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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作者:高璇,任宝茹     归去来txt下载     归去来全文阅读
    站在一边问讯萧清的警察忍不住嘚瑟他刚学会的中文:“顶包!”

    “我们代表旧金山警察局宣布:现在,你被逮捕了。”

    听到这样的宣判,书澈表情平静,既看不出他的慌乱,也看不出他的郁闷。

    康律师立即提出申诉:“我要为我当事人申请保释!”

    “这是他的权利,你可以向保释庭提出申请,由保释法官来决定保释金数目。但今晚,书先生要留在监狱里了。”

    得到警察这样的答复,平静的书澈才露出一丝难过,因为他知道今天,他见不到缪盈了。

    警察命令书澈:“请跟我来办理被捕和入监手续。”

    康律师继续提出:“我要求和我当事人单独沟通一下。”

    获得批准后,三名美国警察一起离开问讯室,留下康律师和书澈单独相对。康律师对书澈改说中文:“明天一早我就向保释庭申请保释,但我无法掌控排期,不确定你要在监狱里待几天,忍耐一下。”

    “我支付不起太多保释金。”

    “我会马上和你父亲联系……”

    话音未落就遭到书澈断然反对:“不!”他的反抗之剧烈,吓了康律师一跳。

    “为什么?我替你向他寻求帮助……”

    书澈态度更加坚决:“不要!我是成年人,这是我个人的事情,由我自己来面对,和他没有关系,我也不需要他帮助!”

    “你打算怎么面对?你还没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一旦你被定罪,虽然只是轻罪,也会给你未来申请签证、移民带来不可估量的麻烦!尤其是如果消息传到国内,会对你,尤其对你父亲的名誉造成严重损害。”

    “我犯的错自己承担,请你不要联系我家里!”

    书澈态度之坚决强硬,逼迫康律师不得不向他妥协。

    “ok,先不联络你父亲,我尽快申请保释,如果保释金超出你的支付能力,我来想办法。”康律师透过百叶窗向外面的警察瞥了一眼,突然凑近书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记住我的话:还有空间,什么都不要承认!”

    书澈当然能听懂对方的意思。

    康律师直起身:“还有什么需要我办?”

    书澈在纸上写下缪盈和成然两个名字、两人手机号以及一家医院的名字,推给康律师:“缪盈正在医院接受手术,麻烦你立即去一趟这家医院,向她说明情况,让她别担心我,安心休养……”他的声调有些波动,那是内心情感的反映,“等我出去。还有,请你联系她弟弟成然,我几小时打不通他电话,和他失联了。一旦你联系上他,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让他尽快去医院照顾他姐姐。”交代完,书澈起身走出问讯室,康律师亦步亦趋地跟上,门一开,书澈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萧清。

    萧清上前,关切询问书澈:“怎么样?”

    康律师一步跨到他俩中间,奚落萧清:“提供证词的萧小姐吧?托你的福,书澈暂时要留在这儿了。”

    这是萧清能预见到的结果,但她依然不愿意事态发展至此。书澈不和萧清交流,继续前行。

    萧清惴惴追赶书澈:“我去医院通知缪盈,你的车我开过去交给她。”

    书澈突然停步,转身面对萧清,第一次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你知道我等她来的这一天等了多久?!”

    六年!缪盈说过,萧清知道,她的脚像被钉在了地面上,再也没有了追赶和解释的勇气,只能看着书澈作为犯罪嫌疑人被警察押送着离开。

    萧清双腿灌铅地走出警察局时,已经是旧金山的黄昏,距离她们乘机抵达,已经过了半天。她挪到书澈汽车前,站在车前的沮丧和心虚,就像车也带着主人书澈对她的怨气。

    萧清坐进驾驶室,插进车钥匙,准备发动汽车,回首这跌宕起伏的半天儿,发出一声哀号“苍天啊”,一头趴到方向盘上,结果被自己砸出的喇叭尖叫声吓得又从方向盘上弹起。这一吓,让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摸出手机。

    果然,手机屏幕上显示十几条未读微信,每条微信都是萧妈焦急的询问:

    “清儿,飞机落地没有?你是不是正在过海关呢?”

    “清儿,怎么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们查过航班信息,飞机抵达旧金山几小时了,你是不是还没换上美国手机卡呢?”

    “清儿,你在哪儿?甭管几点,安顿好立刻报平安,爸妈揪着心呢!”

    萧清调出手机上的国际时间表:此刻,旧金山时间傍晚7:00,北京时间就是上午10:00,父母都在上班。她赶紧回复:爸妈:放心!平安到达,一切顺利,等安顿好,我再汇报。

    发完平复大洋彼岸急得上房的父母的报平安微信,萧清打开手机导航,输入缪盈入住的医院名称,显示行车路线,发动汽车,双手握紧方向盘,鼓励自己:“去迎接第二场暴风雨吧!”

    面对缪盈,比面对书澈更加艰难。

    萧清开着书澈的车,在晚高峰的旧金山高速公路上,被四面八方奔放豪迈的美国司机逼得狼奔豕突,连刹车都不敢踩,唯恐一个刹车就被身后投胎速度的老美从身上呼啸碾压而过。

    这一路,日本车平时时速80迈以上,就是每小时130公里的车速,这是萧清在国内很少开到的速度,一到旧金山,就被老虎一样在身后狂追的美国人民逼出来了。而且美国高速公路虽然也有法定限速,但还有一条灵活掌握的交规:如果路面上行驶的车辆都开得很快,那么司机就必须按照正在行驶的平均车速驾驶,不能拘泥于限速,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慢速反而会造成安全隐患。

    当萧清终于把书澈的车停进医院停车场,拔掉钥匙熄火后,几乎虚脱在驾驶座上,这时候必须再讴歌自己一次:“姐是在美利坚风驰电掣过的人了!”

    萧清锁好书澈的车门,走向医院,她从一辆正驶入停车场的保时捷前经过。保时捷驾驶座上的成然,表情狐疑,打量着这个从自己准姐夫车上走下来的陌生女人:“你谁呀?”

