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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宋全文阅读

作者:九言子     理宋txt下载     理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55章 心狠至极

    王添柄安慰道:“正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忧心,一切便交予上天吧。”

    “父亲。”

    王正行强忍泪水,将父亲王添柄带到书房,对他磕头,紧紧的抱住王添柄的双腿,满脸满眼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流淌下来。

    王添柄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为何一向要强,不服输,更不流泪的儿子,现在为何会这样。

    “正行,你快起来,出什么事了,是官军要破城了吗?”王添柄问道。

    王正行低着头,没有说话,最后竟然掩面离开。

    这时管家王忠上前,犹豫了一会,对王添柄道:“主君,大公子说现在只有你可以救王家。”

    “我?我如何救?”王添柄更加不解。

    王忠不敢看王添柄,只低着头,慢慢道:“主君,公子说只要你死了,便可将此事转变,到时极有可能化解这场灾难,保全王氏一族。”

    “什么!”

    王添柄惊讶万分,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二日清晨,王添柄被发现在书房上吊自杀,没了呼吸。

    顿时王家哭声一片,灵堂,丧幡很快布置起来,很多豪强富户得知消息,都是前来慰问,拜祭。

    文选得知情况,前来慰问。

    磕头后,文选对王正行道:“王兄,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王兄节哀顺变。”

    王正行咬牙切齿,他怒道:“天杀的朝廷逼死我父亲,我要与他拼了,拼了。”

    文选见王正行如此,心中大喜,顿时感到自己等待的时机来了。

    文选赶紧装出一副伤感,仗义的模样,道:“王兄有此孝心,我文选又怎能袖手旁观,某愿助你报仇雪恨。”

    而后,两人商定马上集结人马,对城外曹友谅这一支官家进行报复,击杀。

    之前通过观察,他们发现曹友谅这一支大军之中,有一半的人马是地方的土兵,禁军,没有什么战斗力。

    比起后来到的曹友万的这一支兵马,曹友谅明显要好打,此时动手,自然是对曹友谅动手了。

    商定共同拼死一战,文选便告辞,前去准备。

    文选离开王家,悲伤的脸上立即露出喜色,他对手下文四道:“你立即准备,待到王正行带人出城,我军便立即从西门遁走,回兵援救古田。”

    手下文四楞了一下,不知为何文选要私下毁约,他不解道:“首领,我们走了,那王公子怎么办?他岂不是死路一条。”

    文选不满,眼睛瞪了一下他,吓得他揪心一跳。

    文选正色道:“王正行死与不死,与我们何干?只要他出城厮杀,将官军主力吸引过去,我们就可以顺利逃脱,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文四这才明白文选的真实意图,合着文选是要背叛王正行,让他去做自己的替死鬼,为自己争取逃脱时间。

    如此行为,自然为人所不齿,但此时形势比人强,文四也是想活命,于是也只得去照做。

    但文四心里对文选的鄙视,却是掩盖不住,并且也认为跟着这样的首领没有前途,迟早会死,还是到时候趁乱逃走算了。

    很快,文选便将人马集合完毕,找到王正行,王正行此时也将人马集合好了。

    两人相视点头,一副兄弟相惜的模样,王正行抬手道:“谢文兄相助,大恩不言谢,还请文兄时刻紧盯战况,看准时机,给官军致命一击。”

    原来按照他们的战略设想,便是王正行带着数千人马打头阵,消耗官军的体力,士气。

    待到官军疲惫,文选再趁机杀出,给予官军致命一击,就此便可奠定胜局。

    不得不说,若是这个计划真的不折不扣的完成,可能也有几分胜算,但可惜他们都是心怀鬼胎,这便注定他们不可能成功。

    文选点头,郑重道:“王兄尽可放心,个中厉害某知晓。”

    “多谢文兄,此战之后,文兄便是正行的亲大哥。”

    说完,王正行命人打开城门,带着人出去厮杀了。

    文选见王正行出了城,朝着官军急速狂奔,官军被吸引,也是战鼓隆隆,在集结应对,文选嘴角露出冷笑。

    “走。”

    一声令下,文选不敢耽误时间,带着人马头也不回,朝西面城门而去,打算趁机逃脱,回兵援救古田县。

    城外,曹友谅安坐马上,前面,弓箭手,铁火炮,长枪兵,刀盾兵等都已经是齐齐严肃待命,就等曹友谅一声令下,发起攻击。

    不过曹友谅却是迟迟没有下命令,而是目光定在王正行身上,好似在等待什么。

    将士们都是奇怪,等王正行两千多人冲到面前百步时,王正行的大军竟然是停下了脚步,站着不动。

    这时,只见王正行独自打马来到曹友谅面前,他滚鞍下马,对曹友谅下跪,道:“曹将军,王正行如约而来。”

    “好,很好,王公子一家为了朝廷,不惜以身犯险,令本将钦佩,战时紧急,请恕本将不能下马亲迎。”

    曹友谅抬手虚扶,对王正行这跪地的一幕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这更令众人感到疑惑。

    众人不知为何王正行突然就降了朝廷,而曹友谅也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投降。

    原来在王添柄自杀的当晚,王正行便秘密派出信使,向曹友谅说明情况。

    他说知县李夫瑞深感无力对抗文选叛军,担心城破之时百姓遭难,于是决定牺牲自己,以拖延时间。

    他说李夫瑞悄悄找到王添柄,劝说王添柄杀了自己,拿着自己的人头去和文选叛军结盟。

    如此,便可取得文选信任,等到朝廷援兵来了,便可里应外合,将文选叛军击溃。

    王添柄感念李夫瑞的忠义,答应下来,并将这件事情交由儿子王正行来办。

    而王添柄不忍李夫瑞这般英雄独自上路,便决心一道相随,既了去遗憾,也可成就一段佳话,最后王添柄便也上吊自尽了。

    曹友谅当时得知这个消息,不置可否,因为李夫瑞已经死了,究竟有没有这个计划,谁也不知道,无法求证。

第0256章 假亦难真

    于是曹友谅便暂时答应下来,若王正行真的投降,帮助自己擒杀叛军,那他的话,便大体是真了。

    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曹友谅又问道:“文选现在在何处?”

    王正行回道:“现在还在城中,不过依鄙人猜测,只怕现在他应该趁此机会援救古田,从西门逃了,将军快追,现在不迟。”

    “无妨,本将已经命人在西门布置了伏兵,只要他敢出城,便叫他有去无回。”

    说完,曹友谅话锋一转,道:“公子多日潜伏,必定疲惫,不如先在本将营帐休息一会?”

    王正行情知曹友谅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他是要监视自己,不过他也没有拒绝的底气,只得回一声好,随后被数个官军士兵带走了。

    而后曹友谅派了一支十几人的小队先行进城,发现文选叛军已经离开,且问过百姓,说是从西门走的。

    曹友谅不敢耽误,以免派人接管城防,一面赶紧带兵去追。

    却说文选带着人马从西面城门出去,而后一路急奔,只想早点赶回古田。

    正当他们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过一处村子的时候,突然伏兵四起,从村子里,从道路前后,突然杀出许多人马,为首之人正是曹友万。

    文选大惊,厉声质问道:“你为何会在此留有伏兵?”

    “哼。”

    曹友万冷哼一声,道:“这就要去问你的好兄弟王正行了,废话少说,文选,今日你已经插翅难逃,还不束手就擒。”

    “什么,王正行竟然出卖我!”

    文选咬牙切齿,他身后的叛军更是心慌,个个胆战心惊,惊恐的看着长枪如林,张弓搭箭的官军,畏惧不已。

    这时曹友万大声对叛军士兵道:“文选妖言惑众,将你们蒙骗,驱使你们来反对新法,对抗朝廷,试问朝廷给你们每户分发三十亩田地,这样的好事哪里找?你们是哪根弦搭错了,竟然跟着文选造反!”

    叛军已经是六神无主,现在见曹友万这样说,显然是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岂敢错过?

    一人道:“将军,我投降,我投降。”

    第一个投降的叛军出现,这让文选大为惊恐,他生怕军心崩溃,于是果断下令,道:“朝廷无道,暴虐无常,我们要想活命,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给我杀。”

    文选一声令下如山倒,叛军虽然有人摇摆,但毕竟人心不齐,此时文选下令,自然不敢不冲杀。

    如此一来,叛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军心,暂时被文选稳住。

    “杀。”

    曹友万大怒,喝令士兵放箭,收紧包围圈,与叛军展开厮杀。

    这些叛军哪里是曹友万的对手,才刚交手不久,便有数十人被杀,伤到也有百余人。

    当然,这才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杀伤力成倍增加,叛军的死伤也在急剧增加,这让每一个叛军都是心慌不已。

    文选见此,预感不妙,正要突围,恰在这时,曹友谅又是带兵赶来,叛军见此,更是士气低落,无法对抗,他们许多人只能跪在地上投降。

    “文选,你拿命来。”

    曹友万见文选要逃,打马向他冲杀过去,厚重的斩马大刀呼啸向他劈砍过去。

    文选大惊,仓惶举刀抵挡,却被曹友万巨大的力量直接整个人撞飞,重重的跌在地上。

    文选正要起身,却不想乱军交战,一匹马从他身上踩过,只把他踩得是胸膛塌陷,口吐鲜血,直接立死当场。

    曹友万摇头,暗道可惜,差点就能抓活的,那样功劳更大。

    曹友万一边摇头,一边飞快的下了马,一刀将文选的人头砍下,用斩马大刀挑起,大声吼道:“文选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叛军一听,循声看去,见文选果然已死,顿时再无抵抗意志,乖乖扔掉兵器,跪地投降。

    大局已定,曹友谅,曹友万带着新军先后入城。

    那王正行这时跟在曹友谅身边,对他讲解连江县的情况,俨然就是一副功臣模样,不见一点心虚。

    “将军,将军,王正行杀了知县李使君,反叛朝廷,还请将军小心。”

    人群中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吓得王正行浑身一颤。

    他急忙张头四下环顾,寻找,见一人从百姓中挤了出来,定睛一看,此人竟然是躲藏已久的县丞张开。

    王正行大惊,急忙道:“此人乃叛军余孽,速速拿下。”

    王正行随从真要动手缉拿,张开却是抢先一步对曹友谅跪下,道:“禀报将军,这王正行乃是杀害李知县的真凶,他杀官造反,罪恶滔天,还请将军严办,切勿被其蒙骗。”

    曹友谅眉头皱了皱,扭头看了一眼王正行,随即对张开道:“知县李使君乃是为保城内百姓,自愿赴死,以让王正行取得文选信任,这一切,都是李使君的计策,你错怪王公子了。”

    张开听罢,当即道:“不可能,李使君知晓府衙援兵几日便到,且县尉王柄也说城池坚守三五日不成问题,如何会性命不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介商贾之手?这定是王正行为了掩盖杀官从贼的事实,编造的弥天大谎。”

    说完,张开看向县尉王柄,对他道:“王县尉,守城之时,你我皆时刻伴随在李使君左右,若李使君真有这样的计策,你会不与你我商议吗?”

    王柄摇头,道:“李使君不曾说过这个计划,且以某来看,李使君不要性命的计策完全没有必要,安心守城,等待援兵即可,这一点某早就对李使君说了,他也知晓。”

    “是吗?

