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chapter 29
沈屹西不止抱过路无坷一次。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味, 女孩子身上那种好闻又柔软的味道。
刚洗完澡,她的长发蓬松细软。
沈屹西鼻尖抵在她颈边,溺在她的味道里。
路无坷觉得沈屹西就是乌鸦嘴, 说什么来什么, 他话音刚落没多久楼道外真有了脚步声。
沈屹西明显也听到了,没忍住在她的颈窝里笑了起来。
路无坷伸手推他:“起开,有人来了。”
沈屹西说:“那不正好。”
路无坷不干了, 扭着身子想从他怀里出来。
沈屹西岿然不动:“再动?”
“再动我真亲了。”
楼道外成年男子阿谀奉承的讲电话声由远及近:“是, 是,张总您说得是, 都是我手下那小李不懂事,改天我一定让她给您敬个酒。”
路无坷虽然从来不跟邻居打交道,但在这儿待久了或多或少会认人声。
这声儿一听就是住她家楼上那白领的。
男人应该是在酒桌上应酬喝了酒,声音有点儿发飘, 舌头却没打卷,很明显脑子还强撑着清醒。
沈屹西话刚说完人眨眼就到了楼道外,路无坷倔是倔,但不傻,眼见情形不好就不闹腾了。
何况就沈屹西这人,真会说到做到,就一流氓痞子。
黑暗里一切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男人挂了电话后如释重负的松气声,秒变了副脸色的咒骂声,一一传进他们耳朵里。
前一秒还脸堆笑容的, 电话一挂立马咒爹骂娘。
社畜的双面生活。
男人口里各种粗鄙字眼,其中一句骂的色鬼,路无坷闻言踩了沈屹西一脚。
沈屹西垂眸看了她一眼。
两人脸离得近,她那张小脸上分明就写着说你呢色鬼。
真是能逮着一个骂人的机会就不放过。
沈屹西笑了笑,没说什么。
楼上那白领满口的污言秽语在看到楼道口那两个身影后戛然而止,胳膊下还夹着公文包,手机还没揣回兜里,明显愣住了。
沈屹西掀了眸,视线扫向他。
这月黑风高的,一男一女的在这儿怎么看怎么不像在做正经事儿,男人仓促挪开目光,低头夹着公文包跟没看到似的走进楼道。
沈屹西一把把她扣进了怀里。
路无坷鼻尖满是他身上的味道,别人想瞧见她的脸都瞧不着。
白领男经过他们的时候带过一阵酒气,眼角奇怪地瞥了眼他们。
沈屹西靠在墙上,视线一直跟着他,眼皮微垂,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白领男触及到他的目光倏忽收回了窥探的视线。
很快白领男脚步声就消失在了楼梯上。
沈屹西低头瞧着额头顶在他肩膀上的路无坷,闷闷笑出声,笑得肩膀都在抖。
街上有摩托车开过,灯光刺破黑夜。
“就这么怕你奶奶知道?”
路无坷翻了他个白眼,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转身往楼道外走。
沈屹西没立即跟上,插兜靠墙上笑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跟上她。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在她身后问:“去哪儿?”
路无坷不理他,边走边拿出手机想叫个车。
男生腿长,没两三步就追上她。
路无坷一个不留神手里的手机就被他抢走了。
她转身要去抢回来:“你还给我。”
沈屹西仗着自己长得高,举高了手,往她屏幕上瞥了眼,而后低头看她:“叫车?”
路无坷踮了脚尖还要去抢:“关你什么事儿。”
“不用叫了,我送你过去。”
路无坷:“不要。”
她还要去抢,沈屹西索性把她手机揣回了自己兜里。
他没再管她,插着兜往前走,走到自己车那儿打开了车门才转头看她。
他一条胳膊搭在车顶上:“走不走?”
这附近可以说得上是落后又僻静,还是晚上,去哪儿都不可能拦得到出租车。
路无坷看着沈屹西的那辆车,眼神晦暗不明。
沈屹西也不催她,就站那儿等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儿,有人开车不坐白不坐,但路无坷却莫名的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特别是今晚这种抗拒比平时要强烈一些。
路无坷今天心情算不上好,只不过她向来隐藏情绪惯了,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很简单,不过是因为中午奶奶的提到了妈妈钟映淑。
即使奶奶没明说。
钟映淑的死就是扎在路无坷血肉的一根刺,永远拔不掉剔不除。
在路家就算是路智远也不会轻易提起钟映淑这个名字,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当年差点过不去的坎,老太太更是连任何会让路无坷联想到钟映淑的话都不敢提及。
路无坷这个人本该在六七年前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用老太太的话来说,是她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但其实她们都清楚,活着对路无坷来说要比当年她就那样不见了要不幸得多。
而路无坷心里的烦躁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只因为一辆跟沈家挂上钩的车。
她看向沈屹西,比以前任何一次跟他说话的态度都要不好。
“不要。”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沈屹西懒散点了点头,甩上了车门。
他没跟她生气,朝她走了过去,抓过她的手腕往前走。
“行,不坐我的车也行,带你去打车。”
沈屹西没把手机还给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叫了辆车。
两人站在路口,路无坷沉默着没说话。
叫的车二十分钟后才从街道转角那头出现,亮着车灯驶过高低错落的居民楼停在他们面前。
沈屹西打开车门上车,把她拉进了车里。
路智远给她的地址是在郊区的某个小区门口,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沈屹西跟手机那头的齐思铭打游戏,能感觉到身边这只白兔情绪在渐渐平复。
要去的那片郊区离家里不算近,车上昏昏暗暗的,夜色盘旋在公路两旁,不见星月。
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下车沈屹西手头那把游戏刚好打完,在她身后一起下了车。
路智远让路无坷到了给他打个电话,下车后路无坷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路智远那边估计就等着她这个电话,打过去没一秒就接听了:“喂,到了?”
路无坷打量着面前这座小区,安保不错环境也可以,家家灯火通亮。
她嗯了声:“到了,小区门口。”
路智远那边立马一阵出门声:“行嘞,等等啊,我下去。”
路无坷挂了电话。
沈屹西从兜里摸了根烟出来,低头拢火点上。
他把打火机塞回兜里,也没问她找的谁,抽了口烟:“我去旁边等你。”
一路上不跟他说话的路无坷在他转身的时候终于吭声:“嗯。”
沈屹西脚步微顿,没有回头,抬手揉了她头发一把。
路无坷没动。
沈屹西说:“有事叫我。”
“没事。”
他笑笑,没说什么,往旁边去了。
路智远下来得很快,从小区门口出来的时候外套还没穿好,匆匆忙忙地穿上。
看到她路智远眼睛跟亮了似的,迫不及待往她这边小跑了过来。
路无坷就没见过他对她有这么一副好脸色的时候,笑容堆满脸的,脸上褶子都笑了出来:“来啦?钱带来没?”
