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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维和粽子     公子难求txt下载     公子难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5、六六章

    六六章

    两指翻过文书, 姬恪抿唇不语。

    “公子, 这……”

    姬恪只沉吟了一刻,便道:“去问谷主,还有多久, 我何时能离开?”

    他说的平静,其徐却隐隐有些不忍, 欲要说些什么,但又忍住, 只是退了出去。

    姬恪慢慢在桌前坐下, 手指握拳,凑到唇边咳了两声,没有血。

    回春谷谷主的医术确实神妙, 他已经断药了一段时日, 可是那些旧疾统统没有再发作,就连那种常年萦绕他的体虚症状也在逐渐好转。

    现下才知道, 母亲让他去齐州竟是有意让他到回春谷求医。

    如若早几年知道, 也许就不会因为身体拖累到这种地步。

    可是,为什么,还是无法开心起来。

    他相信苏婉之即便和计蒙离开也不会变心,他也相信迟早苏婉之会再回来。

    所以计蒙的话也只是让他在一瞬间有些不舒服,但到底还是不舒服了……是的, 即便相信,可是一想到即将和苏婉之朝夕相对的是另外一个男人,不自觉地就油然而生出一种近乎于独占欲的情绪。

    这种认知让姬恪茫然了一瞬, 随即释然。

    一旦放下心防,自己喜欢苏婉之,在乎苏婉之的事实就没那么难以承认。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更何况,还是个和她有名义上夫妻关系的男人……而这一切其实都是他一手酿成的,怪罪也只能怪罪到自己身上。

    再度将文书翻开,看着那一行行下来的墨色字体,姬恪陷入了沉默。

    选择离开回到明都还是留在这里等着苏婉之回来,这个决定,对现在的他而言,实在太过艰难。

    不回明都,那么一切都成了空,八年的筹谋,母亲的仇怨,他苦心孤诣多年的结果都将一切成空,不是不甘心,可若是回去了,那么……苏婉之呢?他们还有结果么?

    姬恪步入屋外,泡了漫长时间的药浴,艳阳已能看见隐约轮廓,孤日染红云霞。

    略略的刺目,姬恪抬腕用手背挡住光,眯起眼睛看向远处,视线由随意渐渐凝聚在某处。

    计蒙揽过苏婉之的腰,紧紧抱住她,面容相贴。

    姬恪怔然,手指却不自觉地握紧,计蒙松开苏婉之,冲他挑衅的一笑。

    明知计蒙是做戏给他看,可是……

    苏婉之没有回眸,只是越发火急火燎的朝外走去。

    站在只距离苏婉之几步之遥的地方,姬恪的指尖几乎掐进手心中,锐痛让他理智下来,苏婉之肯跟计蒙离开必然是有要紧事,也因此甚至顾不上他,就算阻拦又有什么用处,而且……

    只有苏婉之离开,他才敢做那个决定吧。

    苏婉之如果一直在……他恐怕真的,就再也无法选择离开……

    人影已经消失在了远处,再看不清,只能望见两道被夕阳晕染拉长的身影。

    姬恪用手按住眼睛,渐渐苦笑出声。

    笑声沉闷而凄然。

    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是这么容易动摇的……

    他到底还是无法放下,无法彻底的放下属于齐王姬恪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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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春谷,谷主房间。

    “刚才你的下属告诉我,你打算尽快离开?”

    姬恪点点头,语气带几分谢意道:“这几日劳烦谷主救治,成效颇著,不知最快我何时可以离开?”

    沈天行停下翻着桌案上医术的书,略带诧异道:“你的伤要想完全痊愈至少要一两个月,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

    “不瞒谷主,在下有要事在身,必须即刻前往明都,根治之事可等我处理完事务再回来。”

    “不行。”沈天行敲着桌面,淡淡道,“你是我的病人,我便要负责,我不能让我的病人在没治愈的情况下出谷,有什么事你可以等我治好了再去。”

    姬恪苦笑:“现在若不回去,以后只怕也没有机会了。”

    “是因为那名女子?”

