武三年初,新年十多天,陈暮就没时间歇息过。
送礼贿赂求官的人自然是不准进来,且还要拿小本本记下,送去吏治院降低这些人的评分。
陈暮要求德治,对贪官污吏零容忍。
正常过年拜访的,自然要请进来聊聊,基本也就是寒暄两句就行。
还有求学的,像自己当年在学宫里的学生如今就有很多在洛阳为官,这些人组织了同学会,势力不小,颇有点结党营私的意思。
到今年过年的时候,纷纷联名来拜访,带的礼物也不是很贵重,陈暮自然要告诫他们一番,不许结为朋党。
真正比较重要的就是那些在京中留任的高级官员以及要去外地为官的人。
像内阁当中,有多名成员前来拜访,二等参议博士董昭、毛阶、王脩、邴原、氏仪、孙邵、孙乾、简雍、崔琰等人全都来过。
内阁职务只是一种顾问头衔,并非本职,他们的本职基本都是在从三品到从二品之间的高级官员。
并且上述这些人的资历非常老,基本都是刘备早期臣子。其中氏仪孙邵还是陈暮的门生故吏,当初陈暮担任青州刺史,二人就是他的从事,因此不能不接待。
现在官员调整还是比较频繁,这里面有些人留京,如董昭和孙邵目前就在少府担任要职,分别为从三品少府丞和少府御,是陈暮的左右手。
毛玠和崔琰则一个在吏治院,一个在监察院,二人都是正三品的等级,属于太尉和司徒的两个副手,帮助三公处理人事。
而王脩和邴原则留在了民院,帮助司空管理户籍和将作监的工作,一个是正三品司空长史,另外一个则是从二品将作大匠,职务基本只在九卿之下。
还有华歆、孙乾、氏仪、简雍四人外放,去冀州、青州、幽州以及关中担任各地的州牧丞、州牧史、州牧佐、州牧御等新增设的州牧副手职务,品级都是在正三品和从三品之间。
官员改制之后,为了权衡州牧以及州郡的民生军事长官,为他们增添了多名副手,以起分治作用。其中州牧丞正三品,其它官职则是从三品。
如果把从二品的州牧看作省高官,那么州牧丞就算是高官,州牧史、州牧佐、州牧御等职务则算从三品高官。
四人要去外地主持地方州郡工作,配合沮授、荀彧,公孙瓒以及目前担任幽州丞的鲜于辅等人的工作,自然要过来询问一下陈暮,过去之后该如何展开比较好。
而陈登、满宠、贾逵、杜畿、枣祗、杨阜、杜袭、张既、任峻、司马朗等人也都过来拜访,他们在内阁当中的职务是三等谏议侍郎,属于七品到四品之间的中下级官员,本职工作也基本已经落到实处。
他们有些是在三公九卿各部担任中级官员,有些要去外地担任太守,还有些去各郡担任太守副职或者州郡里面的中等要职,级别也都是在七品到四品之间不等,属于官员中的中坚力量。
现在整个朝堂、地方,除了从一品的三公,正二品的九卿,以及类比九卿,同为正二品的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以外,就连三独坐之一的尚书令,也都是刘备和陈暮的嫡系。
新年拜访,贾诩荀彧等人自然也都来过,可以说除了那些没资格前来拜访的七品以下低级官吏以外,只要是认识陈暮,有点门路,都削尖脑袋往少府府邸跑。
甚至除了大大小小的青州嫡系以及打算投靠的官员以外,还有像蔡邕这样已经从青州被调到洛阳担任正三品太宰的学院派夫子亦是登门造访。
郑玄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历史上他在前年,也就是公元201年就已经病逝了。
只是他之所以病逝是因为袁谭逼迫当时已经重病缠身的郑玄随军,以增加袁绍的名望和民心。结果旅途劳顿,导致病情加重,最终在冀州元城病死,属于是**大于病魔。
现在自然不存在刘备逼迫他随军奔波,虽然也确实生病了,但华佗一直帮忙调养身体。
只是由于生病的缘故,老头不得已只好卸任了学宫祭酒的职务。刘备封他为县侯,准许他回家颐养天年,祭酒由蔡邕接任。
泰山学宫祭酒这个职务相当于后世清华北大的校长,属于副部级,在此时则是从三品,行政级别对应的是州牧丞之类的高官或者少府丞少府御这样的副部长。
蔡邕干了两年,由于当初董卓焚毁了大量国家典籍,青州只救出了少部分,因此在刘备政治逐渐稳固之后,就让管宁为学宫祭酒,召蔡邕来洛阳担任太宰,进行编纂史书、整理库存、修缮残品等工作。
在商周的时候太宰乃是百官之首,相当于丞相。但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太宰的地位就开始直线下降,被排除在三公之外。到了西汉地位就更低,变成了太常的属官,只有秩六百石。
陈暮主持改制之后,太宰从太常的属官中独立出来,负责管理国家藏书、编纂史书、整理文献、审核印刷出版、制订著作法律等等,相当于国家新闻出版总署。
虽说现在没有广播电影电视网络,不至于出现****的职能。但有了印刷术之后,青州就一直有报纸,且将来蒸汽机问世,也会往全国推广。
所以现在属于是未雨绸缪,等报纸在全国广泛流行之后,太宰的作用和地位,大概也会直线上升,提升到类比九卿的部级上。
一直到大年初七,拜年的人少了很多,等最后见了诸葛亮、杨修、陈群、孔俭、姚博、黄琦以及新收的徐庶、庞统、向朗等学生之后,今年的拜年见礼应该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到了晚上,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陈暮坐在客厅里有些疲惫地揉搓着太阳穴。贤妻罗敷帮他换了一杯去年新炒的名贵茶叶,又拿了一碟糕点点心进来。
“希瑜他们呢?”