路无坷从包里拿了个牛皮信封出来,递给他。
路智远虎视眈眈地看着,就想伸手去拿。
路无坷拿着信封的手收了回来。
路智远心急:“怎么回事呢你?”
路无坷说:“钱给你你好歹得告诉我做的什么生意吧?”
“跟你说你听得懂么,”路智远说,“赶紧的,钱拿来,好好学你的习去。”
路无坷不给。
她看着他说:“我听得懂。”
路智远嗓门大,说她:“你又不搞投资,要知道这个做什么,拿来。”
路无坷顺着他这话问:“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这个谁想投资都可以?”
路智远见这女儿好像对赚这个钱有意思的样子,左右瞧了瞧,凑近她搓了搓拇指食指:“只要你有这个。”
路无坷问:“我也可以?”
“看不出啊,”路智远跟听到什么稀奇事儿似的,瞪大了眼睛,“就你这种只会读书的死脑筋居然也会想走这种门路。”
路无坷懒得跟他呛,说:“有钱谁不要。”
路智远见她好像真的对这个有兴趣的样子,压低了语调:“真想知道?”
路无坷点头,问他:“投资大概需要多少钱?”
路智远瞧周围没人,给她比了个数,六万。
他声音沉在嗓子眼里:“投六万,两年后拿一千万。”
路无坷抓住了两个数字:“投六万,赚一千万?”
路智远一听她这质疑的语气就知道她不信:“真的,老黑他那表姐都拿到这笔钱了,人已经在这儿干了三年了,现在都升老总了。”
路智远说这话的时候是指着身后小区的。
路无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这儿办公?”
“就这儿,怎么样,环境好吧?你爸搞的准没错。”
路无坷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路智远没看到。
“每天都做些什么?”路无坷又问。
“那可多了,”路智远说,“忙归忙,有时候还能出去玩玩,还有,你信不,你爸我来这儿后居然看得下书了。”
“什么书?”路无坷很好奇的样子。
“这你以后进去了就知道了,”路智远说,“现在问没意思。”
“你已经交钱了?”
“废话,不交怎么进去。”
“那你还找我要钱?”
路智远说:“这不是要拿去还网贷?你以为你爸这些钱怎么来的啊,当时是借的,不过以后能赚它个百万千万的,还怕这点儿网贷?”
他似乎没那个耐心说下去了,问她:“有兴趣不?爸现在带你上去看看?”
“不了,还得回学校。”
“啧,不早说,早说就不跟你在这儿废话了,人都还在上面等着呢,”他说完朝她伸手,“钱给我。”
路无坷终于把钱递给了他。
路智远嘴都快笑到耳根那儿去了,手沾了点儿唾沫揉开牛皮信封的封口,借着不甚明亮的路灯光把里头的钱拿了出来。
但他拿出来的不是红钞票,而是一沓白纸。
路智远脸色骤然变了,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咬牙看向了自己的女儿:“你他妈什么意思?”
路无坷说:“路智远,你知不知道你被骗进传销了?”
传销这两个字仿佛一把重锤砸在路智远脑袋上,但砸醒的不是他的理智,而是他的愤怒,他手里那把白纸猛地甩在了地上:“老子轮得上你来说?!”
他声音吼得路过的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
路无坷却无动于衷:“轮不着,但你以后欠的这一屁股债又要算到奶奶.头上。”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路智远,他扬手一个巴掌甩在了路无坷脸上。
路无坷没躲,生生受了这巴掌。
男人手上没个轻重,路无坷被打偏了脸,脸瞬间火辣辣地疼。
路智远还想冲过来打她,沈屹西忽然从旁边冲了过来,拎着路智远的衣领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路智远猝不及防被揍得往后踉跄了几步,摸了下脸后看向了眼前的人,又看看站在他身后的路无坷。
“路无坷,跟男同学搞恋爱是吧——”
话没说完,他又被沈屹西拎着衣领子一拳揍在了脸上。
路智远彻底被激怒得丧失了理智,骂骂咧咧地抡过了地上的花盆就往沈屹西头上砸:“去你妈的兔崽子!”
但他一四五十岁的人手脚压根没有这些小年轻利索,只擦到了沈屹西脸侧。
沈屹西反手抓过他给了他几记膝盖:“我操.你大爷。”
路智远被揍到不能回手,开始吼旁边冷漠看着他被打的路无坷:“快把人拉开!路无坷你他妈听见没有。”
路无坷黑发挡了半边脸,冷漠地看着。
沈屹西狠狠拽了下他衣领:“你他妈再骂她一句试试?”
一屁股坐在地上路智远也吼了回去:“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沈屹西半蹲在地上,优哉游哉的,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哦,谁啊?”
路智远指指路无坷:“她爹,你他妈想搞她也要跟着她叫爹的人!”
“巧了。”
下一秒沈屹西太阳穴青筋暴起,一拳狠狠砸在了他脸上。
“老子他妈揍的就是你!”
32、chapter 30
沈屹西丝毫没有因为这是她的父亲就留情面, 下手很重。
路无坷像是失去了知觉,不管路智远怎么吼着让她叫沈屹西停手,她都无动于衷。
而沈屹西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他揍够了把路智远往地上一扔, 起身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路无坷站着没动, 看着他靠近。
他还忍着火气,看到她发红的左半边脸,几乎察觉不出地咬了咬牙, 牵过她的手走了。
沈屹西五指用力扣着, 骨感的指节硌着她的。
郊区的马路上空无一人,连两旁的树都透着股寂寥。
沈屹西也没开口说去哪儿, 只是牵着她一直往前走,路智远的破口大骂很快被甩在身后。
就这样走了有段时间后他才停了下来,没看她,瞧着面前望不到头的路。
“难过吗?”
路无坷一秒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声音平静:“不难过。”
沈屹西转头垂下眼皮看她,语气算不上好:“那痛不痛?”