    萧清走向医院,感觉有个人在身后追赶她,距离越来越近,几乎亦步亦趋了,超过了陌生人之间该有的安全距离。萧清戛然止步,扭头望向身后,看见了一个从头到脚穿的都是名牌、浑身blingbling的亚裔男孩。她和成然,你看我,我看你,相了10秒钟面。

    成然直接用中文发问:“中国人?”

    萧清点头:“你也是?”

    成然直眉愣眼问到脸上:“为什么你会开着书澈的车?”

    萧清立刻猜到他是谁了:“你是成然?”

    被对方直呼其名把成然弄得更惊诧了:“哇!连我是谁你都知道,书澈告诉你的?让我猜猜你是谁。”

    萧清不知道怎么向他介绍自己,虽然时间短暂,但情节未免太过曲折离奇,只好说:“你知道你姐缪盈在飞机上突发阑尾炎,正在这家医院接受手术吗?”

    “这也是书澈告诉你的吧?”成然开启了自己的逻辑推理。

    “难道你不应该在机场会合缪盈、跟着她的救护车一起来医院吗?”

    成然表情囧了几秒,貌似被抓到了小辫子:“事实上……并没有。”

    “为什么?你没去接机?”

    “我被、被、被……绊住了。”

    “你也是刚刚才到?书澈一直给你微信电话,缪盈肯定也会打给你,难道你一直都没收到?”

    “因为……手机没办法和我在一起。”成然被萧清的节节进逼问得陷入被动,突然反应过来,反戈一击,“为什么我家的事情,你比我还清楚?要你反过来质问我?我大概猜到你是谁了:你开书澈车、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书澈和我姐的动态你随时掌握,现在又单枪匹马来找我姐,为什么此刻出现在医院的是你,而不是书澈?他到底在哪儿?”他的思维在岔路上越走越远,一个箭步抢到萧清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真相是,就在我姐来美国的第一天,书澈也像这几小时的我一样,被软禁了!”

    萧清瞠目结舌:“excuse me?!”

    成然继续他的神推理:“所以你是——书澈不可告人但自己不甘寂寞的女人!”

    “excuse me!”这位脑回路如此清奇,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成然像山一样,阻挡住了萧清的前行:“你以为控制了书澈就能通行无阻?抱歉还有我!我终于接到我姐电话赶来了,今天你要想见到我姐向她摊牌,就踏平我、从我身上迈过去!”

    萧清顾不上甩这口从天而降的小三儿黑锅,急于让这位少爷赶紧认清自家的当前局势:“你脑子里是不是有个太平洋?!你被谁软禁了!让我告诉你你家此刻的状况:你姐——躺在医院!你姐夫——关在警察局!”

    成然被吓得目瞪口呆:“啊?!书澈怎么会在警察局?”

    “超速、无照、顶包,被抓了。”

    “他让谁顶包?”

    “我!”

    “你还是和他在一起嘛!你到底是谁?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半天!我刚认识他,第一次坐他车!”

    “啊?那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我先认识你姐!她在飞机上突发阑尾炎,是我一路照顾的,我也是第一天到美国!”

    成然凌乱的大脑还在组织整理重建,萧清急得绕过他,冲进了医院。她冲到前台询问导诊护士:“请你帮我查一下有位几小时前入院接受手术的病人,她叫缪盈,住几号病房?”

    成然追到身后,抢在护士前回答了萧清:“403。”

    萧清冲进电梯,成然闪电尾随进来,电梯上行的工夫,成然的脑子终于从岔路上返回正轨,对萧清换上一脸晏晏笑意:“原来你是见义勇为好路人,我替我姐谢谢你……”

    “先别谢!功过是非难评说,我还是你姐夫的落井下石刽子手呢!”

    成然的脑子又跟不上了:“啊?!才半天,就这么恩怨情仇?”

    萧清一声长叹,沉重的心情无以言表。

    成然兴趣盎然打量她:“你一出场就做了我家女主角哇!”

    萧清甩他一个白眼:“你以为我想?”

    来到403病房,萧清站在门前的一刻,还是踌躇止步。成然敲门率先走进病房,刚做完微创手术的缪盈正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很虚弱,康律师站在她的床边,显然,他已经告知缪盈关于书澈的一切。缪盈看见弟弟终于出现:“谢天谢地!我还以为要等我出院报警才能见到你。”

    成然拿出一贯的嬉皮笑脸:“微创手术太快,本来我计划你一被推出手术室就一头扎进我温暖的怀抱。”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给了缪盈一个大大的拥抱。

    缪盈继续讽刺她弟:“下次你一定要及时接电话,我好掐准你什么时候到、酌情做多长时间手术。”

    康律师问成然:“我一直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血浓于水,我姐我姐夫未接来电有一公里那么长,我哪顾得上接你的?”

    对这个吊儿郎当的富家子,康律师一向是无可奈何。

    缪盈问弟弟:“这几小时你去哪儿了?在干什么?谁找你也找不到,你知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说来话长……”成然为给自己解围,立即转移目标,望向病房门口,“哎,你怎么不进来?”

    缪盈和康律师跟随他的目光,一起看向病房门口,萧清走进来,神情局促。对于萧清的出现,缪盈并不意外,但她对成然和萧清貌似已经认识了感到惊讶,扭头问成然:“你们怎么?”

    成然回答:“刚认识。”

    萧清走到病床前,关切缪盈的病情:“手术做得怎么样?”

    “还好,两天后就能下床了。”

    “那就好……”

    一回合对话后,两个女孩就陷入尴尬,都不知道如何开始关于书澈的话题。

    萧清掏出车钥匙:“我来把书澈的车钥匙交给你,车就停在医院停车场。”

    “康律师都告诉我了……”

    “我很遗憾发生这些事……”

    康律师颐指气使,责备萧清:“你不觉得抱歉吗?”