    姬恪一怔,随即脸上的笑容转淡,竟带了几分决绝:“不是,是我的私事。还望谷主通融。”

    沈天行却是笑起,叹了一声道:“我倒真是老了,年轻人的事情一概看不明白了。”

    姬恪不明所以,念头一转道:“谷主若让我回去,改日回来我定奉上加倍的医酬。”

    沈天行站起身,走过姬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要离开也并非不可,只是……年轻人自己做的决定以后可不要后悔。”

    不待姬恪说话,沈天行又道:“我先给你开几服药,你按着方子抓着喝,虽然未必能治愈,但至少不会恶化。”

    ――自己的决定,可不要后悔。

    骑在马背上,听着马蹄声飞驰,渐渐远离回春谷,也远离了……苏婉之,然而,姬恪却做不到扪心自问,丝毫无愧。

    只能反复告诉自己,姬恪,你做的选择才该是你做的。

    儿女情长终究抵不过世事无常变幻,姬恪你要做个偏安一隅的懦夫么?

    你的筹谋你的隐忍就这么放弃,你甘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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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祁山的路上苏婉之怎么看计蒙怎么不爽,但碍着亏欠对方,只得隐而不发。

    计蒙倒毫无所觉,骑在马上甚至还笑得挺开心。

    就这么一路重新又回到了祁山,因为名义上是嫁给了计蒙,苏婉之上了祁山包袱直接被送到了计蒙的院中。

    休息不到半日,便又跟着计蒙去见了韩先立,韩先立高人在祁山上的身份不低,自然住的是独门独户,还专门派弟子前来侍候左右。

    苏婉之一见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心头一颤。

    “师傅……”

    “你在祁山,你可有勤奋习武?”

    苏婉之心头一咯噔,哑口无言。

    仿佛未曾看见苏婉之的神情,韩先立继续面瘫状道:“为师早知,那从即日起,你便和小师弟一道习武,我已布置下任务,若完不成,你好自为之。”

    苏婉之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计蒙似乎也被苏婉之的神情勾起几分同情心,道:“师叔,这个会不会太严苛……”

    韩先立平静的看了计蒙一眼,计蒙顿时感觉压力陡升,徒生出一种被狠狠压制的感觉,随即再不敢替苏婉之求情。

    于是,计蒙的新婚妻子苏婉之又陷入了宛如地狱般的日子。

    跑步,跑步,练剑,练剑,继续跑步跑步,练剑练剑,祁山校场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苏婉之踩了个遍,习武的强度之大看得周围众弟子瞠目结舌,纷纷觉得自己实在太轻松了。

    苏婉之每日习武结束,感觉仿佛褪掉了一层皮,大脑空空,连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

    唯一记忆在脑中的只剩下:熬过去,等韩先立一走就去回春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约莫个大半个月,苏婉之没等走韩先立,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清晨,苏婉之住着的院中,青衫风流的苏公子苏慎言优雅的挥动手中折扇,笑容十分殷勤:“不知近来之之可好?许久不见,可叫哥哥十分担心呢。”

    苏婉之咬牙切齿:“苏慎言!”

    手中握着的剑狠狠向苏慎言投掷去,苏慎言略一侧身,躲开了自家妹妹暴怒的一击:“咳咳,用不着上来就这样欢迎你哥哥我吧。”

    “有你这样混蛋的哥哥么!?没死的话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一声!害得我、害得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苏慎言收起折扇,左右晃动了两下,“不不,之之难道没听过,好人不长命,坏人留千年这句话么?我看起来像短命的模样么?”

    苏婉之没剑,当下也顾不上礼仪,抬腿就朝苏慎言踹去。

    苏慎言忙用折扇挥挡,堪堪挡住,那柄做工精致的竹扇就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这可是宝扇斋的精品啊!……喂喂,好了,好了,女孩子家别乱动手动脚的……哥哥错了,哥哥错了还不行么?”

    苏婉之压了压火气,没好气问:“你来干嘛的?”

    “自然是来接你回去的,难道你还真打算在这祁山上呆一辈子?娘亲也想你了……对了,听说之之在这把自己给嫁了?不知可有此事?”

    苏婉之面容一僵:“你听谁说的?”

    苏慎言闻言却是敛了几分笑意:“之之,难不成竟是真的?”