路无坷听他语气不对劲,抬头看他。
沈屹西脸上被路智远刚猛往他头上招呼的花盆划了道口子,两三寸长,往外冒着血珠,看起来更不好惹了。
路智远甩她脸上那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到现在脸还火辣辣地疼着。
沈屹西说她:“也不知道躲一下?”
她是垂着眼的, 明明连那两片红得像快滴血的薄唇都是一副无辜相,偏偏话说出来硬气得要命。
“我又不痛。”说完就要走。
沈屹西手一拉把她拽了回来:“说你两句还生气了是吧,站着。”
他拿手机叫了车, 牵着她的手没放。
路无坷的手很白嫩,一瞧就是双没有做过家务活的手,软软的。
被沈屹西骨感宽大的手牵着。
她没再跟他对着干。
沈屹西叫完车后扒拉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随口问了她一句:“他一直这样打你?”
路无坷回他:“没有,我奶奶不让。”
沈屹西松开了她的手,从兜里摸了烟出来点上。
他算不上斯文地猛抽了口烟,微眯眼眺着对面的田野。
他语气听不出是认真还是一笔带过:“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奶奶?”
空气寂静了一会儿后。
路无坷说:“你谢不到的。”
她这话回得扫人兴致,却又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明明只是平淡地说着,话里却莫名让人感觉带着刺。
沈屹西当然听得出来,眼角扫了她一眼,几秒安静过后,他转回头,微低颈慢条斯理吹了口烟出来。
“路无坷,话是不是说太早了?”
路无坷没说话了。
他和奶奶,注定是两个不应该有交集的人。
等车的后半段两人无话,半根烟的功夫车就到了。
路无坷打开车门先坐了进去,车门没关。
沈屹西烟头扔在脚下,在她后头上了车。
路上的风景和地标有些陌生,不像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路,七弯八拐的。
路无坷也没问他。
沈屹西后颈枕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车倒是走得不远,很快停在一条还算热闹的街上。
沈屹西根本就没睡,车停下来他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路无坷只能跟在他身后一起下了车。
这个点街上林林总总的店铺还没打烊,在街上闲逛的人算不上多热闹却也不算少,车流喷着尾气碾过路面,很快鸣着笛消失得不见踪影。
下车的地方旁边停着辆摆摊的小推车,热气腾腾地烤着红薯。
路无坷看了一眼,又挪开,跟上前面的沈屹西。
沈屹西找了家药店,推门走了进去。
路无坷才知道他原来是来买药的,沈屹西进去后跟柜台后导购员说话的时候手却还放在门把上,顶着门没让门关上。
路无坷看了眼他鼻梁高挺的侧脸一眼,走了进去。
沈屹西这才松了手,玻璃门自己关上了。
路无坷走进去就听导购员跟沈屹西说:“有冰袋,就前面左转第一个货架上。”
“谢了。”沈屹西往那边走。
他买冰袋用来干什么的,路无坷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她没跟过去。
沈屹西拿了冰袋回来的时候路无坷没在柜台前。
“刚站这儿的女孩儿哪儿去了?”他问柜台后的员工。
那女员工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给他指了下左手边的货架:“应该是在那边买东西。”
沈屹西说谢了,往那边走。
路无坷确实在买东西,蹲在地上从货架最下面那排拿了包医用棉签,手里还抱着瓶碘伏。
沈屹西靠在旁边看她。
余光里身边多了双长腿,路无坷抬头。
沈屹西垂着眼皮看她,明知故问:“买这些做什么?”
路无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知道。”说完不看他了,起身往下一个货架走。
沈屹西看着她的背影,过会儿才起身跟了过去。
路无坷又去找了创可贴,然后一起抱着到柜台结账。
身后的沈屹西手越过她脸侧,拿了钱放柜台上:“一起。”
路无坷压根没有开口的机会。
她背后贴着沈屹西的胸膛,几乎被他圈在怀里。
沈屹西问这结账的员工:“能借点儿水么?”
员工小姑娘早注意到路无坷那发红的半边脸了,一下子了然,又见他长得好看,说:“啊,你是要注这冰袋里是吧。”
她往里头指了下,声音清脆:“往里走那里面有个水龙头。”
路无坷就听他跟自己说:“站这儿等我。”说完就去里面了。
路无坷脸小,又长得白,左脸上那片红很明显。
但她虽然长得乖,身上那股子气质却有点难接近。
柜台后那小女生没敢跟她说话,两人在那儿愣是脸对脸干站了一分钟。
沈屹西很快回来了,跟那女孩儿道了声谢,牵上她的手离开了。
街上人来人往,沈屹西带她去了旁边的小巷里。
巷口没有路灯,夜色打碎在这条巷子里,昏暗里一片混沌。
像剥不开云雾的梦。
沈屹西顺势靠在身后的墙上,把她拉到身前,冰袋压在了她左脸上。
路无坷被冰得眉头微皱,想偏头躲开。
沈屹西把她的脸掰了回来:“还想不想好了?”
路无坷脸被他捧着,躲也躲不开。
黑暗里沈屹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混沌里那双眼睛依旧深邃锋利。
路无坷也看着他。
敷在左脸上的冰袋冒着丝丝冻意,冰得她手脚发凉。
沈屹西一瞧见她脸上那红印就气得牙痒痒,朝她抬了抬下巴:“你爸的事儿你准备怎么办?”
路智远这事儿路无坷早有准备了,她张唇冷淡地说了两个字。
“报警。”
她这副态度沈屹西也不意外,问她:“早知道他加入传销了?”
路无坷看了他一眼,点头。
路智远是路无坷父亲,路智远是个什么德行路无坷可能比他自己都要清楚。路智远这人跟这世界上大多数好吃懒做的人一样,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见钱眼开,就算突然脑子开窍了嚷嚷着要找工作,也只会找那些不用吃苦的赚不了大钱的活儿。
所以奶奶跟她说路智远要投资的时候,路无坷是不信的。更何况人以群分,路智远身边都一些跟他差不多的货色,如果早有那个商业头脑也不至于跟他混在一起。
果然,事实证明只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传销这种东西靠的就是洗脑,天都能给你说成地,整个传销组织编织了一张天.衣无缝的网,把人牢牢套在里头,被愚昧困着而不自知。
每天里头的人无所事事好逸恶劳,却妄想用五位数的钱捞回八位数的钱,天上掉馅饼都不可能有这等好事。
偏偏这些人不可能清醒,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被上天眷顾的幸运人,相信馅饼是真掉到了他们头上,然后越陷越深。
就路智远那德行,可能让他耗个三年五年他都不会清醒。
沈屹西问了她一句:“他是你父亲,真报警?”
