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做好事，可重生
“天，楼上阳台掉下来了！”
“下面有人！”
“天啊！砸到人了，那个人刚把身边的小孩推了出去，自己被砸到了！”
“快救人，打一二零！”
周围乱糟糟一片嘈杂，景玉明在瓦砾中半睁着眼，看向三米外哇哇大哭的小女孩，眼神慢慢凝固，他感觉意识在逐渐的消散。
自己窝囊的活了三十多年，想不到，死的时候却像个英雄。
脑中闪过这个莫名的念头，景玉明的脸上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
1998年很不太平，国际、国内都发生了很多大事。
国际上的大事对于华夏冀北省清江县的普通民众来说，太过遥远，他们的生活，实际上并没有因此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但1998年是景家最为困苦的一年。
这一年，景万胜做生意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他赊欠出去90万的货，欠账的老板却跑路了。
在1998年，90万是个天文数字，这也是景万胜做生意打拼十来年全部的家当，甚至，还有十几万的负债。
景家从小富家庭立马变成负债累累。
更雪上加霜的是，景万胜的儿子偏偏出了事。
他们的儿子景玉明，中考顺利考上县里最好中学清江县一中，但在开学的前一天和同学出去玩，不幸遭遇车祸伤到头部，已经在医院昏迷了八天！
……
正值下午五点半，秋老虎余威犹在，人们都尽量的待在凉快的地方，能不暴露在太阳下，就尽可能的避免晒到阳光。
清江县第一人民医院里难得的稍显安静，医院大厅里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
烈日的余晖下，姚佳迈着大长腿，顶着大太阳，急匆匆的走进了医院大厅。
姚佳身高腿长，面容姣好，修长的身材走路带风，挽成单马尾的头发伴随着她急匆匆的脚步快速左右摇晃着，扫过她脖颈间深小麦色的肌肤，浓密的发量羡慕死未老先衰的秃头。
轻车熟路的爬到住院部三楼，姚佳停下脚步。
她轻喘几口气，平复因为快速走动带来的喘息，然后掏出一块米色带着小花图案的手绢，挑出干净的一角，认真地擦去额头沁出来的细密汗珠。
一两分钟后，等气息平稳下来，姚佳才慢慢的走到楼梯右手最里边的病房门前，轻轻的敲了两下，然后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期望的奇迹没有出现，景玉明依然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
景玉明的身边，林秀正在熟络的给景玉明按摩身体。
听到敲门的动静，林秀扭头看过来，见是姚佳，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轻声说道：“佳佳来了。”
“嗯，秀姨，明明哥哥今天怎么样？”姚佳走进病房，关切的扫过景玉明，看着他依然是无知无觉的样子，心中一酸。
算上今天，景玉明昏迷，已经足足八天。
早已经远远超过了医生说过的最佳清醒时间。
他成为不能苏醒的植物人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
“还是老样子。”林秀浅浅叹了口气，透着认命的疲惫感，但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给景玉明进行肌肉按摩。
姚佳看着景玉明清瘦的面容，轻声说：“明明哥哥一定会醒过来的！”
脸上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林秀抿抿嘴角，手上动作不停，然后重重的点头。
会醒过来的，自己的儿子一定会醒过来的！
姚佳也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此时，任何语言都是无力的。
“佳佳，不用每天都来，天这么热。”林秀找着话。
“没事的，秀姨，反正现在也是在军训，每天放学很早的。”姚佳轻声说，目光一直停留在景玉明的脸上。
“醒过来吧，明明哥哥。”少女内心无比虔诚的祈祷着，“只要你醒过来，就算你再叫我黑妞，我也不生气了。”
然后，她感觉自己看到了奇迹。
景玉明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不相信的眨眨眼睛，姚佳死死盯住景玉明的手指，小声急切的说：“秀姨，秀姨，明明哥哥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这句话好像有股特殊的魔力，林秀咻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儿子的手。
不是幻觉！
她也看到了！
景玉明的手指，的确在慢慢的抽动。
“明明，明明！”林秀情绪激动，连声呼喊着的儿子的小名，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姚佳睁大双眼，看着景玉明眼皮颤动，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天呀，明明哥哥真的醒了！
喜悦化作泪珠，充溢姚佳的双眼，让她眼前变得模糊。
景玉明感觉自己从一片混沌中逐渐的有了意识，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妈？”
第一眼便看到眼前这张憔悴但显年轻的面孔，景玉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妈妈林秀，在他大学毕业那年就积劳成疾去世了啊。
可是眼前这个虽然憔悴但年轻的面孔是如此的鲜活，景玉明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自己这还是在做梦吧？
人的头遭受重创后，也会做梦吗？
一时间，景玉明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明明，明明啊，你可醒了，吓死妈妈了啊！”
这几天的积郁情绪迸发，林秀握住儿子的胳膊泣不成声。
景玉明看看俯身痛哭的妈妈，茫然的扫过房间。
房间的墙上方仅刷白灰，还有片片脱落，下边是浅绿刷漆，同样不少地方露出内里的砂浆。
左边有个简陋的手工木桌子，上面杂乱放着一堆东西；吊扇吱呀呀的转着，还在摇晃，让人总有种立马就要掉下来的感觉。
南墙上的窗户上挂着白色的窗帘，阻挡阳光的侵入，却阻挡不住热气升腾。
窗帘上有着几个红色的大字：清江县直医院。
医院？
清江县直医院？
景玉明的脸上更加茫然了。
“明明哥哥？”
咦，旁边这个黑丫头看上去也有些眼熟。
似乎……
妈妈、黑丫头、清江县直医院。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景玉明脑中灵光一闪，“穿越”一词跳了出来。
我这是，回到了十几岁出车祸的那一年？
记忆好像潮水般汹涌袭来，景玉明感觉脑子好像成了一堆浆糊，一时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姚佳短暂的失神之后，欢呼一声，绕过林秀，凑近景玉明的脸，抓住他的肩膀，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明明哥哥，你醒了！你现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你是……姚佳？”
2，我的青梅竹马
“是我，是我，明明哥哥，你还好吗？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平时都是叫人家佳佳的，怎么突然喊全名了？
姚佳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不过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情绪，立马就被她抛开。
右手抓住景玉明舍不得放开，她左手快速滑过眼睛，擦去碍事的泪水，目光仿佛要粘在景玉明的脸上，片刻都舍不得挪开。
只是，眼泪好讨厌啊，一直流个不停。
姚佳不断的重复着左手擦拭眼泪的动作，呜咽声止不住的越来越大。
看着哭泣的姚佳，景玉明的眼神慢慢变得温柔。
眼前这个黑丫头，算是景玉明的青梅竹马。
景玉明四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从老家搬到了县城的城中村姚村，投奔景玉明的二姨夫姚宏亮，和姚佳一家成了邻居。
至于景家为什么搬到姚村，还有一段不愉快的往事。
景玉明老家是在清江县辖下油坊镇李庄村，距离县城三十里远。
从村名就能推测，这个李庄是以李姓为主。
事实也是这样，景姓在李庄势力孱弱，人数也少，往不好听里说，姓景在李家村就容易受欺负。
农村人淳朴是淳朴，但捧高踩低、仗势欺人的事情也绝不少见。
当初林秀嫁给景万胜之后，没过几年，就因为接水，爆发了一场冲突。
那个年月，在农村，自来水入户还没有普及到户，李庄大部分家庭要吃水，还是要靠村子里几个公用水龙头。
有一天，林秀排队去打水的时候，有李姓的老娘们插队，直接把林秀的水桶扔到了最后面。
林秀也不是受气的性子，当即和她们吵了起来。
对方蛮横无理，嚣张霸道，很快吵架变成了打架。
李姓的那几个老娘们一起打林秀，林秀当然吃了亏。
这件事把林秀气的大哭一场，本来就对土里刨食的生活绝望，如今又受了欺负，说什么再也不留在李庄生活了。
当时景玉明才四周岁，妹妹景玉慧两周岁。
景万胜林秀两口子先带着景玉慧去了县城，留下景玉明跟着爷爷奶奶。
来到姚村后，景万胜先是卖了一年菜，然后和姚宏亮一起做羊绒生意，慢慢的日子越过越好。
在县城拼搏了两年后，景万胜买下了租住的小院子，把父母和儿子都接到了县城。
这一年，景玉明六周岁四个月，姚佳六周岁两个月。
两人相识于幼年，又是邻居，小学都还是一个学校一个班，自然而然的，成了最要好的玩伴，一起长大，弹指十年。
只不过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景玉明出院后，父亲景万胜因为对他有种歉疚之心，硬是花大价钱，把景玉明送到了清江市升学率最高的高中，临山中学。
从此景玉明和姚佳的交集越来越少。
高中时期两人来往很是密切，书信电话不断，甚至还挑明心迹，成为异地恋情侣。
不过大学时代，景玉明只考上了一个冀北大学的三本院校，姚佳则去了尚海复旦。
之后姚佳一路硕士博士读下去，而景玉明大学毕业就开始进入社会，辗转反复，挣扎于底层之间。
巨大的差距让两人渐行渐远，最终分手，形同陌路。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默契的同时断了联系。
景玉明能理解他和姚佳的渐行渐远，活成了两个世界的人，非要凑在一起，或许对双方来说，都是悲剧。
不过在少年时代，姚佳还是完全的倾心于他，一颗芳心牢牢的系他的身上。
当然这大概和他非常俊朗的脸很有关系。
已经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好几下，眼前的场景依旧。
景玉明忍着疼痛，看着喜极而泣的母亲和姚佳，心想自己大概这是真的重生回到十六岁了。
世间大梦一场，人生几度秋凉。
重生好，重生好啊！
他那辈子可是有着太多的遗憾和不甘，如今能够重来，只能说上天真是太宠爱他。
“系统，系统有不？”景玉明还不知足的偷偷在心里呼唤几声。
毫无回应。
又试着花式呼唤了一下，依然没有任何反馈。
好吧，应该是没有系统了。
景玉明有些遗憾，但立马又振作起来。
他最后的一份工作，也是最稳定的，干了差不多八年，证券经纪人！