    曹友谅目露凶光,转头看向身边的王正行。

    曹友谅这一眼落在王正行身上,只让王正行打了一个冷战,他慌忙摆手,否认道:“将军切莫听他们胡说,此等大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知县办事谨慎,自是不会告诉他们。”

    张开怒道:“你胡说八道,真要论及小心谨慎,李使君选谁也不会选你,县衙的人,试问哪一个不比你与李使君关系好?”

第0257章 岂有此理

    说完,张开对曹友谅郑重道:“将军,李使君死的冤枉,还请将军为使君做主。”

    曹友谅本身就对王正行突然反正有疑心,此时牵扯到李夫瑞的死因真相,自然不敢怠慢。

    曹友谅道:“无妨,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王家这么多人,分开来一个一个的审问,一问便知。”

    说完,曹友谅命人将王正行等一众王家人员看管,要对他们进行分开审问。

    王正行大惊,情知事情败露,下意识的他四下顾盼,打量周边的一切。

    在被带下去的时候,王正行突然拔出短刀匕首,将押他的士兵杀死,而后翻身上马,打马从南门逃脱。

    曹友谅大怒,从马上取出弓箭,“咻”的一声,利箭呼啸而至,将刚刚跑出城门口的王正行一箭射死,尸体从马背上跌下来,最后落入了护城河中。

    “来人,将王正行一家全部收押,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随即,王正行一家被押入大牢,听后发落。

    而很快,曹友闻那边也传来消息,他顺利攻下文选老巢古田,将文选一家杀了个干净,大大的震慑了地方,让那些跟随作乱的豪强不敢反抗,乖乖投降,等待发落。

    至此,文选叛乱被平息。

    ,,,,,,

    江南西路,江州,湖口县。

    太阳缓缓落下,眼看天色已近黄昏,一支大军正在行军。

    为首的将军一脸肃然之色,不苟言笑,不错,他便是奉命前来平定钟聪之乱的彭义斌。

    彭义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四下环境,见前面有一处背山面水之处,便下令安营扎寨。

    大军得令,便开始各自忙碌,收集河水,砍伐树木,构建营寨,彭义斌则带着几个亲卫上了山,跳目远望,观察四周情况。

    此地距离钟聪作乱的地方只有两百余里,由不得彭义斌不小心。

    这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彭义斌惊讶,急忙看去,原来是当地大户送来猪羊酒肉,前来劳军。

    彭义斌下了山,见到他们,对他们的好意表示感谢,但是对于猪羊酒肉,彭义斌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收。

    彭义斌道:“多谢诸位好意,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钟聪造反,以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这些受难的百姓才是最需要帮助的人,还请诸位员外多设粥棚,救济他们才是。”

    一众大户见此,知道彭义斌道德不错,不会为祸地方,纷纷放心,对彭义斌一阵吹捧,最后便走了。

    天色黑了,将士们赶路疲惫,吃了饭后便早早睡下,只有那巡视的士兵分作一个个小队,在军营内四下走动,巡查,做好警戒。

    突然,从黑暗处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几个身影,他们匍匐在山上,悄悄的看着军营内外的布置,为首之人面容冷峻,两边眉毛极粗极黑,好似画上去的一般,令人见之便被吸引目光。

    此人便是钟聪,他竟然只带着几人便来亲身刺探军情,这真真是胆大包天。

    观察一阵,将整个营寨都是看了一遍,知道大概情况后,他便是悄无声息的走了。

    钟聪一路走了五六里,来到一处村子,村子不大,但也不算小,有七八十户人家,看起来和其他村子没什么两样。

    但是细看之下,还是可以发现不同寻常之处,因为这个村子过于安静,不但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连一个小孩的哭闹声也无。

    钟聪进入一间民户,推门进去,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或站或坐或躺,姿势各异,但都是没人敢说话,保持沉默。

    钟聪一挥手,命令道:“传我命令,突袭官军。”

    很快,命令传下去,叛军开始一个接一个的走出民居,原来他们都是齐齐挤在民居里面,人数足足有两千人。

    两千人,人虽然看似不多,但是若能够发起一场成功的夜袭战,那么也可轻易击溃一支数万人规模的大军。

    两千人借着微弱的夜光行进,期间有一个叛军小兵丢失了一件娘亲给他做的护身符,本能的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立即被后面的人恶狠狠的低声训道:“你敢回头,不要命令了,还不看前面。”

    小兵吓了一跳,浑身哆嗦的转过身,看向前方,跟上队伍继续前行。

    来到彭义斌大军驻扎的地方附近,营寨外围有隐藏的探马暗哨,他们很快发现了这支叛军人马。

    暗哨大惊,不敢耽误,正准备回去报信,却见叛军突然脚步加快,跑起来了。

    很快叛军便来到了山上,而后竟然大胆的点起火把,张弓搭箭。

    官军暗哨大惊失色,赶紧吹响号角,但是却也为时已晚,叛军点燃箭头,随后射向官军营寨。

    漫天的火箭落入营寨,营寨顿时便烧了起来,许多士兵惊醒,知道遇上敌袭,心中忐忑。

    不过好在以前训练的时候,接受过很多这方面的训练,他们克制恐惧与不安,动作飞快的穿好盔甲,拿起盾牌,兵器,遮挡着头部,有序的出了帐篷。

    此时营寨里面已经是火光冲天,而山上,官军暗哨为了给营寨内士兵争取时间,勇敢的和叛军周旋,厮杀。

    彭义斌大怒,拔出佩刀,大吼一声,“跟我杀上去。”

    彭义斌带着人马直接杀上山,悍不畏死的气势令叛军为之惊讶,在他们看来,任何大军经过营寨被烧,山上的敌情又不明,谁敢冲上来。

    “大胆小儿,拿命来。”

    彭义斌一双眼睛如狼似虎,挥舞着刀便开始厮杀,不过才几个照面,便将六七人杀死,大大的震撼了叛军。

    官军将士大受鼓舞,同时被叛军偷袭弄得心里十分窝火,于是他们也将火气一股脑的发出来,只杀的叛军鬼哭狼嚎,不过才交战半炷香的时间,就杀死数百人,叛军阵地节节败退。

    眼见官军个个悍不畏死,自己这边死伤惨重,钟聪大惊。

    须知他这一次带来的手下皆是精锐,是他起家的最有力本钱,如何能全部交代在这里。

第0258章 人心不稳

    “撤。”

    钟聪当机立断,带着人马边打边撤。

    “想走,没门。”

    彭义斌紧追不舍,带着人一路紧追。

    “将军,叛军前来伏击,乃是有备而来,不可轻易冒进啊。”

    追了一阵,手下大将张通对彭义斌进言劝谏,劝他不要再追,担心遭受叛军埋伏,将大好形势葬送。

    彭义斌却是不以为意,他道:“无妨,打仗本就是以命搏命,以死相抗,拼的就是那股气势,真要气势如虹,便是遇到伏击也可全胜而归。”

    张通见此,也是不好再劝,只得继续跟着彭义斌冲杀。

    钟聪一路逃跑,他越跑越是心急,他心道:“这股官军怎么回事,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有伏兵?”

    如此想着,钟聪叛军逃跑两山相邻的狭隘小道,这里有钟聪事先埋伏接应的两千人马,只要官军敢追过来,便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彭义斌却是依然不管不顾,带着人马追了进去。

    进了小道,钟聪大军止步,此时天已经亮了,他们静静等候。

    见彭义斌来了,钟聪正要奚落嘲讽一番,再将其杀死,却不想彭义斌大军却是直接脚步不停,向他冲过来,那感觉,就敢遇上了一头野牛一般。

    “快,快,伏兵给我杀。”

    眼看彭义斌大军就要冲到面前,钟聪赶紧大声吼叫,让伏兵发难,同时也乱官军军心。

    顿时,两侧的山上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人,他们人人张弓搭箭,边上还有滚木礌石,气势非凡。

    谁知彭义斌却并不慌乱,他举着盾牌,继续冲锋,麾下士兵也是如此,一个个的手举着盾牌,高举护住头顶,丝毫不慌。

    对彭义斌这些将士来说,什么伏兵不伏兵,不过就是出现的突然一点,路上多了几个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叮叮叮,,,”

    叛军开始射箭,箭如雨下,但是官军士兵人人有盾牌,射在盾牌上却是射不穿,大多直接被弹开,发出叮叮作响声。

    钟聪惊讶,感慨这官军装备竟然如此精良,士气也如此旺盛,斗志不见丝毫动摇,这还是官军吗?

    “不要停,跟我冲。”

    彭义斌虎虎生风,无所畏惧,大声命令,带着将士继续奋勇冲锋。

    几个呼吸的时间,彭义斌大军便冲到了钟聪大军面前,与他们展开搏命厮杀。

    此时官军士气如虹,叛军则是恐惧官军威风,人人胆丧,两相对比,自是不在一个层次,很快叛军又是被杀得顶不住,开始转身溃败,逃跑。

    山上的叛军因为两军交织在一起,没有钟聪的命令,也不敢将滚木礌石放下去,怕误伤了自己人承担不起。

    但等他们眼看着自己这边支持不住,狠下心想放滚木礌石的时候,官军已经冲过了他们埋伏的地段,他们也基本失去了作用。

    “首领,官军太厉害了,我们还是走吧。”

    顶不住了,手下心腹建议钟聪不要再打了,赶紧走。

    钟聪心里窝火,自己为防万一,再山的两边布置伏兵,没想到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起到,这叫他如何不气。

    但形式比人强,他再生气也是无用,最后只得狼狈逃串。

    彭义斌眼见钟聪又要逃跑,如何能善罢甘休,他大手一挥,带上几百精锐前去追赶,其余人马则上山去围剿那些伏兵。

    山上的叛军见官军冲上来,早就被官军气势震撼的叛军如何敢战,不论头目如何喝止,都是一个个转身逃跑,最后头目无奈,也只得跟着跑了,两千伏兵一溃而散。

    钟聪一路被追击,麾下人马那是死的死,降的降,狼狈至极,等他逃回彭泽县老巢之时,身边只剩下七八人而已,这可把留守的人给惊呆了。

    须知他出去的时候,那可是带了四千人,其中两千多是最能打的青壮精锐,现在这般巨大差距,叫旁人如何不惊!