她说:“不报警他不会清醒。”
跟这人不是她爸似的。
沈屹西笑了笑。
跟任何一个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感兴趣的男生一样,碰到路无坷这个人后,沈屹西也不可免俗。
不管是她这个人,还是她的亲人,或者是她枯燥单调的生活。
他通通都有探知欲。
“你妈呢?”沈屹西问。
路无坷原本已经松懈下来的神经突然紧绷。
沈屹西这句话就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猛地把路无坷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像是一瞬间从迷雾缭绕的梦境里清醒。
只是短短这么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沈屹西是这一辈子都站在她对立面的人。
可她明明一直是知道的。
她知道沈屹西是沈家的血脉,那个让妈妈轻而易举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沈家。
即使在这种光线昏暗的情况下,沈屹西还是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
他微皱眉,正想去碰她脸,手忽然被她一巴掌拍开。
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巷子里仿佛撕开了一个口子。
路无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不愿让他帮她敷冰袋了,转身想往巷外走。
沈屹西沉着脸,手一伸抱过她腰把她给勒了回来。
路无坷不给他抱:“我要回去了。”
沈屹西怎么可能让她跑,声音沉了下去:“又发什么疯?”
他把她抱在怀里:“前一秒还好好的,又哪里惹着你了?”
“沈屹西,”路无坷看着他眼睛,“你让我回去。”
沈屹西说:“还没给我上药就想走?没门儿。”
他低下头,唇碰了碰她发红的那边脸。
若即若离的,沾了**的。
路无坷瑟缩了一下。
沈屹西变本加厉。
怀里的人挣扎几下后渐渐没了动静。
沈屹西箍着她的腰压在自己怀里。
路无坷就这样在他怀里待着没动。
她冷着脸,隔着一层衣料,毫无预兆地一口咬在了沈屹西肩膀上。
沈屹西慢悠悠倒抽了口凉气,垂下眼皮瞧她。
她小嘴利齿,真的铆足了劲儿在咬。
沈屹西没制止她,任她咬着。
巷外有车经过,引擎声消失在了街上,黑暗再次吞噬了他们两个人。
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砸在她耳边,有力的,平缓的。
不知道就这样听了多久,直到唇齿间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路无坷齿间才慢慢松了劲儿。
沈屹西还紧紧扣着她的腰,她的呼吸轻轻浅浅的,落在他肩膀上那片发疼的肌肤上。
这一咬,她是带着发泄的,甚至是带着恨的。
却又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路无坷没抬眼看他,眼睫垂着。
“沈屹西,你真的很烦。”
沈屹西被她这么一咬也没生气,笑了下:“是么?”
33、chapter 31
虽然被咬了一口, 但沈屹西能感觉到她脾气下来了。
沈屹西脸上被划拉的那道口子不算深,伤口血锈暗沉。
一平时干起架来眼都不眨,不管哪儿有点伤口都懒得管的人, 此刻却硬是拽着路无坷的手伸进装药的袋子里。
“用不用我教?”这人一看就是个经常给自己处理伤口的老手。
路无坷就想走:“你会你自己弄。”
沈屹西抓住她的手:“我要是自己弄的话还等到现在?”
路无坷半晌抬了眼睫看他。
沈屹西耷拉着眼皮, 朝她扬了扬下巴,开始说浑话:“赶紧,再不弄血流干了。”
路无坷知道自己如果不给他上药他还真有可能把她堵这儿一晚上。
她去拿袋子里的棉签和碘伏, 小声嘟囔着血流干才好。
沈屹西笑:“骂人呢?”
她没说话, 默认了在骂他。
她撒气归撒气,沈屹西惯着她, 让她把气都撒他身上,但给他处理伤口这事儿没得商量。
他低头去看她脸,故意逗她:“药谁拿的?”
路无坷棉签沾了碘伏,闻言棉签用力戳他伤口上。
沈屹西跟肉不长他身上似的, 完全没点儿反应,反倒笑笑地看着她。
“还能不能再幼稚点儿?”
路无坷默不作声,给他伤口消毒。
即使是在夜晚这种光线黑暗的环境下,路无坷肤色依旧白到晃眼。
又长了张叫人不舍得对她大声说话的脸。
也不知道路智远对着她这张脸怎么下得去手的。
沈屹西视线落在她左边脸上,路无坷细皮嫩肉的,那片红在她脸上格外扎眼。
每次多看她一眼,都会后悔没把人揍狠一点儿。
她也是个硬心肠的, 她爸被揍成什么鬼样她都不管。
就这么一个人,现在正拿着棉签帮他清理伤口。
两张脸离得近,呼吸交融在一起。
男生的气息温热到强势。
路无坷抬眼。
夜色模糊了沈屹西眉眼的锋利, 倦怠搭在他眼皮上。
他瞧着漫不经心,目光却是一直在盯着她。
被她看到他在看她,他也丝毫没不好意思,还是光明正大地看着。
路无坷转开了眼。
她从袋子里拿了创可贴出来。
沈屹西就没贴过这玩意儿,在她撕了包装纸后拿着那片东西要往他脸上贴的时候偏开了脸。
“不贴这玩意儿。”他说。
路无坷创可贴拿在手里,看着他一副认真样儿:“还在流血。”
沈屹西对上她那双眼睛。
路无坷执拗地看着他。
四目对视良久,沈屹西偏开了头,又转回来。
服了,拿她没辙。
他把脸凑了过去。
路无坷看了他一眼。
他朝她抬抬下巴:“你不是想贴?贴。”
路无坷一点儿也不客气,把粘在指尖的创可贴撕下,贴在了他脸上那道伤口上。
创可贴贴在他脸上和他身上那种流氓痞子的调调毫无违和感。
“满意了?”他问她。
路无坷从他怀里出来,想走:“弄好了,我回去了。”
得,还哄不好。
沈屹西伸手拽住她手臂:“还生气?”
路无坷把东西扔进了墙边那个铁皮垃圾桶里:“没有。”
看她就这么把东西扔了,沈屹西说:“肩膀上你咬的不管了是吧?”
路无坷到现在齿间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她有点心虚,毕竟真是她咬的。
还没回答,就听沈屹西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话。
“还是打算让它留印儿?”