    萧清一旦面对不公,她的不亢不卑就会显露峥嵘:“我很抱歉——我不认为我对此应该抱歉。”

    成然凌乱了,插嘴进来:“我中文退化得都听不懂了,康律师,你给我翻译一下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康律师于是给他中译中:“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萧清坚定重复:“是,我没做错什么。”

    缪盈认为这是她、书澈和萧清三人之间的事情,不希望别人介入并苛责萧清,就抢回话头,对萧清说:“我也不认为警察处罚时你拒绝书澈有什么错,他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该寄望别人减轻他的过错,但是……到了警察局,你可以保持沉默的,不是一定要说,这是你的权利。”

    “在那种情况下,我沉默,等同于撒谎。”

    康律师继续颐指气使:“所以你义不容辞坚持了‘正义’?”

    那只是我应该做的,何况,当时已经没有其他选择——萧清心里这么回答,但欲言又止,因为顾忌缪盈的感受,不想增加病床上的她的痛苦。

    缪盈也不想继续当着两个搅屎棍的面和萧清纠缠谁对、谁错、是谁的责任,宣布结束谈话:“我想休息了,请你们离开。谢谢康律师,拜托你明天尽快申请保释,咱们随时联系,保释金我来付,也谢谢你,萧清……”

    “ok,好好休养,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康律师和成然点头告别,无视萧清,走出病房。

    萧清脚下迟疑,还想对缪盈说几句她真实的心情:“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不近人情,但我当时本能拒绝他时,完全料不到追来的巡警能听懂中文……”

    “萧清,任何人没有权利要求你违反个人原则。这一天太漫长太混乱,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萧清感激缪盈没有对她更多苛责:“有时间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往外走,又想起手里的车钥匙,抬手递上,“这钥匙给……”被飞扑过来的成然一把攥住!成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自己的下一步行动,快步跟上萧清离开病房的脚步:“我去帮你拿行李。”萧清囧得加快了落荒而逃的步频,逃避他的热情。

    缪盈也对弟弟过度“盛情”瞠目结舌,什么情况这是?又来了?成然不用看身后的姐姐,就能感知到她对自己的鄙视,身体一边诚实追赶萧清,一边回脸冲他姐嬉皮笑脸:“钥匙总要有人拿回来吧?”

    缪盈望着成然追赶萧清一溜烟儿出了病房,瘫软在病床上。这一天也够她受的,再也没有管其他事儿的一丝儿力气,爱咋咋的吧。

    追萧清一直追到停车场,成然抢先打开书澈后车门,自告奋勇钻进车厢,帮萧清拎出箱子,结果力有不逮,行李箱纹丝不动。

    萧清扒拉他到一边:“我自己来。”

    成然用身体堵住后车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下一步行动:“干脆,我送你!你要去哪儿?”

    “不用,我自己打个uber就好。”

    一个黏得坚决,一个拒得冷酷。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第一天到美国、带这么多行李、独自打车而我坐视不管,这么残忍的事我做不来。”

    “你姐在病床上躺着,需要照顾,你扔下她难道不残忍?”萧清的眼神突然飘移到成然身后,定住了!

    成然身后,一个全身奢侈品名牌的女孩正逼近他,成然对此浑然不觉,注意力全部倾注在萧清身上:“她有护士24小时看护,我照顾她是锦上添花,但送你就是雪中送炭。”

    “请你不要管我了好吗?赶紧回病房给你姐锦上添花去。”萧清的眼神,在成然和他身后的陌生女性之间来回飘移,在来者不明、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她也只能通过眼神提醒成然注意。

    不明女性已经站到成然身后,一张黑脸,酝酿着风暴。

    成然对吹到后背上的龙卷风无知无觉:“等我一下,我上楼和我姐打声招呼,再叮嘱一

    下护士,立刻回来送你,就这么定了!”一转身,和龙卷风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花容失色,肝胆俱裂,“你怎么又跟到这儿来了?”

    不明女性低沉的声音里饱含着天怒人怨:“不跟到这儿来,我怎么能又看到你撩妹了!”她的语气重音,放在了“又”字上面。

    成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她不是……”

    不明女性一声断喝:“别解释!我听你解释了一天,都听吐了,你说得不累吗?!”说时迟那时快,她抬起右臂,瞄准成然脸,用力一捏手里的东西。

    成然双手捂脸,身体蜷缩,蹲坐在地,一波一波惨叫,连成一首咏叹调。萧清这才看清不明女性手里举的,是一只防狼喷雾。

    不明女性对成然的哀号毫无怜悯,余恨未消:“总算找到用武之地了,它就是给你的标配。”

    成然坐地哀号:“绿卡你精神病!我要报警告你!”

    萧清不能坐视不管,掏出手机,准备替受到袭击的成然打911求救,被不明女性扭头呵斥。

    “轮不到你,报警也是我报!”

    萧清问这个被成然叫作“绿卡”的凶悍姑娘:“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绿卡义正词严,骄傲宣布:“我是他太太!想怎么样对他是我的自由!”

    萧清在一天之内第n次被振聋发聩:“啊?!”这都是神马和神马?

    萧清没走成,又折回医院,不得不和绿卡一起协助急救员,把成然推进急救室。急救室门一关,绿卡就用不善的眼神上下扫射萧清。萧清举起一只手,疲惫不堪地宣誓:“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一概与我无关。我今天第一天到美国,和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包括……你先生。”

    作为当事人,成然出的意外也需要她向缪盈报备,萧清又不得不和绿卡一起,返回缪盈病房。敲门声惊醒了刚睡着的缪盈,闻声睁眼,又见萧清,却不见成然:“你怎么回来了?成然呢?”

    “他……在急救室洗眼睛。”

    缪盈吓得撑起上身:“他眼睛怎么了?”她看到跟在萧清身后的陌生女孩,“请问你是谁?”

    绿卡越过萧清,大步流星,几步来到缪盈床前,一把攥住她双手:“姐!我是你弟媳!”

    缪盈双眼圆周扩大了一圈:“what?!”