陈暮喝了一口茶,扭头问道。
罗敷笑吟吟地道:“在后院听周媪念故事呢。”
“希麟没闹腾了?”
“早睡了。”
“这些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多亏了你照应。”
陈暮把罗敷搂过来,亲昵地抚摸着她的腰间,深情地目光注视着她。
虽然妻子的皮肤依旧白皙晶莹,宛如十八岁的少女。
可她那眉宇间的一抹皱纹以及鬓角的一丝白发,还是在提醒着陈暮,岁月仍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苍老的痕迹。
原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得这么快了,我们也已经不再年轻了。
陈暮心里想着。
他是永康元年生人,也就是公元167年,罗敷则是建宁四年生,公元171年,比他小四岁。
今年章武二年已经过去,正式进入公元203年。
还差十个月罗敷就要满32岁了,而陈暮也还有几个月,就要正式满36岁。
当初罗敷是21岁嫁给自己,不知不觉,夫妻二人已经结婚十年,膝下儿女成群,这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哪里的话。”
罗敷早就习惯了丈夫的深情,轻声在他耳边道:“夫君是忙大事的人,罗敷帮不了夫君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养育好儿女。”
陈暮笑了起来:“希望这三个调皮蛋没有让你太操心,以后闲下来,我得亲自教育他们,可千万别成了纨绔子弟。”
罗敷也笑道:“希瑜还是很听话的,这两年每日勤读书,在书院里也不惹事,从来不和汝南王耍混,只和济阳侯玩,现在书读得也好,老师都夸他聪明。”
“只和济阳侯玩?”
陈暮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现在刘备不像历史上那么颠沛流离,子嗣也逐渐昌盛起来。
目前有子七人,女五人,儿女总共13人。
其中年长着有嫡长子刘封,生于中平二年,也就是公元185年,今年17岁。
他是刘备于中平元年讨伐黄巾,立有功勋被朝廷任命为济南相,在济南娶当地豪族李氏女生的儿子。
嫡次子刘侯,生于中平五年,也就是公元188年,今年14岁,与嫡长子刘封还有另外两名公主是一母同胞,都是皇后李氏所生。
然后是庶子刘永,生于初平元年,也就是公元190年,今年12岁。
他是刘备子女中最聪慧的儿子,自小喜怒不形于色,读书习字,皆有早慧,颇得刘备喜爱。
其余诸子基本都在10岁以下,年长有才能的只有刘封刘侯刘永三人。
其中刘侯就是汝南王,刘永就是济阳侯。
二人之前都在泰山学宫读书,章武元年刘备登基为帝,召皇后和嫡长子刘封来洛阳。
去年又把其余诸子和妾室召来,一大家子正式入住皇宫。
刘封这个人怎么说呢?
虽然比较勤学,陈暮也教得不错,但为人多愁善感,曾经种了一颗紫竹枯死,亦是十分难过。
刘侯的话就比较贪玩,在学宫经常逃课出去玩耍,素来被学宫夫子们不喜。
唯独刘永为人聪慧,书读得好,为人也老道,被周围人喜爱。
罗敷觉得自己的儿子和刘永在一起,近朱者赤,儿子也热爱学习天天向上,让她很高兴。
就好像后世很多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天天和班里前几名玩,不要和班里倒数几名玩在一起是一个道理。
可陈暮听在耳朵里,却很不高兴。
一个皇帝的庶子。
天天和丞相的儿子在一起玩,这是什么意思呢?
“罗敷啊。”
陈暮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罗敷问道:“怎么了?”
陈暮说道:“你觉得书院的夫子们教的好,还是在洛阳读书比较好?”
罗敷毫不犹豫道:“自然是书院更好。”
陈暮点点头:“为了孩子的未来,今年你们搬回青州,至少等孩子从书院毕业之后,再看看吧。”
“夫君......”
罗敷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陈暮叹息道:“一者为孩子的未来,二者,我的子女,可不能跟陛下的子女走得近。将来若是涉及夺嫡之争,恐有灭门之祸,罗敷要明白。”
“我明白了。”
罗敷瞬间醒悟过来,懂了为什么陈暮会让她带着儿女回去的原因,连忙应是。
“明白了就好,到了为父这个位置,如履薄冰啊。”
陈暮摸着妻子的发丝,目光望向客厅外。
已是天色黑了,繁星点点。
刘备若是在还好,将来刘备若是驾崩了,涉及夺嫡,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在这件事上,恐怕自己也得未雨绸缪,做好准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