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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晨思文     晚钟txt下载     晚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爱情初开(6)

    六

    第二天,淑芬妈对淑芬说,刚才见到建国了,他现在家里。淑芬一听,心想不如找找建国,打听一下方南的情况和行踪也好。于是,她就出门,沿着街道一直走到建国的家。她拍拍门,建国就出来开门,一看见是淑芬,他就赶紧请淑芬进屋。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建国笑着说,“你来找我一定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才找你,”淑芬说,“我了解一下南哥的情况。”

    “好,我也想找你谈谈南哥的事,你来了最好。”建国认真地说。

    “我昨天和阿娟在车站看见南哥,他竟然不理睬我,不明白南哥为何对我这么冷淡。”淑芬忧伤地说。

    建国惊奇地望着她,问:“你不了解?”

    “是呀,我想他一定是误解了我。”淑芬说。

    “误解你?”建国更惊讶,“怎么能说误解呢?你说的话不是清清楚楚吗?”

    “我说什么话?还说清清楚楚?建国你怎么越说越糊涂?”

    “你的信上不是说人各有志吗?你已经同南哥绝交了,还说糊涂呐!”

    “什么?我的信说人各有志?”淑芬惊奇地望着建国。

    “是呀,你寄给南哥的信就是这样写的,我都看见了,说什么人各有志,不可勉强,信就是几行字,但你这样写,就把南哥的心敲碎了!”建国愤愤地说。

    淑芬忽然愣住了,她定眼看着建国,看看是不是在开玩笑。在确定建国在讲真话后,她一拍大腿:“唉,我那有写这样一封信呀!”她想起来,“这一定是姓张的这个人伪造的信,他想拆散我和南哥!”

    建国惊讶了,问:“你真的没有写过这一封信?”

    “你们没有看是谁的笔迹吗?我怎么会给南哥写这样的信呢?你们真是粗心大意,没看清楚!”

    “是呀,我也觉得信里的笔迹好像有点不对。但是,信封上的笔迹跟你写的完全一样!”

    “这个姓张的偷了我写的信,他把内容换了,然后把假信套进原来的信封里,就这样欺骗你们。”

    “哎呀,那我们上了当啦!”建国恍然大悟地说:“南哥也分辨不出来,也上当

    啦!”

    这时,罩在淑芬和方南头上的迷雾消散了,淑芬欢喜若狂。建国也高兴得跳起来。他们马上想到以最快的速度把这情况告诉方南,可是,方南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他昨天去了山口,准备一个人到云山森林散心,然后去探望他以前的保姆六婶。”建国说。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淑芬急切地说。

    “好,我带你一块去,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于是,两人马上出门,朝车站走去。(未完待续)

第六章爱情初开(7)

    七

    淑芬和建国坐上了从县汽车站开到山口的班车。车到山口,建国和淑芬下车后就走进通往云山寺的路。他们走了半个钟头后,便走进了一片古木参天,林荫浓密的山林。他们看到左边有一条石阶通向云山寺,而右边有一条路通向云山森林。建国停下来,他告诉淑芬,找方南就要走右边的小路。于是,建国就领着淑芬沿着右边的小路走去。走了不远,就远远看见前面半山上有一座凉亭,凉亭里有一个人站着。建国说:“你看见了吗,那个人就是方南,他告诉我去看六婶前就来这儿散散心,他内心苦闷着呢。好,你上去,我先回去,就不打搅你们了。”

    淑芬马上快步走上去,她看到凉亭的人正望过来,就挥动着手,大喊一声:“南哥!”凉亭的人看见了,也叫起来:“淑芬!我在这儿!”这正是南哥的声音,淑芬一阵激动,她加快了脚步走上去。

    淑芬喘吁吁地走上凉亭,方南站在她面前,脸带着惊奇和笑容。淑芬马上说:“南哥,那封信是假的!”她把事情的经过匆匆讲一遍,方南听着,睁大眼睛说:“你说是真的?”淑芬点点头。方南这时激动地走过去,一下子抱起淑芬,连声说:“淑芬,我对不起你!”淑芬顿时全身热血沸腾,她紧紧地抱着方南,心头涌起无限感慨,鼻子一酸,就失声痛哭起来。她哭着,手打着方南背部,感受着亲人给她的抚慰,她在哭声中发泄长久积聚在心中爱的情感。而方南整个身心都沉入了欢乐和幸福的海洋,淑芬真正地在他身边了,填补了他的空虚与寂寞,使他心里重新充满了人生的信心和力量。

    两人就这样激动搂抱着,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们才渐渐平静下来,他们坐在凉亭上,开始一种亲密无间的交谈。

    “淑芬,你还恨我吗?”方南笑着问。

    “恨你恨你!”淑芬泪痕满脸地用双手擂着方南的前胸,娇嗔地说:“在车站你怎么不理我?”

    “还不是那封假信惹得祸,”方南笑着说:“我现在给你赔罪,好不好?”

    “怎么个赔法?”淑芬问。

    “我给你跪下叩头,行吗?”

    “不行!”

    “那怎么办?”

    “我要你-”淑芬调皮地停了一下,说:“我要你吻我!”

    于是,两人便深情地接吻。在他们身边,风声,山泉声,鸟鸣声在林间回响。

    他们慢慢地沿着林间小道一直往前走。周围还是浓密的树林和野草,在林间有小鸟在鸣叫着,在树枝上跳着,又忽地飞走了。他们谈着现在的生活,谈着将来的生活,对未来充满着憧憬。

    他们发现前面有一间看林人的小木屋。有一个老人在小木屋里坐着。他们就上前问候老人,老人也回答他们的问话。他们提出现在天晚了,回去的路途远,想租老人的小木屋住一个晚上。老人看见他们是一对情侣,于是就同意了。方南掏出钱,放到老人手上。老人就离开小木屋到附近他的家去。

    方南和淑芬现在两人在一起,如胶似漆。他们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互相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他们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此刻,方南的心中已经忘掉了烦恼、痛苦、血腥、暴力、劳苦、甚至仇人。他们要享受超脱人世的**快感和精神欢乐。

    夜色来临,他们面对面地坐着,互相拥抱着,身上已经热汗淋漓。方南低声地说:“淑芬,今天我们已定情,可我们不知今后的生活是怎么样子,可以说前途未卜,而我今后也许飘浮不定,生死未明,你跟着我,可能要受苦受委屈了。”

    淑芬抱着方南,声音坚定:“爸已跟我谈过,我已经想好,不管前途怎样,南哥,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你是穷或富,我都要一辈子跟着你!”

    这一声声坚定有力的声音,在方南耳边响起,他不禁又激动地抱紧淑芬,口里喊着她的名字,而淑芬也忘情地躺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享受着爱情初开的幸福时刻。(未完待续)

第六章爱情初开(8)

    八

    第二天,方南和淑芬带着兴奋和满足离开云山森林。他们手拉手沿着一条林间小道走下山去。方南对淑芬说,他原来的计划是要去看以前的保姆六婶,所以他打算下山到附近的村子里找六婶。淑芬同意了,她也听过方南以前讲起六婶的事,也很同情六婶的遭遇。

    他们到山口附近,就问当地人山口二村怎么走。他们找到山口二村时,又问村人一个名叫伍桂好的,人称其为六婶的人住哪儿。问清楚后,他们按照村人的指引,来到一间破旧的泥屋前。方南拍拍门,有人开门,门口就出现六婶。六婶一见方南,又惊又喜,连忙请方南和淑芬进屋,方南看到六婶在短短的年多时间变得满头白发,身体消瘦,脸上已有老年皱纹,他问六婶身体可好,六婶激动得满眼泪光,连连点头说好。从六婶的脸上,方南看得出六婶受了不少苦。然后,方南介绍淑芬,说这是他的女朋友,也是未婚妻。六婶又惊喜了,拉着淑芬的手,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片,连声说好好,“真是个漂亮的妹子呀,阿南,你真有福气啦,这也是你父母积德的结果呀。”说的淑芬也不好意思起来。

    方南环视屋子,狭窄的小屋光线昏暗,家具陈旧简陋,一张床,一张方桌,两张木凳,门口旁边有一个炉灶,全部家当就这么多。六婶坐在床沿,方南和淑芬坐在木凳上,他们开始谈分别后的情况。六婶谈了她被人押送回村子后,就以“地主婆”的名义进行批斗,也曾经被挂上牌子游村。但由于六婶的丈夫解放初期就死了,家里的田产、财物早已经分给农民,村里人对其丈夫已没什么印象,所以批斗就很快结束。但六婶从此不得再离开村子,她被监督劳动,实际上也是自食其力,由于戴着一个“地主婆”的帽子,村里人都很少跟她来往,她郁郁寡欢,一个人独处,常常挂念着方南,她唯一的寄托就是在家里烧香,或者一个人独自到云山寺烧香,求佛祖菩刹保佑方南平安无事。

    淑芬听了就说:“六婶,你真诚心,好在你经常求佛祖菩刹保佑,南哥才逢凶化吉,平平安安呀。”

    方南接口说:“六婶,我永远都记得你带我到云山寺烧香的情景,那口钟的钟声真灵验的,它告诉我做人要做善人,做事要做善事,只有这样,一个人遇到凶险的时候,才会逢凶化吉。六婶不瞒你说,这年多来,我都两次处于生死边缘,但都挺过来,要不,我现在就不能和淑芬一起来看你。不过,要得到最后的正果,还有很长的路,还要经好多磨难才能达到。而恶人始终得到的是恶报,我很相信这一点。虽然这些恶人现在很风光,但最后的结局是中逃不出命运的安排。”

    六婶就说:“对呀,对呀,佛祖是有慧眼的,他在天上看见人间四方,他知道谁善谁恶,他会安排每一个人的归宿。你说的对,一个人得到正果可不容易。唐僧取经不是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么,经过多少艰难,吃过多少苦,才得到正果。”

    “六婶你讲得真好,真神!”淑芬说:“南哥的道路也将会是这样,今后有很多难关,很多危险,我想南哥会闯过去的,我也求佛祖菩刹保佑。”

    中午的时候,方南就去村子的小卖部买点菜和肉,淑芬就帮助六婶洗衣服和收拾、清洁屋子,然后就煮饭。饭菜煮好后,人就一起吃饭。

    饭后他们又聊天,谈方南、淑芬的下乡生活,谈淑芬的家庭等,不觉已到下午点钟,方南和淑芬要坐车返回县城,六婶就依依不舍地送他们到离开村子。

    在村头,方南、淑芬和六婶告别了。六婶泪眼汪汪,说祝他们好运,祝他们早日成婚,白头到老。以后再来山口。方南、淑芬叫六婶保重身体,他们以后再来探望她。然后,他们踏上了归途。离开村子很远了,方南和淑芬回头时,看到六婶还在村头站着,向他们挥着手。(未完待续)

第七章生死之路(1)

    一

    1970年9月,一个多云的日子。凤山县革命委员会的办公楼里异常地忙碌。从去年开始在全县部署的“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已经进行到最后的阶段。“清理阶级队伍运动办公室”简称为“清队办”的办公室里,常常挤满各公社派来的汇报工作,送交材料的人。负责清队办工作的,自然是县革委会保卫组组长伦德辉。这一天,伦德辉非常忙,因为今天要决定全县**对象的抓捕名单。所谓**对象,不同批判对象,后者是交给群众开批判会的对象,前者则是为审判、判刑的对象。他正在办公室紧张地审阅文件,一支燃着的烟放在烟灰缸上。门开了。一个人大踏步走进来,一边大声地喊着:“老伦!”