虽然没做出什么成绩，随波逐流，但对华夏的证券市场的历史，可也是做过一番深入的研究的啊！
华夏几次大牛市的牛股，不说了熟于心，但记忆里也有大致的印象。
现在自己重生了，那在金融市场，岂不是能呼风唤雨？
想到这里，景玉明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几下。
华夏的证券市场虽然牛短熊长，但牛股也有不少的，只要抓住机会，不说别的，财务自由还是能够轻松做到。
上辈子自己人生失败，现在竟然重生了，那必然是要扭转人生，走上辉煌的啊！
稳住，稳住。
景玉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活下当下，先把眼前的事情整好再说。
首先要弄清楚这个时空和重生前有没有区别，万一突然变成高武世界呢？
“妈。”他轻声呼唤。
“唔~，哎~，明明，妈在呢。”林秀抬起头，眼睛已经红肿。
这段时间，儿子住院，家里被骗，她已经心力憔悴，情绪都要到了崩溃边缘。
所以在看到景玉明醒了过来，立马止不住的大哭一场。
回想起母亲在自己大学毕业就积劳成疾去世，景玉明鼻子发酸，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柔声说：“妈，我没事了。”
“没事好，没事好，”林秀抓着儿子的手，用力挤去眼中的泪水，猛然想起什么：“对，叫医生过来，让医生看看。明明，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紧张的盯着景玉明，生怕他真的说出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听着母亲一直喊自己的小名，多少年都没有听过了，景玉明有一刹那的羞耻，但很快就抛之脑后，转而甘之如饴。
“没有，我现在感觉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那个，佳佳，你帮我去喊下医生。”林秀舍不得离开儿子半步，转而对姚佳说。
“嗯！”姚佳很懂事，不舍的放开景玉明，跑了出去。
3， 那些要被改变的
跑出病房的姚佳变得茫然失措，她不知道去哪里找医生。
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生，一遇到事，就开始慌乱起来。
正巧有个护士从这里路过，姚佳赶紧喊住她，告诉对方景玉明醒过来了。
听到姚佳的话，小护士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说：“醒了？”
景玉明的住院曾是医生护士们之间的谈资。
脑部受到重创的人，如果在前几天醒不过来，那基本上，就后面就真的再难以清醒了，成为植物人是很正常的结果。
她们对这个俊美的男孩一直昏迷都抱着深深的可惜之情。
现在听眼前这个黑黑的小女生说景玉明醒了，护士立马紧走几步到病房门口。
就看到林秀正在和景玉明说话，景玉明人虽然看上去憔悴，但眼睛明亮，看到她探头看过去，还朝着她点头微笑。
我的天啊，居然真的醒过来了。
小护士想起当初脑病科的邹主任曾说过这个孩子如果不能在3天之内醒过来，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几乎已经被判定为植物人的病人居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护士不禁也为景玉明醒过来感到高兴，脸上露出笑容，朝屋里喊了一句：“我去喊邹主任过来，别乱动！”
说完她急匆匆离去。
很快，脑病科的邹主任带着几名医生来到了病房。
见到景玉明的现状，简单问诊，邹主任也不禁啧啧称奇。
此时的景玉明思维敏锐，意识清楚，完全没有昏迷许久的意识不清混沌状态。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开了单子，让景玉明做个加急头部ct。
景玉明知道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为了让母亲放心，从善如流的听医生的安排，去做了检查。
因为是加急的，二十分钟后，ct片子就出来了。
“除了外伤，一切正常，脑干部的淤血已经完全消失了。”邹主任感觉自己亲眼目睹了一场医学上的奇迹。
当初景玉明被送来的时候，脑部出血足有五十毫升，出血部位凶险，也不敢做手术。
而且一个县医院，也没有做脑部开颅手术的条件。
也没有转院条件，现在还没有后世那样交通便捷。
说实话邹主任在景玉明昏迷一周后，基本就已经对景玉明不抱任何期望了。
没想到景玉明苏醒过来，而且，似乎没有任何的后遗症。
听了邹主任的话，林秀激动不已，不停的对医生他们说着谢谢。
“再观察一天看看，明天再做个复查，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邹主任最终一锤定音。
送走邹主任他们，林秀喜不自禁，想要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有不断的重复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姚佳忍了一会儿，终于开始说话，叽叽喳喳的围着景玉明说了好一会的话。
从关心景玉明的身体，到军训如何辛苦，自己又晒黑了一层。
景玉明忍不住的笑：“黑妞，你本来就黑。”
姚佳瞪眼，转而对林秀撒娇：“秀姨，你看明明哥哥~”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林秀握住姚佳的手，爱怜的说：“我就没见过像佳佳这么俊的女娃，佳佳可不黑，就是晒的，养养就白了。”
姚佳就得意的冲景玉明扬扬眉毛。
青春真是美好啊。
景玉明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了，看着此时青春洋溢的姚佳，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从他苏醒过来，到医生离开，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天色已经微微发黑。
景玉明看看外面，对姚佳说：“佳佳，你快回家吧，不然泰叔他们该着急了。”
他口中的泰叔，是姚佳的父亲姚宏泰。
“嗯，那我明天再来。”姚佳也怕爸妈着急，本来就不喜她每天都要往医院跑。
景玉明连忙说：“不用，明天我估计就出院了，回家再找你。”
“哦，那更好，那秀姨我回家了。”姚佳恋恋不舍的走了。
林秀送姚佳出门，一直目送姚佳下楼，才返回坐在儿子的身边。
“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吗？”她不放心的再次问景玉明。
“真的没事了妈，我现在恨不得下床跑一圈。”景玉明微笑。
林秀吓了一跳，赶紧阻止：“你可别动，听医生的，再观察一天。”
其实只有景玉明知道，他还是有个后遗症的。
就是偏头痛。
原来的历史时空里，整个高中，他都是在时不时的偏头痛中度过。
也去好几个医院做了各种检查，都没有查出到底是什么问题。
直到上了大学，偏头痛才慢慢的消失。
这种头痛也不是不能忍受那种，就是时不时的出现，非常的腻歪人。
正因为这种头痛，他一直担心自己的健康是不是要出问题，性格也变得孤僻沉默不合群，成绩也没搞好。
可以说，一定程度上，时不时出现的偏头痛对他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这一世，他不打算告诉父母了。
反正过三四年，就不再痛了，告诉他们也是白担心。
儿子突然就苏醒过来，而且看上去一点问题也没有，林秀一直处于喜悦的兴奋之中。
景玉明却想起了此时家里的现状。
景万胜做生意，赊出去的货被人坑了，这可以说是他们家庭从生活优渥到艰难困顿的转折点。
现在景万胜不在医院，其实是和姚宏亮一起去了浙江桐乡。
被坑的不止是景万胜，姚宏亮被坑了一百多万，损失比景万胜还大。
他俩得到消息，坑他们货的徐虎，人就在桐乡。
景玉明记得很清楚，就他苏醒的这个时间，父亲和二姨夫找到了那个坑他们家货的徐虎，并且成功的把徐虎带回了清江县。
但是，后面，景万胜和姚宏亮做了一个错误的决策，导致他们两家的损失一分钱都没有找补回来，成了实打实的烂账。
这一世，景玉明重生回十六岁，当然不会再让家庭陷入同一个泥沼之中。
景玉明看看母亲，用不经意的语气说：“妈，我爸呢？”
听景玉明问起，林秀才恍然回神。
“对了，给你爸打电话，让他知道你醒了，没事了！”
林秀碎叨叨的说：“还有你爷你奶，怕刺激他们，一直没有说你的事呢。”
景玉明的爷爷奶奶年纪比较大，他的父亲景万胜是二老的小儿子，排行第五，算是老来得子那种。
所以景玉明出车祸的事，景万胜林秀两口子一直没敢给老人说，瞒着他们。
“嗯，妈，你去给我爸打电话吧。”景玉明微笑着对林秀说，目光幽深平静。
4，讨债难
一九九八年这个时间，拥有手机的人并不多。
这个时间，bb机都还在一统通讯的天下。
不过景万胜之前做生意算是比较成功，是比较早拥有大哥大的那批人。
林秀依依不舍的出去给景万胜打电话，房间里只剩下了景玉明。
他环顾简陋的病房，知道自己能住个单间，也是景万胜花钱的原因。
景万胜做的是羊绒粗加工生意。
这是清江县特色产业。
羊绒是一种比较名贵的天然动物纤维，生长在山羊外表皮层，掩在山羊粗毛根部的一层薄薄的细绒。
这种细绒入冬寒冷时长出，开春转暖后脱落，自然适应气候，属于稀有的特种动物纤维。
羊绒之所以珍贵，不仅产量稀少（仅占世界动物纤维总量的0.2%)，更重要的是其优良的品质和特性，被称为“纤维宝石”、“纤维皇后”，是目前人类能够利用的所有纺织原料都无法比拟的，所以又被成为“软黄金”。
华夏羊绒产量占世界总产量50%以上，而清江县羊绒产量占华夏的60%，素有羊绒之都的称号。
说真的，清江县地处冀北平原，既没有规模化养羊，现在也基本没有羊绒成品深加工企业，但却硬是靠羊绒粗加工拿到了“羊绒之都”的称号，也很神奇。
清江县里很多人都从事羊绒粗加工行业，景万胜就是其中一个。
九十年代，羊绒加工利润率是比较高的。
而且因为山羊绒的价格在九六、九七年到达了顶峰，一公斤高达一千六百多元。
景万胜这几年每年都能有近二十万的纯收入。
在1998年，这个收入放到整个华夏，也算是中等偏上的。
但有一点，做这个生意，尤其是羊绒粗加工，大部分都是赊账。
类似景万胜这样的散户，把加工好的羊绒卖给收绒的大户，很少能现钱交易。
景万胜在二姨姐夫姚宏亮带领下，八七年就开始干羊绒加工这行，从无到有，到1998年经过些年辛苦的劳动，拼搏了大几十万的身家。
他还踌躇满志的准备增加梳绒设备，把事业做大。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98年开始经济危机，波及了整个经济环境。
国内外几乎所有行业遭受重大打击，羊绒行业当然不能例外。
景万胜和姚宏亮一直把加工好的羊绒卖给收绒大户徐虎。
徐虎属于羊绒二道贩，有自己的销售渠道。
其实徐虎平日里风评还不错，和他交易，赊账三四个月最多半年，都能把账结清。
这么多年合作了，景万胜、姚宏亮和徐虎俨然已经处成了朋友。
所以，今年春天，徐虎再次找他们收绒，景万胜把价值九十万的羊绒赊给了他，姚宏亮则赊出去一百二十万的货。
没想到，这次赊账最多的一次，出事了。
到了结账的日子，徐虎人不见了。
急的火烧火燎的两人四处打听，才知道徐虎这次赊账居然高达两千多万，现如今，还有很多赊给徐虎羊绒的人都在找他。
徐虎消失，这下所有人都炸了。
他欠景万胜和姚宏亮单人账最多，故而两人对寻找徐虎非常上心。
就在这个时候，景玉明还出了事。
可能要倾家荡产，儿子又在医院昏迷着，景万胜内心的焦灼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姚宏亮打听到隐秘的消息，徐虎在桐乡。