    绿卡大大方方:“我是成然太太,中文名叫金露,姐叫我lucca就好。”

    缪盈难以置信:“成然和你结婚了?”

    “是呀。”

    “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年元旦,新年第一天。”

    “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结婚这么大事儿,他对我和我爸连一丝儿风都没有透过?”

    “成然不想让人知道,这是他的问题,他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诚实。知道姐你要来美国念书,我就决定替成然向你们坦白我们的生活,所以我之前一直要求他带我一起去机场接你……”

    缪盈急得快下床了:“我要亲口问成然,亲耳听他怎么说。”

    “姐你不能动,成然现在也动不了,他躺在楼下急救室呢。”

    “他眼睛到底是怎么弄的?就去停车场这么一小会儿工夫出了什么事?”

    绿卡坦白交代:“他被我用防狼喷雾喷了眼睛。”

    “what?!why?”缪盈惊叫,一拨惊吓未平,一拨惊吓又起。

    “姐我道歉,我是有点过激,但这是成然连续欺骗伤害我整整一天积累的恶果!而且焉知非福,给他一点教训,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儿。”

    “我关心的是他眼睛严重吗?”

    萧清安慰缪盈:“不严重,医生说洗干净、点几天眼药就没事了。”

    “姐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说这是成然欺骗伤害我一整天的恶果。我不是一直要求和他一起去接你机嘛,成然打死也不答应,我干脆决定阳奉阴违,悄悄跟他到机场,给你一个惊喜。万万没想到,我没给你惊喜,他先给我一个惊吓。今天我一路开车尾随,跟他到了一个酒店,不是机场,然后我看到他约了个姑娘,两人一见面就舌吻……”

    缪盈简直没耳朵听绿卡转述弟弟的风流韵事儿:“stop!”

    “ok,此处省略四百字,反正你知道就是开房那点事儿。”

    “那女孩是谁?”

    “炮友呗。”

    缪盈问得含蓄:“成然……经常……这样?”

    “反正我认识他以后,他约过的炮友就有三个、四个、五个、六个……”绿卡掰着手指头,一路算下去。

    “stop!please!”缪盈再次确定自己真听不了这些个。

    “当时我气得失去理智,直接杀上门,将他俩捉奸在床,把那个贱人打走以后,我就关起门质问成然,从‘怎么能打着亲情旗号行苟且之事’一直掰扯到‘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对别人做到诚实’。”

    “所以,连他也没有出现在机场?”

    “抱歉姐,我有一点不知道算缺点还是算优点?就是当日事当日毕,今天的事儿绝不拖到明天,道理不过夜。我上哪儿会想到你们这边会发生那么多意外?后来他手机一直响一直响,书澈和你轮流打来,我才觉得不对劲儿,让他回了电话……”

    “原来是你一直不让他接电话?”

    “我们在辩论大是大非……”

    “还有肉搏吧?”

    “姐你怎么知道?”

    “武器都用上了,之前拳脚肯定动过了。后来为什么又在停车场喷他?”

    “这就说到一天之内的第二次伤害了……”

    一脸无辜的萧清此刻必须强势插话:“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绿卡扭头呵斥萧清:“我还没解除你的犯罪嫌疑呢!”继续对缪盈说,“我放成然来医院看你,想想又担心他应付不了,就又开车跟上他,快到之前跟丢了,靠导航找到这里医院停车场,刚熄火,就看见成然全身每个细胞都在谄媚她,非要送她回家。”

    缪盈瞠目结舌,瞪着萧清的眼神里说着:“不会吧亲?!”

    萧清立即澄清:“我严词拒绝了。”

    “姐,这一回我不仅为自己,更是为你!成然置你于不顾,在你我眼前撩妹,不对,撩姐。”绿卡顺带践踏了一把萧清的高龄,“所以我忍无可忍,替你大义灭亲……”

    萧清举手投降:“真心不干我事儿,请相信:我really really无辜!这一天信息量大得我已经无能消化,现在就想找个地方睡觉……”

    缪盈感同身受,这天对她何尝不是如此?她向萧清投去个你知我知的眼神:“我和你一样儿一样儿的。”然后对“疑似弟媳”绿卡说,“谁喷的瞎子谁管,请你照顾成然,我现在也只想睡觉。”

    萧清趁机开溜:“那我先走了。”脚底抹油,一道闪电,溜出病房,终于逃离了一分钟也待不住的医院。

    uber行驶在旧金山的夜色里,异乡的灯火划过车窗,萧清终于能放空自己,突然意识到:每次初到异地的习惯性惆怅,被这狼狈不堪的一天消散得竟然一秒钟也没有漫上心头,双眼终于被释放,可以自由看看这座城市的样子了。这里是美国,是她未来三年的寄居地,是三年后不知道如何选择的去留之地,又或许是她不再离开的终老之乡。

    萧清拖着两只超大托运箱和被褥袋,踏上她在旧金山的落脚地——合租别墅门外的台阶。这里是她提前在网上选好房址、看过房、谈好合同、预付过房租的宿舍,根据提前掌握的情况,这栋合租别墅里,住着她的房东美籍华裔女孩莫妮卡,还有一对也在斯坦福读研的香港室友凯瑟琳和本杰明,他们是同居情侣。

    “总算到了,老天!让我回到正常生活里吧。”萧清抬手按响门铃,但她不知道,老天依然让她事与愿违,门开的一刻,并没有热情的拥抱和温暖的被窝欢迎接纳她,一张拉得老长的不爽脸等着萧清,是凯瑟琳。

    “你好,我是……”

    “萧清?”

    “是我。”

    “你不是应该下午就到吗?飞机晚点了?”

    “不是,有事耽误了。”

    等了一下午又忍了一晚上的凯瑟琳发难了:“你有没有搞错?整整晚半天,房东一直等你到晚上,然后要去参加party,就让我们值班接着等,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为了给你等门,我们都不能出去约会。”

    萧清只能连声道歉:“真对不起,实在抱歉。能让我先进去吗?”