    伦德辉抬头,见进来的是县革委会副主任姚福金,他就笑着站起来,说:“姚副主任,又有什么事吗?”

    “什么又有事?我找你麻烦了吗?”姚福金很不满地说。

    “哪里,哪里,”伦德辉满脸堆笑地说:“我没有这意思。好,主任你有什么指示,我照办就是了。”

    “我说你们清队办的人,办事这么粗心,”姚福金坐在椅子上,“今天的名单漏掉了人,你知道吗?”

    “是吗?”伦德辉诧异地说:“我已经审阅过了,好像没有遗漏。”

    “没有遗漏?”姚福金生气地说:“常委会讨论抓捕名单时,不是有方南吗?怎么现在的名单就没有了?”

    “啊,是这样的,常委会最后定的名单上没有列进来。”伦德辉解释道。

    “为什么?”姚福金瞪着眼问。

    “说是学生,下乡知青,不必列为**对象。”

    “你们脑子糊涂了吧,**对象那有分学生、知青的?方南这个人,父亲方振杰是国民党军官、是叛徒,是有血债的,他的儿子方南,对党有刻骨仇恨,公然开枪杀害贫下中农,你说,这人够不够的上**对象?”

    “这,”伦德辉为难地说:“这是书记和常委定的名单,我无法更改呀。”

    “没有叫你更改名单,是叫你在保卫组的职权范围内,多定一个名单,这同常委会定的名单并没有冲突呀!”

    伦德辉知道姚福金想什么,他不轻易地放过与姚福金的交易机会。于是,他故意作出考虑的样子,不回答姚福金的问题。

    姚福金急了,就催促他:“想好没有,赶快定下来呀!”

    “我好像在以前什么时候曾跟你讨论过方南的问题,那时……”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姚福金无奈,只好撕开面具说话:“上次没能够干掉这小子,这次就不能再让他漏网了,抓住他,判他重刑,他不死也在监狱里出不来,这样,我就可以无后顾之忧了。”

    “这个,当然没问题,但是……”

    “上次事没办成,我所做的承诺不算。这样,老伦,这次事情办成后,我推你进县委常委班子,怎样?”

    姚福金看着伦德辉,心里在骂着“老狐狸”,但脸上却挂满笑意。伦德辉也会意了,他站起来,熄灭烟头,笑一笑说:“好,姚副主任,你记着你这句承诺就行了,我去把名单拿来。”

    姚福金就出去了。伦德辉就马上叫秘书把名单拿过来,然后在名单上增加方南的名字。再叫秘书把名单送到清队办。

    在县革委会门前,一辆吉普车开到门口停下,车里走下一个人,他就是姚复。这时,姚复已经从干校出来,当上了罗洞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今天他风尘仆仆地从罗洞赶来,是要向县清队办送去开展清队运动的材料。他快步走进办公楼,然后走进清队办的办公室。

    他走进办公室时,办公室没有人。他只好坐下来等候。这时,伦德辉的秘书进来,他拿着一份文件,不见办公室主任,就走到办公室主任的办公桌前,将文件放在桌面上。然后对姚复说,等一下主任回来,请你转告他这份文件是伦组长叫人送来的,姚复点头答应了。

    等了片刻,主任还没回来,姚复觉得口渴,他就走到放水壶的小桌,想找一只杯子喝水。当他经过主任的办公桌面时,一眼看见刚才的文件上面赫然有“**对象抓捕名单”的字样,他好奇地看一眼,忽然他看到其中一行字中有“方南”的名字,在类别一栏里有“杀人犯”的字样,地址栏有“古寨公社龙脚大队龙脚围村”的字样,在抓捕时间栏上写有今天晚上的时间。他震惊起来,想了一下,便急急地走出办公楼,坐上吉普车,叫司机马上开车到古寨公社,他说:“快点开车,有急事!”(未完待续)

第七章生死之路(2)

    二

    下午5点钟,一辆吉普车在龙脚围村前面的公路停下,车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匆匆地朝村子里走去。当中年男人走进村子的时候,就向小卖店的人打听知青住在那里,他得到回答后,就朝祠堂走去。

    方南和建国这时正在祠堂里,阿球也同他们在一起,三人正在聊天。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方南惊叫一声:“姚叔,怎么你来了?”他感到可能有紧急的事。建国也向姚叔问好。阿球看着陌生人,站在一旁着看。

    “方南,事情不好!”姚复匆匆地走进门内,叫他们靠近,神色严峻地看一下四周,他看见阿球。方南连忙说:“这是我们村里的好朋友阿球,有什么事,只说不妨。”

    姚复说:“刚才我到县革委会看到今晚的抓捕名单,上面有你方南的名字,罪名是杀人。看来,历史的旧账和武斗的死人事件,现在又挖出来了,姚福金又一次要置你于死地。现在情况紧急,要马上商量一下怎么办。”

    方南一听,马上热血上涌,他的脸顿时激愤的通红起来,“让他们抓吧,我方南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汉!”

    “不行,这次抓起来,人要判刑,坐牢,甚至枪毙。所以你要尽快想办法逃走!”姚复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避过这一劫,日后再图发展。”建国说。

    “阿方这样的好人,还要抓,真没有天理。阿方,先离开,别给他们抓住!”阿球也同情地说。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赶快决定吧!”姚复说。

    “问题是怎么走。”方南在沉思。

    “现在就赶紧坐我的车走!”姚复说。

    “不行,我一走就会被人发现,一个电话,民兵就会拦截,这事就会连累你。”方南说。

    “现在一离开村子,就会有人看到,不如天一黑,阿方就沿着村后的小路上山,爬上天龙山,然后逃走。”阿球说。

    “可是,”建国说:“爬上天龙山能出去吗?我怕天龙山这么大,迷失方向出不去,人就有可能死在山里。”

    “危险肯定有,但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要阿方上了山,一直往西面走,就会走到云山森林那边,那里就有出口,一下山就有公路,就可以坐车离开。我村以前也有一个人因为打猎上过天龙山,他也是一直往西走,就走到云山森林,就从云山森林的路下山。”

    “要走多长时间?”建国问。

    “大概要走两到三天,所以要带上干粮和水。”阿球说。

    “姚叔,”方南问:“抓捕的人什么时候到?”

    “抓捕命令下午下达,命令已到公社,公社就组织民兵到天黑就动手。我估计时间大约会在晚上8点钟以后,到达村子,可能是9点钟左右吧。”姚复说。

    “我看现在已经不可能离开村子了,大队的民兵有可能先接到电话。”方南神色凝重地说:“所以,只有听阿球的话,天黑以后上天龙山!”

    “过两天我和淑芬到云山森林那边接你。”建国说。

    “我替你准备干粮和水。”阿球说。

    “就这样定了。”方南握住姚复的手,激动地说:“姚叔,你又一次救了我,我不知怎样报答你!”

    “别这样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用不着说报答。能不能翻过天龙山,对你又是一个考验。你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艰苦,你都不要放弃啊!”

    “我会记住的,姚叔,只是这件事又给你添了麻烦,姚福金、伦德辉这伙人不会放过你的,你要小心啊。”

    “放心,他们不敢乱来。好,我走了,你要保重!”

    “再见,姚叔,你也要保重。我们下次再相会!谢谢你!”

    方南和建国送姚复到祠堂门口,因为怕村里人看见,他们不敢送姚复到公路,姚复就匆匆走了。

    天一黑,方南就背上背包。背包里装着阿球准备好的干粮:包小卖店仅有的饼干,一包未煮熟的番薯。背上两只装满水的军用水壶-一只是方南的,另一只是建国的。背包里还放上一把小刀,一包火柴,一把手电筒。建国拍拍方南的肩膀,说声“保重,两天后我和淑芬在云山森林的小木屋等你。”方南点点头。然后,由阿球带路,两人静静地从村后的小路出发了。

    阿球拿着一把手电筒,但不敢长时间照着路面,因为怕被人发觉。他们在黑暗中行走着,一直走到山脚下,然后顺着上山的路往上爬行。山上虽然有一条小路,但不好走,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很陡。他们很费劲地往上爬,渐渐地,两人都气喘喘的。大约爬到一处较平缓的山坡,阿球停下来说:“阿方,我就送到这里了,你在这里休息,因为夜里爬山看不清楚路,不小心会滚下山,所以你要等到天亮时才动身。往后也是这样,白天走路,夜晚休息。好了,我要回去了。”方南连声说感谢,他紧紧握着阿球的手,向这位难得的好友作最后的谢意。于是,阿球就摸黑慢慢地下山,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回去。

    方南在山上往下望,他看见夜色朦胧,远处的田野沉入黑暗中,村庄没有灯,显得黑黝黝的一片屋顶。在远处,有亮着灯光的汽车在公路上行走。渐渐地,汽车停下来,好像有很多人下了车,接着就有很多手电筒的亮光在村子周围闪动,村庄里传来一片狗吠声。方南心想,可能是民兵进村了,他庆幸自己能逃过一劫。(未完待续)

第七章生死之路(3)

    三

    天渐渐亮了,方南醒来。他昨夜睡得并不好,因为脑子里老是想着当天发生的事,想着他的仇人的狰狞的面孔,胸中的怒火使他不能平静下来。但想到眼前的处境,他只好强忍着怒气,努力使自己入眠,并睡到天亮。

    他在晨光中看清眼前的山坡,是通向一道陡坡的缓冲地带。从下面看上去,陡坡可能就是山顶,而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岭。他就确定了第一天的行动策略:把握方向,朝着西方走,不绕道,尽可能不浪费时间和体力;吃食物先吃番薯,因为番薯较硬,应当在体力较好时吃,而饼干则安排在体力不好时吃;饮水尽量先饮遇到的山泉,这样可以节省饮水,水壶的水尽量留在最后饮用。