他立马通知了景万胜。
景玉明就躺在医院里，景万胜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着儿子。
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这个重大损失必须由他来想办法弥补。
思考再三，景万胜和姚宏亮一起去了桐乡。
也算是上天保佑，他们在浙江桐乡濮院真的找到了徐虎，半是强迫半是恳求，硬是把徐虎从浙江带回了清江县。
回到清江县的这天，正好是景玉明苏醒过来的这一天。
把徐虎带回清江，这里面有一个机遇，但景万胜做了错误的决定，导致后来他们家始终没能翻身。
这件事，这个时间点，后来景万胜曾不止一次的和景玉明念叨，景玉明记得特别清楚。
看着母亲出门去打电话，景玉明知道父亲知道自己苏醒过来的消息，会立马赶来医院。
要改变景家的命运，就从这件事开始吧。
……
姚宏亮家。
东偏房储藏间。
小小的屋子只有十多平，里面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
出了门，四面都是墙，仅有北墙上有个小小的透气窗口。
姚宏亮和徐虎坐在木床的两边，一人一只烟，烟雾在两人阴沉的眉宇间弥漫。
景万胜靠在门口的墙上，不时挥手扇开烟雾，眼睛一直盯着徐虎。
他不抽烟。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闷而压抑。
“呼~~~”
用力喷出最后一口烟雾，徐虎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跟用力的碾了几下。
他肩宽肚圆，圆头圆脸，长相富态和善。
不过徐虎此时也是神情阴霾，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姚二，景五，你们把我弄回清江也不管用，我没钱就是没钱，杀了我，也没钱。”
他称呼的是两人在家里的排行，既表示和两人关系曾很不一般，又暗示他的地位高于二人。
不过强硬的语气遮掩不住他的色厉内荏，徐虎垂在身侧的左手，一直不停的攥紧又松开。
姚宏亮不说话，啪嗒啪嗒的抽着烟，黑黑的双眼圈在烟雾里时隐时现。
人是弄回来了，但徐虎就是说没钱，难道还真能弄死他。
“虎哥，你神通广大，一二百万就真弄不出来？”景万胜不甘心的再次开口。
他不相信徐虎在清江坑了两千多万，这么短时间里就都花完了。
徐虎表情又丧又无奈：“老五啊，我说了你怎么不相信呢。我真的不想坑你们的钱！我是把货发到了意呆利，那边突然就出事了，我是真没招啊。我人都去了趟意呆利了，就我那合作伙伴，老亨特，他娘的人死了！人死账消，他那公司不认账，我能怎么办？啊，你说我能怎么办？”
5，反正没钱
他重复着最后的反问句：“我损失了两千多万啊，在国外，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咋办啊？啊？”
沙哑的声音透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徐虎脸上五官扭曲，似乎下一秒就能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动出来。
景万胜腮帮子也在颤抖，牙齿咬的吱吱响，双拳攥的紧紧的，指甲都要刺进掌心。
意呆利人坑了你，你就要坑老子是吧？
他很想上去一拳把徐虎这张扭曲的胖脸打个稀巴烂。
“咳！”
姚宏亮大声的咳了一声，让屋内紧张的气氛轻松了那么一丝。
他把抽的半截的烟扔掉，看着徐虎说：“虎哥，你是咱县里数得着的大老板，身家肯定不只有这两千万，俺们兄弟也不想把钱一下都拿回来，你想办法给我们一人五十万，剩下的以后再说，行吗？”
景万胜也说：“是啊，虎哥，我和二哥这次，可都背上债了，好歹先给我们一部分，我们也能继续看着买卖。”
他的语气，已经是恳求了。
徐虎长叹一口气：“我没你们想的那么有钱，这次意呆利的帐一死，我手里也真没有什么现金了。”
“你有厂有地啊！”景万胜脱口而出：“虎哥，你卖几块地，不就有钱了？”
徐虎的生意做得相当大，他就像当初的地主老财性子一样，就喜欢买地，名下的工厂、地皮，都有好几块。
但对于景万胜要求卖地还债的要求，徐虎毫不犹豫的摇头：“景五，这些厂、地皮，是我翻身最后的依仗，我不可能卖。”
这年头，欠钱的，就是这么气势。
景万胜还想说什么，这时候，他腰上的大哥大铃声响了起来。
他接通。
几秒钟后，景万胜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大声说？：“明明醒了？！”
姚宏亮也豁然站起身，一脸关切的神情，凑近几步，也想听清楚电话那边的声音。
他们是亲戚，景玉明喊姚宏亮姨夫，六岁就搬来姚村，也算是姚宏亮看着长大的。
很快，挂断电话，景万胜喜不自禁：“二哥，明明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姚宏亮也是真心的高兴，连连拍景万胜的肩膀：“醒了好，醒了好，咱们……，你快去医院看看吧。”
他得看着徐虎。
景万胜连连点头，转身就要往外走，又停下脚步，瞟了徐虎一眼，又看向姚宏亮，踌躇着想说啥什么。
徐虎一拍大腿，嚷嚷道：“嗨，景五，你还怕我跑？我哪敢在清江露头？行了，孩子要紧，你赶紧去医院吧。放心，这里有吃有喝，我才不走。”
对于他这滚刀肉的样子，景万胜张张嘴没说话。
姚宏亮轻推他一下：“快去医院吧，我在这里就行，再说虎哥也说的对。”
点点头，景万胜不再迟疑，立马加快脚步小跑着出去。
徐虎从一个多月前就躲了出去，对景万胜家的事并不知情，这会儿还有心情八卦呢：“姚二，老五家咋了，他儿子出啥事了？”
“唉！老五也是真倒霉，”姚宏亮没有隐瞒，告诉徐虎，没准这孙子还能有点恻隐之心，给点钱呢。
他开口说起了景玉明的遭遇：“就**天前……”
……
景万胜风驰电掣的赶到医院，气喘吁吁的出现在病房门口。
林秀正和景玉明说着什么，看他来了，赶紧迎过去。
“醒了？医生说啥？”景万胜几步走到景玉明病床边，上下仔细打量儿子的状态。
景玉明看着此时虽然憔悴但头发乌黑浓密的父亲，与脑海里老态龙钟的模样重合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景万胜是个要强的人。
在景玉明的记忆里，为了还账和养家，景万胜和林秀出门去晋西打工，苍老的非常快，身体也早早的就不好了，仅仅比林秀多活了五年，也就过世。
过世前，还自责没能给景玉明提供好的条件，看到他成家立业。
想到这里，景玉明感觉自己的眼睛发热，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哽咽着喊出一声：“爸。”
父子间的情感，往往浓烈但不擅于表达出来。
景万胜看到儿子已经几乎和常人无异，开心极了，但他没有像林秀那样抱着儿子痛哭，甚至连身体上的接触都没有，只是细细的问着景玉明此时的感觉，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知道这是父亲表达关心的方式，景玉明一一认真的回答。
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让护士走进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3房，换药。”圆脸小护士语气罕见的温柔。
景玉明昏迷的原因是脑部出血，除此之外，头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口子，在头的左侧，从顶上弯曲到太阳穴位置。
八天的时间，伤口已经结痂，但还没有完全愈合好，还没有拆线。
护士熟练且轻柔的换药，这大概只能是极少数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但景玉明还能感觉到些许的疼痛。
“姐姐，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明天就能拆线。”
小护士一边擦消毒药水，一边惋惜的说：“不过，要留疤了，伤口上的头发，应该是再也长不出来了。”
这个景玉明当然也知道，他亲历了那么多年，还能不清楚嘛。
说完那句话，小护士感觉不太合适，连忙找补：“不过没关系，伤口虽然面积大，但狭长，到时候头发留起来，就都遮住了。”
此时的景玉明因为伤口要缝合的原因，头上被剃的乱七八糟，头发高一块低一块的。
不过也没怎么损伤他的帅气，毕竟脸实在太能打。
“没事，就像姐姐说的，头发遮住就行了。”
景玉明对着小护士微笑，笑的圆脸小护士感觉脸上都发烫了。
“好了。”她最后收拾东西的动作有点慌乱。
林秀在一边，看着儿子那无处安放的魅力四散，笑的开心又自豪。
等小护士走了，三人又闲聊了一会，景玉明将话头挑到了家里的债务上。
“爸，那谁，徐虎找到了没有？”
家里的事，景万胜两口子也没有刻意瞒着儿女，景玉明景玉慧都知道。
这个时候景玉明提起，也不算十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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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景万胜的语气有些闷：“人就在你亮姨夫家。”
景玉明还没有说话，林秀已经着急的开口：“真把徐虎带回来啦？那钱呢，他什么时候还钱？”
“他说没钱。”景万胜的语气有些烦躁。
林秀也急了：“说没钱就算啦？那批货**十万，里面还有借的钱，没了咱还怎么过日子？！”
知道父母的脾气都有些急，说拌嘴就拌嘴，景玉明赶紧插话阻止：“爸、妈！你们先别着急，徐虎人都抓到了，怎么也得让他吐出点来。别急别急。”
景万胜深呼吸两下，平息心里的焦躁愤怒，闷声说：“你小孩子家别管这些，好好歇着吧。”
再不管咱家又得陷入泥沼了。
景玉明心中腹诽一句，还要说什么，这时，景万胜的电话铃声响起。
接通电话，景万胜听那边说了几句，声音抬高：“啥，用城南那破开发区的一块地抵了咱们两家的帐？”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多大块地？”
“……就那破地方，路都没修通呢，一块二十亩的地就打算抵两百多万？！”
“二哥你先别答应，我想想。”
景玉明心中一跳，知道戏肉来了。
景万胜刚刚电话里提到的那块地，景玉明也有些了解，毕竟父亲念叨了十多年。
那是清江县南边，名叫南关的镇政府为了响应国家经济建设号召，急于做出政绩，强行设立的一个开发区。
位置很偏，连像样的公路都没有通过去。
南关镇上的官员志大才疏，设立开发区初衷是好的，但事情没有办好。
虽然从农民手里征了地，也把地作为工业用地卖了出去，但是周边配套基建设施几乎是零，硬是连条像样的马路都没有修起来。
徐虎头脑灵光，又有人脉，刚要成立开发区的时候就斥资购买了一块地，没想到后续开发不给力，本以为是抢得先机的一步妙手成了臭棋。
那里的工业用地虽然大部分卖出去了，但局面却一直难以打开。
现在那边的地，一亩地，顶多四五万块钱。
徐虎提出用那里二十亩的工业用地，抵了两人的债务。
地此时的价值才不到一百万。
而两人的欠债加起来，二百多万。
相当于给打了个对折还要多。
但谁都没想到，清江县政府即将对这个开发区进行扩充完善，以镇开发区为基础，扩建成了县高开区，基建设施两年间，就建设完整。
这里，成了香饽饽。
短短两年后，那里的土地，一亩地就涨到十万左右。
到了二零零五年，更是到了一亩三十多万。
按照原来历史发展，景万胜和姚宏亮拒绝了徐虎的这个提议，坚决要求徐虎还钱。
但徐虎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在姚宏亮家呆了两天，瞅准机会还是跑了。