    面对此等窘迫困境,钟聪故作镇定,他道:“你们无需担心,官军的底细我已经摸得通透,如今只待官军来到,便可叫他全军覆没,一个不剩。”

    “这怎么好像是在说他自己啊。”

    麾下头目各自不信,但面上却是不改面色,他们作为叛军骨干,那也是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即便情势大大不利,他们也只能自欺欺人。

    “对对对,官军若是敢来,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不错,朝廷无道,官军无能,天下皆赖钟公亦。”

    麾下头目一阵吹捧,钟聪见此,这才稍稍心安,而后他赶紧命人抓捕壮丁,修补城墙,迎接即将到来的抵抗。

    然而钟聪出去四千,回来不到十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很快这消息就传开了,城内的百姓,都是心思开始活泛。

    一百姓道:“官家推行新法,要豪强上交多余土地,然后分给我们穷人,一户三十亩,这可是救我们的命,官家如此待我们,和我们是一头的,现在钟聪造反作乱,我们得帮官家啊。”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现在朝廷天兵来了,钟聪眼见不行了,我们这时候不出力,岂不是要让官家寒心。”

    百姓阵阵议论,最后他一合计,干脆把钟聪宰了,到时也好迎接官军入城。

    但是这样重大的事情还不是他们能干的,于是他们找到一个客居此处的名士史嵩之,请他主持。

    史嵩之乃是史弥远侄子,以为受到史弥远的牵连,被罢官。

    之后史嵩之回到老家,但是却被乡人奚落取笑,亲朋谩骂指责,史嵩之自感无颜面,便带着妻儿走了。

    一路来到了彭泽,感觉这里还不错,便留了下来隐居,一心专研文学,不问他事,才学之名便在彭泽传播,令人敬仰,深受附近百姓尊敬。

    钟聪作乱,之后还曾亲自来到史嵩之家,请他辅佐自己,并许于他富贵荣华。

    史嵩之自是看不上钟聪这样的货色,且也不敢对抗赵昀,故而装作病重,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随时要死的模样,婉言谢绝。

第0259章 何以取信

    钟聪当时见他如此模样,担心死在自己身边不吉利,自然也就没有再坚持。

    几个百姓找到史嵩之家里,请求他指教,史嵩之在妻子的搀扶下,来到客堂,见了他们。

    众人见了史嵩之,心里一惊,只见他着实病得不轻,脸色阴暗,眼神呆滞,有气无力,时不时的一阵剧烈的咳嗽,只咳的人揪心,生怕他一个气没上来,直接咳走了。

    几个百姓说明来意,史嵩之有气无力,道啊;“几位哥哥能来找鄙人,这是你们看得起鄙人,那鄙人就说几句为你们好的话。

    钟首领乃是圣人子弟,知礼仪,懂节气,他是不会为难你们的,你们好好听话便是,莫要多想。”

    史嵩之这话,意思明了,那就是你们不要去想对付钟聪,不管钟聪是什么人,都不是平民百姓能够对付的。

    一人听了,不高兴,道:“史先生,我们敬重你有学问,是圣人子弟,这才请你来出主意,现在你竟然说这样的话,难道你那些书都是白读的不成?圣人的教诲就是教你明哲保身?”

    又一人道:“先生,官家仁义,给我们分发田地,这可是从来没遇过的好事,我们都在盼着,谁想被钟聪给搅了,我们都恨死他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恨死他了,还请先生你给我们出出主意吧。”

    面对百姓的祈求,史嵩之依然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不住的咳嗽,想要说话,可又是说话困难,半天说不上三句话,而且大家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无奈之下,最后百姓也是离去。

    百姓走后,史嵩之在妻子的搀扶下回了卧室,门一关上,刚才还一副病怏怏的他,洗了一把脸,将妆容洗去,恢复了本色,变的精神。

    他妻子不解,道:“郎君,百姓早对钟聪不满,现在钟聪大败,郎君正好发动百姓,到时既为百姓做了事,也为朝廷分了忧,如何不可?”

    史嵩之轻笑,道:“娘子你看今天来找为夫的那些人,有木匠,有卖菜的,也有店堂的小二,还有街头泼皮,什么人都有。

    真要对付钟聪,此等大事,最是忌讳人多眼杂,娘子信不信,今日为夫只要一句话没说好,转身钟聪就命人来杀为夫。”

    他妻子惊讶,身子都忍不住发抖,对丈夫的谨慎小心更加钦佩。

    到了夜晚,史嵩之悄悄摸黑,走小路偷偷出了城,找到城外的山。

    山上有一个土匪窝,盘踞在此已经五六年时间,史嵩之曾经与他们山寨头领有一面之缘。

    还没上山,史嵩之便被土匪发现,他报明身份,而后道:“还请通禀大当家,便说史嵩之来见,与他有要事相商。”

    土匪将其绑缚,押上了山,而后禀报大当家葛大海。

    葛大海听了,知史嵩之素有才名,自是见了他。

    一见面,史嵩之便道:“大当家,学生这里有一场富贵送于大当家,不知大当家可敢取否?”

    “富贵,什么富贵?我们这些人都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每日里窝在山上不敢动,何来的富贵?”

    葛大海显然对读书人张口富贵,闭口治国的场景早已习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轻蔑的回了一句。

    史嵩之也不生气,道:“钟聪造反,把县衙屠了个干净,如今朝廷发天兵来剿,初次交战,钟聪大败,折损大半人马,如今明眼人一看便知钟聪败亡已成必然。

    若是此时大当家带着山上的兄弟,协助官军剿灭钟聪,何愁朝廷不发下赏赐,兄弟们也可回归正途,不必终日躲躲藏藏,有家不能回。”

    葛大海动心,但也不敢轻易答应,他道:“钟聪那可是上万人马,即使折损过半,那也还有五六千人,我这山寨不过区区几十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史嵩之微微一笑,从容道:“大当家莫要看轻自己,须知四两拨千斤,只要将力量使用的恰到好处,几十人也可起大作用。”

    葛大海沉默,目光幽幽的看着史嵩之。

    史嵩之坦然,自信的与他目光对视,丝毫不躲闪,他的这份镇定从容,令葛大海更加心动。

    最后葛大海问道:“你打算要我如何做?”

    史嵩之一听,心中有了底,更加自信,道:“官军来势汹汹,一场大战便歼灭钟聪叛军数千人马,战力可见一斑。

    现在官军只需修整数日,定然兵临城下,届时彭泽城必然不可守,这一点学生看的到,钟聪自然也看的到。

    故而学生料定在官军到来之前,钟聪必然悄悄带着人马逃离,而现在,他想必已经在收拾金银细软,挑选精锐人马,为逃跑做准备了。”

    葛大海站起来,若有所思,细细思量他的话,“然后呢?”

    “很简单,钟聪要想安全逃脱,必然还是要派人在城池坚守一段时间,给他顺利逃跑作掩护,这便需要大量的人手。

    这时候若是大当家带着人去投奔,其必然接纳。而且为了表示器重,吸引其他人来投,钟聪还会亲自接待大当家,那时,大当家便可只身将其擒拿,静等官军到来,如此,大功便到手了。”

    “此事如此重大,一个不好,我与诸位兄弟便要命丧黄泉,你叫我如何信你?万一你受人指使,来诓骗我等,我等岂不是死路一条?”

    虽然史嵩之说的有理,似乎做起来也不难,毕竟葛大海本就是土匪,取得钟聪信任不难,见他的面也不难。

    但史嵩之是不是目的不纯,背后受人指使,来借山寨的人头邀功,这就说不准了。

    而且这么重大的事情,万一事前走漏风声,那他再带人去假意投奔,可就是自寻死路。

    “大当家不信学生,这也好办。”

    史嵩之面不改色,说了一声,随即走到一小土匪面前,对他伸出手,道:“敢请哥哥借刀一用。”

    那小土匪不知该不该借,目光看向葛大海。

    葛大海点头,小土匪便将刀借给了史嵩之。

第0260章 不可迂腐

    史嵩之接过刀,单腿踩在长凳上,而后一刀狠狠砍在自己腿上,顿时鲜血横流,见到白骨。

    葛大海及一众土匪都惊讶,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史嵩之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学生与大当家无深厚情谊,要大当家信任,以性命相托确实强人所难,既如此,那今日便不见血,不立信。却不知这一刀够不够?若是不够,学生再来一刀。”

    说完,史嵩之不待葛大海说话,又是挥刀,在自己腿上再砍一刀!

    “嘶。”

    史嵩之真真是狠人,往自己身上连砍两刀,连眼皮子也不眨,这换作任何人,都是难以做到。

    紧接着,史嵩之又道:“大当家,两刀可否?”

    说完,史嵩之又是不待葛大海说话,手起刀落,又是一刀朝腿上砍去。

    接连三刀下去,史嵩之已经无法站立,直接摔在地上。

    葛大海动容,赶紧将史嵩之扶起,感慨道:“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我也没说不信你啊。”

    史嵩之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对他道:“大当家相信便好,此事若办妥,大当家及诸位哥哥都可脱了匪盗生活,且还能得官府差事,真可谓是命运逆转,还请大当家及诸位哥哥认真对待才好。”

    “先生放心,先生放心,我们照办便是。”

    史嵩之这般舍得下本钱,那葛大海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真要中了圈套,死了也是没话说。

    葛大海安慰几句,便命人找来郎中,为史嵩之包扎,止血。

    简单包扎后,葛大海便开始和史嵩之商议计划,推敲每一步的细节,最后这才去办。

    第二日一大早,葛大海便带着一众土匪五十余人来到县城,说是来投奔。

    守城的头目乃是与钟聪一同起事的豪强,名叫周青,他知钟聪正在四处抓捕壮丁,极是缺人手,见葛大海来投,大喜,赶紧打开城门,让葛大海进去了。

    周青见到葛大海,见他长的极是魁梧,个头比一般人高一大截,身体又壮实,真真是山岳一般,心里满意。

    周青对葛大海道:“早就听闻山上有一好汉名叫葛大海,长得虎背熊腰,有小典韦之名,今日见了,真真是名不虚传,以后你便是都头,随我左右听命,可好?”

    葛大海一听,合着你是自己就把我安排了,不打算让我去见钟聪,这如何能行?

    于是葛大海一副不满意的模样,也不顾及周青的面子,道:“这当然不行了,我来投奔,那是要当将军的,如何能区区一都头就可?”

    周青气急,怒道:“都头你还嫌弃,你可知多少人想得都头而不得?”

    “别人如何能与我相比?难不成别人要饭,我葛大海也得去要饭不成?”

    “大胆,你这厮竟敢如此与我说话,可是不要命呼?”

    周青气急败坏,对葛大海的那点好印象一下便没了,眼睛死死瞪着葛大海,若葛大海再不识抬举,就要将其收拾了。

    葛大海丝毫不惧,两人便开始争吵起来,很快,他们的事情便被人报到了钟聪那里。

    此时的钟聪正在秘密安排撤退逃跑之事,官军很快就要来了,他也是不敢有丝毫耽误,家里一百多口人,安全转移也是一件不小的事。

    一听葛大海在闹事,钟聪便来处置。

    他见葛大海因为职务的事情和周青吵得厉害,差点还要动手,真真是一身蛮力,全无头脑。

    钟聪一点也没有对葛大海起疑,相反,他还很高兴,心说有葛大海在,估计还能给自己多顶几日。

    钟聪点头,满意,道:“你想当将军,这好办,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守护东门的将军,我给你划拨一千人。”

    葛大海大喜,当即抱拳,对钟聪道:“多谢首领。”

    周青不服,想要争辩,却被钟聪摆手压下。

    “周兄不必多说,本将自有主张,葛大海此人虽然性格强硬,但亦是忠义之人,我义军正是需要这样的人加入。”

    钟聪一边说,一边给周青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说。

    安抚了周青,钟聪正要转身对葛大海交代注意事宜,不想葛大海却看准时机,直接快步上前,一把短刀匕首直接从后面抵住了钟聪的腰部,脖子也被葛大海搂住,动弹不得。

    葛大海恶狠狠道:“别动,再敢乱动,一刀宰了你。”

    钟聪大惊,“好汉,你这是干什么,你想当将军,我不是答应你了吗?”