    于是,他出发了。山上树木稀疏,山坡地长着野草,这些野草并不茂盛,野草丛中间露出泥土。方南迈开穿着解放鞋的脚,踩着这些野草向上攀爬。开始时,他体力充沛,攀爬得很快,一直到山顶也不停下,马上又下山,向着另一个山头走去。这样,他就渐渐气喘起来。在太阳晒着他的时候,他又爬到一个山头,然后坐下来吃早餐。他从背包里掏出已经洗干净的番薯,就吃起来。吃完番薯,他口渴了,但周围没有山泉,于是他决定先忍着。

    太阳已经升到高空,周围渐渐热起来,方南已经全身冒汗,衣服也开始湿了,但他坚持攀爬着,到了一个山顶又往下走,然后再攀爬面前的山顶。当太阳升到头顶时候,方南知道已经是中午了。他觉得饿,于是就坐下来吃午饭,他吃的仍然是番薯。吃完番薯后,他仍然找不到山泉,渴得厉害,于是他解下水壶,喝了一口水,休息一会儿,又开始攀爬了。

    他就这样攀爬着,从一座山又攀到另一座山。他全身大汗淋漓,感到很疲劳,特别是下坡的时候,他觉得小腿的肌肉隐隐地疼痛。到了太阳渐渐西沉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然后吃他的晚饭,当然,晚饭也是番薯。他在仍然找不到山泉,只能解下水壶来喝水。

    太阳西沉,天色慢慢黑下来。方南找到一块较为平缓而草比较多的地方,作为过夜的地点。他感到第一天太疲劳,这种走法是否正确值得考虑,他想如果继续这样走,体力可能不能支持他走下去。不如采取另一种绕山而走的方法,即不直接爬山,而围绕山腰走,通过一个山腰到另一个山腰。这样的走法,有可能节省体力和时间。

    夜里,他躺在草地上,山里吹来凉爽的山风。他仰望着繁星满天的夜空,就想到淑芬。他想淑芬必定为这事忧伤,建国把这事告她,她必定会到云山森林来接他,到时就会看到她伤心的眼泪。他真不想让心爱的人为他伤心和担心。他又想起建国,他的生死兄弟,无论他什么时候遇上危险,建国都毫不犹豫地帮助他,支持他,这样的好兄弟,是多么难得!今后无论是福是祸,都要和他在一起。这时,周围的山蚊飞过来袭击他,使他不断地用手驱赶,使他一个晚上都处于半睡半醒状态。

    第二天,天又亮了。方南吃过早餐,他看见只剩下两块番薯。于是,他开始了新的跋涉。按照昨晚方案,采取绕山走的方式。他就开始绕着山腰走去,一路走,一边调整行走的路线。他不再像昨天那样攀爬得气喘喘,而体力也明显节省了。中午时分,太阳依然炽热,他吃完了最后一块番薯,而一只水壶的水已经喝了一半。到了下午,他一边走,一边渐渐觉得太阳是在他背后落下,他停下来,发觉他走的路线已经朝北走了很远,他心里懊丧起来,想这种绕山走的方式虽然节省体力,但是离原定的目标却越走越远。

    太阳下山了,他觉得疲惫和饥饿,就开始吃饼干。由于还是找不到山泉,就喝水壶里的水。第一壶水就差不多喝完。但他觉得还是渴,还是忍住了。入夜,他坐在草地上思考着,这种走法浪费了时间,也浪费体力。因此明天还是恢复直线式的走法,就朝着西面一直走,有山攀山,有沟走沟,这样才可以直达目标。

    第三天早上,他吃完早餐,就检查食品和水:饼干还有一包完整的和一包剩下半量的,水只剩下大半壶了。他想到今天是第三天,按照阿球的说法,两到三天可以到达云山森林,但他想到昨天的行走路线偏离了方向,今天到达云山森林的可能性较小,因此食品和水还是要节约。

    太阳升起了,方南开始攀爬山岭。周围的山岭还是那样光秃秃的,长着的松树还是那样矮小,而且长的稀稀疏疏。当方南翻过了两道山岭后,太阳已经非常的猛烈,阳光在无情地烤晒着山岭的一切,方南全身被烤晒着,他感到头上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着似的,汗水已经湿透了他上身穿着的灰色的布衬衣和下身穿着的的褪了色的蓝色长裤,而脚上的解放鞋也满是汗水。这时,方南感到非常饿。他想到连续两天的攀爬山,体力消耗很大,光吃番薯和饼干实在是不能有效补充体力。他感到饥饿在袭击他,他两眼有点昏花,耳朵有点耳鸣,饥饿使大腿、腰产生一阵阵的疼痛,他气喘得更厉害,就不得不停下来。他打开水壶喝一口水,然后把半包饼干吃完。稍事休息后,他又开始爬山。

    到了下午,天色忽然变得昏暗,乌云在迅速地聚集着,接着,一场大雨来临。瓢泼大雨冲刷着山岭,方南从头到脚都被大雨淋湿,他周围看看,没有任何避雨的地方,他只能任由大雨淋着。他看到山岭四处的雨水在山坡上流下来,有的还流进土坑里。于是他连忙拿着空空的水壶去装干净的雨水,水壶装满后,他就用手舀起雨水,尽情地喝个饱。

    雨还是在下,他不能耽误时间,还是继续攀爬山岭。但这时的山坡已经湿漉漉的,方南攀爬时候老是滑倒,他全身的衣服沾满了泥巴,他的头发上、脸上也满是雨水、汗水和泥污。他这时非常小心,因为他的脚下常常是很深的山谷或沟壑,一不小心,会滚落山下,人就难以生还。

    天色渐渐黑了,雨水也渐渐细小了。经过几个钟头在大雨中攀爬,方南已经疲惫不堪,他在一处空地停下来,脱下身上的衣服,用力拧干。这时,一阵山风猛然地吹来,方南不由全身一颤。他把拧干的衣服晾挂在小松树上,就在空地上坐下来。他环顾四周,还是无穷尽的光秃秃的山岭,根本没有看到云山森林的影子。他想目的地还没有到。

    他就和着还没有干透的衣服睡下了。睡觉时感觉到很冷。到了半夜,他感到头痛起来,喉咙里也隐隐地疼,好像有异物卡在喉咙里一样。接着,他感到全身发热,额头像火一样烫,他知道,他着凉感冒发高烧了。到后半夜,他的感冒来得更厉害。他的头越来越疼痛,甚至疼痛得他陷入昏迷,他身体变得忽冷忽热。冷的时候全身发抖,牙齿咯咯地响;热的时候身体里像烧着一团火,全身热得发颤。

    方南在忽冷忽热的煎熬下,痛苦地发出呻吟,这声音也惊动了夜间的不速之客。方南在慢慢静下来后,感到在黑暗的静寂中有一种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渐渐临近了。方南睁开眼睛,看到前面有一个黑糊糊的物体在站立着,黑暗中似乎看到两点磷光。他一惊,出一身冷汗,想到背包里有一把手电筒,就把手电筒从背包里掏出来,对着黑乎乎的物体一照。原来是一头野猪,野猪忽然被强光吓一跳,转身就跑了。

    第四天天亮了。方南的感冒并没有好转。他挣扎地坐起来,打开背包,发现最后的一包饼干并未被雨水淋湿,他就吃了几块饼干,喝了水。然后他从背包里取出小刀,爬到附近一棵松树旁,用力在松树的树枝上切割,这样,他吃力把树枝割下来,做成一根拐杖。他拄着拐杖,忍着头痛和腰酸骨痛,慢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这时的天空浓云密布。没有太阳,方南辨别方向只靠昨天的来路,向着来路相反的方向就是西边。他拄着拐杖吃力地慢慢地爬着山坡,攀爬的速度变得很慢,而且每走一段路,都要停下来喘气,有时候头痛得厉害,他不得不停下来躺下,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头痛稍微好转,他又站起来继续柱着拐杖走。这样,一个上午,他只走过一个山坡。

    他就这样一直走到天黑,但仍然没有看见云山森林的影子。这时,他的饼干已经吃完了,水也喝完了。他的头仍然那样疼痛,他的全身仍然那样酸痛无力。

    夜晚降临的时候,他躺在山上,头痛,忽冷忽热又来袭击他,他渐渐陷入了昏迷。

    第五天的早晨,方南没能够起来,他仍然在昏迷。头痛、肌肉酸痛、饥饿、口渴一齐袭击着他,使他无法站起来。

    一阵山风吹过来,方南的脸被山风的凉意刺激,他慢慢地苏醒了。他张开眼睛,看到的仍然是满天的浓云,周围仍然是山岭。他感到的仍然是难以忍受的头疼,身上的酸痛,胃里的疼痛。他想坐起来,但却感到全身像灌满了铅似的,沉甸甸的,使他无法坐起来。

    但这时,一种清晰的意识浮上他的脑际:他不能放弃,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走,就是爬,也要爬到目的地。在那里,有淑芬等着他,有建国等着他。于是,他咬着牙,再一次翻转身子,慢慢地爬起来,向着前面爬起来。

    他爬一段路,就停下来休息一下,然后又爬一段路,再停下来休息。就这样,他一直断断续续在爬行着。但是,全身的虚脱使他再次昏迷了。

    当他再次苏醒的时候,一个严酷的事实发生了:由于没有太阳,由于昏迷,来路已无法辨认,前进的方向不清了,在迷失方向的情况下,人就只能呆在原地等着,而这种时候再等着,昏迷就会再次发生,甚至就会永远不再醒来。

    不能再让自己再昏迷,一定要在爬,可是方向呢?方南想到这里,一种绝望的、悲伤的情绪渐渐充满心头。他意识到,他的生命可能就此终结了,他的希望都可能破灭了,他已经再一次陷入了生死的边缘线上。他已看到死神已经向他招手。他心里默默地念着:“再见了,淑芬。再见了,建国。”

    他已经不再辨别方向了,他只是顽强地、不服输地用尽全身的力量在爬着。他抵抗着一阵接一阵的昏迷的袭击,他甚至用手拍着自己的脸,防止自己再陷入昏迷。但是,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云山森林的远影,看到了淑芬、建国的笑脸,看到了她曾经和淑芬住过的森林小木屋……

    这时,仿佛在天外一般,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钟声,这钟声悠远地、幽幽地飘过来,飘入方南的幻觉中。

    方南幻觉中的森林、小木屋被一种熟悉的温暖的钟声所笼盖了,他感到甜蜜无比。但是,这钟声却好像响在他耳边,而且是那么的清晰、动人。他睁开眼睛,看着山坡,这钟声真切地从山坡那边传进他的耳朵。

    “云山寺的钟声!”方南忽然惊喜地喊起来,他这时不知一种什么样力量的力量,竟然坐起来,望着山坡的方向。

    方南侧耳倾听,山坡那边传来的一阵阵的钟声,的确是云山寺傍晚的钟声。云山寺就在云山森林附近,云山寺钟声的方向,就是云山森林的方向。这样,方南判断出,云山森林已经离这儿不远了,也许爬上那个山坡,就可以看到云山森林。

    方南这时忽然觉得浑身有了力量,他拿起柱杖站立起来。激动地、忘情地再次喊叫着:“云山寺的钟声!你救了我啦!”