徐虎后来咸鱼翻生，生意又干好了，但对景万胜姚宏亮的债务，也不说不承认，就是拖着，一年最多给一万两万，挤牙膏一样，故意恶心两人。
直到景万胜、姚宏亮去世的时候，徐虎才分别一次性把钱结清。
就是这么欺负人。
有人会说，为什么不动用法律手段。
九十年代，大众对于打官司是有畏惧情绪，不出人命案，很少有人会动用法律手段。
甚至出了人命，有时候都不经官私了。
华夏的法制建设道路，漫长而曲折。
说句那啥的话，徐虎人脉广大，后来混的有钱有势，真打官司，也不一定能赢，赢了也未必会有强制执行。
所以后来景万胜、林秀对那块地是念念不忘，深深悔恨自己错过了一次大大的机会。
夫妻二人年龄不大就郁郁而终，一方面是过度劳累，一方面，是和徐虎、和这块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景万胜挂掉电话，脸上表情变换个不停，显然内心是在做激烈的斗争。
“电话是二哥打来的吗？说的什么吧？什么工业区的地抵债？”林秀焦急的问。
日常家里的生意夫妻两人都参与，景万胜没有瞒着老婆，将事情解释清楚。
“不行，不行，不行！”林秀果然毫不犹豫的选择拒绝。
此时在林秀看来，那块地且不说容不容易出手，但看价值，撑死一百万，抵两家的账，就算平分，他家也得损失四十多万。
更何况地能不能卖出去，还两说。
这时候，南关的工业园，是全县人的笑柄。
买了地的都后悔不已，哪能上赶着去接这破盘呢。
眼看夫妻两人要达成一致，景玉明赶紧开口。
他已经理好思路，对景万胜说：“爸，我刚听你说，徐虎要用一块地抵咱的账，不打算要？”
景万胜有点奇怪景玉明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不过他还是给景玉明解释说道：“那地不值钱，位置都快出县城了，偏的很，路都没修好，撑死了能卖大几十万，上百万都难。要这么抵债，咱家和你姨夫家得亏死了。”
“爸，我是这么想的，”景玉明斟酌着词语，慢慢的说：“其实我以前也一直琢磨欠账的事儿。”
林秀插话：“你这孩子才多大，琢磨啥啊？”
“哎呀，妈，你听我说。”景玉明无奈的一拍大腿，这亲妈总打岔。
“行行，你说。”
景玉明清清嗓子，继续说：“我之前听你们说过，徐虎欠了很多钱。我猜，就算他手里还有钱，他也不敢还谁的账。”
“凭啥不还？”林秀不满的反问。
“因为只要他还一份，别的欠钱的就能闹死他。”景玉明对父母解释道：“所以我觉得，能从他手里要出钱的可能很小。这回他好不容易松了口，说给块地，咱们如果不要，那钱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要回来。爸，拿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啊。”
景万胜和林秀听了儿子的一番话，不由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没想到景玉明小小年纪能想这么多，关键是竟然还挺有道理。
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景万胜说道：“这事儿我得跟你亮姨夫商量商量。要地的话，咱们两家要亏上百万。而且就这一块地，咱们两家怎么分，也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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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很现实的事情，必须要考虑的。
虽然两家是亲戚，但亲兄弟都还要明算账，更何况这涉及到的，可是亏损百万。
他们犹豫是正常的。
景玉明心神一转，决定再加个码。
他对景万胜说：“爸，我告诉你件事，就我车祸前，和姚佳聊天，她听她爸说县里要出面对城南开发，建高新工业园，就在南关的工业园基础上建设。”
这句话有点绕，但景万胜听懂了。
姚佳的父亲姚宏泰是在县委办公室上班，这个消息极有可能是真的。
景万胜一下站了起来，景玉明的话在他心里翻起巨浪，这个消息对于做生意的他来说，具有非常大的冲击力。
他在病房空地上漫无目的无意识的走了两圈，情绪冷静下来，找到漏洞：“这么重要的事你能从姚佳那里听说？姚宏泰又不是县领导。县里要出面建工业园的事我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过。”
果然撒一个谎后面不得不再撒无数个谎来圆当初撒的那个谎。
景玉明眨巴眨巴眼睛，无奈的将撒谎进行到底，接着编道：“爸，那天我是去找姚佳，正好看她家的桌子上摊着县地图，上面有标记，随口问起姚佳，她才提了两句。”
县里划地建工业园这可是大事，景万胜心里暗暗思索着。
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太多了，但无论有多少关系，在园区有地皮肯定是件大有利益的事情。
徐虎竟然同意用那里的地皮抵债，显然是因为这几个月在外面躲债，还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
如果真的要建工业园，那这个消息是不会瞒多久的。
就是不清楚景玉明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一没有这回事，那他们的损失，就真的是太大了。
景万胜默默思索事情的利弊。
看着父亲犹豫不决的脸色，景玉明决定再添把火。
他说道：“爸，徐虎这人你比我更熟。咱家跟他打交道这么多年，我都知道他是比较狠的人。
这回咱家和姨夫算是把他得罪狠了。
但就算这样，估计你跟姨夫也没能从他那要到钱吧。现在不要地皮，万一钱也要不回来，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管怎么说这地皮卖了也能值点钱，真正落在自己口袋的里的钱才算是自己的钱啊！”
是啊，儿子的这番话提醒了景万胜。
想要无损失把钱要回来，这可能吗？
徐虎的现状，可能会给钱？
就算答应给钱，又能给多少呢？
想到这里，景万胜心里豁然开朗。
“明明，你说的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先把这块地拿到手。”景万胜想通了，脸上也带了点笑容：“就算县里不开发，以后想办法把地卖了，怎么也能有大几十万。至少咱们手里还能落点钱。”
林秀不甘心的说：“咱也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二哥那边，还不定同不同意呢。”
毕竟是一块地要抵两家的债，得两家都达成一致才行。
“二哥能打过这个电话来，说明他对这个方案，也是有点想法的。”景万胜分析道。
人就是这样，如果有了个说服自己的理由，那么大脑就自动找出n条证据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这事越想越心动，景万胜呆不住了。
反正已经见到儿子安然无恙，景万胜干脆说了一声，就动身去姚宏亮家了。
看着他急匆匆离开，林秀嘟囔几句。
景玉明却知道，父亲的执行力是非常强的，他现在决定要那块地，那么八成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因为他知道，原时空里，景万胜和姚宏亮就是因为要不要接受这块地，两人起了嫌隙。
二姨夫姚宏亮曾有接受这个方案的念头，只是景万胜拒绝。
结果最后什么都没有落下。
因为这个，两家的关系逐渐的淡了下来。
不过现在景万胜改变了想法，那么未来，应该不会再发生这样的遗憾。
……
姚佳一路蹦蹦跳跳，哼着歌儿，开心的回了家。
她的快乐情绪几乎都能感染到路上的行人，走过的地方似乎在飘荡着可爱的泡泡，然后砰的炸开，少女的心情将傍晚都变得粉红。
“四婶好~。”
“哎哎，好。”邻居看着她欢快的跑进家，脸上都不自主的挂上了笑容，嘟囔一句：“这小妮儿，咋这么开心，捡钱了？”
姚宏泰的家面积很大。
农村嘛，一般宅基地都不小。
更何况他爷爷曾是村里的会计，他爸是县交通局副局长。
到姚宏泰这一代，更是进入了县委办公室工作。
这样的家庭，在村里肯定是受优待的那一批。
算起来，姚佳也算是个小官三代了。
姚佳保持着开心的心情穿过铺设青砖的院子，推开房门，便看到妈妈李巧红正瞪眼看她。
李巧红长的很漂亮，白净的巴掌脸让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岁。
姚佳的长相是随了母亲，可惜肤色是随父亲，纯论颜值，她可能还不如年轻时候的母亲。
“你这丫头，又这么晚才回家!”李巧红没好气的说：“又去医院啦？”
她此时还穿着工作服，上面沾着点点羊绒。
没错，虽热李巧红是在商务局上班，是正式职工。
但每天下班后，李巧红还会自己在家输绒，增加家里的收入。
这年头，公务员的收入不算高，九十年代初期，就有过一段公务员下海潮。
姚宏泰只是个副主任级科员，也没啥实权，想贪污都没有机会。
李巧红是要强又利索的性子，见景家做羊绒粗加工生意赚钱不少，竟张罗着在自己家里也安了两台梳绒机，每天下班后，就开始自己搞副业。
对她这种行为，姚宏泰劝阻无效，干脆也就不管了，反正他是不干这种活。
李巧红嫁给姚宏泰，算是高嫁，对于老公当甩手掌柜的，很容忍，没什么意见。
姚宏泰正老神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插话道：“去就去嘛。佳佳和玉明这孩子一起长大，现在玉明那样，没准哪天……”
话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明白。
他长方脸膛，肥头大耳，很有领导的潜质，黢黑的肤色遗传给了姚佳。
此时两人只是体制里微不足道的螺丝钉。
事实上，此时只有景玉明知道，姚宏泰和李巧红两口子可谓官运亨通。
后来姚宏泰当上了清江县副县长。
而李巧红就更厉害了，本来只是依靠夫家才能进入商务局工作，但她人聪明上进，搭上清江县经济发展的便车，接连高升，最后竟去了牛城市当副市长。
就官位而言，比姚宏泰还高了一头。
【明天应该就回去邮寄合同，想要投资抓紧时间啦。】
8，女生外向，亲爹不爽
当然，现在夫妇两人，谁都想不到自己后来会步步高升。
姚佳听了父亲的话，先是皱眉，然后喜笑颜开，语气无比愉悦：“今天明明哥醒过来啦！我就在旁边看着他苏醒的！”
“醒了？”
“醒过来了？”
姚宏泰和李巧红不约而同的惊讶反问。
“嗯！”姚佳使劲点头，笑脸灿烂无比：“医生说除了头上的外伤，其他一点事没有啦！明明哥明天就能出院啦！”
她此时很有倾诉欲，叽叽喳喳的把在医院的所见所闻，一口气说了出来。
然后快乐无比的跑回自己的房间，留下老两口面面相觑。
“哎呀，玉明这孩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昏迷这么多天，竟然又醒过来了。”姚宏泰放下报纸，语气感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他出院，咱们再拿点东西过去看看，这么多年邻居了。”
李巧红也点头：“五哥那天还专门过来，嘱咐咱们不要当着家里老人面说漏这事，当时我还想玉明这孩子要真出事，他这家可该怎么办啊，现在人醒过来了，真是老天保佑。”
多年邻居，他们夫妻两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他们也算是看着景玉明长大的，此时听说他醒过来，也是由衷的替景家感到高兴。
不过想起女儿的表现，李巧红的笑容又消失了。
“咱们佳佳真是……”她压低声音，对姚宏泰嘟囔：“这天天往医院跑就不说了，你看她提起景玉明时候的眼神，我真担心这俩孩子……”
说到这个，姚宏泰报纸也不看了，他也微微皱眉。