    “……他说这可以不算。”

    “之之,是谁教你说话不算数的?”苏慎言面色一凛。

    “我……”

    “我说可以不算的。”

    不知何时,计蒙走了过来,靛青外纱随风扬起,嘴角噙笑,气势上丝毫不输苏慎言。

    “计蒙?”苏慎言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你就是我妹夫?”

    “若说算也可以,不算……也没什么。”

    苏慎言定了定眸,难得有色正色道:“若之之嫁的那个人是你,我倒没什么意见,虽然身份差点,但总体来说,你还算配得上我家妹子。如果你没意见,我去和你岳父岳母说,到时候在明都再补办一场婚事宴请宾客如何?”

    “可是……”苏婉之突然插嘴道。

    苏慎言凉凉扫了苏婉之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转眸又看向计蒙,“至于聘书聘礼生辰八字你也尽快给我,我会很快办妥,最迟下月便好。”

    计蒙起初还是冷眼看着,这下不自觉眸中带上疑惑,不知苏慎言此番言语到底是何意思……难道,他还真的想把苏婉之嫁给他不成。

    “我不愿意。”

    苏慎言接口便滔滔不绝,神情正直,义正言辞,完全将在大理寺练出的口才发挥的淋漓尽致:“终生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之之,你违着我们办了这事本来就是你的错,现下我决定接受了你还有什么意见。更何况,这种事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么?听哥哥的,计蒙这个人我从小认得,也算有些了解,虽然嘴贱了一点,武功差了一点,人长得一般,家世也不怎么样,但好歹难得人不坏,你嫁了他他不会待你不好的……”

    计蒙听着这番话不觉嘴角一抽。

    苏慎言这真的是在说服苏婉之嫁给他么,为什么他觉得这根本都不是什么好话。

    刚想开口反驳一二,苏婉之已然先道:“哥哥,你知道我喜欢的谁,你也知道我想嫁的是谁!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滔滔不绝的苏慎言骤然停住,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婉之,动了动唇,问:“你说谁?不,不可能……他那样你难道还没有死心么?”

    苏婉之耷拉下头,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是,我没死心……”

    “哥,你一直知道,我想嫁的人是姬恪,他现在……”在回春谷。

    最后一句未说完,就听见苏慎言接下来的话,语气里带着丝丝缕缕让她心寒的笃定和决然:“不可能!苏婉之,你知不知道,晟帝十天前已经驾崩,我走时姬恪已经掌握了大半禁军围困明都。”

    苏婉之只听见耳边哐当一声,她自己的声音,几乎扭曲般:“这,不可能……那个……那个混蛋!”

66、六七章

    六七章

    “之之, 慢点……”

    苏慎言的声音在耳边已经听得不是很分明。

    骑在马上, 苏婉之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渐渐汇聚成了一线,倏然远去。

    在愤怒之余, 蔓延上心口的还有担忧……

    苏慎言只道姬恪带兵围困了明都,她又怎么知道, 到底姬恪是成功登基还是失败被囚,然而不论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看见的结果。

    尤其是忆起梦境中, 姬恪夺嫡失败, 自缢葬在城外旧庙中……

    苏婉之就没法淡定视之。

    无论如何,她都不要看见姬恪死……

    哪怕……哪怕姬恪继承了皇位……她也不要姬恪死……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几乎充斥了苏婉之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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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都, 齐王府。

    姬恪望着手中依照沈天行方子熬的浓黑药汁, 迟疑了一下,整整三两的黄连……沈天行真的不是故意的么?

    随即晒然一笑, 真的假的又如何?

    他已不知喝了多少碗。

    仰头让苦涩的药汁顺喉咽下。

    门外传来敲门声。

    “贤婿, 你预备何日动手。晟帝看样子是不行了……”

    王将军大跨步迈近屋中,神色隐隐有些担忧,他已经不再过问姬恪何日迎娶王萧月,联姻只是手段,而此时两人显然已绑在一条船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姬恪若是失败了,新帝登基王家势必也会倒霉, 所以他的当务之急是定要辅助姬恪登帝。

    “将军人手可准备好了?”放下药碗,姬恪轻轻用手拂动桌面上的棋盘。

    “早已经准备,偷调大队将士入朝一则时间不够二则太易被发现,所以我抽调了最精锐的七千人潜入了明都。只是,这明都禁军防卫足有两万来人,这……到时候只怕是两败俱伤。”