    葛大海一阵冷笑,“不干什么,就是请首领陪我喝几杯,害怕请不动你,这才动了刀子,有得罪的地方,对不住了。”

    说完,葛大海便不再与他废话,押着钟聪便去了钟聪府上,又命手下将钟聪家人全部扣为人质,将他府邸占据。

    史嵩之得知葛大海成功的消息,赶紧命人去给彭义报信。

    此时彭义斌正在往这边赶,得知消息,那也是高兴,命人加速行军,于当天傍晚时分赶到城下。

    周青等一众叛军得知官军来了,钟聪又被控制,自然知道无论如何也守不住,更打不过,在彭义斌来之前,他们便匆匆逃离,作鸟兽散。

    彭义斌进入城中,接管城防,得知叛军许多头目都跑了,自是不甘心,命人去追,这些自是不提。

    单说彭义斌见到钟聪,便气不打一处来,他怒道:“钟聪,你这厮竟敢造反作乱,你可知朝中多少官员借你之事向官家施压?”

    “哈哈哈,,,”

    钟聪大笑,满不在乎,他大声骂道:“若不是官家推行新法,无端要收我家业,我又何苦走上这造反之路?有道是成者王侯败者寇,今日落败我无话可说,但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官家惹的天怒人怨,众叛亲离,迟早也是要没命的。”

    “大胆。”

    彭义斌大怒,当即提刀,重重劈砍,一刀将他砍死。

    彭义斌还不解气,他对手下道:“来人,将这狗贼人头割下,悬挂于城楼之上,本将便要让他看看,以后谁敢再造官家的反。”

第0261章 军心最重

    说完,彭义斌又看向钟聪的家眷,他道:“来人,将这些人全部处死。”

    “是。”

    立即便有人上来,将百余口钟聪亲族一一押下去,要砍脑袋。

    史嵩之见之,心下不忍,赶紧劝道:“将军,这一百多口人命,如此大事,还是交由朝廷裁决为好?”

    彭义斌不当一回事,他道:“先生你迂腐了,此事若是交由朝廷裁决,拖拖拉拉,不知要拖到几时,而且还不一定能杀几个。

    此次钟聪作乱,将彭泽县衙尽屠,如今本将在战时将他一家杀个干净,既为死难者报仇,又为后人警示,谁也说不出错来,岂不痛快。”

    史嵩之无言以对,最后钟聪一家老小被杀了个干净,百姓皆是大声叫好,附近豪强也是大为惊恐,纷纷准备将多余田地交出,谁还敢有二话。

    ,,,,,,

    两浙西路,镇江府,丹徒县,城外。

    正当彭义斌在尽屠钟聪家眷之时,丹徒县通济河边,两支大军正隔着河对峙。

    两边大军一边连营十几里,人马足有五万,这大军便是魏绳开的叛军大营。

    河另一边,对岸的大军则将兵马分为三个营地,沿着通济河布置,人马虽然只有一万,但是胜在兵马精锐,敢战敢死,故而在气势上一点不弱叛军,不错,这大军正是孟珙大军。

    之前孟珙大军赶到镇江的时候,正值魏绳开准备挥军,目标直指临安,这真是疯狂,大胆。

    而遇上孟珙,魏绳开也没太当一回事,只把孟珙当作绊脚石,踩碎即可。

    哪知两边一交战,魏绳开的叛军便被杀的溃不成军,七八万人最后只剩下五万不到,其他的人不是死,就是逃,还有的成为了俘虏。

    经此一战,魏绳开叛军算是吓破了胆,不敢再主动进攻,而孟珙大军也不知为何,没有再继续打,而是选择与叛军隔河对峙,这让魏绳开也是不知其中缘由。

    孟珙营帐内,孟珙站在沙盘前,一边凝视沙盘,一边听取探马汇报。

    每一天探马会将曹友闻,江万载,彭义斌,夏贵的军情送来,孟珙都会在沙盘上进行推演,做到对整个战局了然于心。

    听完关于曹友闻的汇报,孟珙面无表情的在沙盘中,将文选的叛军旗帜放倒,插上官军大旗,整个福建路便清晰可见的全部被朝廷控制。

    孟珙点头,而后站直身体,将曹友闻大军胜利的消息传遍全军,并传令大军进行拔河射箭比赛,胜者记功。

    很快,三个官军营寨便欢声雷动,助威声不断,将士们开始进行拔河比赛,射箭比赛,气氛热烈。

    孟珙巡视营寨,满意点头,麾下大将刘仪不解,问道:“将军,叛军近在咫尺,我军为何不攻击,反而再此消磨时光,若是被朝中言官知晓,只怕又要非议。”

    孟珙微微笑了笑,道:“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区区魏绳开作乱,取之不难,本将随时都可将其覆灭擒拿,了结叛乱。

    但难便难在其麾下裹挟了七八万不知真相的百姓,他们是被蒙蔽的,若是直接刀兵相向,这些人难免死伤甚多,如今我大宋外敌横强,我朝正是用人之际,民力便是国力,本将不得不为以后考虑。”

    刘仪依然忧心,他道:“万一朝中官员多般弹劾,官家对将军生出疑心,那岂不是后果难料?末将劝将军还是多为自己想一想,毕竟命是自己的,旁人活再久也是无用。”

    “无妨,官家是中兴之主,意志又岂是那般容易动摇?”

    孟珙对赵昀那是绝对有信心,知道赵昀不可能被他人的意见左右,他自然是信心十足,只要一切不脱离掌握,他自然希望以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叛乱。

    听河对岸的官军大营在比赛夺彩,叛军大营自然不是滋味。

    叛军一个个的唉声叹气,士气低落,他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埋怨哀叹。

    一叛军小兵道:“其实我们不该来造反,朝廷推新法,没收的都是员外士绅的地,我们又没有损失,而且朝廷没收他们的地,便一户一户的分给无地百姓,我们不正好可以分到?”

    另一小兵听了,一脸赞同,“可不是嘛,当时我也是抽风了,才被员外骗来,现在被官军这般追着,一辈子都毁了。”

    “要不,,,”

    小兵神神秘秘,小声道:“要不我们跑吧,造反的人有十几万,我们都是蚂蚁一般的人物,官府那边也不知道有我们,自然不会找我们算账。员外也记不住我们,更没精力找我们,我们还不如跑了算了。”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两个小兵顿时动心,想着逃跑,而后他们约定晚上找机会一走了之,走之前,他们还去找自己的亲朋,问他们走不走。

    叛军小兵心生逃跑之心,这不是孤例,而是普遍都存在的现象。

    一来他们都是无名小辈,即便造反成功,他们能够分到的好处也着实有限。

    二来叛军受挫,而造反这样杀头的勾当,最是害怕中途受挫,令人产生动摇,一个不好,手下人就溃败逃散,这都是经常发生的事。

    正是有这样的原因,孟珙才不急于消灭魏绳开,而是想方设法的动摇叛军军心,任由叛军去逃散。

    当天晚上,便有许多叛军小兵偷偷逃跑,等到天亮清点人数,竟然少了五百多人,这可不是小数目,情况立即就被报到了魏绳开这里。

    魏绳开也是心急如焚,此时整个叛军大营,就属他最着急。

    他可是叛军头目,旗帜一般的人物,造反作乱,一旦失败,谁都有可能跑的掉,谁也都有可能活命,但唯独他没有,因为他是首领,且吴渊的死也算在他头上,这叫他如何逃。

    魏绳开眉头紧锁,不停的来回渡步,没有主意。

    豪强张伯初忍不住道:“依我看,我们还是撤兵回城吧,那里毕竟有城墙作凭仗,底下人心安,我们也心安。”

第0262章 人心不测

    崔登也跟着说道:“不错,官军不过一万人马而已,若是他们想要攻城,我们守城没有任何问题,完全不必担心。”

    “不错不错。”诸人应道。

    魏绳开见大家都是主张撤回城去,借城墙暂时自保,魏绳开眼中闪现不满,愤怒,他道:“撤回去?难道诸位忘记了秦时王翦灭楚吗?现在我们与那时是何等的相似,一旦我大军异动,必定招来大祸。”

    众人听罢,齐齐变色,不敢再提撤军回城之事。

    当年王翦灭楚之时,也是与楚国大军对峙,互不退让,最后楚国熬不住,主动撤退,王翦见此,果断下令追杀。

    楚国因为大军撤退,不成阵型,且撤退也意味着打不过,要逃跑,军心自然低落,一听王翦来追,自然害怕,不敢战,最后几十万楚国大军被王翦轻易消灭,楚国也就此灭亡。

    现在可说就是当初的情景重现,经过魏绳开提醒,自然无人再敢提撤兵之事。

    “难道我等就这样坐以待毙,今日跑五百,明日跑八百,以后能剩多少?”

    张伯初急切,心情烦躁,但是魏绳开依然沉着冷静,最后他灵光一闪,道:“打仗不一定要在战场决胜负,杀死一个人,也不一定需要我们亲自动手。”

    众人不解,但看魏绳开信心满满,不由得也是恢复了几分信心。

    魏绳开而后下令,命加强营寨巡查,头目需时时监督,凡有逃跑者,一经捉拿,斩首示众,同时直属头目担责,也可一同问斩。

    威严施展后,自然也要给予恩惠,魏绳开道:“传令,全军每人发下三贯钱赏赐,再则每两日吃一顿肉。”

    魏绳开恩威并施,再加之官军没有发动进攻,叛军终于是渐渐安稳,而魏绳开却也没有就此罢手。

    他唤来手下人魏忠,对他道:“你去临安散步谣言,在民间便说孟珙脑后有反骨,此人日后必定造反作乱,夺赵家天下。

    对读书人,官员,则说孟珙不服礼教,公然辱骂孔夫子是虚伪圣人,假君子,并说儒家书籍都是迂腐之言,加一起不如一把刀实用,最好再收买几个言官,让他们推波助澜,反正就是要逼得官家把孟珙杀了。”

    魏忠得令,大喜,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贼窝,保得性命,而且还能带走一大笔钱。

    魏忠按下激动的心情,道:“首领,此事若想办妥,只怕要花费不少的钱财。”

    魏绳开家大业大,哪里会在乎钱,他大手一挥,当即命人取来两千两黄金,道:“你且拿去走通门路,不够再给你送过去,反正只要你将事情办好,便记你一大功。”

    “是,小的谢首领提拔差遣,请首领放心,小的一定给首领办的妥妥当当,孟珙不死,小的便死。”

    魏忠激动,喜滋滋的带着黄金离开了叛军大营。

    不过魏忠却是没有直接去临安,而是派人将自己家眷从府城接了出来,送往老家安顿。

    魏忠给家人留下一千八百两黄金,嘱咐他们暂时隐藏,改名换姓,做事低调,待办完事,他便会回来。

    一切安排妥当,魏忠才带着两百两黄金上路,去往临安。

    魏忠到了临安,他先是收买一些无知混混,让他们逢人便散布谣言,说孟珙脑后有反骨,以后必反,谋夺赵家江山。

    甚至他还编造歌谣,让小孩传唱,内容是;孟珙孟珙,一年一拱,三年不拱,一拱穿天。赵家赵家,猪羊成群,一猪嗷叫,天天乱拱。

    随后他又出资在小樊楼,点清阁等风雅场所举办诗会,邀请文人学子参加。

    不过他自己没有亲自露面,而是怂恿歌姬去说孟珙的坏话,说孟珙在军营之中逢人便说文人无用,武将才能治国安邦,说四书五经绑一块,也不够一把刀锋利。

    这些谣言自是点了文人的火药桶,他们如何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于是他们不问真假,纷纷对孟珙大肆抨击,一时间,孟珙在文人士子之中名声奇臭无比,可谓是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做完这一切,魏忠便偷偷潜出临安城,返回老家。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朝廷胜了,他便此生隐姓埋名,过安稳日子,吃穿不愁。

    若魏绳开胜了,他则可以跑出来邀功请赏,左右都是不亏。

    至于魏绳开交代的,让他去找几个官员上奏弹劾,魏忠却是没干,他感觉这事情风险太高,一旦暴露,那可就跑不了了。

    “岂有此理,孟珙这个匹夫,竟敢如此编排圣人,真真是无信无义,枉为人也,我等身为圣人子弟,如何能等闲视之!”