自家的小棉袄眼瞅着就是倾心隔壁那傻小子的样子，让姚宏泰心里升起非常微妙的不爽感觉。
他把报纸叠起来：“行了，不说这个。反正县委家属院的房子要装修好了，顶多再过两个月，冬天之前就搬进去。”
“要我说，就该把佳佳送到牛城市上学，就清中这教学水平，还真的会耽误孩子。”李巧红又说道。
姚宏泰烦躁：“县里抓教育，不让学生外流。身为公职人员，我又是关键时候，难道还能顶风作案？”
他挥挥手：“我也不求佳佳多大出息，能上个大专就行，以后卖着老脸，给她安排工作我还是办得到的。”
听他这么说，李巧红还想要说什么，姚佳换了一身衣服，从房间出来了，依旧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好了，都去洗手，吃饭。”
……
景万胜离开后，一直没有回来。
到了饭点，林秀从外面买来小米粥、素包子，想了想又买来景玉明平时喜欢喝的果粒橙。
昏迷了这么久，一直都是吃流食和输液补充营养，景玉明早就饿的两眼放光。
不过医生特意叮嘱，他刚醒，不能暴饮暴食。
林秀担忧景玉明会忍不住大吃大喝，而然让她惊讶的是，儿子似乎一下就长大了，自制力惊人。
她眼看着景玉明慢慢的喝了小米粥，吃了小半个包子，喝了两三口果粒橙就停下了。
“医生说现在不能吃太多，我先吃这些吧，妈，你也快吃啊。”景玉明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吃的喝的上面挪开。
肚子还是感觉很饿，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吃太多，不然胃会受不了的。
林秀感觉自己的儿子自从醒过来，真的是变得沉稳安静，都变得有点陌生了。
或许是车祸把他吓到了吧。
她怜惜的摸摸儿子的头，低头吃饭。
饭后，林秀又去给景万胜打了个电话。
那边，还在商议。
景玉明知道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劝林秀早早的躺下休息。
这么多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林秀守在他身边，她的身体精神都已经很疲惫。
现在景玉明苏醒带来的兴奋劲儿过去，林秀躺下，几乎是秒睡，和景玉明说了两句话，就进入了梦乡。
门面不时传来人员走动的声响，窗外的鸟鸣虫叫也细细传来，林秀的呼吸沉重，种种声响，愈发衬托病房里的安静。
景玉明看了母亲一会儿，将目光收回。
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他终于可以专心的思索一些事情了。
他醒过来后，答复医生各种询问，做一个个检查，和父母、姚佳说话聊天，吃饭。
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真正思考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种种迹象看，他就是最简单的重生，重生到了少年时代。
身上没有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系统，虽然重生这件事就科学无法解释。
社会环境似乎也没有产生什么重大改变，至少不是什么妖兽攻城、人均异能的高武世界。
那么自己脑中的记忆，就真的是非常珍贵了。
在原来的记忆里，自家的日子，九八年就是一道巨大的分水岭。
九八年之前，是富庶的小富家庭；
九八年之后，家庭负债十几万，逼得父母出门打工，生活一落千丈。
十多年的时间里，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先后去世，妹妹出嫁后的日子过得也不好。
他自己呢，因为亲人离世和性格原因，孤僻厌世，一直未婚，得过且过。
景玉明想想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就觉得命运对自家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或许是真的感受到了他内心强烈的不甘，或许是自己用生命拯救一个孩子的功德。
现在景玉明竟然真的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一世，一定要改变家庭命运，让家人幸福！
景玉明紧紧的握住双拳，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
改变家庭的命运，就从徐虎的这笔烂账开始吧！
……
第二天，景万胜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
买来了包子、油条、豆腐脑、小米粥等早点。
林秀一边埋怨他买的东西又多又油腻，一边给景玉明盛上金黄的小米粥。
“呵呵，对，多喝粥。”景万胜看着景玉明小口的喝着小米粥，喜笑颜开。
他此时的形象很不好，头发杂乱油腻，脸上胡须拉茬，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非常明显。
但眼睛闪闪发亮，精神矍铄。
景玉明看父亲这个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有好消息。
三人吃完早饭，林秀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昨晚去二哥家找徐虎，商量出啥结果了？”
9，出院回家
说到这个话题，景万胜更精神了。
“昨晚和徐虎僵持争到半夜两三点，这王八蛋才松口，又加了一块铜炉镇主街临街的一块宅子，就在铁道桥东边二百多米的地方。宅子东西20米，南北36米。估摸着，怎么也能卖十来万。”景万胜说着又叹了口气：“估计顶多到这了，再多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出。”
林秀不满的嘟囔：“才加了个十来万的宅子啊，这怎么跟二哥分？”
铜炉镇主街临街的房子？
景玉明惊喜，这可算是个意外之喜啊。
铜炉镇紧邻清江县城，一条名为“武松街”东西贯穿县城和铜炉镇，是清江县最繁华的主街道。
刚他爹说的那个位置，正是未来铜炉镇经济发展的中心位置，将来那里的临街门市宅院，有价无市，这都是可以惠及子孙的珍贵地产。
徐虎竟然又拿出这样的一块宝地，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妈，那里的临街宅子，开个门市多好啊，有总比没有强。”他乐呵呵的劝林秀不要贪心，然后对景万胜说：“爸，你和亮姨夫，赶紧让徐虎办土地转让手续，别一拖久了，他又后悔。”
额外增加这处宅院，估计还是景万胜、姚宏亮两人把徐虎熬的不行了，他才松口的。
不能给他多思考利弊的时间，要尽快的生米煮成熟饭，造成既定事实。
“我一会就和你姨夫带着徐虎去国土局办手续。”景万胜小声说：“你亮姨夫已经找人了，尽快办。”
这事务必尽快，不能拖，免得夜长梦多，景万胜和姚宏亮都知道这个道理。
“爸你去忙就行，我现在没啥事了，你看能蹦能跳。”景玉明原地蹦跶两下，证明自己身体无碍：“我和我妈办出院手续，直接打个车回家就行。”
林秀急忙摁住他：“你这孩子，头上还有伤呢，瞎蹦跶啥！”
景万胜忍不住笑，他也觉得，自己的儿子苏醒之后，真的变得懂事多了。
“嗯，我这就找你亮姨夫去，一会你欢姨过来，到时候你们一起走就行。”
他口中的欢姨，是景玉明的二姨、姚宏亮的老婆、林秀的二姐林欢。
说完这些，景万胜拍拍景玉明的肩，就匆匆离去了。
没过多久，脑病科邹主任带着几名医生过来，又给景玉明检查了一次，确定他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开单子，安排办理出院手续。
办出院手续前，护士小姐姐给他头上的伤口拆了线。
“恢复的挺好的。注意不要沾水，过几天再洗头啊。”
“嗯嗯，谢谢小姐姐，小姐姐动作真温柔，一点都不疼。”
新鲜的“小姐姐”称呼逗的小护士咯咯的笑，最后欣赏了几眼景玉明的颜值，不舍的离开。
林秀在旁边看的目瞪喵呆，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这么会逗小姑娘了？
心中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骄傲感。
……
没过多久，二姨林欢来了。
林欢和林秀长的有五分相似，心宽体胖，进门就咋咋呼呼的说：“哎呀，真神保佑，明明没事。秀啊，我就说信真神，保平安。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明明一定能成大事！以后家里多供香圣子，跟着我做礼拜，保证家庭平安。”
二姨口中的真神、圣子什么的，就是本土化后的集督教，她很早就开始信教，还拉着林秀一起。
没错，在九八年，集督教就已经深入传到县城了，而且很神奇的，还分裂成了好几个教派，林欢信奉的，是圣子真神派。
还有圣父教派、集督正神。。。
反正仅清江县，景玉明就听说过三个教派。
当然在他二姨眼里，只有圣子真神，其他都是伪神……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清江县的集督教俨然已经成功的本土化，有了本土神仙的功能，看家护宅、求财求子，无所不能。
景玉明就曾看到过林秀拿回家的一本小册子，上面满是歌谣顺口溜。
“各位长辈和朋友，上帝究竟有没有？有人一听就摇头，有人不说摆摆手。没有看见怎会有，请听我来讲理由。周围空气看见否，为何你就相信有？难道与你握过手？所以亲爱的朋友，不要一听马上走。要知上帝有没有，必须公正来寻求。”
“再看世界多奇妙，无需介绍也知道。白天太阳高高照，晚上月亮来放哨。星星行走有规律，日出日落不用叫。季节气候不乱套，春夏秋冬不迟到。比起时钟更可靠，天上飞鸟哼着调。水中鱼儿结伴绕，地上白花在含笑。宇宙大城真热闹，各位朋友都知道。房屋钟表有人造，简单道理不用教。天地万物神创造，大家务必开心窍。”
相当押韵有木有？
小时候景玉明因为这个信教问题，还曾和二姨、妈妈激烈争辩，试图用科学打倒一切封建迷信，挨了一顿竹笋炒肉才老实。
现在他有额外二十来年的人生阅历，理解了姨和母亲信这种教，其实只是一种心理慰籍，反正她们也舍不得在这方面投入什么钱财，随她们去吧。
所以对二姨的话，景玉明笑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林秀附和着二姐的话，感叹了一会真神的福泽，便招呼二姐帮忙收拾东西。
林欢虽然胖，但动作灵活，手脚麻利，在她的帮忙下，没过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然后两人去办出院手续。
一个小时后，他们出了医院。
医院门口停着很多的三蹦子，见到三人带着行李铺盖，呼啦啦都围上来。
“大妹子去哪？”
“县城五块。“
“来坐我的，我这新车，可稳了。”
好在林欢在，她向前踏了一步，护住妹妹和外甥，大声说：“不坐不坐，闪开闪开！”
一看就不好惹。
这群人不甘心的散开，三人才得以顺利的走出医院大门。
多走出十多米，找到一辆夏利出租车，开门上车。
“三蹦子还敢要五块。”林欢嘟囔着，对司机说：“去姚村。”
司机显然看到林欢的战斗力，没敢多要价：“打表不？不打表，到姚村四块。”
“行，走吧。”
县直医院距离姚村不到两公里距离，几分钟就到了。
再次回到家，景玉明不由满心的感慨。
这个宅院，他们家住了二十多年，后来亲人相继离世，他也不在清江生活，依然没有舍得卖掉。
这里有着他所有的青春和回忆。
10，我的亲人们
这个院子不大，但也不算太小，东西十八米，南北二十五米。
东南西北都盖着房子。
北房是主屋，西房是厨房，东房和南房都是搭建的简易房，里面放着梳绒机，就是用这个粗加工羊毛，这正是景家的营生机器。