    云山森林就在前面,他不能再等了。他马上柱着拐杖迈开腿,朝山坡走去。他用力地爬着,但身体的虚弱,使他从半山坡滑落下来。他停一下,又鼓起劲再一次往上爬。就要爬上山坡时,他的脚忽然一滑,整个人又从山坡上滑下来。他站起来,擦擦脸上的汗水,大喊一声:“我就不信我爬不上去!”他柱着拐杖开始了第三次爬坡。他一步一步地向上爬着,每爬上一步,他就努力使自己站稳后,再向上爬行,这样,大汗淋漓的方南终于爬上了山坡。

    他看到前面一片宽广的山地,地势平缓地向远方延伸,可以看到远处一片绿色的树林,这些树林一直延伸到山下。他知道,这就是云山森林了。

    这时,他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再向前走已经不能移动大腿了。他于是坐下来,在四周看看,在他面前有很多树木落下的叶子和干枝,于是他艰难地爬着收集好这些树叶和干枝,把树叶干枝堆成一堆,然后从背包里掏出没有被雨水淋湿的火柴,擦着一根火柴,把树叶干枝点燃。马上,一堆火燃起了,一缕轻烟慢慢升上天空。

    一阵头疼伴随着全身的痉挛向他袭来,方南倒在地上。他迷迷糊糊地看到,远处有两个人跑着过来,前头的一个好像是建国,后面的一个好像是淑芬。他看着,脸上露出微笑,接着就昏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生死之路(4)

    四

    方南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云山森林看林人的小木屋里。这间小木屋,是他去年同淑芬定情的地方。现在,他看到了淑芬含泪的眼睛正注视着他。淑芬见他醒来,就关切地说:“南哥,你感觉怎样?先喝点水吧。”方南这时正口渴极了,喉咙像火烧一般难受。淑芬端来了水,轻轻把他扶起来,把水碗放在他干裂的嘴唇边,他就慢慢地把水喝下去。喝完水,他身上舒服些。他看见建国正站在淑芬身后,微笑地看着他。

    “好啦,南哥,你已经走出生死莫测的天龙山。”建国说:“几天来我和淑芬在这里守候着,天天盼着你到来,但却不见你身影,淑芬都不知哭了多少回。”

    “我们先不说这个,先让南哥恢复身子再说。”淑芬说。

    方南没有说话。这时,淑芬端来了熬好的米粥,她用汤匙喂着方南,方南吃完粥,感到身上舒服多了,头也没有那么疼了。他就这样躺着休息。淑芬拿来了西药的药丸,给他吃了,方南就渐渐不觉得头疼,进食也逐步正常。这样躺着过了一天,方南感到身上有了力气。因为年轻,方南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他可以坐起来了。

    淑芬和建国坐在方南床前,讲述方南上了天龙山以后的情况。原来,方南那天夜晚逃入天龙山后,一批抓捕的民兵就到了龙脚围村。他们找不到方南,就审问建国,问方南去了什么地方。建国一口咬定方南在当天下午已经回到县城,民兵说建国撒慌,质问方南回县城干什么,建国回答说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因为两人准备自己开伙煮饭,不再到农民家搭食。民兵又问了其他一些问题,但都没有找到破绽。民兵就无可奈何地撤走了。民兵一走,第二天,建国就到中塘村找到淑芬,把方南的事说了,淑芬一听很着急,于是马上准备好食物、水和必要的煮食器具,乘着黑夜,悄悄地上了云山森林,找到看林人后,就跟他租用小木屋,看林人收到租金,自然愿意出租小木屋。于是,他们就在小木屋等候方南的到来。他们到小木屋时,已经是方南上了天龙山的第二天。从第三天开始,他们就走到云山森林的边缘望着东面的山地,但看不见方南的影子。当天下午下起大雨,他们都担心大雨造成山路路滑,怕方南不小心滑落山沟,因此都为方南捏一把汗。到第四天,还不见方南的身影,淑芬就哭起来,猜想方南遇到不测。到了第五天,建国和淑芬一整天都守候在云山森林的边上,望着东面山地,淑芬只是流泪。到了傍晚,他们已经绝望了,而淑芬呜咽起来。正在这时,他们听到从云山寺那边传来了阵阵钟声,他们本能地感到这钟声会给他们带来希望。果然,他们在傍晚的薄雾中看到远方燃起一堆火,他们开始有点奇怪,但建国马上就说一定方南求救的信号。于是,两人马上向着火堆跑去,果然看见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方南,于是建国就马上背起方南,回到小木屋。

    方南听了他们的叙述,不由开心地笑了。他说:“难为你们两人了,救回我的命,我一生一世都要报答你们!”

    建国笑着说:“别报答我,你在湴塱田也救过我一命,现在大家扯平。你应该报答的是淑芬,是她救回你的命。”

    “那当然,我是一辈子都报答不完淑芬的,如果这辈子报答不完,就下辈子再报答吧!”方南用笑意的眼睛看着淑芬说。

    淑芬说:“你这个人,真叫人担心死了,这两天,天天使人担惊受怕。你别说报答,你听话一点,爱护自己的身子就行啦。”

    他们就把话题转到云山钟声上。建国眉飞色舞地说:“这钟声真是神奇了,早不响晚不响,就在我们绝望的时候,钟声响了,我们就看到南哥出现!就这么巧合?”

    “这是个救命的钟啊!”方南激动地说:“我在山里已经走了五天,到第五天我已经被疲劳、饥饿、疾病搞得奄奄一息了,那时候因为昏迷,我已经迷失了方向,已经在等死了,而正在这时,钟声响了,我就知道云山森林的方向,那时不知怎的我突然有那么大的力气爬起来,竟然可以爬过一座很陡的山坡,就看到云山森林在前面!”

    “是呀,这真巧,这时候钟声响了,南哥才有救。”淑芬不解地问:“为什么偏偏这时候钟就响呢,我和建国等了两天都没听见钟声?”

    “这不奇怪,”建国解释说:“云山寺已经很久没有敲钟了,因前两年破四旧,佛祖的像也被打烂了,和尚撵走了,云山的钟声沉寂了很久。但我听最近有两个和尚回来了,寺庙被打扫得很干净,有时候也响起钟声,也没有人理会。现在也不是天天敲钟,我想也许是逢重大的佛节,或许是按照佛家一定日子才敲的吧。所以南哥和我们听到钟声,纯粹是一种巧合,也许,这种巧合体现着天意。”

    “如果不是那口钟响了,南哥可能不在人世了。”淑芬有点伤感,随后又说:“咦,这口钟真是吉祥的钟,救人的钟啊!”

    “它就是一口吉祥的钟,救人的钟;不过,这是对善人而说的;而对做坏事的恶人,恐怕就不是这样了。所以六婶说得好,做人永远不能做坏事,而只能做善事,这才有善报啊!”方南感慨地说。

    “如果从这方面说,这就不是巧合了,而是神灵的福音。听着这钟声,我们好像可以想起很多东西,很多现象我们都很难解释,各人都有各人的理解。但是,佛家总是劝人为善的,这钟声就包含着劝善的意思,如果人人都这么想,这钟声就有教化意义了。”建国认真地说出他的见解。

    他们三人在小木屋又待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他们一齐吃淑芬煮的饭。饭后,淑芬收拾好盘子碗筷之类的东西,方南就叫大家坐下商量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这件事就是方南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们就讨论起方南如何躲避追捕的问题。谈到藏匿的地方:县城不行,在县革委会眼皮底下容易暴露;农村,也不行,到处都有民兵,而且无论在那里,都无法隐藏身份,都容易被人发现;山上,更不行,躲在山上要派人送食物,时间一长,必然会被人发现;到外地,也不行,外地任何一个地方,看到陌生人总要盘查,就容易暴露。大家议论一番,都没有更好的主意。淑芬担忧地说:“那怎么办呢?”

    大家沉默了。方南在低眉沉思着,建国也低头默想着。

    建国忽然抬起头,声音坚决地说:“那么,一不做,二不休,就去偷渡!”

    淑芬一听,吃一惊地望着建国,又看看方南。方南却没有反应,他呆呆地望着屋顶,心中的思绪在翻腾着。其实,建国想到的,方南也想到了。但他却平静地对建国说:“说说你的想法。”

    “好吧,”建国神色凝重地说:“偷渡香港,听起来不好听,那就意味着叛国投敌,名声坏得很。但是,香港也是中国的地方,这种说法以后总会站不住脚的。现在南哥已经走投无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抓捕,那就必然会坐牢,就是不被枪毙,在监牢里,姚福金他们就可以轻易地把南哥折磨死。与其坐而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如果到了香港,以南哥这样有毅力有魄力的人,总会创一番事业的,那就比在这里强多了。”

    建国的一番话,实在是无可反驳。方南认真地倾听着,不时地点点头。建国讲完了,方南就说:“看来,这已经是华山一条路了,没有别的路可走。”

    “哪,我怎么办呢?”淑芬惊恐起来,她不由抓住方南的手。

    “南哥去了香港之后,再想办法接你过去。”建国说。

    “那你呢,建国?”淑芬问。

    “我一定要同南哥一起走。”建国说。

    “为什么?”淑芬问。

    “两个人一起走互相才有个照应。还有,我在东莞有个叔叔,他同当地运送偷渡客的人很熟,只有他,才可以送我们到香港。”

    “那么,你爸妈同意吗?”方南接着问。

    “同意不同意我都要走。这样的环境,除了到香港发展之外,我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我爸肯定会同意的,因为他知道我跟南哥在一起,就知道因为南哥的母亲是香港人,南哥本人也在香港出生,我到香港后就不愁没有立足地。”

    “不,我也要跟南哥到香港!”淑芬坚决地说。

    “淑芬,我跟你说,”建国劝解道:“偷渡是很危险的事。我们古寨公社来了很多广州知青,他们中有不少人都乘着现在兴起的偷渡潮去偷渡,可是很多人都被抓住押送回来,有的还在偷渡中死亡,这些情况,我和南哥都很清楚。所以这么危险的行动,你先不要去。你如果去了,三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危险就会增加,对南哥的行动就更不利。不如等我们到了香港,再想办法接你过去。”

    “淑芬,建国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我和建国先走,到了那边,我们自然会接你过去,这你就放心好了。”方南安慰淑芬说。

    对这一问题,淑芬没有话可说了,但她却泪眼汪汪。她还是舍不得方南离开他身边,于是她转一个话题说:“我担心你们路上的安全,一旦出事怎么办?”