    凯瑟琳闪身让到一边,叉着双手,袖手旁观看萧清把托运箱挨个推进门厅,一个手指头的忙也不帮,嘴上还继续讨伐:“就算你有理由迟到,提前打电话讲一下也ok呀,知道你快9点才来,我们也不用一直在这里傻等,至少可以出去吃个饭。”

    她男朋友本杰明从两人房间里走出来,打量着萧清,一张嘴也一口港普:“真是姗姗来迟哟,你知道吗?我们本来要去烛光晚餐的。”他搭住凯瑟琳肩,平复女友怨气,“好了好了,我们改天补上。”

    “真不好意思,今天是你们的纪念日?”

    “今天是我和凯瑟琳每月一次正式晚餐date的日子,我们都很期待呢,结果被你破坏了。”

    萧清沮丧自责:“我今天貌似就是专门破坏别人期待的。”

    “你说什么?”

    “哦,对不起,耽误你们浪漫了。”

    凯瑟琳指挥本杰明下厨:“你去做点吃的,我向她宣布一下规矩。”

    本杰明倒是具备基本绅士风度,指着行李箱问萧清:“要不要帮忙?”话一出口,就被凯瑟琳的眼色镇压回去。

    萧清看到了凯瑟琳的杀人眼风,忙不迭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凯瑟琳一边带领萧清参观合租别墅的整个一层空间,一边向她约法三章:“一楼有两间卧室,我们一间大,你一间小,大家share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二楼是房东莫妮卡的私人空间,不经过她允许不要随便上楼。莫妮卡会常常带朋友回来留宿,就是那种……总之不干我们事,你就当没看见就好,懂?”

    “哦。”纯洁的萧清似懂非懂,不过她很快就会懂了。

    “莫妮卡每周日会请人来做一次清洁,平时六天就要我们两边轮流打扫一楼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一三五你,二四六我们,ok?”

    “ok。”

    “卫生间我今天下午刚刚打扫过,使用时要保持爱护,下周一就轮到你值日打扫了。”

    “哦。”

    “卫生纸和洗浴用品都是我和本杰明的,我们拒绝和别人share,你要的东西你自己准备,千万不要和我们的混淆,ok?”

    “ok.”

    “房东和我们一起用厨房,橱柜一人一格,厨具餐具调料都是各人用各人的,包括锅和菜板。冰箱冷藏室和冷冻室都是三层,房东一层,我和本杰明合用一层,空出来这层是你的。再申明一下:我们拒绝share,自己吃自己的食物,不要和我们搞混,明白吗?”

    “明白。”

    “房东有时候会大大咧咧乱放东西,跟她不好太计较,但我和本杰明觉得这些事情还是分清楚比较好,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请你配合我们,不要随便破坏规矩,ok?”

    “ok.”

    “我和本杰明一般晚上六七点钟在厨房做晚饭,莫妮卡没准点儿,你自己安排用厨房的时间,不影响别人就行。”

    “我随意,怎么都行。”

    两只大托运箱里的物品摊开在萧清小卧室一地时,门外厨房香味飘来,萧清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一串抗议的咕噜。她翻遍所有带来的物品,为给衣物腾空间,她竟然没有带任何食物:“两大箱子都没带一口吃的?大姐,你以科研态度装的行李,还真科学啊!”她怎么想得到来美国的第一天是这样的……

    本杰明和凯瑟琳刚坐到餐桌边,开了一瓶红酒,准备弥补错过两人晚餐的遗憾,就见萧清从自己卧室走出来,期期艾艾挪到他们面前。

    “凯瑟琳,打扰一下。”

    “有事吗?”

    “对不起,你刚跟我讲的规矩,我马上就要破坏一次了。从中午下飞机到现在,我一口东西都没吃,也没带吃的来,所以……”

    本杰明:“噢,你饿了,想跟我们一起吃饭?哎呀,我只做了两人份,恐怕不够啊。”

    萧清连忙解释:“不不不,完全没这个意思,我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吃的可以先借给我?我回头买了再还给你们。”

    凯瑟琳问:“你想借什么?”

    “有方便面吗?”

    凯瑟琳起身,从橱柜里自己那一格满满当当的食品储备里拿出一袋方便面:“要不要鸡蛋和青菜?”

    “一个鸡蛋就行了。”

    凯瑟琳又从冰箱里取出一个自己份额的鸡蛋,连同方便面一起放上操作台,本杰明从墙上摘下一只小锅:“煮面用的锅肯定也要借给你,对吧?”

    “太周到了,谢谢,我明天就去超市买回来还你。”

    凯瑟琳对自己的方便面品牌非常骄傲:“不用了,很少有超市卖这个牌子的方便面,你省点事吧。”

    “那怎么好意思?”

    凯瑟琳当然不能让萧清不好意思:“这样吧,你折成餐费直接付给我好了。”

    “啊?付多少?”

    “一包面、一个鸡蛋,再加上用锅,一共八刀。”

    本杰明又慷慨附赠一副方便筷子:“这个免费赠给你。”

    萧清保持微笑、内心蒙逼地把八美元现钞放到操作台上,推向对方,方便面、鸡蛋和锅一起被推到她面前,一段小葱随后赶到,落进锅里。

    “这个也免费。”本杰明随即遭到凯瑟琳白眼谴责:“无事献殷勤。”

    一锅昂贵的方便面见底,萧清捧锅倒扣在脸上,恨不得连锅一块儿塞进肚里,一滴残汤都是钱啊!微信视频通话邀请声响起,显示着萧云的头像,萧清赶紧接通电话,父母的笑脸一起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清儿,终于看见你了。”

    “闺女,你妈可有出息了,昨晚上醒了多少回看表,算着你下飞机了一直联系不上,她快神经了,一直到看见你回微信,才恢复正常。”

    “你有出息,你心大,今天怎么没心思去晨练?”