    谣言一传开,给本就因为新法而憋了一肚子火的太学生,御史,百官,有了出气的通道。

    赵昀是官家,他们不敢拿赵昀怎么样,但孟珙是武将,也是赵昀的心腹,若是将孟珙给收拾了,那也算是打赵昀的脸,出一口恶气。

    同时孟珙一死,剿灭豪强作乱也就陷入困境,到时为了安抚豪强大户,便可顺理成章的停止新法,他们及背后金主的家产也就保住了。

    一句话,孟珙的事,在此时此刻,竟然可以撬动新法,让新法胎死腹中!

    如此天赐良机,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不错,圣人神圣不可侵犯,孟珙何德何能,竟敢如此欺辱圣人,真以为我等学子无能呼?”

    “走,我们去宫门请愿,官家不杀孟珙,我等誓不罢休。”

    “对对对,算学生一个,学生也去。”

    太学院,翰林院的太学生,翰林,还有许多百官气愤难当,他们纷纷串联,呼朋唤友,去宫门外请愿,联名要求赵昀斩杀孟珙,为圣人正名。

    福宁殿,书房。

    此时赵昀正手捧着书籍,认真研读,入神无比,时不时端起茶杯,闭目冥想。

    一个小黄门碎步匆匆进来,赵昀听见动静,下意识的侧目看过去,那小黄门一惊,赶紧停下脚步,不敢再动,大气也不敢喘。

第0263章 视若无睹

    “什么事,慌什么?”

    赵昀语气平淡,虽然声音不重,但有天子威严加持,足以使人胆裂。

    小黄门跪在地上,小心道:“陛下,宫外有几百太学生,翰林,官员,联名跪地请愿,说是孟珙侮辱圣人,请斩孟珙,以安人心。”

    赵昀听了,眉头不禁皱了皱,眼睛闪过怒色。

    “他们要跪,就让他们跪着吧。”

    “是。”小黄门不敢多说,小心的下去了。

    随即赵昀一边翻书,一边道:“高实,传张楚。”

    “是,陛下。”

    高实小心答应,而后转身出去通传去了。

    不多时,张楚来了。

    张楚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请罪道:“陛下,近日行在谣言满天,小的已经在极力追查,但这散布谣言之人似乎极有心机,每每查到关键人物,在往上查,便一问三不知,小的无能,还请陛下降罪。”

    赵昀抬眼看向张楚,淡淡道:“皇城司发展这么久了,连行在都无法实时监控,朕很失望。”

    “请陛下息怒,小的命贱,陛下别为小的气坏了身子。”

    张楚额头冷汗直流,但是却不敢为自己说半句好话。

    一边的高实本想为张楚求情,但是他一想到自己与张楚的身份都很敏感,一主内,一主外,不宜过多联系,以免赵昀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于是也不敢说话。

    赵昀看着张楚,最后道:“张楚,你回去之后放下一切官身,就以平民的身份去生活两个月,两个月后,朕相信你会有更多感悟。”

    “是,陛下,小的再做回老百姓前,会做好皇城司的交代,绝不敢误陛下大事。”

    张楚自知办事不利,对赵昀的惩罚也是心甘情愿的接受,并且他知道赵昀对自己依然抱有期望,否则,一句话直接换了自己,何必这么麻烦。

    张楚走后,赵昀悠悠的站了起来,走出书房,来到外面,遥看皇宫门口方向,“高实,派人盯着,朕倒要看看这些人能坚持到几时。”

    “是。”

    而后,赵昀没有再理会这事,而是召见陈贵谊来福宁殿正殿,向他询问新法推行事宜。

    陈贵谊脸色凝重,他道:“陛下,新法因为力度太大,遭到许多豪强大户的强烈抵制,因为新军正在征剿叛乱,故而臣为了策应新军剿贼,暂时下放权力,让各州府视情况逐步推行新法,给予他们更充足的时间。”

    赵昀想了想,点头道:“张弛有度,你的安排很好。”

    得到赵昀的支持,陈贵谊踏实不少,又想起宫外那些请愿的士子,官员,陈贵谊担忧道:“陛下,宫外请愿之事甚为蹊跷,若他们的目的只是要杀孟将军,那么上奏折便可表达心意,无需将事情闹到这般田地,臣看他们是在借孟将军之事,影射新法,还请陛下多加提防。”

    新法极大的触动了豪强大户的利益,而这些学生,官员,都是各自都有家族,他们的家族也都要上交土地,故而他们对新法也是意见很大。

    然而陈贵谊有赵昀的坚决支持,弹劾已经无用,他们更不敢再直接对赵昀提出意见,所以把矛头对向孟珙。

    孟珙是赵昀的新军统帅,心腹大将,此次孟珙出征又是为新法保驾护航,故而杀孟珙,便可起到打击新法的作用。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杀孟珙,便如同杀陈贵谊。

    赵昀嘴角上翘,露出轻蔑笑容,“卿家不必理会他们,这些人,治国安邦的策略没学多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技,倒是学的不错。”

    “噗哧。”

    陈贵谊听了,也是忍不住笑,意识到君前失仪,陈贵谊赶紧抬手,用袖子遮挡。

    而后赵昀走下殿,来到陈贵谊身边,道;“卿家,以后你与李宗勉,陈隆之的值房就搬到福宁殿正殿,就在这里处置公务,所有关于变法的奏折直接送到这里来,如此,你处理起来方便,朕了解起来也方便。”

    “这,,,”

    陈贵谊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对赵昀的话大感意外,再联想到宫外请愿的学生,官员,陈贵谊顿时明了。

    “官家这是在用实际行动支持自己,他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新法的不可更改。”

    心里感动,陈贵谊眼含泪光,抬手道:“谢陛下。”

    在赵昀的指示下,很快小黄门便搬来三张桌案,以及一排书架,将之摆放在福宁殿正殿的一侧。

    如此一来,陈贵谊办事的值房便和赵昀在同一大殿,可随时随地见到赵昀,朝中地位自然提高。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百官对此都是指指点点,皆是认为陈贵谊竟然在福宁殿办公,简直是逾礼犯上,罪该处死。

    再加上各地豪强作乱,百官皆是对此极为担忧,如此之下,弹劾陈贵谊的奏折又是雪片般的送到政事堂。

    右丞相乔行简稍作批阅,便命人转送到赵昀这里来。

    对于这些奏折,赵昀自然是不会理会,全部都如以前那般处置,留中不发,这让百官都是恨陈贵谊恨的牙根痒痒。

    以此同时,宫门外,两百多太学生,翰林,官员,他们跪地请愿的行为惹来了许多学子的效仿,他们也是纷纷来到宫门外,陪着一起跪。

    但是他们如此这般的气势大,场面大,却是换来了赵昀的无视,这让他们是无法接受。

    更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赵昀下旨,命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人可以在福宁殿办公,处置新法之事,这是明摆着跟他们对着干。

    这是一点也不给他们面子,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一太学生怒道:“官家竟然如此无视我等心声,这真是闻所未闻,我大宋还是大宋吗?太祖皇帝立下文教治国的祖制,难道现在不需要遵守了吗?”

    众人皆是无比激动,“官家如此宠幸武将,无视文臣意志,难道官家是要重演五代十国之乱象吗?”

    “官家不理我等,我等就跪到死为止。”

    “对,为了江山社稷,我等圣人子弟,何以畏惧生死。”

第0264章 怎会如此

    他们继续跪地请愿,到了用饭的时候,家人送来食盒,给他们送饭。

    一学生正义凌然,道:“官家一日不处置孟珙,我等便一日不起来,也一日不吃饭,为了我大宋江山社稷,我等此次便是要豁出命去。”

    他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同,他们一个个的坚决无比,不吃饭,坚持继续跪着,态度无比坚决。

    可以说现在已经不是处置孟珙的问题了,而是他们与赵昀,其中一方必须要做出让步,无条件的让步,否则,事情无法轻易收场。

    但是对于赵昀来说,一旦被裹挟让步,则意味着新法将暂时停止,以后什么时候重新启动,便只有天知道了。

    他们如此这般态度,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深受感动,以为他们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于是百姓本着对读书人,对当官的天生崇拜,也是纷纷给予声援,有的百姓甚至还一起跟着跪。

    百姓如此,更是令那些太学生,官员,感到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底气更足。

    众人之中,一身百姓装扮的张楚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他找来手下,对他们说道:“你们去找个戏班子来,就唱那豪强欺男霸女的戏,再让人宣扬这些家伙都是与民争利,反对新法的吸血鬼。”

    很快,在张楚的授意下,一个戏台班子很快就开唱,百姓们难得看一回大戏,谁还有心思理那些太学生和官员,一个个的把戏台班子围的满满当当,看的津津有味。

    这样一来,太学生,翰林,百官,他们就很尴尬了,一边是他们跟孙子一样的跪着,一边却是吹拉弹唱的在唱戏,百姓个个大声叫好,这让一向高高在上的他们感到大失颜面,无地自容。

    有那脸皮薄的太学生,官员,便悄悄的溜走,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老哥,那些人怎么跪在皇宫门口啊?”