院子是类似四合院的格局，不过房间没有四合院那么多，也没有盖满。
景玉明的奶奶李云青正在厨房做饭，一进院门就看到她在厨房忙活着。
他的爷爷景金维则在院子南边的一小块土地上，摆弄着种的那点菜。
景金维是那种非常典型的北方农民形象，身材消瘦，早就秃顶的他头上习惯带着条白毛巾，性子沉默寡言，干起活来从来不惜力气。
而李云青，前半辈子没正经的名字，婚前是三丫，婚后称作景李氏。直到解放后扫盲运动，上夜校识字，要强的她给自己取了“云青”这个挺大气的名字。
他们这个年纪的老人，基本都有着传宗接代的老旧理念以及重男轻女的糟粕思想。
两位老人亦是。
他们接连生了四个女娃，景万胜是她们的第五个孩子。
所以景万胜有景五的称呼，就是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五。
其实林秀娘家的情况也是类似。
林秀的爸爸妈妈，生了七个孩子，前六个都是闺女，林秀排老四，最后一个才是景玉明唯一的舅舅。
景金维和李云青生景万胜时候，年纪已经四十岁出头。
到如今九八年，两位老人都已经七十多快要八十了。
在自然灾害的那三年里，景玉明的二姑不幸夭折。
如今，景玉明还有三位姑姑。
大姑嫁在杨庄镇，小姑就嫁给了李村本村的人，都是在清江县当地生活。
唯有三姑，出嫁后不久，就随着丈夫去了冀北省的省会石庄。
传统观念，养儿防老，两位老人，理所当然的是跟着景万胜生活。
说句让人发笑的话，景家从景金维开始，算是三代单传，景玉明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
虽然家里没有皇位要继承，但对景玉明，两位老人别提多疼爱了。
小时候，景玉明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真的可以说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景玉慧就没有受到爷爷奶奶的这么宠爱。
小时候，家里有好吃的，爷爷奶奶绝对是先顾着景玉明，之后才轮到景玉慧。
这让景玉慧很是吃醋，也没有景玉明跟爷爷奶奶那么亲。
老人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肯定是不对，但也有时代大环境局限性的原因。
在景玉明的记忆里，两位老人都已经过世十好几年，如今再看到他们的身影，景玉明使出最大的努力，才没有当场泪崩。
他没有喊老人，生怕一开口，情绪就控制不住了。
忍住，不能表现的太过异常，日子长着呢。
想着爷爷奶奶都是几年后患病相继去世的，景玉明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找机会，让老人去医院做个体检，查出身体隐患，好好休养身体，让他们能够高寿！
“明明回来了？”景金维惊讶的看着进门的三人，脸色渐渐变得愕然。
“你们怎么拿着铺盖？明明这是，在学校里惹祸了？”他焦急又带着小心的问。
景玉明出车祸住院，为了不让二老担心，景万胜林秀两口子，之前一直是瞒着的，说景玉明高中住校不能回家。
没什么见识的两位老人深信不疑，只是一直唠叨着想要去学校见大孙子，去看他，给他送吃的，都被偶尔回家的景万胜、林秀两口子搪塞过去。
现在突然回家，景金维还以为孙子是在学校惹祸被开回来。
现在景玉明出院了，这件事也不必隐瞒了。
林秀对着景金维笑笑：“爸，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先进屋说吧。”
一分钟后，屋内传来景金维生气又心疼的声音：
“这么大事，怎么能瞒着我呢！”
李云青搂住景玉明，眼泪哗哗的流，一遍遍的检查景玉明头上的伤口，还不时的翻白眼剜林秀，似乎隐瞒大孙子出车祸都是儿媳妇的错。
咳，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是难以解决的问题，景家也不能例外，虽然不是水火不容，但也不是绝对和谐。
好在有林欢在，她说话大声又热闹，呜呜哇哇一阵助攻后，景玉明现在又没有什么大碍了，老两口提起来的心也逐渐的放了下去。
只是对景玉明，那真是看都看不够，翻来覆去的问个不停。
“对了，撞明明的那个三轮呢！？人抓住了没有？”景金维突然问，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都刻着怒火中烧。
说起这个，林秀也非常气愤。
那个三轮撞倒景玉明，那狗逼停都没停，直接就跑没影了。
九八年这个时候，又没有遍地都有的监控，清江县的三轮比街上的野狗都多，人跑了，那真的是很难找到。
在景玉明的记忆里，始终就没有找到罪魁祸首。
只能说，他是真的倒霉。
转眼间，一个小时过去。
林秀接过婆婆的活儿，下厨房麻利的做出几道菜。
这期间，李云青拿出自己珍藏的麦乳精、葡萄糖，给景玉明沏了一碗甜度爆表的糖水，齁的景玉明灵魂出窍。
但这碗糖水里饱含奶奶的爱，他硬是喝的一滴不剩，让奶奶非常开心。
景玉慧背着书包回来了。
她比景玉明小两岁，正在读初二。
得益于景万胜和林秀良好的基因，景玉明都那么帅了，景玉慧长的也很漂亮。
素白的鹅蛋脸还没有完全长开，带着些许婴儿肥，但俨然已经表现出了美女的底子。
见到哥哥，景玉慧先是非常惊喜，然后被景玉明参差不齐的头发吸引震惊了。
等弄清楚怎么回事，景玉慧眼泪啪啪的往下掉。
兄妹两人的感情一直挺好的。
妹妹真情流露，景玉明也内心触动，摸着妹妹的头笑道：“傻丫头，哭什么，我现在这不好好的，以后头发一长，什么都看不到。”
“呜……，我，我就是心疼。”
景玉明感觉心中升起一股暖流，这就是家人啊，这都是值得他用一生珍惜、守护的，最亲的人。
11，商机在这里
吃过午饭，二姨林欢就告辞回家，她家里也有一堆事。
景玉慧没过一会儿，也去上学了，嘟着嘴不开心的离开。
因为被徐虎坑，景玉明又出车祸，他们家的生意已经停摆很久。
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林秀换上耐脏不沾毛的工作服，开始去收拾输绒机。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回房睡午觉。
景玉明在自家的院子房子慢慢走了一圈，内心真是感慨万分。
重生了，一切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这一世，一定要活的精彩！
身为重生人士，还是重生到九八年这个遍地都是机会的黄金年代。
如果还混不出个人样来，那景玉明真的要买块豆腐去撞死了。
别的不说，他之前的工作就是证券经纪人，脑中清晰记得华夏证券历史上的几次牛市时间，以及暴涨的几只牛股。
只要抓住几个牛股上升的区间，基本就能达到财务自由了。
九八年股市相对平淡，但明年的九九年，那可有华夏金融市场赫赫有名的“5.19”行情，开启了从1999-2001年的牛市。
这里面，景玉明可是清晰的记得，1999年这次牛市，就是互联网概念股的狂欢，龙头亿安科技，短时间暴涨四倍，之后2000年深南玻和银广夏，都是暴涨三四倍的怪物股。
更不要说还有后面的零六年大牛市，中船三十倍的涨幅！
虽然都是资金爆炒，暴涨之后一地鸡毛。
但在牛市期间，有着重生优势的景玉明，只要谨慎的操作，从中得利，简直手到擒来。
更何况，九八年这个时间点，白度刚刚建立上线；杰克马还在京城做网站，即将承受第二次创业失败；小马哥即将辞职创业，拉起一堆小伙伴开始山寨……？
想到这里，景玉明激动的双脸发烫。
他对互联网行业了解很浅薄，但也知道，未来十几年创业造富最大的机遇，就在互联网行业里。
机会啊！
互联网创业最好的时代啊！
如果这个时候抢占先机，赶在那几个牛人之前创建阿狸巴巴、桃饱网、晶东，甚至拼夕夕、魅团等，还有找准机会收购了藤讯，那他岂不是能成为互联网教父，富可敌国！
不过憧憬激动了一会儿，景玉明的心情平复下来。
他现在只是个十六岁的高一学生而已。
家里刚刚破产，虽然在他的努力干预下，似乎是改变了一些家庭困窘的现状。
但且不说地皮和宅院还没有到手，
就算顺利交割过来，难道凭他的几句话，老爸和姨夫就能卖掉地皮，然后把钱交给他操作？
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啊。
就算挑明自己是重生者，恐怕也会被当成是精神病发作，送到青山精神病院吧。
额，这里没有青山精神病院，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景玉明很有站在宝藏入口但没有钥匙的那种崩溃感，内心刺挠无比。
冷静，一定有办法。
景玉明对自己说。
上一世他亲人相继离世，受到很大打击，性子也变得孤僻，一直没有结婚，平时的消遣，很大一部分时间就是看小说。
重生文更是看过不计其数。
不过那都是打发时间的，看过就忘。
现在景玉明努力回想看过的书里是不是有什么快速发财的机遇，结果竟然一个都想不起来。
倒是想起了鹏城传奇马博士。。。
但这活儿他干不了啊。
对了，还有搞黄鳝、小龙虾，黄花菜什么的，利用信息差低买高卖？
奈何清江县地处冀北平原。
关于清江县有句俗语概括：不靠山，不靠水，上无特产，下无资源。
想要干这些，此路不通。
一时间，景玉明还真发愁了。
脑子里是有发财途径，但需要本钱啊。
不管是炒股，还是互联网创业，哪一个不需要起步的本钱？
问题就在于，启动资金从哪里来。
再加上他现在还是个十六岁的孩纸，想要弄到钱，更是难上加难。
这是最困扰景玉明的，他现在的年龄，太小了。
从昨天醒过来，景玉明其实就在想弄第一桶金的问题。
但想了好多，也没能想出十分适合他现在能做的出来。
发愁啊。
正在沉思中，突然一阵机器的轰鸣吓了他一跳。
是林秀启动了梳绒机。
景家这么多年能攒下几十万的家底，就是靠家里的这两台机器。
听到梳绒机嗡嗡的响起来，景玉明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不自觉的就走进放着梳绒机的简易房内。
因为机器启动后震动的原因，景玉明可以清晰的看到，透过门窗照射进来的光柱，有灰尘、细小的毛碎在肆意的飞舞。
“明明你来干什么，这里脏，快出去，睡会觉去吧。”
林秀戴着帽子口罩，挥手示意他离开。
景玉明没有听妈妈的，而是看着轰隆隆作响的梳绒机所有所思。
羊绒粗加工就是靠他眼前的梳绒机，这种机器是从梳棉机改造而来，分好多部件，比较复杂。
不过操作起来很简单，就是非常占用人力。
梳绒机加工羊绒，俗称梳绒，是要靠一个人在梳绒机前面平台上把没分梳的羊毛平整的铺在前端平台上，让羊毛薄厚保持一致。
平整后的羊毛缓慢的进入梳绒机，经过梳绒机分离羊毛羊绒，羊毛落到下面的一个坑里，羊绒从梳绒机后面吐出来。
因为是动物纤维，过于干燥会有静电，羊绒从梳绒机里出来后，还需要人用喷雾器在另一边出口出来的羊绒上均匀的喷洒一层水雾。
这样一台梳绒机至少要占用一个人，在梳绒机前后来回走动干活。
景家两台梳绒机，以前家里就雇着两个人看机器，景万胜林秀夫妇只需要采购原料、销售加工后的成品绒就行，两口子生活轻松又赚钱。
景玉明清晰的记得，后来清江县干输绒生意的，都在机器上安装了名为喂毛斗和自动喷水器的辅助设备。
顾名思义，这两种设备其实已经算是机器自动化的具体实施。
有了这两种自动设备，梳绒机就不必一直占用一个人手工干活了，节省人工成本。
12 设计
喂毛斗和自动喷水器是清江县有人根据梳绒的需求发明出来的，在景玉明的记忆里，至少是2004年左右才出现。
其实在规模大的毛纺厂里都有类似功能的机器，只不过那些机器比较大，这会还没有人想到改造应用到梳绒机这种小型的设备上。
景玉明眼睛闪闪发亮，这就是商机啊！
要知道清江县目前的支柱行业就是羊绒加工。
县里有三十万人口，但从事羊绒行业相关的至少有二分之一。
而且县里至少三分之一的家庭有梳绒机，很多都是家里有好几台梳绒机，比如景家里就有两台。
景玉明大脑飞速转动，衡量着这里面会有多大的市场。
他估计整个清江县，至少有五万台梳绒机。