    “我是被你闹得没睡好。”

    萧清享受地笑看父母斗嘴:“这么快又听见你俩斗嘴了,以后每次视频通话,你俩都先给我来一段对口儿呗。”

    “清儿,一路顺利吗?怎么下飞机那么长时间不联系我们?”

    “一切顺利,我在飞机上认识一个斯坦福校友,中国女孩,她突发急性阑尾炎,我一路照顾她,顺便升了商务舱。下飞机后她被送去医院,我帮她取行李,跟去了医院,所以折腾得忘了向你们报平安。”

    “助人为乐,爸给你点赞。”

    “我担心你人生地不熟,别刚下飞机就遇到难处,结果你帮上别人了。”

    “因为帮她,我认识好几个中国人,她男朋友、她弟弟、她弟媳……一下多了几个熟人,后来他们把我送到这儿的。”

    “那边晚上10点了吧,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室友给我做的接风宴。”报喜不报忧的谎,萧清一向撒得很溜。

    “都收拾好了?让妈参观一下你房间。”

    萧清转动手机屏幕,向父母展示自己房间,萧云眼尖,一眼看到桌上的方便面锅:“吃过晚饭,这会儿还吃方便面?”

    “我……给自己加了夜宵,方便面能帮我倒时差。”

    “房东和室友怎么样?”

    “都挺好,室友是一对香港人,对我特热情,我吃的都是他们给的。”一个谎接一个谎。

    “室友人好我就放心了!到国外举目无亲,同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亲人,房东室友就是你在美国的家,是留学生活的半个世界。和他们关系不和谐,生活就不舒畅。你和人家好好相处,别得理不饶人,也别动

    不动抬杠。”

    何晏一张嘴永远比妻子高那么十几层楼:“闺女,你房东是美籍华人,室友是香港人,虽然都是同胞,但文化背景和生活方式决定了你们的日常习惯、思维观念乃至价值观都会有很大差异,相处中一定要注意……”

    萧清接话也接得溜:“求同存异,和谐相处,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清儿,我们不啰唆了,你收拾完东西早点休息,好好倒时差。”

    “爸妈,回见。”萧清对手机屏幕给爸妈一个大大的亲吻,结束视频。

    就在萧清和父母越洋视频通话时,缪盈也接到了父亲成伟打来的越洋电话。美国护士轻轻拍醒睡着的缪盈,递上手机:“缪小姐,你父亲打来电话,你要接听吗?”

    接过手机,缪盈就听到成伟紧张地追问:“为什么接你电话的是陌生人?”

    “她是……医院护士。”

    “医院护士?你在医院?怎么了?一到美国出什么问题了?”

    “我在飞机上突发阑尾炎……”

    “严重吗?”

    “还好,认识一个女孩,一路照顾我到飞机降落,被救护车直接拉到医院,做了个微创手术。”

    “出这么大事儿,你居然不给我打电话?我派人过去。”

    “没什么大不了,我自己能应付。”

    “要在医院住几天?有人专门照顾你吗?”

    “医生护士他们都会。”

    “他们又不会只管你一个病人。”

    “我不需要专人照顾,你不用担心,我三五天就能出院。”

    “我怎么能不担心?书澈在没在你身边?”

    “他……没在,遇到一点麻烦。”

    “什么麻烦?”

    “交通违章。”

    “严重吗?”

    “明天会去处理。”

    “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我们自己能解决。”

    “书澈不在,那成然呢?”

    “他……来过。”

    “你手术住院,他只是来过?他去哪儿了?我先打到家里,也没人接听。”

    “他……也有一点状况。”

    “什么状况?”

    “他有了个太太。”

    “成然?!他哪儿来的太太?!”话筒里成伟的声音振聋发聩。

    缪盈完全能够想象:隔着浩瀚的太平洋,她这一块石头扔过去,会在大洋对面激起何等规模的滔天巨浪。

    经过连夜奋战,萧清终于把行李收拾妥当,斗室里东西各归其位,从家万里迢迢背来的被子和枕头铺好在床上,散发着“家”的氛围,让紧绷了一天、几乎扯断的神经一点一点舒缓下来。萧清穿着睡衣,拿着洗漱用具,准备去卫生间,拉开房门走出卧室,当即被眼前的av画面刺瞎了双眼——20岁的房东莫妮卡,背靠墙,上身脱得只剩bra,享受着“服务”,她的蓬蓬裙里一个人头正在耸动,只露出跪地的双膝,蒙头辛勤劳作。

    “妈爷子!”萧清发出一声没见过世面的惊叫,举手遮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莫妮卡闻声睁眼,扭头看到萧清,若无其事:“你是萧清?”

    萧清不敢直视她,频频点头:“我是我是。”

    “hello,我是莫妮卡。”

    “你好你好!”萧清放下胳膊想和莫妮卡握手,一看两人还保持原体位不变,赶紧缩回手,继续遮幅。

    “让我等了一天,你还ok?”

    “抱歉抱歉,ok,ok。”

    “这是里昂。”莫妮卡呼唤裙下,“嘿里昂,出来跟我房客打个招呼。”

    蓬蓬裙下钻出一张白人帅哥的面孔,冲萧清龇牙一乐:“嘿!欢迎来美国。”

    “很高兴认识你!不打扰,你们忙。”萧清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用洁面泡沫仔细洗过脸、重点清洁过眼部后,她把耳朵贴在卫生间门上,仔细倾听,不可描述声貌似没有了,轻轻拉开一道门缝,刚才上演av的地方不见人影。萧清一个箭步射出卫生间,向卧室冲刺,关上卧室门前的最后一瞥,遥望莫妮卡和白人帅哥转战到客厅沙发上……

    躺在被窝里,被“家”的味道包裹,萧清确信这天终于结束了:“不管明天多么可怕,可怕的今天终于过去了。”关灯,陷入黑暗和梦乡。

    成伟的远程商务飞机湾流g550降落在旧金山机场,他眉头紧锁走出舱门,步下舷梯,身后紧随的,是他的特别助理汪若南以及其他随从人员。停机坪上站立等候的,是负责北美业务的伟业旧金山分公司华裔ceo弗兰克,在他身后是康律师。弗兰克和康律师上前迎接成伟,双方握手寒暄,在场人士对其毕恭毕敬,可见成伟地位之显赫。

    “飞十几小时,成总辛苦!”