    “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见姬恪沉着模样,王将军也略略放了心,他虽好奇,但也不会过问,毕竟姬恪的后手越多,对他们越有利。

    起初他也并不看好这个早早被撵到齐州的皇子,只是碍于自家女儿喜欢,但接触后也不得不承认,此子的决断和气势隐隐便有上位者的贵胄之气,也难怪,毕竟是两朝遗后,若论尊贵,天下怕无人比得过他。

    待王将军走远,姬恪低唤了一声:“其徐。”

    鬼魅般的身影瞬间立到姬恪面前。

    “公子。”

    “太尉如何说?”

    “他已经答应了,说到时愿意以令符以驱之。”

    “我知道了。”轻合眼,姬恪道:“你下去吧。”

    其徐退了半步,道:“苏小姐已经到了祁山。”

    “我……知道了。”

    并两指夹起棋子,清脆的声响落在棋盘,泠泠动听。

    睿王姬止意欲逼宫,事未成,晟帝未提,此事就此揭过,而晟帝的身子也确实越来越差了……

    手指拂乱棋盘,八年的筹备等待,终于到了掠取果实的时候。

    得到宫中密谈讯息是在五日后的清晨。

    仓促写就的密文中内容简单,弥留之际的晟帝下旨让齐王姬恪即刻返回齐州,并封岭南十八郡为燕王姬跃封地,即刻就赴。

    只一眼姬恪就明白晟帝的意思,他活不长了,为了防止帝位争抢,所以下旨想让他和姬跃离开明都,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就算他们再赶回来也抢不过姬止,而此时不去封地,又是抗旨……

    姬恪冷笑,晟帝终究在最后一刻也还是懦弱的选择了他的大皇子。

    此时,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晟帝的诏书来不及颁下。

    一切的思虑几乎在瞬息完成,姬恪烧掉密文。

    当机立断,对其徐道:“马上叫江成封闭讯息,务必不要让姬止得到消息。还有,找关简要令符,禁军是他的人,如若不给,就让子让强取,而后通知王将军,让他带七千人稳住禁军,你点一队精锐跟我进宫。”

    接着马不停蹄从齐王府赶往宫中。

    蓝衫幕僚江成握住睿王府传讯用的信鸽,轻柔展开。

    接收信鸽的下人被捆绑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睿王殿下最器重的幕僚,扬袖,用火折子点燃。

    他轻笑:“刚才这里什么信都没有,是不是?”

    下人被那个笑容骇到,向后挪了挪,仓皇道:“是,是,小人什么也没看到……”

    徐子让跟在太尉关简身边已有三年。

    他惯来沉默寡言,沉稳内敛,是关简一手提拔培养上来的心腹,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齐王的密使自墙头翻阅而入,对关简拱手道:“太尉大人,我家殿下让我来借令符,若大人能附上一份手谕,那则更妙了。”

    关简微笑,抬手,一众官兵将齐王密使团团围住。

    密使脸色一变:“太尉大人这是何意思?”

    关简不答,只道:“来人,将他压入牢中,不得我命令,谁也不许放……”

    话音未落,一柄刀架在了关简的脖子上。

    因为距离太近,关简甚至没有来得及防备,就被脖子上的锋刃恍到了眼睛。

    徐子让笑,语气竟有些轻挑道:“太尉大人,你还是放了密使,把东西给他罢。”

    关简脸色一冷,随即大笑道:“好,好,好你个姬恪!竟然在我身边埋了一枚棋子,还是如此深的棋子,亏得我一手将你提拔起来,没料到反被……”

    “大人,你无需多言,只道你喜欢沉默寡言沉默的性子,我可是憋了整整三年,不然哪有这么巧被您看重培养?”徐子让似乎是要发泄出三年来的扭曲性格,说话语气抑扬顿挫,眉飞色舞,“大人,你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了,让你那些手下退出去吧。”

    关简冷笑:“可惜,你谋划迟了,令符我早已经给了燕王殿下,只怕他现在已经进宫了,我现在放在府里的那个是假的。”

    “令符没拿到?”