    “一旦出事,也是两个人出事,不会涉及三个人。何况,我们这次偷渡,不走广州知青那条危险路,我们会走安全的海路。”建国说。

    过了两天,方南、建国、淑芬就乘着黑夜,悄悄地离开了云山森林,到公路上坐上前往江洲市的班车;到江洲以后,三人再坐上去东莞的班车到了东莞。(未完待续)

第八章偷渡香港(1)

    一

    方南三人坐班车到达东莞后,已经是10月初,秋意初来,凉风送爽。他们下车后,就由建国带领,步行到建国叔叔家里去。

    他们沿着街道,走进一条小巷里,然后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前,建国推开门,他们就进入里面。建国叫声“叔叔”和“婶婶”,就有两个中年男女出来迎接。一见到建国,中年男子就高兴地向侄儿打招呼:“哎呀,原来是建国,你来也不写封信告诉一声?”

    于是,建国叔叔和婶婶招呼方南等人坐下,建国婶婶递上开水。建国就介绍方南和淑芬,说两位是他的好朋友。方南和淑芬就微笑着向建国的叔叔婶婶问好。接着建国就同他叔叔拉起家常,谈起他叔叔的家事和建国父母的情况。然后,建国说他和两位朋友要在这里过夜,能不能安排一个地方休息。建国叔叔就连忙说有地方,有一间旧的屋子没人住,他们可以住在哪里。于是,建国叔叔就带着建国三人,走出家门,步行十多分钟,就走进了小巷里的一间旧屋子里。这间屋子有楼上和楼下,由于很久没有住人,屋子里有很多灰尘。于是,方南和淑芬和动手清洁屋子,而建国则对方南说,他要回叔叔家,就这次来的目的与他叔叔个别交谈。

    方南和淑芬忙着打扫屋子。淑芬还将蚊帐和被子都用水洗干净并晾起来,方南把楼上楼下的地都扫干净,就等着建国回来。但他们等到中午,还不见建国回来,方南就到街上买些饭菜回来两人吃了。但到了下午,还不见建国回来。

    到天快黑的时候,建国终于回来了,他高兴地说,他同他叔叔谈来一个下午,他叔叔开始不同意,后来终于同意带他去找海边的渔民,由渔民送他们到香港。还定下明天就出发。方南两人一听,都高兴得直拍手。

    三人就到街上吃晚饭。吃完晚饭后,天已经黑了,建国说要再去找他叔叔谈谈明天的路程和安排,方南和淑芬在楼上等着他。

    方南和淑芬在屋子里洗过澡,身体就觉得清爽和舒适。但这时两人的心却是沉甸甸的,因为,明天两人就要分手了,而且这一走,他们两人不知何时才能见见面。

    方南和淑芬坐在楼上阳台的一张木凳上,仰望着夜空。他们看到深蓝色的夜空中升起一轮皎洁的圆月,月亮发出清爽的光辉,照亮了阳台和他们忧伤的脸。四周的房屋的屋顶上都铺满了月光,周围一片宁静,他们只听到窸虫的轻轻的鸣叫声。

    “南哥,明天你走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在见面呢?”淑芬轻声地说,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我到了那边,不出三五年,我就会想办法接你过去。因为我先要立好足,才能有办法。”方南低声地说。

    “但如果你半途出事,我再见不着你,那怎么办呢?”

    “不会的,我不会出事的,你放心好了。”

    “假如,我说是假如,你真的出事,怎么办呢?”

    “那你不必伤心,天要绝我,我们只好服从天命。你就要好好过日子,好好结婚生子,不用牵挂我。”

    淑芬忽然呜咽起来,方南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抚摸着,安慰她说:“我是个命大的人,我几次在生死关头都挺过来,难道今后的难关也过不了吗?淑芬,不要伤心,相信我会平安无事的。”

    “如果你能不去,那多好啊,”淑芬抽泣着说:“我今生找到你这样如意的人,我想是我的福份,可是你离开我,我心里就没有根基了,我同你真的没有缘分了吗?”

    “淑芬,你听我说,”方南也伤感地说:“我何尝想离开呢,我真的不想离开你,甚至不想离开凤山。我父亲的仇还没报,父亲的冤案还未平反,你爸两次救我的恩情也没报,我怎么能离开?淑芬你现在是我最亲的人,我要爱你一辈子,我怎么舍得离开?可是,淑芬,现在这种时候,我没有办法报仇,也没有办法报答你父亲。我的仇人在追杀我,而且一次次地要置我于死地。我不走,仇报不了,恩也报不了,也没办法同你在一起,那我唯一的出路就只能出走了。我只有到了那边,通过奋斗拼搏,有了自己的事业基础,我才能够报仇,我才能够报恩,我才能跟你生活在一起!”

    “这我懂,南哥,你去吧,你要保重!”淑芬擦擦眼泪,两人就紧紧地互相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建国的叔叔带着建国和方南到汽车站坐车,淑芬跟着送方南。他们打算坐汽车到宝安的一个小镇,到小镇后,他们就步行到海边,找到建国叔叔的朋友-一个经常送人到香港的渔民,然后由这个渔民用自己的渔船把方南和建国送到香港去。

    在车站,方南握着淑芬的手作最后的告别,淑芬热泪盈眶。

    “再见,淑芬,请你多保重啊!”方南说。

    “再见,南哥,你可要小心,一路顺风,一路多保重!”淑芬说。

    汽车开动了,方南向着淑芬挥挥手,车扬起一阵尘土。方南透过车窗回头望,淑芬仍然站在站台上,一直在挥动着手臂,当汽车走远了,她的影子越来越小,后来就看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偷渡香港(2)

    二

    汽车经过几个钟头的颠簸,慢慢地开进了一个小镇。车停了,建国叔叔就和建国、方南下车。然后三人到镇上的一间小饭店吃饭。在吃饭时,建国叔叔告诉建国和方南,等一下他们就要离开小镇步行,为了避开民兵盘查,他们将走山岭小路。大约要走五到六个钟头,才可以到达海边的小渔村。到小渔村,就找一个叫昌伯的渔民。昌伯是建国叔叔的朋友,因为现在周边都掀起一股偷渡潮,昌伯也做起了运送偷渡客的生意,其中一部分偷渡客是由建国叔叔介绍的,所以建国叔叔与昌伯很熟悉。建国叔叔说,找到昌伯后,关于昌伯的酬金不用他们开口,全由建国叔叔同昌伯结算,因为两人之间还有些酬金数目未结清。方南就对建国叔叔的无私帮助表示感谢,建国叔叔一挥手,说:“不用讲客套话。建国已经对我说了,你是个好人,经历的风浪也不少,到了香港,还要你照应建国呢。”

    吃完饭,他们三人就离开小镇,走进一片田野,穿过田野,就走上了山岭。他们沿着一条荒僻的小路快步走着。建国叔叔就一边走,一边说着最近的偷渡潮情况。谈到因民兵盘查得很严,有很多人都被抓住,抓住后被遣送回原地,而大多数的偷渡者和被遣送者都是知青。

    “那些到深圳河偷渡的,都去‘扑网’,你们知道‘扑网’是什么?那是一道铁丝网呀。这铁丝网上把守严密,你扑过去,那边有巡逻的,有狼狗,有岗哨,这样,扑网的人十有**度被抓住,被送回来。而我们这边,虽然也有民兵堵截,但有熟悉路线的渔民带着,成功率很高。我以前带来的几批人,都成功地过去了。”

    建国叔叔就一边说着令人关心的话题。

    “听说游水过去的也不少吧?”建国问他叔叔。

    “是有不少。但是有很多也不成功,他们不是被巡逻艇抓住,就是给鲨鱼吃了,有时候会看见海上漂浮着残缺肢体的尸体,那就是偷渡客,其中有不少是知青,真是惨不忍睹呀!”建国叔叔说。

    “我们这一代人呀,真是尝尽人间的惨痛,”方南说:“不知今后的历史该怎样写?”

    “是呀,战争年代,万里长征吃树皮草根,枪林弹雨流血牺牲,这些历史已经定格,已成了先辈的功勋事迹,但我们这一代流汗流血,不少人丧失生命,今后不知又是什么评价了?”建国也有同感。

    他们一边走,一边议论着。当他们发现前面有村子时,他们就绕过去,然后继续沿着山路走去。这样,快天黑的时候,他们到了海边的小渔村。

    建国叔叔带着建国和方南走进小渔村。在一间屋子前停下来。建国叔叔叫一声“昌伯!”门就开了,一个头发斑白,脸孔瘦削,高颧骨的渔民迎接他们,这就是昌伯。昌伯对建国叔叔说:“老丁,你又来了!”于是,昌伯请他们坐下。

    “昌伯,这次又来麻烦你,”建国叔叔说:“我这次带来我的侄儿和他朋友,请你多关照。”

    “老丁,别说客气话,你关照我也不少了,”昌伯说:“是你的侄儿和他朋友,我会尽力去做,请你放心好了。”

    “你的酬金还是跟上次的一样,我会一分不少交到你手上。不过,不知今天夜里可否开船?”

    “这要看天气情况。今天听到天气预报,说是今晚海面有大风,如果是这样,今夜不能开船,要等到明天。不过,这鬼天气预报也说不准,有时候说有台风,但是却风平浪静;有时候说晴天,但却风浪滔天。”

    于是,昌伯决定明天夜里才开船。要求方南和建国他们住在他家,夜晚可以到沙滩上走走,但白天在他家里不要露面,因为怕引起民兵来搜查。

    方南和建国走到海边的沙滩上,他们坐下来,望着黑沉沉的大海。在遥远的海平线上,天空透着铅灰色的亮光,浓厚的云层遮蔽了月亮,海面上漂浮着朦胧的海雾,偶而在黑暗中移动着几点灯火,那是夜船在航行。在他们的前面,海浪一阵一阵地冲到沙滩上,在夜的寂静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方南和建国是第一次看见大海,他们被这浩瀚无际的海面和在黑暗中起伏的巨大波浪吸引了。他们感到了大海的宽广和威严,为这磅礴气势所折服。他们想到,明天,他们将越过大海,走向一个大都市,走进一个繁华的、光怪陆离的世界,他们的心情更为激动。

    他们商量到香港后的计划。方南提出,两人到达香港后,就先到新界荃湾,找他的姨妈和妹妹方婷,可以打电话叫姨妈来接应。到荃湾后,先住在姨妈家,然后通过姨妈、姨丈的关系找工作,或自己去找工作。至于身份问题,他们用不着担心,因为香港政府当时实行赦免政策,凡是进入市区的偷渡者,只要去登记,都可以领取香港居民身份证。方南更不用担心,他本来就在香港出生,出生纸还在姨妈家里。方南和建国约定,如果两人在偷渡中失散了,先到达香港的就要联系荃湾姨妈他们,然后想办法寻找失散的一方。方南为此要建国记住荃湾姨妈的电话号码。(未完待续)

第八章偷渡香港(3)

    三

    第二天夜晚,昌伯在静悄悄的小渔村里带着建国和方南走出来,上了昌伯自己的渔船。他们坐在并不宽敞的船舱里,船就开了。这是一条机帆船,在一片隆隆声中,船慢慢地驶出渔港,向着一片黑暗的海面上驶去。

    船舱的前面就是驾驶台。昌伯坐在驾驶台上,一边操纵着船舵,一边大声地说着重要注意事项。

    “两位后生,你们记住啦,遇到巡逻艇,我就停船,你们就要下水躲在船后的水下,你们每人都将一支胶管含在嘴里。巡逻的人检查船下时,你们就沉在水里,等巡逻的人走了,你们再上船,明白吗?”