    “你们辛苦。”

    康律师和成伟握手:“成总,久仰!”这是双方第一次见面。

    “您是康律师?”

    “康兆辉。”

    “你受累。”

    “应该的。”

    成伟被一行人前呼后拥,坐进前来接机的奔驰商务车。商务车行驶在旧金山高速路上时,成伟和康律师之间的一场隐秘谈话已经展开。

    “目前什么状况?”

    “我去过保释法庭,提交了保释申请,进入排期,估计要等两三天,保释庭才能就是否允许保释以及保释金数额做出裁决。”

    “这两三天,只能等?”

    “是这样,书澈只能待在保释监狱。”

    “诉讼程序到哪一步了?”

    “书澈被捕当天,警察局就已经掌握指控他涉嫌四项罪名的证据,主要根据高速公路巡警的现场报告,还有搭书澈车的女留学生萧清的证人证言。警方认为证据确凿,已经向地方法院起诉书澈。”

    “庭审呢?你估计要等多久开庭?”

    “法院开庭审理可能要等更长时间,美国是个酷爱诉讼的国家,地方法院每天有大大小小上百件案子开庭审理,只有主审法官有权决定排期、决定哪天开庭。”

    “照你说,已成定局。既然如此,还会有什么变数?”

    “任何指控只有被正式宣判,罪名才能成立,在嫌疑人被判有罪前,他还不能被称为罪犯。每个律师的辩护策略不尽相同,不同庭辩策略,可能带来完全不同的结果。另外,开庭前、庭审中,影响、改变宣判结果的因素会随时出现、千变万化……”

    “比如?”

    “很多,比如证据被推翻、证人翻供,甚至证人不到庭……”

    “证人还有可能不到庭?”

    “发生过很多这种先例,比如现场处罚的警察在庭审当天没出庭,那就意味关键证人证据缺失,法官会立刻宣布自动撤销对嫌疑人的起诉……”

    康律师每一句点到为止、意味深长的话,都被成伟不打一丝折扣地心领神会,他凑近康律师:“还要你帮个小忙,关于那个公路巡警……”

    康律师抢先在成伟部署前完成了任务,掏出两张折叠的a4打印纸,递过去:“我想到了,这是他的个人资料。为保险起见,我准备了纸质文件。”康律师之所以成为著名华人律师,之所以被国内权贵商贾名流争相聘为处理美国法律事务的全权代理,除了他的专业,还有他的“聪明”和“灵活”。

    成伟把两页公路巡警的个人资料揣进西服内侧口袋,满意首肯:“考虑周到。”

    “举手之劳。”

    “那就辛苦你抓紧保释,一有开庭消息,立刻通知我。”

    “份内职责,一定。”

    “还有,我们应该还会见面,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儿……”

    “聪明灵活”的康律师自然心领神会:“我不认识您。”

    成伟在旧金山除了建立分公司作为伟业集团北美总部,还购置了两处豪宅,一套是地处湾区的豪华别墅,主要给成然住;一套是位于市中心的顶级公寓,是成伟留给自己每次来美处理公私事务的落脚点。来到豪华公寓,成伟把康律师交给他的那两页公路巡警威尔?席勒的个人资料和头像照片推到弗兰克面前,他就是在高速路上发现书澈超速、追赶并逮捕书澈的那个听得懂中文的巡警。

    “发动一切力量,查清这名公路巡警的全部情况,全部!从警履历、家庭状况、亲朋好友,尤其是社会关系。”成伟下令。

    弗兰克是成伟在美国的心腹,唯命是从:“明白。”正要揣起a4纸,被成伟阻止。

    “记在脑子里,然后烧掉。”

    “明白。”弗兰克努力默记,随即把两页纸在烟灰缸里点燃烧尽。

    “迅速汇总所有人脉关系,看从哪一条链上接触对方最安全稳妥。选出两三条,几管齐下,务必确保至少有一条通道可以直达。”

    “明白。”

    “在我下达指令前,任何接触对方的渠道都不要擅自行动、暴露目的。”

    “明白。”

    “最关键,一定要确保:无论是接触探路还是最终出面的人,都不能让对方和外界追查到和我们有任何关联。”

    “明白。”

    “去办吧。”

    部署完一系列事先周全设计好的方案,确定终点指向公路巡警威尔?席勒的几条贿赂通道之中总有一条能够通达,成伟可以喘口气了,终于能在此行的真正目的之外,演回一夜之间得知女儿突发疾病住院、儿子被不明妻子开瓢、预备役准女婿交通违章被捕的焦急父亲,来做他这一趟紧急飞到美国“看上去”应该做的事。

    成然浑然不觉他爸已经近在咫尺,因为他“瞎”了,现在他正和缪盈同住一所医院,双眼蒙着纱布,只能透过纱布下边的缝隙,模糊瞥见一线外面的世界。因为“瞎”,他也只能坐在轮椅上,被绿卡推进缪盈的病房。姐弟两人,在美国病房里,实现了继昨晚重逢后的第二次正式“会晤”。

    “姐,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我十分关心你怎么样了。”

    “我昨晚就住在你隔壁。”

    “咱俩从小到大从来没住这么近过。说说吧,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就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儿给操办了?”

    成然仰天长叹:“唉……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推轮椅的绿卡一秒贤惠变凶悍:“你说谁?我是刀俎?成然!到现在你连对自己都不诚实,从决定结婚到去注册,我有逼过你一丝一毫吗?”

    “你没逼我,但你一直在百般诱惑我!”

    “谁让你意志薄弱、禁不住我诱惑啊?”