    “嗨,那还不是反对新法,都是些满嘴仁义道德,私底下全干的是男盗女娼的勾当,要不他们怎么会反对新法呢,还不是家产来路不正。”

    “哦,原来是反对新法啊,这些家伙家财万贯,妻妾成群,也好意思来跟我们穷人争,真是脸都不要了。”

    台上唱戏唱的认真,混在百姓里面的皇城司逻卒,他们也是趁着机会,开始将话题往新法上引,让百姓知道宫门请愿的真实目的。

    新法是利于穷苦百姓的,这一点只要不是瞎子都无法辩驳,故而百姓了解了真相,支持谁,不支持谁,那是很容易就可以做出的。

    于是许多百姓开始对那些太学生,官员指指点点,有的还朝他们吐口水,这真真是过瘾。

    张楚一阵冷笑,又想到这些太学生们还没有吃饭,此时一定饿了,于是张楚又命人找来许多贩卖吃食的摊贩,让他们在戏台边上做买卖。

    摊贩的叫卖声,还有那香喷喷的地方小吃,美食,顿时便勾起了太学生,官员们的食欲。

    他们都没有吃饭,之前还不感觉饥饿,现在则是肚子咕咕叫,好似在打鼓。

    如此之下,很多太学生和官员再也是忍不住了,纷纷掩面离去,只留下百姓对着他们的身影一阵大笑,如同看猴子一般。

    福宁殿,书房。

    赵昀得知宫门请愿的太学生,官员,都一一散去,满脸不屑。

    “朕还以为这些家伙能跪死几个呢,这才跪了多久就跑了,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句话朕算是体会到了。”

    高实道:“陛下,此事乃是张楚在暗中策划的,他命戏班子跌那些人的脸,又让摊贩折磨的他们饥渴难耐,他们这才散了,若是没有张楚,只怕没这么快。”

    “哦?”

    赵昀微微有些惊讶,随即露出满意笑容,点头道:“这个张楚,还算是知耻而后勇,也不枉费朕对他的期望,希望他与百姓多接触,以后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吧。”

    赵昀对张楚稍感欣慰,心情不错,赵昀便命人取来鱼竿,在后花园垂钓。

    心情好,干什么都格外顺利,没几下功夫,赵昀竟然钓上来几条鱼儿,收获比以前几天钓的都多。

    赵昀高兴,道:“拿去加菜,晚上朕留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位卿家一同用膳。”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挥手让小黄门把鱼儿送去红烧。

    赵昀抖了抖手,继续垂钓,却不想这时一个小黄门碎步急忙忙来了,他对高实耳语几句,高实脸上一惊,闪现惊讶神情。

    高实愣了一会,最后碎步上前,对赵昀小声道:“陛下,礼部尚书苟使君病故了。”

    “病了,他怎么病了,什么病?”

    赵昀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苟梦玉只是生病,等他话说出口,才明白。

    赵昀诧异的回过头,看向高实,道:“你刚才说什么,苟卿家病故了?”

    高实点点头,“是,陛下,刚刚苟使君的公子入宫送来消息,说苟使君积劳成疾,于午间小歇睡眠,竟然就这样在睡梦中走了。”

    赵昀高兴的心情消失不见,变得悲伤,“怎么说走就走了,前日朝会见他还好好的。”

    赵昀感慨世事无常,对高实道:“你代朕出宫,去苟卿家府上吊唁,送他最后一程,再让礼部拟一个谥号。”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转身去办。

    赵昀情绪低落的摇摇头,对痛失一个好臣子感到悲伤。

    第二日大早,苟梦玉府上,高实代表赵昀前来吊唁。

    乔行简,袁韶,真德秀,赵善湘,朱著,葛洪等人也都是来了,他们人人脸上悲切,感慨世事无常,安慰苟梦玉家人节哀顺便。

    前来吊唁的人中,也有宋慈,只见他神情庄严,带有悲伤,跟随在一众部堂大佬后面,走到苟梦玉的遗体面前瞻仰仪容。

    然而当他看到苟梦玉的遗体时,却是脸上一惊,瞳孔瞬间放大,露出吃惊神情。

    下意识的,宋慈左右环顾,将那哭泣不止的苟梦玉家眷一一打量,看的仔细。

第0265章 给朕彻查

    最后他走到真德秀身边,悄悄道:“老师,请借一步说话。”

    真德秀看了他一眼,心里纳闷,而后跟他来到角落无人处。

    宋慈神情严肃,道:“老师,苟使君的死有蹊跷。”

    真德秀惊讶,低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老师,学生何曾与你说笑过?且编排死者乃是大不敬,学生如何敢为?”

    真德秀神情陡然严肃,眉头也紧紧皱起,若真如宋慈所说,那杀害部堂高官,这样的事情就很严重了。

    想了一会,真德秀道;“你随我进宫,此事还需向官家禀报,以免事情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宋慈点点头,跟着真德秀进宫去了。

    福宁殿,书房。

    赵昀坐在龙椅上,听着宋慈将事情讲述一遍。

    宋慈道:“陛下,苟使君脸色隐隐发黑,虽不明显,但有阴沉之感却是无疑,且臣看他耳垂有凝固,过度僵化之态,不似常人死亡那发散疲软之状,单此二点,臣可断言苟使君有九成可能死于中毒。”

    赵昀眼露凶光,呼吸也重了,显然是极度的气愤。

    最后赵昀恨恨道:“给朕查,不管是谁,只要有嫌疑,卿家皆可缉拿审问,不需经过任何人,朕只有一个要求,还真相于人间,让苟卿家死得瞑目。”

    宋慈见赵昀如此在乎臣子,不由得也是心中感动,他郑重抬手,道:“请陛下放心,臣定当查明真凶,肃清原委,给苟使君一个交代。”

    宋慈又道:“陛下,查案之时难免需要人手,还请陛下在殿前司抽调一队人,供臣差遣。”

    “准。”

    “谢陛下。”

    真德秀,宋慈二人离开,赵昀依然不能从愤怒中恢复过来,若苟梦玉真的被人所害,那害他之人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新法之事?

    这似乎不大可能,须知苟梦玉对新法一直都是从大流,没有自己明确的意见。

    若是有豪强因为新法要加害朝中官员,那下手的目标应该是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几人。

    赵昀眉头紧锁,无法判断背后真凶的目地,赵昀感到自己无法掌握事态,这种感觉让赵昀很不好受。

    “高实,你去传令夏由,让夏由加强对福宁殿的守护,还有,再调集人手,加强对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位卿家的保护,他们的府邸也要日夜巡查,不得离人。”

    “是,陛下。”

    命高实去传话,赵昀这才心情稍稍安稳。

    调整一会情绪,赵昀拿起一份奏折,这是吏部郎官周从弹劾陈贵谊的奏折。

    奏折中他指责陈贵谊不切实际的推行新法,致使各地豪强四起,天下汹涌。为安天下,当杀陈贵谊,以安抚人心,使豪强无理由作乱。

    这样的奏折以前赵昀接到了几十份,但赵昀都是比较大度,没有与之一般计较,但这回赵昀心情糟糕,周从的奏折可说是撞到了枪口上。

    赵昀直接提笔,批阅道:“此弹劾之论无理无据,着革去官身,交有司治其诽谤同僚之罪。”

    赵昀的区区一句话,周从便成为阶下之囚,只要赵昀在位,他基本没有可能复出,可说是一辈子的命运就此改写。

    却说宋慈得了赵昀的支持,便开始调查苟梦玉的死因。

    他辞别真德秀,找到夏由,在他那里领了一队人,前去查探。

    夏由借给宋慈的人,正是上次协助宋慈查办交子一案的张豹,张豹与宋慈也算是熟人,配合起来自是方便。

    他们来到苟梦玉的府邸,这里依然哀乐阵阵,哭声不止,许多苟梦玉的亲朋故旧都来吊唁,人人脸上皆是悲色,场面伤感,气氛压抑。

    苟梦玉长子苟相之见宋慈去而又返,擦干眼泪,忍住悲痛,赶紧上前招待,生怕失了礼数。

    宋慈对苟相之低声道:“还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苟相之一愣,随即将宋慈请到书房,这才抬手道:“不知使君有何事指教?”

    宋慈严肃道:“本官方才看了你父亲遗容,断定你父亲乃是被人所害,现本官已向官家请得旨意,查办你父亲为何而死,还请公子将亲朋回了,如此也好一心查办。”

    “什么,你说我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苟相之惊讶无比,“这不可能,我请大夫看过,大夫说我父亲乃是睡梦之中猝死,并无被害痕迹,使君是不是弄错了?”

    宋慈摇头,语气坚定,不容置疑,道:“本官侦查命案多年,许多时候便是不需要看到破绽,依然可凭第一眼的感觉,知道死者是正常死亡,还是被人谋害。

    且你父亲身上有被人谋害的特点,大夫没有发现,乃是因为大夫大多治疗活人,而本官大多接触死人,术业有专攻,故而大夫没有发现也是正常。”

    苟相之听了,心中悲愤,撩起下摆,跪在地上,对宋慈哭道:“若我父亲真是被人谋害,还请使君一定要查出真凶,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公子快快请起,公子放心,本官已然得了官家旨意,敢不全力追查?”

    而后苟相之对前来吊唁的亲朋抬手致歉,道:“诸位使君委实抱歉,因为府中临时出现变故,需要立即处置,今日吊唁便到此为止,还请诸位使君莫怪。”

    众人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纷纷安慰几句,说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尽管开口,而后众人一一离去。

    待到他们走后,苟梦玉将府中的妻妾,奴仆,全部召集到一起,等待问询。

    宋慈面色严肃,朗声道:“苟使君身故,本官悲痛,然使君之死甚是蹊跷,本官断定其乃是被人谋害所致,故而本官要查清真相,以让苟使君在地下瞑目。”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无比,苟梦玉的妻子钱氏悲痛莫名,嚎啕大哭,哭求宋慈查明真相,把真凶揪出来千刀万剐。

    宋慈对钱氏好言安抚,待她情绪稍稍稳定,宋慈站直身子,目光如刀子一般的在众人身上环视。

第0266章 图穷匕见

    当众人接触到宋慈的目光,皆是迫于宋慈的官威和气势,不敢与之相望。

    看罢一圈,宋慈走到苟梦玉的身边,抬手告罪一声,而后便开始仔细检查他的耳鼻,眼睛,面颊等处。

    看罢,宋慈命众人将苟梦玉死亡时的情景一一述说,其中着重交代在苟梦玉死的时候,他们各自都在做什么。

    因为苟梦玉死的时候,是独自在书房休息的,当时书房里面有两个丫鬟可以相互作证,故而众人一一分说,都是没有疑点。

    便是那小妾吴巧儿也是没有嫌疑,因为她当时正在绸缎庄采买布匹,根本不可能回来谋害苟梦玉。

    宋慈心中了然,他心道:“苟梦玉没有外伤,也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由此可推断他是中了慢性毒药,伤及肺腑,随时都有可能陨命,如此,凶手有不在场的证据也不奇怪。”

    宋慈转身对张豹道:“劳烦都头带人去各房间查找,看是否有药材,矿物之类的东西。”

    “是。”张豹抱拳领命,随即带人去查。

    众人都是紧张,生怕从自己的房间找出来可疑的东西,那时候可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翻找一阵,张豹带着人回来,他道:“使君,没有可疑之物。”

    宋慈点点头,而后转过头,对众人道:“苟使君之死,还需要查证,在此之前,本官希望你们保守秘密,不要对外人宣讲,否则,以罪论处。”

    众人连连称是,不敢违抗。

    众人散去,宋慈对苟相之道:“公子,本官想对令尊进行尸检,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苟相之听了,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摇头,急道:“不可不可,尸检乃是要开膛破腹,我身为人子,怎可让父亲遭遇如此对待,这如此使得?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公子,尸检也是为了确定死因,尽早查明真相,还请公子理解。”

    “使君之意小子明白,然而也请使君体谅小子身为人子之心,此万难之事决不可。”

    宋慈无奈,最后只得摇头离开。

    却说苟梦玉的小妾吴巧儿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是坐立难安,但此时此刻,她又是不敢外出,以免惹人怀疑。

    好不容易过了五六日,眼见宋慈对查办之事有了松懈,吴巧儿便找了一个理由悄悄出了府,独自一人来到与崔成私会的院子。

    吴巧儿却是不知,在她身后,正有人在悄悄跟踪她。

    见她进了院子,跟踪的人赶紧回去通报消息,很快,宋慈便带着人来了。

    原来宋慈早就命人在暗中秘密监视苟府,苟府任何一人外出,都会有人悄悄跟踪,特别是女眷,更是要一个不差的紧密跟踪。

    为何女眷要如此郑重对待?