    “明白了!”建国和方南大声回答。

    “第二件事,遇到紧急情况,或船发生危险,你们要马上穿上救生衣,救生衣在船舱后面,你们去找一找,找到了吗?”

    “找到了!”方南和建国大声回答。

    “哈哈!”昌伯笑起来,“你们能不能到香港,就看你们的运气啦!如果没有遇上巡逻艇,没有大风浪,你们就会在四到五个钟头之后到达香港,如果你们运气不好,我也没办法啦!”

    “昌伯,麻烦你了!我们到了那边,以后会重重酬谢你的!”方南说。

    “哈哈,你们这些人,都这么说。我昌伯不在乎你们的什么重酬,我不被抓住坐牢,就满足了!哎,也是看到你们这些玩命的人,都说走投无路才过那边的。我想,不管怎么说,总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道理我懂。你看这边贫困饥饿,那边繁华富足,谁不想跑过去?我的儿女和亲戚都跑光啦。”

    方南透过船舱的窗口,望见黑暗的海面上朦胧一片,夜空中的乌云在快速地移动,经常露出月亮,一片银色的月光就洒落到海面上。这时,远处的海面就看得清楚了。但当乌云重新遮盖月亮时,海面上又沉入一片黑暗中。

    “昌伯,我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建国问。

    “你们注意了,前面是小珊岛,再前面是大珊岛!这个地方经常有巡逻艇。”

    方南看到左边的确有一座黑乎乎的岛影,这岛影慢慢地过去后,渐渐地在右边的远处,又出现一座更大的黑乎乎的岛影,他心里想,这可能就是大小珊岛了。

    忽然从左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汽艇的轰鸣声,这声音渐渐地大起来。方南伸出头看,在朦胧的海面上有灯光在闪射着。

    “巡逻艇!”昌伯大声地喊。接着,船慢慢地放慢了速度,昌伯便急促地喊:“快准备胶管,准备下水!”方南和建国就马上拿出准备好的胶管,走到船后,准备听昌伯的命令。

    远处的巡逻艇已经驶近机帆船。只听到有人用扩音喇叭大声呼喊:“前面的船停下!前面的船停下!我们是边防警察巡逻队,请接受检查!”

    “下水!”昌伯示意方南和建国。两人便马上走到船的尾部,静静地下了水,潜伏在船尾处,而机帆船也慢慢地停下来。

    巡逻艇接近机帆船,从巡逻艇里走出几个边防警察,手里拿着枪,跳过船头,走进船舱。一个人问昌伯:“你是什么人,这么晚去干什么?”

    “我是宝安的渔民,现在要去红湾接人。”

    “为什么这么晚开船?”

    “因为要赶在明天天一早赶到。”

    “这船上还有什么人?”

    “没有了,只有我一个。”

    “拿出你的证件!是什么证?”

    “是渔民证,在这里。”

    “检查!”

    于是,三个巡逻警察就检查起船舱,他们翻起舱板,察看舱底。一个警察叫道:“船周围检查一次!”

    于是,电筒光在船身四周照射着,也许他们觉得没有什么情况,就草草结束了,三个警察返回巡逻艇,巡逻艇就开走了。

    巡逻艇一开走,方南和建国便从海水中起来,爬回船上,回到船舱。建国还发颤着说:“刚才真吓人,我紧张得发抖,幸好警察没有看到。”

    方南就笑起来,说:“你多遇到这种情形就会镇静多了。”

    “两位后生,出发了!”昌伯喊道。于是,机帆船又隆隆地响起来,船又向前驶去。

    “这些巡逻警,只要你们听我的号令,就很容易应付!”昌伯得意洋洋地说。

    “你经常遇到这些巡逻艇吗?”方南问。

    “这是家常便饭,”昌伯说:“除了有一次,一个客人因为紧张,在水里不知道巡逻警还没走,就傻傻地走上船来,结果就被警察逮住了。”

    “当时有没有牵连到你?”建国问。

    “我没那么傻,我只能是装作不认识他。好在这傻瓜也不招供我,我就没事了。”

    “为什么他不招供你呢?”建国问。

    “这些人都是抓了又逃的,他可能第二次又会坐我的船。”

    这时,昌伯见方南和建国全身湿透,冷得发抖,就叫建国把他的酒瓶拿来,就要他们每人喝一口酒御寒。方南和建国各人都喝了一点酒,身上就暖和多了。这时,昌伯接过酒瓶,连续喝了几口,然后“哈哈”地笑着,连连说:“好酒!好酒!”

    “昌伯你不怕开船喝多了酒吗?”建国问。

    “我昌伯就是以酒为乐,也从来没事,你们放心好了。”昌伯说。(未完待续)

第八章 偷渡香港(4)

    四

    船在夜色中航行着。不时看见远处有灯火,有岛影渐渐远去。昌伯就说明船经过的地点和岛名。昌伯熟悉这一带的海域。他喊道:“红湾已经过去了,再往前,就进入香港的水域,在前面就是香港的蓝角咀,过了蓝角咀就经过东鼓洲,再过去就到目的地了!”

    方南和建国兴奋起来,香港就快到了,他们企盼的目标就要实现了。他们两人在船舱里握着手,甚为兴奋激动。

    这时,大海的海面忽然黑暗下来。方南望见夜空乌云密布,海风也吹得猛烈起来。船身开始有点摇晃。

    海风越来越大,海开始汹涌着,船忽然随着海浪高高抛起,又随着海浪滑落到深谷里。这样一上一下,建国就感到有点想作呕,方南也感到不舒服。

    “这些天气预报,我咒他十八代祖宗!”昌伯大声喊着:“两位!赶快穿上救生衣!”

    方南和建国于是就马上从船舱的后面拿起救生衣穿上,同时也递给昌伯一件救生衣,昌伯赶紧穿上了。

    这时海浪更大了,船在浪峰和浪谷中起起伏伏,而海风则呼呼地吹着,而且风带着海水涌进船舱,船舱里已经满是水了。

    大雨下来了,雨水猛烈地鞭打着船,船发出破裂的声音,而海浪一阵一阵涌过来,船已经无法行驶,被海浪抛上抛下,失去控制。

    昌伯大声喊:“抓紧船舱的扶手!不要被海浪冲到海里!”话刚音落,一股海浪狠狠地扑打着船身,一股汹涌的海水把建国冲到船舱门边,方南一把抓住建国的手,大声喊:“抓住我的手!”

    方南用力将建国从船舱的门边拉回来,两人惊得出一身汗。

    又是一阵海浪咆哮,船舱顶上忽然一声响,海水从破裂的船舱顶涌进来。方南、建国和昌伯全都泡浸在海水里。海水已经漫到三人的腹部。

    大雨仍在鞭打着船身,狂风夹着大雨和海浪,从四面八方冲击着船只,船只能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昌伯在海浪声中喊叫着:“两位!你们的运气是这样差,不能怪老夫啦!”

    方南紧紧地抓住建国的手,也高声喊道:“坚持住!只要坚持住就有希望!”

    建国嘴唇在哆嗦着:“南哥,我们会不会就这样葬身海底?”

    “别想这些事,要坚持住!我们会获救的!”方南声音坚决地说。

    忽然间,一阵轰隆的巨响,船撞倒礁石上,顷刻间,船身破裂了,三人全都掉落水中。而大浪把这三人冲入海浪里,又抛上浪峰上,三人随着翻腾的海水挣扎着。

    雨还在下着,风还在刮着,海水还在翻腾起伏。

    建国连连喝了几口水,他心中一阵阵惊恐,但由于穿着救生衣,并没有淹没在海水里,他双手努力游着水,并随着海浪上升时吸着气。这时,他的手碰到一样东西,他看到那是一块木板,于是他抓着木板,随着海浪漂浮。

    经过了近一个钟头,雨渐停了,风慢慢弱了,海浪慢慢恢复了平静。

    建国抓着木板漂浮着,他仰望着天空,看见天渐渐地亮了,而平静的海面波光粼粼。他已经筋疲力尽,但他的恐慌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而且内心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慢慢地用手划着水,但不知道应朝什么方向划去。

    他忽然发现前面有一条船,正慢慢向自己的方向驶来。他高兴极了,就大声地叫喊起来,但船太远,他想船上的人未必能听到他的喊声。于是他便用力向着船的方向划去,当越来越近船的时候,他大声地喊:“救命!”