路无坷心里一跳。
她没那个意思,下意识否认:“没有。”
说完弯身想去拿垃圾桶里扔掉的东西。
沈屹西一把她拽了起来:“行了,知道你没有。”
肩膀上靠近锁骨那块儿被她咬得一阵发疼,但他没想让她处理这伤口。
沈屹西从兜里摸了根烟出来咬进嘴里,看到她打火机拿到一半又塞回去了,就这样叼着过过嘴瘾。
他嘴里咬着的烟随着他说话上上下下点着。
“路无坷,我去给你买个东西。”
“买回来不赌气了行不?”
路无坷看了他一眼。
沈屹西也没有她不答应他就不去的意思,好像早打定了主意要去给她买什么。
他从墙上起身,声嗓在这夜色里染了丝倦懒:“在这儿等我。”
他压根不担心路无坷会跑,因为她手机还在他兜里揣着,说完就出了巷子。
巷口时不时有行人经过,说话声近了又远。
沈屹西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街上多的是店铺卖吃的,各种食物的味道蹿在一起。
沈屹西找到了街角那位烤地瓜的大爷。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大爷已经在收拾东西往三轮车上放,看有人停在推车前,那大嗓门吆喝了一嗓子:“小伙子收摊咯,不卖啦。”
沈屹西瞧着车上那堆瓶瓶罐罐,问:“不能给烤一个?”
大爷满头发白,摆了摆手:“这东西都收起来了,烤起来太麻烦了。”
关键是一个红薯能赚多少钱,起个炉都不够回本的。
沈屹西拿了张红色放他车上:“给烤一个。”
大爷混这么久还没见过这样的客人,这要给个十块二十块的他还可能答应,这一下给一百,大爷是个老实人,没忍住好心提醒了他一句:“小伙子,你这一百就买一个不划算啊,实在想吃的话明天我还在这儿,不用着急这么一会儿。”
沈屹西已经把嘴里那根烟给点上了,分明就是要等的意思。
他看着大爷笑了下:“挺着急的,您给烤一个吧大爷。”
在这社会上讨生活的哪个不见钱眼开?人投胎来这世上走一趟,都是在和钱过日子,从出生到死都离不开金钱这个俗气的东西。
大爷有时候在这儿摆摊一个晚上都赚不到几十块钱,要说这一百块他不动心是假的,很快就收了钱给烤了。
沈屹西站去了路边上边抽烟边等着。
……
路无坷在巷子里没等多久沈屹西就回来了。
乌漆嘛黑的她看不清他手里拿的什么,倒是先闻到了味儿。
热乎软糯的,带着碳烤的焦甜。
闻到味道的路无坷一愣。
沈屹西已经从巷口到她面前,递给她手里的纸袋,示意了她一下。
路无坷视线从纸袋上挪开,往上落在他脸上。
她不知道沈屹西怎么知道她喜欢吃烤红薯的。
沈屹西说:“刚下车眼睛都快粘这上头去了,不吃?”
路无坷视线又从他脸上挪开,落到纸袋上,半晌才伸手去拿。
平时看着不好惹,拿点儿吃的就能把她给贿赂了。
沈屹西觉得好笑。
纸袋哗啦一阵响,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节,拿了过来。
沈屹西手插回兜里,问她:“还生气不?”
路无坷得了便宜还卖乖,拿着他给买的红薯,睁眼说瞎话:“我又没生气。”
沈屹西哼笑:“行,那就是不生气了。”
路无坷:“……”
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问她:“想回家吗?”
路无坷当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
沈屹西视线从手机上离开,看向她:“带你去玩玩?”
路无坷问他:“齐思铭的生日会么?”
路无坷平时基本不会聊到男生,齐思铭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破天荒。
沈屹西闻言微眯了眯眼,眸色有点危险。
路无坷偏偏不解释,往巷外走:“我要去。”
半晌听见身后那人懒懒散散应了声,跟了上来:“行啊。”
齐思铭聚会定在东郊一家酒吧里,他生日是明天,至于今天提前庆祝就是为了那个零点。
跟狐朋狗友扎堆喝酒吹牛也比一到零点各种往手机里蹿的生日祝福来得好。
沈屹西带着路无坷到酒吧的时候零点已经过了。
齐思铭一晚上给沈屹西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把人叫来,后来打不通他还给许教授去了个电话,问他沈屹西是不是跟他玩车去了。许知意那会儿应该是在外头吃饭,电话那头有女孩儿说话的声音,他跟他说没有,昨儿沈屹西刚跟他玩过车。
这放以前简直就一稀奇事儿,以往沈屹西除了玩车,就算是他女朋友,他也不可能做到不喝酒去陪人。
但放现在齐思铭就不觉得奇怪了。
就奶茶妹那女的,沈屹西对她的上心程度比对他之前那些前女友加起来的都多。
他难得在沈屹西身上找到了点儿人情味,以前的沈屹西虽然浪,但每段恋爱都谈得不走心,好像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有也行,没有也罢,就过个瘾。
现在跟以前比简直变了个天。
果然晚会儿沈屹西就带着人一起来了。
虽然今晚是齐思铭这个寿星的主场,但不少女生肯定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知道齐思铭跟沈屹西关系好,来这儿瞧沈屹西的。
齐思铭那表妹就算一个,在这儿坐到都快望眼欲穿了。齐思铭跟她说了沈屹西今晚有可能不过来,她都坐着不愿意走。
一个个的都好沈屹西这口。
现在沈屹西都把人带过来了。
得,在场得一堆女孩儿失恋了。
沈屹西刚带人进来,齐思铭就带头起哄,酒瓶把酒桌敲得震天响,就差把他们两个怼一起亲嘴了。
这帮人都酒肉朋友,平时玩笑开得飞起,各种浑话往外蹦。
沈屹西把路无坷挡在身后,笑骂了句:“行了啊。”
路无坷耳边是快把耳膜震碎的摇滚音乐,还有他嗓子里漾着笑的声音。
“屹哥,来晚了啊,罚酒罚酒。”
沈屹西很爽快:“行。”
路无坷刚进来就看到阿释了,阿释这个千杯不倒的当然也看到她了,朝她招手。
沈屹西想带她去落座的时候,她拽了拽沈屹西的衣服。
沈屹西应该是感觉到了,顺势微低头去听她说话。
彩灯斑驳陆离,晃过他深邃的眉眼和高挺鼻梁,黑色的眼睛里溺着五光十色。
路无坷忘了说话。
沈屹西抬眼皮朝她看了过来。
路无坷对上他视线,凑他耳边喊:“我要去找阿释。”
沈屹西应该是没什么印象,略微皱了皱眉。
路无坷给他指了指阿释的方向:“我朋友。”
沈屹西认人不认名儿,他认得阿释是她身边的朋友。
他目光从那边收回来,问:“齐思铭生日聚会这事儿你朋友告诉你的?”