    其实这不奇怪,老话说的好,十杀九奸,谋杀大案九成是因为间情引起。

    苟梦玉一把年纪,小妾,丫鬟,她们却是貌美如花,这样的老少搭配,力不从心之下,出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宋慈自然是要将那些年轻女人重点监视。

    “撞门。”

    来到小院,宋慈立即命人将小院前后包围,而后命人撞门。

    “轰”的一声,大门被张豹等人撞开,随即众人快步进去。

    但是当他们来到里面的卧房时,却见吴巧儿已经死了,喉咙上还缠着一根青灰色腰带,她是被人勒死的。

    宋慈伸手探了探吴巧儿的鼻息,发现她早已经没了呼吸,宋慈赶紧道:“快,赶紧去城门把守,凡有可疑之人要出城,一律缉拿。”

    “是。”

    张豹领命,带着人便是分头行动,去临安城各个城门把守,希望能够抓到凶手。

    苟相之很快闻讯赶来,见吴巧儿被人勒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道:“难道这贱人与我父亲的死有关?”

    宋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现在还不知,只是她有很大的嫌疑,只可惜本官来晚了一步,让凶手跑了。”

    苟相之气急败坏,命人将吴巧儿的尸体丢到荒郊野外喂狗,这才罢休。

    随后宋慈对服侍吴巧儿的丫鬟,仆人,一一询问。

    但是因为吴巧儿比较狡猾,与崔成苟且之时戒备颇严,以至于宋慈竟然一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边问不出,这边便找牙行,问这个院子的买卖记录。

    但是房屋登记的是一个叫做张起程的人,宋慈顺着当时买院子留下的信息一路找过去,却发现张起程是给豪强当佃户的,刚刚分来三十亩地,之前都是穷的叮当响,哪里还能买的起院子。

    面对从天而降的一座宅院,而且还是在临安城里面,价值不菲,张起程对宋慈问道:“大官人,这宅子在我名下,我能不能住进去?还有,我能把它卖了吗?”

    宋慈不置可否,案件一时陷入僵局。

    就在宋慈眉头不展时,那吴巧儿的姘头崔成,此时则找到了一处宅院,敲响了门。

    几声门响,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门子探出了头,上下打量一番崔成,脸色不悦,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谁?你找谁?”

    崔成掏出两个碎银子,递给门子,道:“在下是刘公公的故人,听闻刘公公出宫小歇,特来相见,繁请通报一声,就说小成子来找。”

    门子得了好处,顿时喜上眉梢,满脸堆笑,道:“公子稍等,公子稍等,小的这便去通传。”

    刘炎此时正在与小妾饮酒,虽然他是太监,不能人道,但是却丝毫不妨碍他纳妾。

    而且他不但纳妾,他还一纳就纳了三个,真是弟死心不死。

    门子这时来禀报,刘炎一听是故人来访,叫小成子,心说八成是以前当小黄门时认识的。

    虽然对这个小成子没有印象,但是人家来登门,必定送礼来,有礼物拿,没有不见的道理,刘炎便命人带他进来了。

    见到刘炎,崔成态度恭敬,道:“下官崔成,见过刘公公。”

    刘炎打量他一阵,不屑的笑道:“你说你叫小成子,咱家怎么对你没印象?难不成你也是宫里的?”

第0267章 煽风点火

    崔成心中恼怒,想要大骂,但此时不是时候,他强自压下怒火,媚笑道:“下官与公公之前并不认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下官要送一场泼天的富贵给公公,却是不知公公敢不敢取?”

    “哈哈哈,,,”

    刘炎满脸得意,对崔成一脸的瞧不起,他笑道:“你能有什么泼天的富贵,无知之辈,信口开河。”

    说完,刘炎便要命人送客,崔成道:“太后娘娘对官家不满,这就是公公你的富贵。”

    刘炎笑容顿时凝固,他看着崔成,最后挥手,将下人都赶走,而后上前对崔成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成心中对刘炎鄙夷,面上却认真,他严肃道:“联合百官,重迎太后娘娘垂帘听政,那时,便是公公你的机会。只要太后娘娘掌握朝政,必将全赖公公梳理政务,那时,公公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上人。”

    刘炎听罢,一脸激动,呼吸不由的重了。

    为何崔成会怂恿刘炎,原来崔成上回借投河假死,逃回临安,心里就一直不平衡,对赵昀可谓是咬牙切齿,怨气滔天。

    但他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故而也是不得不继续隐藏。

    但很快机会就来了,耕地到户法推行,使得天下豪强汹涌,叛乱不断,崔成看到机会,一直在观察局势,期待有机会出手。

    偏巧这时他与吴巧儿的不耻勾当被苟梦玉察觉,情急之下,崔成便怂恿吴巧儿下毒毒死苟梦玉,以免以后难以收场。

    事情很顺利,吴巧儿在崔成的指导下,买了慢性毒药,将苟梦玉毒死,本来崔成可以松一口气,谁知这事情被宋慈看出端倪,崔成再度紧张。

    岂料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吴巧儿竟然还耐不住寂寞,跑来与崔成私会!

    崔成大惊,恼羞成怒,因为崔成知道宋慈必定暗中监视,为了安全脱身,他便将吴巧儿勒死。

    逃出来后,崔成知道现在城门必定严加看守,想混出去难如登天。

    为免以后被抓,他只得提前来拜访刘炎,通过他来影响杨太后,只要杨太后在君权斗争中胜利,他不但安全,还能借此权倾朝野。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必须要搏这一回。

    刘炎动心,将崔成装扮成小黄门,偷偷带进宫,当面对杨太后出谋划策。

    到了慈宁殿,崔成对杨太后道:“太后,官家推行新法,各地豪强沸腾,这只是表面,在朝廷内部,其实百官也是在波涛暗涌。”

    杨太后来了精神,急忙问道:“此话如何讲?”

    崔成道:“百官皆是人中龙凤,哪一个背后不是家资巨富,田亩无数。便说那乔行简,袁韶,真德秀,赵善湘,朱著,范褚等人,哪一个不是官家一手提拔,这才占据高位,但是他们对新法态度如何?他们没有一个坚决支持的,为何,还不是因为新法也严重触及到他们的利益。”

    说到兴奋处,崔成甚至还直接拿魏郡王韩竢来举例,他道:“如那魏郡王韩竢,百多年世代勋贵,家中田亩早就超过一百万亩,便是当年的岳飞,那也是他韩家的佃户。官家推行新法,娘娘认为魏郡王心里会没有怨气?”

    杨太后顿时激动,“你是说魏郡王也对官家不满?”

    “这是自然,臣以人头担保,若是娘娘此时趁新法惹得天怒人怨,重新垂帘听政,必定百官景从,成天下之望。”

    这句话,让杨太后眼睛放光,以前那垂帘听政时的无限风光,此时再次的回荡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欲罢不能。

    ,,,,,,

    福宁殿,书房。

    赵昀正在画画,画的是一幅万马奔腾图,一阵挥毫泼墨,画卷完成,细细观看,赵昀心中满意,唤来高实,对他道:“高实,你来看看朕这画作如何?”

    高实惶恐,道:“陛下的画作乃是人间极品,无人能及,小的如何有资格评点。”

    “无妨,不过是朕闲暇之时随性之作,也无多少心思,你随便看看便是。”

    赵昀这样说了,高实也是不得不评价了。

    只见高实低头在画作上仔细观看,看了一阵,他道:“陛下这放牧图画的极有意境,这群羊羔欢快奔走,显然是吃得饱饱,意示我大宋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小的也祝陛下之愿早日达成。”

    “放牧图?羊羔?”

    赵昀嘴角抽动几下,颇为有些尴尬,下意识的又去看,还别说,高实说赵昀画的是羊,赵昀此时把马当作羊去看,还真有几分像羊。

    赵昀暗道自己天赋全无,多亏身边没有外人,要不然,非的闹笑话不可。

    赵昀心中感慨,手里的毛笔一松,跌在画上,一团墨,将画作破坏,赵昀痛惜,摇头道;“可惜可惜,好不容易画完的画,竟是糟践了。”

    随即赵昀一脸遗憾的将画作捏成一团,丢了。

    高实见此,也是一个劲的说可惜了,可惜了,这画的多好啊。

    不多时,中书舍人聂池抱着一堆奏折过来,赵昀命人将桌案收拾好,而后开始批阅奏折。

    聂池道:“陛下,有几封是关于豪强作乱的,袁相公大致看了一下,没有给出意见,还需要陛下亲自裁夺。”

    “知道了。”

    赵昀应了一声,聂池便下去了,赵昀也拿起奏折,开始批阅。

    这是御史蒋重珍上的折子,内容指向新法,对新法加以批判。

    他在奏折中写道:“臣纵观历朝历代之法,从未有耕地到户法一般蛮横,此法内容强硬,霸道,对良善士绅极不公平,似要人性命,此法如此这般,真乃善法乎?

    若为善法,为何一经推行,便招各地豪强起事?若为善法,为何朝堂衮衮诸公无几人支持?

    为我大宋江山社稷计,臣恳请陛下修改新法,两千亩上限可提高数倍,对应之税赋应降低数档,如此,可绝陛下与民争利之非议。”

    赵昀摇摇头,没有理会,将奏折放到一边,留中不发。

第0268章 委以重任

    赵昀又是拿起一份奏折,这是兵部郎中李鸣复上的奏折。

    他在里面写道:“耕地到户法乃是善法,利国,利民,然若是推行之时不合时宜,便将收到极反效果,便如炎日着厚棉,厚棉自是无错,错皆在不可时宜亦。臣请陛下暂缓推行新法,先予民知之,数载后再令民从之,如此,岂不美哉。”

    赵昀苦笑摇头,将奏折也是留中不发,不以理会。

    赵昀知道百官因为廷辩失利,一些有操守的人已经不好再直接抨击陈贵谊,但他们是不会甘心的,于是便迂回。

    他们希望拖延新法进程,希望将新法拖着拖着就拖没了,这岂不是可笑,现在豪强都有那么多造反的了,赵昀哪里还有退路?

    退,死的更快!