    船明显地朝着他的方向驶过来,而且渐渐地近了。建国细看时,原来是一条渔船。

    这条香港的渔船驶近他时,船上的人把他救起来。这时,建国心里一阵狂喜,他活了!然而他马上就想到落水的方南和昌伯,就恳求船家去救他的两位朋友。

    船上的人看着他,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偷渡者。出于怜悯和同情,船家应建国的要求,在周围的海域进行了搜索,终于,发现了昌伯,他也抓这一块木板,正奄奄一息,船家也把他救起来。

    建国几乎用哭的声音,要求船家去救他的第二位朋友。当船家在周围海域再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目标后,就拒绝了建国再次搜索的要求。

    船朝着香港九龙的方向驶去,建国向着大海,大声哭着,心里在祈盼着方南能平安无事。

    建国和昌伯上了岸,建国对船家千恩万谢,然后问昌伯去那里。昌伯说,既然到了这一地步,船又已经没有了,回去也没有用了,干脆就留在香港吧。于是,昌伯找到附近的小卖店的电话,拨通了他儿子的电话。没多久,昌伯的儿子便开着汽车,来到小卖店附近,接了昌伯和建国,然后进入市区。

    方南随着一声巨响跌入海水中。当一个巨浪把他打入深深的谷底时,他心里不由一阵恐慌。但当他重新浮出水面之后,他随着海浪起伏着,心里就冷静下来。他想到自己身上穿着救生衣,而且他熟悉游泳,是不会沉入海底的,而风浪终会平息。于是,他为了保持体力,不再挣扎游泳,而是随着海浪漂浮。

    当风浪渐渐平息,海面渐渐恢复平静时,他看到天空出现曙色,海面就渐渐亮起来。他看到宽阔的海面上闪动着波光,就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这时,大海上没有任何船只,而在一处很远的海面上,他似乎看到一座小岛。

    于是,他便向着这个小岛的方向游去。他采用蛙泳的游泳方式,慢慢地游着。当游了一段时间后,他觉得累了,就休息。他的水上休息方法是仰面躺在水上,慢慢地放松身体。这是他在学校游泳池经常练习的结果。他闭着眼睛,想着下一步可能出现的结果。他的心态很安详,并没有半点的惊慌,也许他经历的生死考验太多了,这样的时候,他深信危险已经过去,他必然会获救。(未完待续)

第八章 偷渡香港(5)

    五

    经过大约一个钟头的游泳,小岛渐渐清晰了,他已经看到山岩和石壁。再过十多分钟,他登上了小岛。

    他感到疲劳,就坐在岩石上休息。望着周围的景物,除了岩石,还是岩石。

    他站起来,开始环绕着小岛走。他看到小岛的中央有一片树木,其余的地方还是岩石。没有发现人,除了有几只海鸟在树木中栖息之外,没有发现其他的动物。他失望了,这是一个荒岛。

    他的心忽然紧缩起来,他如果长期待在荒岛上,将没有食物,没有水,更没有通讯设施,生命就面临着危险。但是,他转念,只要大海上有船经过,他一定可以获救。

    于是他向着大海望去,搜索着海面是否有船只。但是,这时的海上,一艘船的影子也没有。

    他坐着,想起了建国,不知道建国是否脱离了危险,因他知道建国的水性不大好,不排除建国罹难的可能性。如果这样,他将无法接受这一严酷的事实。

    他想到现在唯一要做的事还是要脱离险境,到达香港。他想起昌伯的说法,这一海域已经是香港的地界,如果有船来小岛救他,去香港的可能性必然很大。

    于是,他站起来,走上小岛高高的山岩上,在那里,他可以看到整个大海,可以看到海上经过的船只。

    他观察着大海。忽然,他发现遥远的地方有一只船。于是,他赶紧挥动着手臂,嘴里高声喊着。他干脆脱下身上的上衣,抓在手里,向着船的方向拼命地挥动。

    他就着这高喊着,挥动着衣服,但远方的船还是越走越远,最后渐渐消失在茫茫的海雾之中。

    于是他停止了呼喊,放下衣服,疲累地坐下来。这时,他感到了饥饿,口渴,在天龙山爬行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

    为了解渴,他搜索小岛的岩石洞,去寻找淡水。他在一处石壁上用手接到淡水,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这样,他一直待到这天的下午。

    到了下午,他又站在小岛的最高点瞭望大海,当他转眼到右边时,就看到一艘船,慢慢地在小岛的旁边行驶着。他高兴地马上脱下衣服,站起来高声大喊,同时又拼命地摇动着衣服。

    这一次有效果了。船慢慢地停下来,然后转头,向着小岛方向开来,船渐渐近了,他看到,这是一只货船,而且是只大货船。

    货船到小岛还有100米的地方停下来。船上落下一只小艇。有两个人坐上小艇上,划着桨,向着方南的方向划过来。

    方南已经不需再喊叫了,他的嗓子已经喊得嘶哑了。他走到离海最近的岩石上,等待着小艇的到来。

    小艇近了,两个划船的都是年轻人,他们看见了方南,就问:“是你在求救吗?”

    “是的,是我!”方南说。

    “上来吧!”划船的年轻人说道。

    小艇靠近了,方南就跨步坐在小艇上,两名年轻人就划着小艇,回到大货船上去。

    方南到了大货船上。刚才一个划船的年轻人就领着他走进宽大的船舱,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坐着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他的脸上有几粒黑痣。他正坐在一把宽大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壶茶,正把茶壶的壶嘴伸进嘴里,慢慢地喝着。他见方南进来,就叫方南坐在门旁的一张凳子上。

    肥胖中年人脸上一副漠然的,漫不经心的神态。他开始发问。

    “什么名字?”

    方南心里揣测这人的身份,肯定是这货船的船主。他必定要求这船主打电话给荃湾的姨妈,如果不说真名,以后就很难办事。于是,他就说:“我叫方南。”

    “是大陆人吧?”

    “是。”

    “是偷渡来的吧?”

    方南犹豫一下,轻声地说:“是。”

    肥胖中年人露出一丝笑意,他又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说:“方先生,我先跟你讲明白,我们救了你,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你是偷渡来的,而且你偷渡不成功,如果水警发现你,就必定会遣送你回大陆。现在我们救了你,帮助你偷渡香港,我们就要酬金。”

    “多少酬金?”

    肥胖中年人冷笑一下:“你问多少酬金,难道你出的起吗?我不相信你现在身上藏着五万港币!”

    “五万港币?”方南惊叫一声。

    “怎么样,你拿得出来吗?”中年人的眼睛瞪着方南。

    “我可以叫我香港的亲戚筹款。”

    “不,不,如果这样,我们就不会救你。我们不接受你亲戚的任何付款,因为这样,就把我们出卖了,香港报纸就会报道有这么一个团伙,专门勒索大陆偷渡客亲戚的钱财。”

    “那么,你要我怎样呢?”

    “很简单,我们要你以劳务抵偿这五万块钱。就是说,你要在这船上为我们工作一年,一年满了以后,我们就让你离开,并送你到香港任何地方。”

    方南愣住了。这样的条件也太苛刻了。

    肥胖中年人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就说:“你不要以为我们苛刻,这是一笔交易,你也可以不同意。那么,我们就会把你重新放回那个小岛上。当然,水警什么时候来把你押解回大陆,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方南心里已经明白,他已经没有选择。于是就说:“那么,我同意了。”

    “慢着,我们还有条件的,”肥胖中年人得势不饶人,“你还要答应我们三个条件,否则,我们也会把你送回那个小岛上。”

    “那三个条件?”

    “第一,不准以打电话、写信等形式与你的亲戚朋友联系,你的行踪要绝对保密;第二,不准擅自上岸,就是上岸办事,也要遵守规矩,服从安排;第三,不得打听与你无关的任何事情。”

    方南听着,他感到自己已经落入一个陷阱里,彷徨无助,唯一的应对方法是服从。在笼子里先待着,再等待时机。于是,方南无奈地点点头。

    肥胖中年人见方南同意了,就挥挥手叫他走。方南在离开之前,他毕恭毕敬地问:“先生贵姓?”

    “我姓何,人称我何老大。”(未完待续)

第九章 逃出黑帮(1))

    一

    方南就在这艘货船上当上了船员。货船上的船员共有十多人,方南和这些船员吃、住、干活都在船上。他们都被严禁与外界通信联络,还要严格听从船主的命令。管理他们的是一名叫做阿威的工头,他监督船员的一切言行是否违反“三不准”的要求,管理他们的作息,指挥他们干活,转达船主何老大的命令。

    方南白天的工作是搬运货物,清洁船舱和其他杂活,晚上则要按照安排轮流值班。方南整天在船上,空闲时分,就只有望着大海,望着海面上飞翔的海鸟和穿梭来往的船只。当船靠近香港时,他看到了港岛上的高楼大厦,看到九龙街市的繁忙景象;当晚上货船经过维多利亚港时,他看到港岛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看到马路上汽车的灯光形成一道灯流在流淌着。大都市的繁荣激起他的创业雄心,更增强他的坚韧的毅力和等待时机的耐心。

    过了一个月,方南渐渐感到纳闷。这艘船虽然是货船,但却长时间没有到码头上装载货物,整天都在香港周围的海域游弋。有时候,船到公海去,从另外的货船上接装一些货物,又到接近大陆的海面上把货物搬到小船上;有时候,船虽然到香港的码头停泊,但只有何老大一人下船,船就一直等待何老大回来,何老大一回来船就开走了。方南觉得船上有一股神秘的气氛,船员之间平时很少讲话,何老大在船上深居简出。于是,方南就觉得这艘船太神秘了,但他不能问任何人。否则,他就会受到阿威的呵斥,严重时还会遭到他皮鞭的抽打。

    方南认识了一名叫阿祥的船员,阿祥就是划着小艇把方南从荒岛上接到船上的年轻人。工作时他们两个常常一起干活。有一次。阿祥赤着脚去搬啤酒瓶子时,一只瓶子掉在地上破碎了,而尖利的玻璃片刺破了阿祥的脚底,阿祥顿时鲜血直流,方南就赶紧找到止血的药和纱布帮阿祥包扎好伤口,并扶着他回到宿舍舱休息,然后又赶快到满是玻璃碎片的地方清理打扫干净,免得阿威看见会大发雷霆。此后,阿祥行动不方便,方南就经常扶着他去厕所或去饭堂吃饭。对此,阿祥很感激,他看得出来,方南是个诚实又乐于助人的人。

    一天晚上,方南睡不着,而阿祥在对面床上也睡不着。于是两人坐在一起,低声地说话。阿祥问方南是哪儿人,方南说是粤西人,方南问阿祥是哪里人,阿祥说是惠阳人。方南就问:“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我也是偷渡客。”

    “你是下乡知青吗?”