    缪盈为了防止像昨晚一样被口播“小黄书”,提前抗议:“你俩注意在我面前的谈话尺度。”

    “姐你想歪了。”绿卡转回成然,“没有人强迫你和我结婚,就算你当时没有欢呼雀跃,至少也是和我一拍即合,‘本着平等协商、公平交易、合作愉快的原则’这话你不一直挂在嘴上吗?言之凿凿,你敢向咱姐否认你没说过?”

    “什么?公平交易?”缪盈听出蹊跷,这是结婚还是做生意?

    绿卡猛然醒悟自己说漏嘴了,立刻住嘴。

    但绿卡的失口恰恰是成然想要说的话:“姐,你听见了?我确定你听见了!没错,这就是一场商业谈判、一桩买卖,不是真正的、真实的婚姻。”

    这一点,正是两人结婚半年多以来的重大分歧所在,说一回,打一回。正暧昧拉扯半推半就时,说到这个,也一秒引战。

    绿卡绝不退让,寸土必争:“什么叫真正真实的婚姻?在旧金山市政府注册算不算真实?美国法律承认算不算真正?还有什么比法大、比美国政府大的?我看也就是你成然的嘴了。”

    就算是缪盈的学霸大脑也凌乱了:“你俩到底是结婚还是做买卖?”

    成然和绿卡步调一致,一齐张嘴,发出不同的回答:

    成然定型:“买卖!”

    绿卡宣称:“结婚!”

    缪盈莫衷一是:“我听谁的?”

    “姐,她也没说错,其实就是买卖婚姻!她付15万美元买我和她结婚!”

    缪盈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what?!why?!”

    “因为他们全家办投资移民遇到了麻烦,她想立刻拿绿卡,于是想到和我结婚,嫁给我以后,就可以以配偶身份长期居留。我们一手钱、一手婚,就是传说中的商婚。”

    缪盈气急败坏冲弟弟怒吼:“我问的是你why?你因为什么会接受别人花钱和你结婚?”

    “因为……因为……我……缺钱啊!”

    “你——会——缺——钱?!”

    “姐,你不知道咱爸对我实行一年的经济制裁和消费管制,我一个富二代高富帅,都快穷死了,跟谁说谁都不信啊!我商婚……”成然仰脖转脑袋,从纱布下方锁定绿卡站位,伸手一指,“除了被她逼,主要就是被咱爸给逼的!”

    说爸爸,爸爸到,缪盈一抬头,看见成伟脸色阴沉地走进病房,显然听到了成然说的话,他身后跟着怀抱鲜花、手拎营养品的汪特助。

    缪盈叫了一声:“爸!你怎么来了?”

    成然因为“瞎”,什么也看不见,但能听见:“谁?谁爸?”

    成伟中气十足朗声宣布:“你爸!”

    成然如同一只蹿天猴发射,噌地从轮椅上蹿起,凭着直觉拔腿就往门外跑。砰——“瞎子”一头撞在门上,仰面摔倒!

    成然多么希望自己昨伤未愈、今伤更重,如果伤情能帮他躲过被成伟追责的一劫,他宁可选择短暂残疾。然而,美国医生对他的头部乃至全身仔细检查后,给出一个残酷的真相:不但新伤没有,被防狼喷雾喷了的眼睛伤也恢复正常了。

    成然哭天抢地:“医生,不能让我出院啊!我天旋地转,头晕得厉害,你确定我大脑没有受内伤?要不再让我留院观察几天,拍个核磁共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再检查检查吧。”

    美国医生十分肯定没有这个必要,成伟确保儿子身体无恙,不容反抗地命令汪特助立刻办出院手续,带儿子回家收拾。

    成然还赖在医院病床上,各种装痛苦、各种耍赖:“爸,我真晕,两腿发软,下不了床。”

    成伟走到病床前,自带威慑气场:“你自己起来还是让我拉你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成然被他爹伸来的手吓得一躲,慑于父亲威严,只能磨蹭下床。

    成伟转向绿卡说:“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去。”

    “好嘞!爸,我正想找时间和您好好聊聊呢。”绿卡答应得倍儿脆生。

    听到这一声“爸”,成伟感觉像吃了个苍蝇,紧皱眉,深呼吸,忍耐,率先走出病房。

    没别人时,成然向绿卡伸手求援:“你也不过来扶扶我?什么眼力见儿?!”

    “跟真事儿似的?这会儿你当我是成太太啦?”

    成然变回正常:“内部矛盾内部解决,现在一致对外,逃过我爸这一劫,保持好队形!”

    “唉!”绿卡也是识大体顾大局的姑娘,上前搀扶一秒变回病态的成然下床出院,并肩回家一起抗击风暴。这两个冤家,之所以好好不了、打打不散,除了绿卡的死缠烂打和成然的毫无节操,还靠两人从冤家到同盟的无缝切换,上一秒鸡飞狗跳、下一秒相濡以沫的没脸没皮劲儿。

    奔驰商务车停在成家别墅外,这里是硅谷湾区的富人区,全球房价最贵所在。成伟为了让14岁就到美国读高中的儿子有个稳定居所,保持和国内一样水准的生活质量,未雨绸缪,一早下手在美国买了这套千万美元级的豪宅。

    成伟走下商务车,成然还赖在后座装虚弱,汪特助过来搀扶他,被成伟阻止:“不用扶他,他自己能走。”成然自己蹭下车,手扶车门做痛苦状当缓兵之计,来了,一辆玛莎拉蒂风驰电掣随后赶到。绿卡下车,轻车熟路,一路小跑,抢在成伟面前跳上台阶,掏出钥匙,打开别墅大门,对成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副女主人姿态。

    成伟朝身后的成然狠狠瞪了一眼:“家门钥匙都给人家了?”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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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热门青春大剧《归去来》同名小说,东方卫视、北京卫视黄金档即将上星热播,优酷、腾讯、爱奇艺同步网播。《归去来》电视剧主创团队为本书倾情寄语,唐嫣:萧瑟雨歇,清风如沐,归去终归来。我很期待打开这本书的那一刻。罗晋:左手囹圄,右手桎梏。书澈选择了心之所归去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去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去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