    其徐低头:“是,未料关简不止中途反水,更早早将令符给了姬跃。”

    姬恪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飞快思虑道:“硬闯罢,姬跃不见得比我们更快。”忽得姬恪一笑,“更何况,去的早,未必就好。”

    姬跃握紧令符,宫门守卫属禁军队列,姬跃亮出令牌,守城之人迟疑了片刻。

    “这是太尉大人的令符,但是……”

    “有什么但是的,本王你难道不认得么?”姬跃勾起一侧唇角,笑得阴恻恻,“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局么?若是阻着不让我进,以后你可不要后悔……”

    尾音微颤,让守卫一惊,颤巍巍扬手到底是放了姬跃进宫。

    宫中本不许纵马,但姬跃已然顾不上,带着手下沿着巨大的阶梯直冲向晟帝的寝宫。

    沿路的宫女太监均被那毫无顾忌的身影震住,不敢上前亦不敢阻拦。

    姬跃翻身下马,当先一个推开了殿门。

    他是最先来的,这个先机被他占了,不管晟帝属意谁,只有最后留在他身边的才真正做得了主,姬跃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再加上他还握着掌控禁军的令符,整整两万禁军,一旦他亮出晟帝的旨意,他就是大统就是天命,那两万禁军又怎么会不听他的?

    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富丽堂皇的殿宇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姬跃面色一变,快步进去,在整个大殿里翻找。

    没有人影,没有声音!

    他冲到龙床边,想要掀开帘子。

    一滴血从龙床上滴落在了他的靴子上。

    瞬间,姬跃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不详的预感在他的心中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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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晟帝咳嗽了两声,缓缓转醒,口中喃喃:“小顺子,小顺子……”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殿宇中,阴寒的风钻进晟帝的被中,他打了一个寒颤,睁开眼。

    “陛下,不用担心,小人在。”面无白须的顺公公尖利着嗓子道。

    晟帝却没法安心,四周已不是他熟悉的寝殿,到处是破败残旧的家什,落尘满地,蛛网纠结,透着一股子阴森气。

    “这,这是哪?”

    一道温和如水的声音响在晟帝身侧:“父皇,你醒了?”

    “咳咳……怎么是你?”晟帝急咳了两声,“朕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托顺公公送父皇你来的。”

    “你们,你们……张顺,枉费朕委你重任,将你视作心腹,你却如此辜负朕,你忘了朕是如何将你从一个小太监提拔起来的么?”

    姬恪穿了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倒将他的气质衬得越发清贵脱俗,只是与当下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微微笑了笑,晓月般清冷:“父皇,您的挑拨离间用错了。”

    张顺也笑道:“陛下,是您提拔我不错,可您不知道当初将我从皇后娘娘的杖毙中救下的却是萧妃娘娘。”

    说着,他对姬恪行了一礼,退出殿内。

    “小人先出去了。”

    晟帝瞧见张顺方才对姬恪行的礼竟是帝王之礼,说不出的震怒:“姬恪!你这是要篡位弑父么?

    姬恪不答,却是坐在了晟帝的身侧,若有所思般怅然道:“父皇,你还记着这里么,这是霜华殿,我母妃曾经在这里住过很多年。”

    “你是想替你母妃报仇?”晟帝怒道:“你若是弑父,天下人都会唾骂于你,你不可能继承大统的!”

    “弑父?不,我当然不会。”

    “那你……”

    姬恪打断道:“父皇,你听。”

    殿外遥遥传出沉闷哀痛的钟鼓声,一声比一声悲沉哀壮。

    那是国丧时,才会响起的丧钟。

    这般的长度,却又只有国君驾崩才会有此声势。

    晟帝如遭雷击,面色霎时惨白。

    姬恪道:“父皇,很快天下人皆知二皇子姬跃因被调不满,为了谋朝篡位而冲进宫中亲手弑父,人证物证俱在,他根本无法抵赖……至于徒有勇武而无谋略的大皇兄,父皇,我相信你一定调查过,他手下最受器重的谋士叫江成,几乎睿王的一切举动都由此谋士一手策划,这个江成……是我的人。”

    “至于,报仇,我自然会做,待父皇你下葬后,我便会降旨让许皇后陪您殉葬,这样也好,至少在下面您不会觉得寂寞。”