    “是的,我是因为在农村太苦捱不住逃出来的。”

    方南问船员中有多少人是偷渡客,阿祥摇摇头,说不知道。因为平时大家都不能问各人的情况。

    方南便把他的疑问说出来,问这艘船究竟是什么船。阿祥迟疑一下,然后将头伏在方南耳边,轻轻地说:“这是一艘黑帮船,是专门做走私、抢劫、绑架生意的。所以全部船员都不能打听自己要干什么工作,直到行动决定后,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

    方南又问这艘船为什么要寻找偷渡客作为船员。阿祥就说:“这是保密的需要。偷渡客已经走投无路,何老大就容易控制他们,因为只有为何老大卖命,他们才能生存,同时又不会泄密。”

    方南又问到何老大曾对他承诺在船上工作一年后可离开,这承诺是否真的会兑现。阿祥就说:“兑现个屁,他是在骗你。你想,你一离开船,他们一伙不是全都暴露?所以,他这样说,是要稳住你的情绪。一年后,当你参加了他们的犯罪行动后,你想离开,他们就会威胁你,或者说把你枪杀后抛到海里,或者说你一离开他们就向警方举报你,你一怕,就不得不留下继续干。”

    “哦,原来是这样。”方南恍然大悟,他又问能否逃走。阿祥脸上就露出惊恐的表情,说:“不行,如果他们一发觉,就马上会把你杀害。”

    过了两个月,船员们便参与了何老大的一次行动。

    那一天天气很冷。船开到离九龙很近的一个停泊点,从船停泊到岸边的距离大约有100米。船抛锚后,阿威便带着船员,分乘两只小艇,划到岸上去。方南和阿祥也在其中,

    那时正是下午5点钟时候,天色阴暗,北风一阵阵地刮着。阿威带着四个船员在岸边等候。

    过了半个钟头,大路上开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车一直开到岸边阿威站着的地方。车门开了,有两个穿黑衣服的彪形大汉下车,然后,大汉从车中拉出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他的双眼被绑上一条黑色的布条,被大汉推着,撞撞跌跌地走到阿威等人跟前。一名大汉跟阿威说了些什么,阿威就摆手示意叫方南等四人将西装男人推上小艇,两名大汉就坐上小轿车走了。

    西装男人坐在小艇上,旁边有两名船员划着艇,阿威也在这船上。方南和阿祥在另一只小艇上,两人也划着艇。两艘小艇慢慢地向着货船靠拢。

    到了货船旁边,货船上放下一条软梯。阿威命令西装男人手攀着梯绳,脚踩着梯子攀上船去。因为西装男人眼被蒙上,他只好摸索着,找到梯绳,慢慢地攀上去。但当他攀到一半的时候,脚下一踩空,整个人就失手掉落下来,“扑通”一声掉在海水里。

    时北风呼呼,海上起着风浪,风浪中,西装男人举起双手大喊救命。但船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这时迟,那时快,方南大喊一声“我来”,便迅速脱下衣服,“扑通”一声跳下海里,迅速地向落水者游去。

    方南感到海水冰冷。但他已经熟悉在风浪中游泳,于是就一边游着,一边寻找落水者。这时,全部的船员都聚集在船头,看着惊险的一幕,有人在船上高喊着,指示着落水者的位置。

    方南奋勇游着,他很快就在船员的指引下找到落水者。他从落水者的身后把他托出水面,然后一手拖着落水者,一手朝货船游来。渐渐游近货船时,阿祥划着小艇赶快过来,方南就在阿祥的小艇前停下。

    方南让落水者双手攀着小艇的船舷,他潜下水去,抱着落水者的双腿向上一举,落水者便爬到了小艇上。阿祥又伸出手,把方南拉回小艇上。接着,阿祥就划着小艇,靠近货船的舷梯。

    落水的西装男人惊魂未定,他浑身**的,头上的黑布已经没有了,他喘着气,翻着眼看到同样是**的方南,嘴里喃喃地说:“谢谢你救回我的命。”

    当西装男人再次攀上货船时,方南等船员也回到货船。他们知道,何老大已经成功抓住一名富商,绑票行动开始了,他们将会得到一笔巨额赎金。(未完待续)

第九章 逃出黑帮(2)

    但是,巨额赎金的谈判并不顺利。富商被关在船上一间房间里,船员们要轮流看管他。船员们都不愿意做这份差事,因为谁都不愿意今后被富商指认为绑匪。而方南因为富商已经认识他,避开已经无意义了。于是,在大多时候,船员们都交由方南看管着富商。

    方南和富商待在房间里。富商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他的手脚都被绑起来,吃饭和上厕所,自然都由方南监管。为了防止人质逃跑,何老大命令,由方南一天4小时都陪着富商。

    和方南相对,富商自然不再用黑布绑着眼睛。他整天被绑着,不能动弹,就问方南能不能给他松一下绑,让他活动活动身体,然后再绑上。方南想,反正人质在船上,无论如何都跑不了,于是就满足他的要求,松开绳子让他站起来。让富商活动着身子后,方南又送水给他喝。富商连连感谢。说:“你真是个有良心的人。”

    “就是有良心的绑匪吧?”方南笑着说。说的富商也笑起来,他们两人的心靠近了。

    随后,他们的话就多起了,并互相问起个人情况。方南说起自己的经历。说到他在大陆被人陷害,逼得走投无路就偷渡香港,但在偷渡时船遇上风暴落水,虽被货船救了,但又落入黑帮手里。富商听了,摇头叹息,接着他介绍了自己是豪骏实业有限公司的董事局主席,名字叫郭海鹏,他也是经历多年的打拼,创下了基业,但想不到又遭到黑帮的绑架。

    方南看到过海鹏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就称赞他身体好,前途无量。郭海鹏摇摇头,说他有心脏病,一发作起来就很危险,所以他随身带着名叫“救心丹”的药丸,遇到突发昏迷时就把一粒药丸塞进口,就会转危为安,接着,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瓶,晃一晃。

    赎金的谈判继续进行,但一直没有进展。在这段时间,方南和郭海鹏一直相处得很融洽。因为赎金问题谈不下来,时间再拖延,郭海鹏很不耐烦,他多次要求和老大面谈,但被拒绝了。后来他了解到,赎金问题谈不下来的原因是他手下的人认为赎金过高而不愿意支付,而并不考虑董事局主席长期的关押身心受损害或可能出现生命危险的情况。郭海鹏隐隐约约地觉得,他的手下并不把他的生命安全放在眼里。因此郭海鹏就生气起来。

    有一天,方南出去了,有一个船员就蒙着眼睛走进郭海鹏的房间,告诉他赎金的谈判中止了,什么时候再恢复谈判尚未确定。一听到这一消息,郭海鹏愤怒起来,气得满脸通红,那个船员见状,就走了。

    等到方南走进郭海鹏房间的时候,他看到郭海鹏已经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了,他的手脚在抽搐着。方南想起郭海鹏讲过的话,他赶紧掏郭海鹏的口袋,掏出“救心丹”,将一粒药丸塞进郭海鹏的口里,并用水灌进他的喉咙。等一会儿,郭海鹏醒过来,慢慢眼开眼睛。

    当方南拿来一杯开水给郭海鹏,郭海鹏喝了水。他抓住方南的手,眼睛湿润,声音激动地说:“感谢你两次救了我的命!如果你以后离开黑帮,就来我公司做事,我决不食言!”

    方南高兴地说:“那就一言为定!”

    “我从不轻易做出承诺,我说过的话,一言九鼎!”郭海鹏说。

    终于,赎金的谈判成功了,何老大收到巨额赎金;郭海鹏被释放,回到他的公司。

    狡猾的何老大,有了巨额赎金,就把船卖了。接着他又购买了另一艘船,让原有的船员继续在新船上干活。

    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何老大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他又想干一件大事。

    一天,何老大叫方南来到他的房间,跟他说:“我看你下水救人的胆量,觉得你做事大胆,冷静。所以今天叫你来,是让你参加一次行动,到银行取钱。你敢不敢去?”

    方南自从绑架富商事件后,就想着如何逃离黑帮的方法,听到何老大叫他参加打劫银行,心想可能是一个机会,于是他就表示同意了。何老大笑着说:“这次行动如果成功,我会重赏你的!”

    打劫行动由阿威带领,大约有七、八个人参加。事前,何老大已经派人对银行的的内部情况和周边环境作了摸查。具体的行动时间和人员分工、行动的部骤、撤退路线都作了详细的安排。

    阿威带着人员坐上一台面包车进入市区,他们带上枪支和准备装钱的手提袋,就到了目标银行。有人走过来,这是他们的耳目,低声说观察过的银行情况,说可以动手。于是,阿威等人就马上带上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都拿着枪和手提袋,准备行动。面包车开进一座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没有任何人察觉一伙匪徒的到来。到了地下停车场,他们迅速下车,带上工具,全部人都进入电梯间。

    当电梯在楼上银行营业店的楼层停下来时,电梯的门一开,这伙人就立即冲进银行,举着枪,大喊“打劫!”阿威即时朝天开枪,子弹纷纷把天花板打得满是窟窿。银行的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银行小姐尖声叫起来。按照分工,方南等三人负责把银行职员赶入一间房间,其他人则赶快收拾银行里的所有现金并装进口袋。方南拿着枪,押着银行职员走入一间写字室,并负责看管他们,防止有人报警。

    银行职员都战战兢兢地按照劫匪的命令蹲在地下,双手举起,其中有一批小姐职员,也蹲在地上发抖。方南不经意地看着这些小姐,忽然,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为了看得真切,他走到那位小姐身边,也蹲在地上,细看着这位小姐。

    这不是方婷吗,他的妹妹!方南心中惊叫起来。他环顾四周,所有人都蹲着,并没有抬头看他。

    方南马上叫这位小姐站起来:“你,站起来,来这边!”

    小姐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按照方南指示,走进另一间房间。别的人都以为劫匪见色起心,会非礼小姐。

    走进小房间,方南一把揭开头上的面罩,叫一声:“婷婷!是我!”

    方婷抬头一望,她愣住了,再仔细看时,她忽然激动喊道:“哥!哥!怎么是你?”然后马上扑到哥哥的身上,方南也抱着妹妹,激动得满眼泪光。

    “你是怎么来香港的?又怎么变成劫匪了?”方婷抹着眼泪,望着分别数年的哥哥。

    “我已经偷渡来香港,但落入黑帮手里,总之一言难尽!”方南急忙地说:“别多说了,现在我想马上脱离这些黑帮,你能不能想办法我们现在一起逃走?”

    “有办法!”方婷清醒过来:“这里就有一条暗道,一直通向地下停车场,我们可以顺着这条道逃走!”

    “那好,我们先离开这里,走!”

    于是,方南马上放下枪,丢掉面罩,就跟着方婷,打开一扇隐蔽的门,然后随方婷走下楼梯。他们快步地走完一层又一层,最后来到地下停车场。方婷带着方南走出地下停车场。方南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大街上。方婷连忙截停一辆出租车,便和方南一起上了车。方婷急促地对司机说:“去荃湾!”

    出租车马上开走了,这时,他们听到街上响起了凄厉的警车声。

    【作者题外话】: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又与大家见面了。抱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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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介绍:
五十年代初,从香港到粤西山区参加革命的方俊杰被人诬陷为叛徒,并被暗杀。其儿子-少年方南欲找仇人报仇,却找错一个叫姚复的人。后来却被仇人两次追杀并负重伤,均被姚复所救。方南在姚复家养伤时爱上了姚复的女儿淑芬,后被仇人追杀得走投无路,只得偷渡香港。而姚复因救方南被仇人诬陷入狱。方南到香港后努力拼搏,后改名为陈豪夫,成了大企业家和富豪。在内地改革开放时,陈豪夫回到粤西的江洲市投资,却在外商见面会上见到原来的仇人已经成为当地权贵。这个权贵利用职权大肆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如何将仇人绳之以法,如何救出救命恩人和找回自己心爱的女人,陈豪夫依靠上级组织,开始了反腐抗争……晚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