这样就解释得通她为什么知道齐思铭生日这事儿了,很显然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不提路无坷都忘了这茬了,抬头就看见他眼里那抹若有似无的笑。
齐思铭生日聚会这事儿确实是阿释告诉她的,不然她压根不可能知道。
这个理由对沈屹西来说明显很受用,他说:“行了,过去吧。”
他往齐思铭他们那边示意了一下:“我就在那边,有事儿过来找我。”
就进来这么会儿功夫,路无坷已经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了。
好奇的,探究的,嫉妒的。
路无坷不像其他女孩子在面对这些目光怯场胆小,她一点儿也不害怕,或者说她压根没把这些目光放在眼里。
她去了阿释那边。
刚坐下就被阿释拉着义正言辞地一顿谴责:“好你个路无坷,跟我说不来结果跟男人一起来了,重色轻友啊你。”
沈屹西已经在齐思铭他们那边坐下了,几个男生吹着酒瓶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几个人带着笑意的眼风是扫着这边的。
路无坷目光隔着一桌堆满酒瓶的酒桌和沈屹西对上了。
身边的人应该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他靠在椅座里笑着踹了那人一脚。
路无坷挪开了眼,耳边的阿释还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她应该是喝了不少,话不知道比平时多了多少倍,最后稀里糊涂地抱着她哭,说她家白菜要被猪拱了。
路无坷没忍住笑了:“喂,许婉柔,沈屹西听到了。”
“我靠。”阿释本来就没醉,就是闹着玩,一听这话吓得一激灵,一抬头才知道自己被路无坷耍了。
她转脸就去挠路无坷痒痒:“路无坷你烦死人了。”
那边的沈屹西瞧着她脸上的笑,烟送到唇边抽了一口。
齐思铭跟鹰子关系还不错,这趟生日聚会鹰子也过来了,刚沈屹西把人带进来的时候他就认出那是奶茶妹了。
此刻的鹰子无比后悔当时脑子一抽去追人。
追谁不好,偏偏追了个沈屹西看上的。
齐思铭在旁边直乐,丧心病狂地灌他酒,沈屹西在旁边事不关己地抽着烟,看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就是默认了齐思铭这一举动。
男生们之间闹得开,有事儿一两杯酒就能解决。
这帮人都知道沈屹西最近身边有段时间没人了,今晚他带了个女孩儿过来,又有了话题,个个开着他的玩笑。
说着说着难免就扯到了床上那档子事儿上,一男的喝上头了往沈屹西手里塞了个东西。
一小块,方的,棱角有点儿刺手。
“屹哥,”那人笑得贱兮兮的,“这个用起来贼爽,今晚试试?”
沈屹西夹着烟低头看了那套一眼,闷闷笑了起来。
34、chapter 32
沈屹西酒都没还喝上, 就碰上了前来寒暄的老熟人。
那人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手里端着杯酒,脸上堆满笑:“好久不见了啊, 年轻人。”
沈屹西翘着腿靠在椅座里, 笑了笑倾身想去拿桌上的酒杯喝一口回敬,却被在身边坐下的男人压住了手臂。
他挑眉看向来人:“戴经理,管这么宽呢, 不让喝酒?”
“哪儿敢, ”戴经理笑说,抬起酒杯往那头的卡座示意了一下, “这不有个事儿麻烦你,待会儿跟我底下那队员切磋切磋,喝上头了还好摸方向盘么?”
沈屹西顺势往那头看了眼。
那人他也不是不认识,混赛车圈的大多数都耳闻过。
一十六七岁的男生, 国内车队很少有年纪这么小的,这男生父亲本身是位赛车手,跟大多数希望子承父业的父亲一样,打这孩子生下来这位父亲就是打算让他往赛车这方面发展的。
这男孩父亲是位挺有名的车手,前两年在赛道上意外身亡,英年早逝。他这孩子倒是争气,有天赋有野心, 小小年纪就给国内数一数二的车队招揽了。圈内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想看他能不能成为他第二个父亲。
戴经理说:“这孩子年纪小不上道,你给调.教调.教。”
沈屹西也就大了他个四五岁, 他收回目光,笑说:“可担待不起调.教这词儿,邵司泽那车说不定开得比我好多了。”
戴经理哈哈笑:“你这就谦虚了啊,别说我了,就我队里那小子自己都不信。人年轻小姑娘现在都追星,我们这圈子里的小年轻是都把你树成标杆了,就指望着哪天超过你这个目标。”
沈屹西眼睛一直守着那边的路无坷,他烟还没抽完,又吸了一口:“还是那句老话,强捧没意思。”
戴经理和沈屹西打交道也不下十次了,这人看起来谦虚客气实际上路子野得不行,简单粗暴点儿来说就是凭实力说话。
这种人哪个车队不想招揽到自己车队里?作为国内有名的车队,戴经理不止一次两次发出邀请。别说国内了,国外有名的车队都给他抛过橄榄枝。
但沈屹西这人狂得很,一个都没应承。
戴经理又问:“真不考虑来我们车队?”
沈屹西那套在手里抛着玩,说客套话:“车队都组建一半了,再去你那儿岂不是前功尽弃?就不折腾了。”
沈屹西半年前自己搞了个车队,已经招揽了几位队员,个个实力不不差,玩车烧钱,经营车队这事儿更烧钱。真成功了还好,这行来钱来得快,但失败了就另说了,能落个倾家荡产的下场。
当然就沈屹西这种背后有强大靠山的,这点儿钱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
但戴经理还是不得不夸赞了一句:“年轻人真是有胆量。”
“过奖了。”
戴经理要起身走了,问他:“跟我底下那队员玩玩,赏个脸不?”
齐思铭一直竖着耳朵在旁边听着,听到这儿撞了撞沈屹西胳膊撺掇他去玩,说给他生日弄点儿刺激的,男生爱看的都这些能让肾上腺素飙升的东西。
齐思铭压低了声音:“屹哥,上呗,都亲自送上来的人头怎么不收?”