    将奏折一一处置,赵昀忙个不停,“高实,传吏部右侍郎曾从龙觐见。”

    尽管奏折颇多,但批阅奏折并不是赵昀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官员的任免还是需要赵昀决定。

    “是,陛下。”高实恭敬答应一声,便去了。

    很快,曾从龙来了,他抬手恭敬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赵昀将手里的奏折放下,目光朝他看过去。

    只见曾从龙一身书卷之气,文质彬彬,不愧是曾经考取状元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

    只是这曾从龙也是一个极力反对新法的人,这一点让赵昀不是很满意,但赵昀可以等,等他们慢慢接受。

    赵昀点头,抬手虚扶,道:“卿家免礼,坐吧。”

    “谢陛下。”曾从龙坐下,安静等待赵昀问询。

    赵昀道:“礼部尚书苟卿家身故,朕原本已经委派他为今年科举大考的主考官,现在是不行了,故而朕希望卿家可以担当此任,不知卿家是否愿意?”

    曾从龙呆了一呆,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到他的头上。

    要知道作为科举主考官,所有中举的学子都可以算作是他的门生。

    尽管这样的门生关系只是名义上的,不如真正的授业恩师,但这无形之中形成的关系,却也大大的提高了主考官的地位,谁见了都得客客气气,以后哪怕士子当了丞相,见了自己,那也得尊称一声先生。

    之前曾从龙反对新法,在他心里,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再得到赵昀重用的,可是现在,赵昀将这样的大事,美事,交予他,这叫他如何敢相信?

    高实见曾从龙久久不说话,提醒道:“曾使君,陛下在问你话呢。”

    曾从龙惊醒,赶紧抬手请罪,道:“陛下之命,臣受之惶恐,臣谢陛下龙恩。”

    赵昀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道:“科举考试乃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而今许多州县因为豪强作乱,学子无法及时赶到行在,这使科举考试也是推迟了一个月,但饶是如此,依然还有许多学子未到,这一点,不知卿家有何良策?”

    曾从龙想了一会,回道:“臣建议可以参照历年科举中榜人数,预留部分进士名额,待到两个月后为迟到的学子再进行一次考试。虽然这第二次考试再无状元,榜眼,探花,但仍有机会进士及第,学子必会感恩朝廷,至于第二次考试题目,到时可从新拟定。”

    赵昀想了片刻,道:“可以,那这件事情就交予卿家办理。”

    “谢陛下。”

    曾从龙再次谢恩后,离开了。

    很快,曾从龙被委任为科举主考官的消息便传开了,一时间许多的官员,名流,商贾,前来曾从龙府邸拜访,将他门槛都要踏破了。

    不过曾从龙确实也没有让赵昀失望,他对前来拜访的人都是一一谢绝,只说科举考试关乎学子一生之命运,也关乎王朝之命运,自己绝对不可能接受任何人的请托。

    赵昀得知,也是满意。

    正当赵昀满意之时,杨太后在崔成的怂恿下,本就在等待机会反扑的杨太后,再也按奈不住,开始秘密布置,阴谋夺权。

    这天晚上,崔成悄悄找到马军司指挥使李晋芳,对他道:“马帅,如今官家编练新军,对新军极是看重,新军除了官家,谁也无权指挥,由此可见新军之地位。

    等以后新法推行稳固,官家必定会对殿前司,步军司,马军司进行改革,独揽军权,届时,马帅您的位置也是无法久坐,还请马帅早做打算才好。”

    李晋芳听了,惊讶不已,一直以来他都担心赵昀对他动手,因为以前史弥远阴谋废立,他是支持史弥远的。

    虽然后来侥幸过关,但这毕竟无法改变自己曾经支持史弥远的事实,李晋芳也认为这是留在赵昀心里的一根刺,故而他一直忐忑不安。

    崔成见李晋芳如此,心知他有些犹豫,又道:“史弥远一案从轻处置,乃是因为当时官家初登大宝,不宜过多杀戮,以免大位不稳,如今官家地位日渐稳固,以马帅您当时的行为,只怕到时候官家随便找个理由,就要将你诛族了。”

    李晋芳犹豫半响,最后怯声道:“不会的,官家仁义,连史弥远谋反,也只杀了他一人,不牵连家眷,如何还会与我计较?”

    崔成劝道:“计较与不计较,皆在官家的一念之间,马帅,这种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觉,您真受的了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官家真的要我死,我又能如何?”

    “若官家不再是官家呢,他还能要你死吗?”

    李晋芳惊讶,双眼睁的老大,“你说什么,难道你也要学史弥远?你这乱臣贼子,本帅岂能饶你。”

    说罢,李晋芳便要亲手将崔成擒拿,不想崔成却是拿出一块玉牌,道:“太后娘娘玉牌在此,马帅你敢无礼?”

    李晋芳一惊,慌忙跪在地上磕头谢罪,气势顿时全无。

    崔成嘴角翘起,冷笑一声,道:“不是我崔成要行废立,也不是太后要行废立,而是官家推行新法,倒行逆施,惹得民乱四起,江山倾覆,满朝文武皆是对官家不满,而今解救天下之策只有一条,那就是重迎太后垂帘听政!”

第0269章 帝心难测

    崔成说完,郑重握住李晋芳的手腕,“马帅,只要你支持太后,事成之后马帅你可封王拜相,传万世名!”

    李晋芳呼吸沉重,一张脸通红,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亦或是两者都有。

    李晋芳心中惊讶,没想到杨太后有再度垂帘听政的打算,现在找到自己,那已经是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上,生死已然不能由自己!

    崔成见他犹豫不决,知道他内心深处是想接受的,因为新法也大大触及了他的利益,有道是断然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谁甘心?

    在激烈的内心挣扎中,李晋芳的目光变得阴冷,凌厉,令人不敢直视。

    而后崔成又是去了步军司指挥使侯勇的府上,对他进去劝说。

    如法炮制,最后崔成冷冰冰道:“步帅,如今官家惹得太后娘娘不喜,百官震怒,天下沸腾,大位坐不长久已是必然,若步帅看不清形势,不知该站哪一边,后果如何,就不需本官多说了。”

    侯勇惊恐,有苦难言,心说你们争就争,斗就斗,何苦把我拉上?

    无可奈何之下,侯勇犹豫半响,道:“太后之命本将自是不敢不从,本将只盼勿伤官家。”

    崔成大喜,急忙道:“这是自然,步帅尽管放心,太后娘娘只是要再度垂帘听政,并不是要谋害官家,官家性命无忧。你只需调动人马,震慑官家与百官即可,旁的事,不需理会。”

    得到侯勇的回应,崔成满意离开,心中亦是万分激动。

    没想到他试探李晋芳与侯勇,都是得到支持,由此可见新法不得人心,文武百官不是不反,而是没有人带头,一时之间不敢乱反而已。

    却说侯勇见崔成走了,顾不得一身大汗,急忙忙悄悄去魏郡王韩竢的府邸,向其告密。

    见到韩竢,侯勇跪在地上哭道:“魏郡王救我,如今我是走在万丈高崖,命悬一线。”

    韩竢眉头跳了跳,预感不妙,但声音如常,道:“何事惊慌?”

    侯勇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最后哭道:“魏郡王,我只想本分的过日子,为何他们每行废立之举,偏偏要找到我?我都要吓死了。”

    韩竢听罢,没有说话,但眼睛透着阴沉之光,令人不寒而栗。

    韩竢挥手,道:“你且回去,记住,太后那边若下了命令,你接下便是,但没有本王的授意,你绝不可执行分毫。”

    “是是是,小的唯魏郡王之命是从。”

    侯勇走后,韩竢眉头紧皱,久久不语。

    天亮,韩竢进宫,来到了福宁殿,将侯勇的事情向赵昀禀报。

    赵昀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但赵昀那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凝望,都无不令人畏惧,即便是见惯了风浪的韩竢,也是感到心头压抑。

    而那高实,此时他是唯一一个在赵昀身边伺候的人,他听了韩竢的话,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是吓出一身冷汗。

    君臣二人不知沉默了多久,最后赵昀语气平和,淡淡说道:“知道了,卿家退下吧。”

    韩竢惊讶的抬头看向赵昀,赵昀没有暴怒,反而极度的平静,这让韩竢很是意外。

    见赵昀没有其他吩咐,韩竢抬手,道:“臣告退。”

    韩竢走后,赵昀缓缓起身,走出福宁殿,来到殿外,面向慈宁殿方向遥望,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高实,传命夏贵,这几日不用操练了,让将士们歇会。”

    赵昀背负双手,对高实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向正殿走去。

    “是,陛下。”

    高实不敢多问,更不敢多说,躬身抬手,应了一声,赶紧是传命去了。

    很快,夏贵接到旨意,很是意外,他对高实问道:“敢问公公,官家此为何意?”

    高实心中惶恐,不敢多说半个字,生怕传错赵昀的意思,高实只是紧张的摆手道:“官家旨意,将军莫要多问。”

    高实的态度令夏贵感到疑惑,情知事态似乎有些不对,但也猜不透是什么,更不敢多猜。

    “是,还请公公回禀官家,末将必遵照旨意办差,绝不敢有差池。”

    高实走后,夏贵便下令新军停止操练,只要不出大营,全军上下皆可自由活动。

    将士们得了命令,皆是高兴,难得的放松一回,便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玩闹。

    皇宫,慈宁殿。

    崔成在刘炎的安排下,又是悄悄进宫,向杨太后禀报李晋芳,侯勇二人投靠之事。

    杨太后闻之大喜,连连夸赞崔成办事稳妥。

    但是杨太后仍然有担忧,他道:“步军司,马军司虽然投靠了哀家,但还有殿前司和新军,这又如何应对?”

    殿前司指挥使夏由,新军都总管夏贵,这两兄弟是赵昀的心腹,也是最早向赵昀效忠的人。

    可以说他们只要不犯大错,一辈子都可以享受高官厚禄,要想说服他们,这完全不可能。

    崔成却胸有成竹,他道:“娘娘尽可放心,在进宫之前,臣已经找到殿前司副指挥使冯榯,他已经答应向娘娘效忠。

    臣命他设法将夏由击伤,如此,既可暂时代管殿前司,又可不引起官家怀疑。至于新军,等他们收到消息,带兵来救,那时已经晚了,娘娘早已掌握权力,独断乾坤,他们除了俯首听命又能如何?”

    “哈哈哈,,,”

    杨太后大喜,看崔成越发的顺眼,她赞道:“卿家果然有大才,若是当初哀家有你辅佐,又何至于被官家夺权。”

    崔成激动,连忙道:“现在臣辅佐娘娘也不晚。”

    “对,不晚,不晚。”

    杨太后心情大好,满脸都是笑,显然是感觉胜券在握。

    高兴之下,崔成又是与杨太后商议如何夺权之事。

    不得不说,崔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给杨太后出谋划策,每一步都是计算周密,最后计划确定,杨太后信心满满,对权力的渴望,那种要重回当初荣光的意念,让她不可自拔。

    她对崔成许诺道:“卿家,大事一成,哀家便封你为右丞相,主持政事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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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宋介绍:
什么,我穿越成了宋理宗赵昀,活了60岁,在位40年?不错不错。
什么,我手里无权,史弥远还要废掉我?这不行,给我干掉史弥远,我要亲政。
什么,我死了之后,头颅被送去元廷当酒壶?这不行,给我干掉元廷,我要称霸世界。
且看赵昀如何在大宋改天换地,让大宋重新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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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加二五六八九一八六四零讨论理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理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理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