五万台，这个数字真的不算小。
这是一个巨大的蛋糕，而且是崭新的、暂时没有人咬过的甜美蛋糕。
“一个喂毛斗的净利润算500，自动喷水器算300。谁家安一台梳绒机不得安一套啊，我想想，一台梳绒机800，差不多五万台，四千万！”
景玉明心算了一下这个空白市场大概的市值，忍不住抬手去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
他当然知道不可能赚四千万，这个市场不可能让他一家独占。
只要开始售卖，仿品很快就会跟风出现，对于华国人民的山寨能力，景玉明是非常清楚的。
何况这种小装备，没有什么技术壁垒，人家分分钟就能仿出来。
不过抢先一步占据市场，那么这个蛋糕肯定是他家分到最大那块。
不说四千万，能拿到十分之一，四百万也可以啊，启动资金够了。
而且，这是见得光的，正当手段的生意。
绝对有搞头！
咳，从这一刻开始，请称呼我为：景.开挂.小发明家.玉明。
林秀走过来，生气的语调：“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快出去，没看这里脏啊！”
景玉明握住妈妈的手，激动的说：“妈，我想到一个赚大钱的办法！”
“什么赚大钱的办法？”林秀皱眉，随即又辛酸，儿子知道家里的情况，小小年纪，就要想赚钱方法，这些本不是他该考虑的事啊。
她的语气温柔下来：“明明，你还小，不用想这些，我和你爸，会挣钱的。”
“……”
景玉明无语了，自己的话似乎让亲妈感受到了压力。
他不再多说，听妈妈的话，回他的房间。
坐在书桌前，景玉明开始琢磨喂毛斗的构造。
这东西他以前见过，有点基本了解。
知道喂毛斗不算复杂，主要就是有个堆放羊毛的容器，然后用倒钩一层层勾住羊毛，使羊毛分层，然后平均铺匀，用传送带传递到梳绒机上。
其实这个设备没有特别有技术含量的构造，以他理工科的头脑很容易就推算出来应该怎么打造。
关键是前面的实验制作，怎么动手打造出第一台出来。
这时，他感觉右侧太阳穴的上方，开始一跳一跳的疼。
记忆里的偏头痛果然出现了。
景玉明皱皱眉，知道这种疼痛不会太严重，但会持续好几个小时，忍过去就好。
不再去管头疼，他继续在纸上画着简陋难看的设备构造简图，沉浸其中。
不知不觉就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奶奶睡醒后，来到景玉明房间，给他送来切好的西瓜，还塞给景玉明一把大白兔奶糖。
她亲自剥开一个，满脸慈祥的笑容，送到景玉明的嘴边。
看着景玉明吃到嘴里，脸上的笑容就更很开心。
“以前咱家里穷，奶奶还记得呀，咱前院你陈婶给了你一块大白兔，你说这是天下最好吃的糖。吃完还想要，人家就不给了。当时你大哭一场，躺地下闹，闹的你爷爷没办法，去小卖部赊了五毛钱的糖回来哄你。”奶奶眼中闪着回忆的光芒，又开始忆苦思甜。
景玉明捂脸：“奶奶，别说这个了。”
内心是个三十多岁老男人的他，也似乎是想起了小时候丢人的事，感觉是当众处刑。
小的时候，他家是真的穷啊，穷到爷爷去买五毛钱的糖，都要赊账。
还好后来他爸在县城这边，把生意做起来了，在李村，也算是最早混出头的那批人。
如今景金维李云青老两口偶尔去嫁到本村的小女儿家住几天，周围都是一片恭维声。
很现实。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跟大孙子说了好一个会儿话，才满意的离开。
“奶奶还是这么唠叨。”景玉明松了口气，不过并没有厌烦，而是觉得很温馨。
这样的唠叨，他愿意一直听下去。
不再多想，景玉明继续投身到设计之中。
两个小时后。
景玉明伸个懒腰，活动身体，内心成就感满满。
他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复盘出了喂毛斗的全部大致构造，简略图都画出来了。
剩下的，就是要说服父母，主要是父亲，让他想办法试制出一台喂毛斗。
想到父亲，景玉明才惊觉都到傍晚了，怎么父亲还没有回家？
他说是和徐虎办理土地转让手续，这一天了，也没个信。
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在院子里响起。
景玉明就站在主屋门口，看着姚佳骑着她那辆紫色的坤车冲了进来。
她还穿着军训的松垮军装，戴着绿色的军帽，露在外面的头发被风吹的有点乱，小黑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明明哥哥！你果然回家了，幸亏我没再去医院。”少女清脆欢快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似乎空气都更有活力了。
家人一直喊景玉明的小名“明明”，姚佳从小也就喊着“明明哥哥”长大，早就喊习惯了。
“你这是没回家直接过来了啊。”景玉明朝她招手，示意她进屋说话。
这个季节的阳光还很晒，外面很热。
姚佳进屋抓下帽子，往脸上扇风，目光一直跟随景玉明。
从冰箱里拿出一块清江县知名品牌清泉冰棒，景玉明随手递给她，又停住：“现在方便吃冰的吗？”
姚佳伸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脸刷就红了，就连微黑的肤色都挡不住。
“就你懂的多。”她接过冰棒，小小的白了景玉明一眼，然后喜滋滋的咬开包装，感受着冰凉的甜爽。
景玉明感觉挨这记白眼挨的很是无辜，我这是暖男，体贴细心的暖男行为好不？
13,我不想去外地读书啊
景玉明自己也从冰箱里摸出一块冰棒，陪着姚佳一起吃。
“军训要……多长时间？”景玉明一边吃一边问，声音有点模糊不清。
说起这个，姚佳觉得嘴里的冰棒都不甜了，苦着脸说：“两周呢，整两周，要这个周日才结束。”
今天才周二，还要有五天时间，一想还要五天，姚佳就觉得生无可恋。
这个九月，天气是真热，景玉明可以清晰的看到姚佳身上的军装上都有汗渍干了留下的不规则白印。
“多喝水，别中暑。”景玉明很不走心的关怀。
不过即便这样，姚佳也很开心，眯起眼笑着连连点头：“知道啦。”
“嗯，你们班有多少人啊，男的多还是女的多？有帅哥美女没有？”景玉明又八卦的问。
姚佳思索着：“差不多一半一半吧，女生好像少一点。至于帅哥，没有发现。美女嘛，当然就是本小姐啦。”
说到最后，一脸小傲娇的表情。
“你是美女？”
“当然是啊！”
“但是你黑。”
“！！！”
深小麦色的纤细手指熟练的揪住了景玉明腰间的软肉，使劲一扭。
“呀呀呀，疼疼疼~！”
景玉明龇牙咧嘴的掰开姚佳的手，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还真让人怀念……个鬼啊。
“哼！活该！”
姚佳恨恨的看着他，狠狠的咬上一口冰棒，似乎咬的，就是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
景玉明咧着嘴表情非常夸张，揉刚才被拧的地方，这丫头下手还真黑啊。
他夸张搞笑的表情逗笑了姚佳，小女生噗嗤一笑，便是春暖花开。
“明明哥哥，你什么时候去上学？”姚佳想起这个问题。
“那当然是等军训结束了啊。”景玉明一脸的理所当然。
“……”姚佳顿时觉得此人面目可憎。
但少女的快乐总是来得非常简单，景玉明随口逗她一句话，就能让姚佳开心的咯咯笑。
在景玉明面前，姚佳似乎是有说不完的话要给他说。
从军训教官的口音开始，到隔壁方队戴眼镜的男生走正步顺拐，她一股脑儿的将进入高中后的见闻分享给景玉明。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述说着这些琐事，景玉明感觉心情也好了起来。
两人正聊的开心，景玉慧也放学回家了。
聊天的人数从两人变成三人。
景玉明逐渐的边缘化了。
他发现女生对于聊天八卦的技能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哪怕是两名十几岁的小女生，聊起来竟然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这对于内心灵魂其实是三十多岁的中年老男人来说，逐渐从享受变成折磨……
他不想听那些小屁孩鸡毛蒜皮的事啊。
不过从表面看，景玉明似乎是乐在其中，还不时的捧哏：哦哦，然后呢，这样啊。
最后姚佳砸吧砸吧嘴，感觉说爽了，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连忙站起身来：“哎呀，都六点多了，我回家了！”
说完朝两兄妹挥挥手，重点朝景玉明挥，然后拿起军帽跑了。
等姚佳的身影消失，景玉慧嘴里啧啧作响：“啧啧，佳佳姐真是很关心你啊。”
她凑近景玉明，小声的说：“佳佳姐是不是喜欢你啊，哥？”
景玉明皱眉，小小年纪就这么八婆，以后还了得？
“景玉慧，你今天作业有多少，写了没有啊？”
小姑娘噘着嘴拖着书包回房了。
……
晚饭很丰盛，奶奶特意去买了一只鸡炖汤，说要给景玉明好好的补一补。
奶奶牌鸡汤，那必然是非常美味的~！
只不过，到了晚饭时间，景万胜还没有回来。
林秀在吃饭之前就给老公打了电话，知道他在外面应酬。
等吃过晚饭，到了八点多，景万胜才醉醺醺的回家了。
林秀连忙迎过去，扶着他做到椅子上，嘴里埋怨个不停：“怎么喝这么多？”
景万胜吐出沉重的酒气，憨憨的笑：“人家，国土，局，的同志真给，帮忙了，当，当然得陪好。”
林秀连忙追问：“手续都办好了？”
旁边景玉明一边给老爹泡浓茶，一边也竖着耳朵仔细的听。
“能走的手续，都走了。该签的字，也都签了。”景万胜半眯着眼睛：“南边，那块地皮，还有铜炉镇，那个宅子，过户手续能走的都走了。就是，整个手续办完，得等二十多天。”
“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吧？”
景万胜缓缓摇头：“应该不会。徐虎很配合，还专门写了份抵账声明。”
这件事是原来历史中没有出现过的，景玉明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意外。
不过想想，用地皮抵债是徐虎主动提出来的，他也急于想要摆脱他们两人的债务，此时看，他是属于非常占便宜的一方。
这么看的话，应该不会再起什么波澜。
景玉明端着茶过来，放在景万胜的手边。
“明明啊，赶明儿个，我就去找人，咱去牛城最好的高中上，去临山中学！”景万胜吐着酒气，小心的摸摸景玉明的头。
他好像已经早就想好了。
“你刚叔叔，他家老大就在临山中学上学，他在那边有关系，明天我去找他。”
景万胜说的是他的同学董亚刚。
他们两个在少年时期，是歃血为盟的结拜兄弟，一起打架，一起下乡。
后来董亚刚去当兵，退役回来后自己创业，开了个预制水泥板厂，生意红火。
在他们这帮人中，算是混的最好的一个。
景万胜外面欠的十几万债务，主要就是欠董亚刚的。
在景玉明原时空的记忆里，他去临山中学就是董亚刚帮忙。
而且董亚刚很有人情味，从来没找景家要过账。
而景万胜是要强的性子，只要有余钱，攒上几千，就还给董亚刚。
景万胜去世之前，总算是把董亚刚的账清了，去的时候不再有这方面的牵挂。
而董亚刚，也为景万胜的身后事忙前忙后，那些天，一直在景家出力。
可以说，原时空里，董亚刚对景家是有恩情的。
现在听父亲提起上学的事要找董亚刚帮忙，这要真找了，那不就真成了么。
景玉明想要改变家庭境况，想要协助父亲另创业，肯定不能再去临山中学读书了。
14，念儿
喝醉了的人，有很大的比例会在睡觉前喋喋不休。
从科学研究角度说，这是这是因为酒精对大脑的抑制是从下至上发展的。
也就是说，酒精对人体的影响，是从脑干逐步一直到大脑的皮层。
当脑干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时，大脑皮层会脱离低级中枢的控制而表现出更加兴奋，不自觉地失语（话多）。
而最后到抑制皮层，人就会睡着了。
景万胜目前显然还是处于兴奋之中，他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偏偏还要说个不停，简单的一句说成车轱辘话。