    事已至此,晟帝也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大势已去,只凭着他残破的躯体根本无法再力挽狂澜。

    震怒震惊的神情渐渐褪去,晟帝忽得笑了:“咳咳……好,你很好,比你父皇当年都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是青出于蓝,不愧是两朝之后的血脉……只是不知道,为了皇位弑父祸兄,你母妃知道了会是欣慰还是难过。”

    姬恪脸上的笑容嗖然褪去,沉默了一会,他才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父皇,你不用说话激我,我不打算杀你,你最好……也不要提我母妃,你不配提她。”

    似乎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晟帝大笑了两声,声音越发虚弱道:“如果朕说,朕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只有你母妃呢?”

    姬恪一怔,随即冷冷道:“父皇,你爱她,所以可以亲眼看着另外一个女人陷害她,责骂她,随意□□她,甚至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么?甚至到了如今,你还想封那个女人的儿子为储君,继承皇位。”

    晟帝的苍老在一瞬间清晰可见。

    浑浊的眼睛眯着,神情却显得有些呆滞,脸上满布着皱纹。

    苍龙迟暮。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父皇,那个会抱他在膝头,会指点他功课的父皇已经再也找不回来。

    晟帝合了一下眸,无声的长叹一口气。

    竟是没有再用用惯了二十多年的自称。

    “……是啊,父皇爱的懦弱,我甚至不敢再来这座宫殿,我总梦见你母妃,她说她不怪我,总是笑得这么温柔,她只让我好好待你,我也没能做到……”

    “……我承认刚才我说的话,是想让你不要杀了我,可现在……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一个帝王不该有弱点,也不该爱上任何一个女人,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帝王怎么能爱人呢?帝王应该是谁也不爱……”

    帝王……不该爱上一个女人么?

    姬恪闭上了眼睛,漆黑的阴影前是一张鲜活动人的脸孔,女子的一颦一笑都是如此生动,如此……牵动他的心。

    “够了,父皇……别再说了……”

    站起身,姬恪拂袖便出了门,张顺等在门口,见姬恪出来,忙迎上。

    姬恪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顺公公放心,待我登基后这太监总管的位置定然是你的。”

    ……虽然母妃曾救过这个人,可是宫中世态炎凉,如此一点的恩惠怎能被记得深切,只有利益方是永恒。

    张顺小心的问:“那……陛下呢?”

    姬恪按了按眉,对另一侧的其徐道:“其徐,将父皇关进霜华殿地牢,云姨想必也等了他很久了。”

    接着再不管身后,姬恪大踏步朝外走去。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大仇得报,皇位也如囊中之物,一切都这么顺利,如同八年来他的每一次筹谋中那样,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开心喜悦的感觉,反而觉得心中似乎哪里少了一块,空荡荡的没有寄托。

    苏婉之,你在哪……

    我,想你了……

    姬恪抬手,挡住那过分明媚耀眼的光,如果他做了皇帝,苏婉之还愿意留在他身边被束缚在九重宫阙中么,如果不愿意,他该怎么办……

    那一缕阳光透过指缝,映射在姬恪的脸上。

    张开五指,想要抓住,那光却已如流水般从指缝间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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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过度疲累,马匹终于承受不住,一个匍匐,前蹄跪倒在地,弯折起诡异角度,连带着马上的苏婉之也差点摔将出去。

    苏慎言夹紧马腹,用力一抽,马匹飞快前行,他低俯下腰,长臂一捞,将摇摇欲坠的苏婉之拉到了自己的马上。

    “苏婉之!你要不要命了!”

    苏婉之却只抿了唇,死死盯着前方道:“哥哥,我看见城楼了。”

    极目远眺,巍峨的城墙蜿蜒围绕,一眼望不到边。

    城楼外已经没有包围的兵士,看起来那样宁静平和。

    苏婉之住了十几年的明都,却第一次让她觉得心惊肉跳。

    “你在担心齐王……是赢了还是输了……?”

    苏婉之涩声道:“是。”

    苏慎言放慢了马速,挑眉语调悠悠道:“我有办法在城门口便知道,只是,你确定想知道?”