鹰子也听到了,也跟着齐思铭一起撺掇:“屹哥,上啊,正好让我们这些摸不到车的饱饱眼福。”
戴经理还在一旁问。
沈屹西说:“车没开过来,不玩了。”
“没车有什么,我们半个车队的人都过来了,还怕没车?你随便挑一辆开。”
送上门的哪有不血虐的道理。
沈屹西哼笑了声,也不推辞了。
他摘下唇间的烟,烟蒂浸在了酒杯里:“走呗。”
他从沙发上起身,却不是往外面走。
路无坷在跟阿释说话,说到一半阿释拱拱她:“沈屹西过来了。”
路无坷抬头就见沈屹西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齐思铭那群男生见状又在起哄,吹了几声口哨。
路无坷低下了眸,抠了抠掌心。
沈屹西停在了她面前,叫了她一声:“路无坷。”
她抬头看他。
沈屹西抓过她的手把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牵过她往外走,语气跟说晚上吃什么似的:“带你去兜个风。”
男人这种生物胜负欲是扎根在血肉里的,看谁都像孙子,一较量起来很有看头。
不光齐思铭他们这些不在行的跑出来围观了,连邵司泽那些队友,也就是戴经理底下那些队员,通通对这场比赛好奇得不行。
邵司泽年纪不大,看起来却像个小大人,话一点儿也不多,跟多说一句都要了他命似的。
用那会儿站路无坷身边的阿释的话来说,就是一冰山美男。
是的,邵司泽那张脸长得还挺好看。
不是小白脸,是那种棱角分明的硬朗。
就阿释喜欢的那款,长着一双冷淡的双眼皮,五官看起来让人很有那方面**的那种。
阿释开黄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路无坷都习惯了,面不改色地听她在耳边说邵司泽那鼻子看着那方面就很厉害。
沈屹西挑完车就回来了,阿释都没跟她说上几句话人就被沈屹西带走了。
戴经理看沈屹西还带了个女孩儿,饶有兴味地说:“人一小姑娘不害怕么,就不怕待会儿把人给吓着了?”
路无坷:“……”
“害怕?”沈屹西闻言笑了声,“您小看她了。”
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就她了。
而且也得她自己肯他现在才有机会带她上车,从刚开始说带她去玩车到现在她没说过一句不要,很明显就是感兴趣了。
要是她不想玩的话她早不干了。
戴经理有点儿意外,看了路无坷一眼,看起来就一清纯小女孩儿,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害怕的样子。
但他也没说什么,又看向沈屹西,拍拍他的肩膀,脸上皱纹笑得都多出了几条:“到狠话环节了是吧,待会儿小心被邵司泽干下来啊。”
沈屹西笑:“把您那心揣回肚子里,我敢跟你保证这事儿不可能发生。”
路无坷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这凌晨的夜幕下,这人是有光的。
沈屹西这人身上好像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不是那种盲目的自大,而是从小骨子里被养出来的那种养尊处优的优越感,还有天赋和实力自身带给他的底气。
这种男人不管到了多少岁,都是迷人的。
路无坷挪开了眼,戴经理还在开怀大笑,说着他这年轻人傲得很,不过他喜欢。
年轻嘛,就应该有那个狂劲儿。
更何况戴经理知道他不是开玩笑,这小子开起车来这里头就没有比他开得好的。
另一边邵司泽已经上了车,戴经理没再耽误他们时间,沈屹西带路无坷上了车。
他让路无坷坐进副驾后关了车门,上了主驾。
沈屹西他们跑的是拉力,跟场地赛车手跑沥青赛道不同,拉力赛赛车手赛道小到公路,大到沙漠戈壁,这些都可以成为他们的赛道。
他们今晚这场比赛就是跑公路,定输赢的方式很简单,就一个字,快。
一圈下来谁先回到酒吧谁就赢了。
跑拉力的赛车都是经过改装的,不管是车身还是车内,都和平时开的车有很大不同。
路无坷系安全带的时候问沈屹西:“你为什么选这辆车?”
沈屹西不知道在调车上的什么东西,说:“长得好看。”
这跑车通身宝蓝色,外形确实可以用拉风来形容。
路无坷:“……”
沈屹西笑着偏头看她:“还真信了?”
路无坷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沈屹西觉得好笑,又跟她说:“这里头很多东西都有讲究,小到这个按钮,大到变速箱,哪里性能稍微差点儿玩起来不带劲儿。”
这人做什么都是为了刺激。
路无坷默默地看沈屹西调试着车上这堆复杂的零件。
过会儿他问了她一句:“坐过赛车吗?”