这个时候不能和醉汉讲道理的，只能顺着他们的话头，不然会越来越来劲。
景玉明知道这是老爹表达父爱的方式，他总想把自己最大能力、能获得最好的都给孩子。
比如医院单人病房。
比如去临山中学读高中。
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都是如此。
这个时候，他没有半点不耐烦，只觉得内心很是温暖。
最后还是林秀拉着景万胜回了自己的房间，让景玉明解脱。
……
夜已深，万籁俱静。
房间里的窗帘没拉，皎洁的月光给房间蒙上一层白金色的光芒，房间里的一切，朦胧可见。
夜色中，景玉明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目光幽静。
老式的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太好，景玉明能听见外面客厅老式座钟滴答声，窗外顽强的虫鸣也清晰入耳。
这是他十几年都没有再体验过的睡眠环境。
白天的时候，面对家人，面对亲戚，面对姚佳，景玉明表现的非常正常，正常的就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直到夜深人静，深夜独处，景玉明才会真切的问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究竟自己重生是真的，
还是所谓重生前的那些经历，其实是自己昏迷时候的一场大梦？
这个时候他真的忍不住这么想，虽然心里其实有确切的答案。
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重生这件事，实在是违背科学常理。
除了因为重生导致景玉明暂时对世界有种莫名的游离感之外，
他睡不着的原因，还有一个：临山中学。
重生前的时空里，景玉明的高中时期，是在临山中学度过的。
临山中学有他青春的记忆，有他纯真的友谊。
更有那双小鹿般纯净的眼睛。
一个人的身影从景玉明的脑海中浮现。
如果代入重生前的时间，那是有二十年的时间。
这个身影存在他脑海中二十年，如此长的时间，非但没有变的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
这里面，纵然有少年的懵懂心动，但更多的，是惋惜。
惋惜那个本该花一般绽放的生命，就突然在最灿烂的时光凋零。
他的思绪似乎飘荡离开身体，飘到外面的夜空，飘向八十五公里外的巍峨大山。
……
临山中学位于牛城市临山县。
顾名思义，临山县就是紧邻太行山脉的一个小县城。
临山县经济薄弱，人口稀少。
唯二能拿出手的，一个是鬼斧神工的溶洞，一个临山中学。
临山中学究竟是什么时候教育在牛城市一直独秀，这个有多种说法。
但现在普遍认知，临山中学牛城市最强，是因为整个牛城市的优等生都首选去临山中学上高中。
这就是所谓的“教育掐尖儿”。
景玉明去临山中学读书的时候，他的那个年级，一共有二十一个班，一个班七八十个人！
这里面，又分重点班普通班。
普通班，有不少是类似景玉明这样，走关系花钱进来的。
但重点班，那可真是把牛城市八个县的优生等绝大部分都收入其中。
教师资源也是类似。
这样的学校，高考怎么会不出成绩呢？
出的成绩越好，临山中学的名气越大。
名气越大，首选临山中学的优等生就越多。
类似临山中学这样的学校，每个市基本都有。
其中最出名的，当属横水中学和皇岗高中。
在临山中学的那三年，景玉明过的挺压抑的，幸好有姚佳，是他比较灰暗生活里的一缕七彩阳光。
但坦白的说，景玉明这货有渣男的潜质。
在重生前的那个时空里，景玉明在临山中学上高中，一边和姚佳书信电话谈着纯纯的异地恋，一边对同班一个女生动了心。
这个女生的名字一开始景玉明感觉很好听：陈念儿。
陈念儿和景玉明不同，她是靠自己的成绩考进临山中学的。
但成绩又没有拔尖，甚至还算是踩着录取线的尾巴，所以分到了普通班。
陈念儿一开始在班里非常不起眼。
她身高顶多只有一米六，头发枯黄，平时都是乱糟糟的婶婶头，类似老旧革命电影中女的半短发型。
而且穿的衣服都是破破旧旧的，并不怎么合身。
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是经常干农活、阳光下暴晒的黑红，乍一看，就是丑小鸭。
刚知道她名字的时候，景玉明觉得陈念儿她的名字很好听啊，儿化音读的时候，感觉真的是超级温柔。
直到某一天宿舍夜谈，谈起了班上女生。
景玉明忍不住说起他对陈念儿这个名字的好感。
有个人正好是和陈念儿一个村的，大笑说道：“我和她一个村的，她爹妈起这个名字，是想要儿子啊，念儿，念儿！跟招娣盼娣一个意思。”
他们班上也真有个女生叫招娣。
当时景玉明有种内心美好破灭的感觉！
后来某次重新分桌，景玉明和陈念儿成为了同桌。
他偶然才发现，其实陈念儿的皮肤是非常白的，只有露在外面的很黑，隐藏在乱糟糟发型下的脸，竟然非常的俊俏，配上柔媚的五官，十足的美人胚子。
而且，纵然她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熊的规模竟然不科学的壮观，只是平时低头含胸，并不外显。
这种强烈的反差给景玉明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时间久了，景玉明发现陈念儿一副受气包子的性格，说话就害羞，语气声音柔柔弱弱，偏又傻善良，不懂得拒绝。
找她借东西，哪怕她正用着，也会借出去。
简直就是让人忍不住欺负的体质。
那段时间，逗陈念儿成了景玉明最喜欢干的事情。
几句逼迫挤兑，陈念儿就会心疼的拿出她少的可怜的生活费，花一两块钱给景玉明买干脆面辣条等零食。
当然景玉明也不会真的害陈念儿饿肚子，经常多买一份饭，强硬的让陈念儿吃掉。
【白天有事，待会儿熬夜再码一章】
15，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开始陈念儿当然是拒绝的。
但性格使然，景玉明小小的一威胁，就从了……
时间久了，其实两人都挺享受这种相处关系。
当时的景玉明还是有良知的，知道不能脚踩两只船。
始终和陈念儿保持着必要的距离，保持着那种友人之上恋人未满的微妙界线。
如果不是高中毕业后陈念儿突然出了意外，或许景玉明姚佳分手后，她和景玉明能走到一起。
那一年，高考结束后，景玉明回清江县。
陈念儿家境很不好，家里根本没有电话，两人断了联系。
等景玉明再次回到临山中学填报志愿，却再也没有见到陈念儿。
他找那个和陈念儿一个村的同学询问，才知道，陈念儿成绩刚上二本线，她的父母不想她继续读书，而是给她说了一门亲。
因为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谈了朋友要定亲，家里需要钱。
陈念儿本来高考就没发挥好，又被父母逼着嫁人，心情抑郁自己跑到山上，结果突遇暴雨，不幸遇到山体滑坡……
想到这里，景玉明手又紧紧的攥住。
陈念儿是他心中的白月光，现在自己都重生了，难道还能眼看她重蹈覆辙吗？
绝对不能！
景玉明在心中坚定的对自己说：“一定不能再让陈念儿发生这样的意外，要改变她悲惨的命运！”
不过，虽然临山中学有陈念儿这个羁绊，
但要改变她的命运，感觉并不太困难。
现在他重生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还非常小，蝴蝶效应应该还不会影响临山中学今年的招生。
不出意外的话，陈念儿应该还是会进入临山中学。
而她后来遇到的问题，其实就是钱的问题。
能用钱解决，那就不成问题。
这一世，景玉明不想再去临山中学读书，他要为家庭出谋划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老爹培养成富一代。
至于他自己，刚重生的昨天，倒是yy过要拳打杰克马，脚踢马画藤。
但冷静下来，景玉明知道要成为互联网霸主，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人家那些大佬们之所以能成为大佬，是多种因素综合促成的。
就他想要取而代之，不能说一点可能都没有，但难度恐怕会比想象的还要大。
毕竟他现在的年纪摆在这里，年龄是硬伤啊。
想要领域内那些牛人对着十几岁的小孩纳头便拜，呵呵，省省吧。
生活不是小说。
所以现阶段，对于景玉明来说，让自己的家庭先富起来，才是切实可行脚踏实地要做的事情。
所以他必然是要留在清江县，协助自家发家致富，逆天改命，改变家人原时空那悲剧的命运。
想了许久，陈念儿的事如何处理，景玉明内心也逐渐的有了眉目。
……
第二天，景玉明被轰隆隆的机器轰鸣声吵醒。
爬起来出去看座钟，才发现已经八点了。
“明明，来，奶奶熬了小米红枣粥。”李云青和蔼的喊他，只字未提他起这么晚的事。
说着，她又颤巍巍的去厨房，端过来一碗炒的金黄的鸡蛋，还有昨天的鸡汤，鸡汤里满是大块的肉。
一只鸡能有多少肉，一看就是别人没舍得吃，都给他留着呢。
其实这就是家人对他的疼爱。
景玉明看看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奶奶两人，坐下边端起碗来边问：“奶奶，你们都吃了？”
“啊。”奶奶慈祥的看着他：“看你睡的香，没早喊你。多睡好，多睡觉，身体才好的快！吃鸡肉，吃鸡蛋，补补身体。”
景玉明连连点头，不再多说，咕噜噜的吃饭喝粥。
这时候也别说什么早上不能吃的太油腻，养生啥的，大口吃下去，就是对家人最好的回报。
把这些特意留给他的饭菜都吃完，景玉明抹抹嘴，问奶奶：“奶奶，我爸呢？”
“就在南屋输绒。”
景玉明松了口气，在家就好。
昨天晚上景万胜说要找他同学帮忙，去找关系让他进临山中学。
他真怕父亲已经出门去办这事了。
还好现在时间还早，景万胜还没有出门。
他走出屋子，便看到父母一人在一个屋里输绒。
南屋里，景万胜穿着工作服，正在输绒，准确的说，是正在合绒。
羊绒这种东西，不是一次性就全部把成品都出来，而是一遍一遍的过机器，分很多批出成品。
分批的成品细度、长度都有所区别。
合绒就是把分批的羊绒混合在一起，使质量综合统一。
景家被徐虎坑了，生意早就停摆，现在干的活，其实是替别人加工羊绒，赚点工费。
曾经景万胜林秀，也算是当老板的人了，如今，却在干着这样的活。
这时候景万胜看到儿子走进屋里，摘下口罩笑着对景玉明说：“明明醒了，吃饭了吗？”
“吃过了，吃了两大碗。”景玉明收拾心情，也露出一张笑脸，走进南屋里说：“爸，你这么早就忙起来了。”
“我先干会儿，等九点，我就去找你刚叔叔，给你跑去临山中学上学的事。”景万胜现在就认定要把儿子送到牛城市最好的高中上学。
“爸，我不去临山，就在清中就行。”景玉明直接表明想法。
然后他不等景万胜说什么，抢先说道：“爸，我看这梳绒机得让人一直在这里盯着，续毛打喷水这么麻烦。你说咱们要是弄个机器，能自动往里续毛，自己打水，这多好。”
景万胜哑然失笑，略过去哪上学的话题，说道：“清江输绒的都想能有这么个机器，真能造出来就发财了。”
“是吗？”景玉明故意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说：“爸爸，我还真有想法，我给你说啊。你看这样，在前面这里弄个大斗，里面放毛，用一个带着钉子的传送带带着毛这样转过去。。。。。。”
景玉明连说带比划，声情并茂给父亲解说着喂毛斗的构造。
一开始，景万胜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带着玩笑的心态看着儿子手舞足蹈在那里口若悬河。
可听着听着，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越来越惊讶，因为儿子说的并不是异想天开，听上去真的具有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