    “哥,这时候你还逗我做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

    顿了顿,苏慎言低声道:“大约你说的太不可思议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也自诩了解,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出乔装改扮化作平民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不像姬恪的为人了……”

    何止是不像,简直是匪夷所思。

    姬恪那家伙,自以为一切洞悉,策算无遗,善于将一切都化为自身的助力。

    这种怕只有那所谓痴情男子才会做的事情,根本不符合姬恪的一贯行为作风……

    不,甚至连想象都觉得完全不可能。

    若不是苏婉之说得有凭有据,又有苏星作证,他简直怀疑是苏婉之自己做梦杜撰出来的。

    然而,事实竟真是如此……

    那么,是否他之前一直料错,如果姬恪对于苏婉之是如王萧月那种态度,他是打死也不会把妹妹许给姬恪的,可是……倘若苏婉之对于姬恪是不一样的……

    他竟是真的喜欢苏婉之的……

    而自家妹妹对姬恪的心意自是不用说,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有点拆散姻缘的意思。

    从祁山回明都的那晚,苏慎言彻夜未睡,在深深思索这个问题。

    第二天神色倦怠的苏慎言从屋中走出,得出了一个令他沮丧的结论……他辛辛苦苦和姬恪演的这出戏,甚至不惜动用苦肉计,居然也许可能大概全是做得无用功……

    别说没有打消掉苏婉之对姬恪的感情,反而……

    他都开始觉得,要不要干脆把苏婉之打包个姬恪送过去算了……咳咳,要么把姬恪打包给苏婉之送来,不过那个难度或许比较大……

    走近城门,在做好一旦有异就跑路的准备后,苏慎言从怀中掏出临行前姬恪拿给他的令牌。

    令牌正中刻得正是一个代表齐王的“齐”字,笔意遒劲入木三分。

    守卫看见他掏出的令牌,先是一惊。

    随即诚惶诚恐道:“快快,让道,让大人过……”又讨好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城中这几日有些乱,我看大人风尘仆仆,又是独身一人,要不要小人叫两个兵士随从……”

    话已至此,苏慎言已经可以料定。

    “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明都中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守卫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再过几日便是齐王殿下的登基大典了,大人尽可放心,如燕王此等不忠不义之人已经被齐王殿下拿下……”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登基大典……

    这句话传进苏婉之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苏婉之撑着脑袋在客栈坐着,似乎极苦恼。

    苏慎言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两口,不紧不慢晃着新买的折扇,一身簇新的月白滚银边长袍将他衬的越发身材颀长,一派风流公子的作风。

    “之之,你到底想出结果了没有……你哥哥我都洗漱换过衣衫,逛了两回街了……”

    “哥,我不敢回家,也不敢去找姬恪……”苏婉之拧着眉,表达出她的纠结,“这皇位他等了这么久,肯定是不会放手的。如果他不愿意娶我我肯定不开心,他要是愿意娶我,我发现我好像也不是很开心……”

    苏慎言又抿了一口茶,折扇在手心点了两下,眸光轻转道:“……之之,你被他设计了这么多次,有没有想过报一下仇?”

    “啊?”

    对苏婉之勾勾手指,苏慎言笑得相当不怀好意:“我有个主意,一个绝对够你报复的主意。”

    相隔不远即将登基的新帝忽然大大打了一个喷嚏,吓坏了一众提心吊胆的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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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门前。

    正殿宫门垂下珠帘,晟帝的丧事即刻暂停。

    由礼部尚书奏请即位。

    姬恪降舆,升座,各级官员行礼,礼毕,官员各就位,礼部尚书再奏请即皇帝位。

    一切都依照正统即位的规矩。

    隔着十二毓的珠帘,姬恪能看见眼前几乎望不到边的各品大臣,以往他总是站在他们之中,此时站在帝王的位置,不知不觉便开始俯视,君与臣,无限疏离的距离,所谓高处不胜寒。

    即刻抿起唇,面容越发庄严。

    钟鼓声鸣,在鸣赞官的口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礼。

    只剩下最后一步颁布诏书了。

    曾为帝师的大学士将诏书捧出,挪步交礼部尚书捧诏书至阶下。

    再交礼部司官放在绘有云纹的木托盘内,由銮仪卫的人擎执黄盖共同由中道绕殿。

    诏书自然不是晟帝亲笔写的,但是上面的印鉴却是真的……也是,这个时候还会有谁计较真假。

    姬恪带着群臣跟在诏书后,一步步朝外走去。

    突然,只听见一声两道巨大的震雷声在奉天门前响起,无数的缭绕烟雾一涌而下。

    内外官员几乎都忍不住用手掩着双眼。

    有幸围观了齐王殿下悲剧婚宴的官员,都不约而同生出一个感觉……这一幕,怎么如此眼熟。

    接着下意识,便朝着烟雾中望去,只是……不知这次走出来的又是个什么人。

    烟雾渐渐散去。

    诶,怎么没人?

    再回头看向即将登基的新帝陛下,只见一条白绫卷起从奉天门上垂下,迅速卷起一身庄严正气的新帝直窜上天。

    奉天门上,一个女子正努力朝上拽着白绫,新帝陛下就这么被一拽一拽的拉了上去……

    几个呼吸间,新帝陛下已经被捞走,女子一手拖过白绫,身形轻灵的几个腾跃就朝着宫外奔去。

    眼前发生的景象实在太过惊骇,所有人都张大了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北周的新帝陛下……就这么被一个女人卷跑了?

    待人影已经几乎看不见,官员们才缓缓回过神,刚想叫人,只见方才新帝站的位置,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新官上任的刑部侍郎一手握着一卷黄帛的诏书,一手亮出了一枚灿金的令牌。

    那令牌谁都认得,是皇帝陛下钦赐的。

    这位新的刑部侍郎虽然品阶不高,可是任谁都知道此人深得新帝其中,日后封侯拜相也非不可,是以虽然在座许多官员的职位都高过眼前人,却无一敢露出轻慢的神情。

    苏慎言缓缓摊开诏书,开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信口开河:“新帝因身体不适,暂去养病,不日归来。今日由小臣来念陛下的诏书……特封先帝七皇子静王殿下与苏丞相为监国。”

    苏丞相油盐不进大家都知道,于是就连夺嫡都默默无闻的静王殿下顿时成了炙手可热的对象。

    看着眼前恭贺的声音,苏慎言在心中叹然。

    站在一侧的新任太监总管张顺有些忐忑的轻声问:“那陛下何时归来?”

    苏慎言侧眸,同样轻声微笑道:“不用担心,反正陛下已经把大部分的事情料理好了……过几日我妹妹玩腻了,自会将陛下送回来的……”

    “咳咳……”

    温和的声音中透着无奈。“咳咳……你到底要跑多远啊……”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能不能稍微松开一点,这白绫勒得实在太紧了……”

    苏婉之转眸:“我也想说,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被挟持绑架的样子啊,你这样我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啊!”

    姬恪继续无奈:“从你哥没事找我下诏书我就预料到你肯定会闹出点事情,所以……大概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睁大了眼睛,苏婉之有点不可置信:“那你还任我们闹?”

    姬恪艰难的从白绫中脱出手,咳了两下笑道:“史官不敢记下来的……反正近期我也是要回回春谷的……”

    “喂喂……我怎么有种又被你利用的感觉……”

    “咳咳,那好吧,刚才就当我没说……婉之,朕不在意,你喜欢就好。”

    “真的?”

    “嗯。”

    “那好,当初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你还记得吧……”

    “记得……”

    “很好……既然如此,那只有劳烦陛下你嫁给我吧,放心,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不会亏待你的……”

    “……”

    【全文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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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难求介绍:
文案:初次见到姬恪是苏婉之八岁在御花园左手鸡腿右手肘子闲逛时。自小被自家哥哥扭曲了审美的苏婉之登时惊为天人,继而惦记了整整八年,还时常揣出来惦念回味。八年后,姬恪回来了……苏婉之琢磨着,也该下手了。★一句话简介:姬恪,你还能再难搞一点么?→→★外温和内冷血腹黑难搞男主和额,固执BH女主的故事,龇牙……《公子难求》购书地址:,,我的处女作难求终于上市了TAT文精修了,还附赠了大概七八万字的新内容,应该算是蛮划算的(正文里标注修的章节是出版版本,v章字数比较麻烦,不好修,就TT没动)如果方便公子难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难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难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