她摇头。
“不害怕?”沈屹西抬眼皮看她。
路无坷看着他眼睛:“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敢上我车?”沈屹西笑了。
她没说话。
“上了我的车就别想下去了。”
她说:“我也没想下去。”
沈屹西笑了笑,没说什么,发动了引擎。
车窗紧闭,隐隐约约能听见外头齐思铭他们吊儿郎当的欢呼和口哨声,路无坷往窗外看了眼,就看见阿释和齐思铭勾肩搭背的往这边挥手,脸上全是兴奋。
车前几十米处站了个人,车前灯光束里的细尘起起浮浮。
路无坷整个人被安全带紧紧勒在座椅里,身体随着发动机猛烈地抖动着,虽然她胆子大,但此刻还是紧张了。
排气声怒吼叫嚣着几乎快把车子撕扯开,沈屹西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转了下脖子舒展筋骨。
路无坷听见了他的声音。
有条不紊的,胜券在握的。
“放心,你人我一定给你安全带回来。”
路无坷侧头去看他。
逼仄狭窄的空间里,他看着车外的眼神专注又从容不迫。
昏暗的车里只有跃跃欲试的几乎快冲破耳腔的引擎声,他们只听得见彼此的声音。
路无坷沉默了会儿,转回了头。
这种情况下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沈屹西没再跟她说话,等着发令。
几乎一声令下的同时,路无坷整个人被一股很大的惯性扯着甩进了椅背里。
沈屹西的车冲了出去——
两旁的东西流水似的往后疾速倒退,甚至分不清是建筑还是植物。
路无坷还来不及反应,沈屹西已经行云流水过了个弯。
改装后的赛车速度要比平常轿车快很多,只不过眨眼间沈屹西又出了个弯。
在此之前路无坷对赛车是一无所知的,第一次直面这种疾速的运动,只觉得灵魂几欲出窍。
邵司泽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几乎快追上沈屹西,两车在公路上来回较量。
夜色苍茫,远山连绵,公路上的他们犹如脱缰野马。
视野所及画面混乱快速,赛车左甩右追。
路无坷身体随着车身来回甩动,心脏狂跳。
她看了眼沈屹西,他状态和平时差不多,不紧绷也不过分松懈。
但路无坷感觉到了他身上那种几乎快冲破肉.体的撒野,一种进行极限运动时带来的疯狂和酣畅淋漓。
也就是同时,沈屹西挑起眼皮从后视镜里对上了她的视线。
路无坷挪开了目光,等再抬眼的时候沈屹西已经没在看她了。
弯道最容易甩掉对手,很快到了个急弯。
沈屹西拉了手刹锁死了后车轮,路无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轮胎在柏油路上摩擦出巨大的声响,车身甩进了弯里。
一通动作行云流水,沈屹西提前给了油门,车倏忽冲了出去。
邵司泽瞬间被甩在了车后。
沈屹西瞥了眼后视镜。
路无坷发现这人居然还有时间笑。
真的好嚣张。
沈屹西踩着油门驰骋在宽阔的公路上,邵司泽没再追上来。
公路两边墨色的黑影往后快速倒退,不见星月。
路无坷某些一直意图压在心里的东西在这种速度的冲击下跑了出来。
势不可挡,来得汹涌。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场景都虚化成了那年的瓢泼大雨。
路无坷清楚地知道是六七年前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
母亲身下的血被雨水冲刷成了细丝,她是躺在血泊里走的。
那是一个只有车、血、雨水,医院滚动的推车声和晃动的白炽灯的夜晚。
路无坷脸色苍白,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已经被沈屹西停在了某条街边。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街道,旁边的商铺早关了门。
沈屹西解了安全带去看她:“怕怎么也不跟我说?”
路无坷看着他,一直盯着他看。
沈屹西食指曲着顶开了她的牙齿,说她:“你这嘴唇是不要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咬着唇,半晌才吱声:“是不要了。”
云层很厚,无边夜色下,她的脸泛着苍白。
衣裳被安全带勒得微乱。
沈屹西手从她嘴里拿出来,不由自主顺势低头去亲她唇角,闷笑了声:“那我可舍不得。”
路无坷手指微动了动。
她明明可以和这个人不该有交集的。
他又亲了亲她。
算了,死就死吧。
沈屹西估计是嫌创可贴贴脸上碍事儿,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撕掉了,脸上的伤口还微微渗着血。
她抬手挂上了他脖子,凑上去他那伤口舔了下。
沈屹西眸色暗了暗。
她看着他眼睛,又凑过去那伤口轻轻啜了下。
沈屹西掐上她的下巴,微眯眸瞧着她:“来真的?”
“你说呢?”路无坷手挂在他脖子上。
沈屹西闷笑了声,掐着她的下巴对着她的唇亲了下去。
35、chapter 33
沈屹西这人连接吻都是放浪不拘的。
唇粘着唇, 热息相勾。
他扣着她下巴,不是浅尝辄止,顺势顶开了她的牙关。
路无坷迎了上去, 交缠上了他的。
她攀着他的脖子, 一点儿也不胆怯。
还是个新手,亲倒是挺敢亲的。
沈屹西垂着眼皮看她,笑了下, 扣着她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车窗外整个夜晚都是温柔的。
沈屹西好像很有耐心, 循序渐进勾着她,渐渐把她弄成了一滩水。
路无坷毕竟只是个新手, 很快气息被弄得毫无章法,却也不因此弱了一截。
他们棋逢对手,相互迎合,一个吻热得车内几乎快融化。
她身上的安全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沈屹西解开了, 背抵在了车窗上。
从亲上两人就没分开过一瞬,沈屹西这人不让着她的时候她压根招架不住,舌根被他吮得发疼,气息被他控制着无法自主呼吸。
路无坷差点儿断了呼吸。
沈屹西松开了她,从胸腔里闷出了声笑。
他是故意的。
路无坷胸口起伏,从下往上对着他的视线,愤愤的。
但就她纯得要命的长相, 这眼神根本没几分威慑力,反倒让人想弄碎。
两人对视良久。
路无坷眼前一黑,她的眼睛被他宽大的掌心捂住了。
男生的手背筋络分明, 扯着骨感修长的指节。
路无坷眼睫在他的掌心里轻颤了颤,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靠近。
先是唇,他浅尝了下。
“别这样看我。”他说。
沈屹西含上她双唇,虚笼着,若即若离的。
他轻咬她唇珠,气息缠着她的。
“不然我会现在就想要了你。”
路无坷心脏一动。
车厢里一时只剩寂静,暧昧的,沾着欲的。
沈屹西像开了荤的兽,从她唇吻到她脖颈。
来到她锁骨边的时候,沈屹西想到了肩膀上她咬的那块儿。
他若有似无从鼻子里出了一声,问她。
“来个一对儿的?”
他呼吸就在她颈窝那儿,路无坷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手还挂在他脖子上,说好啊。
沈屹西松开了她眼睛。
路无坷被捂了会儿,眼前一片朦胧。
他说她:“你是真不知道多疼是吧?”
路无坷眨了下眼睛试图把他看清晰一点儿,一副天真样儿:“很疼吗?”
沈屹西瞧着她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真他妈会勾人。
他忍了忍,最后只在她那处狠狠啜了个印儿。
路无坷被他吸得发疼,皮肤白白嫩嫩的立马起了红。
她说他:“流氓。”
沈屹西唇已经流连到她脖子那儿去了,笑:“你刚知道?”
他还抱着她亲,路无坷也没推开他,说:“你比赛要输了沈屹西。”
沈屹西嗓音里有种沉迷美色的慵懒,放荡的,奢靡的。
他嗓子染了丝嘶哑,话里没什么所谓:“早赢了。”
路无坷虽然不懂赛车,但她莫名觉得他这话说的就是在公路急弯甩掉邵司泽那会儿。
确实是一通很漂亮的操作。
“不过就算输了也没什么,”他话里就没一句正经的,“要不现在能有地儿亲你?”
沈屹西这么一说路无坷才想起这车还是别人的。
路无坷不是那种听见这种话会害羞的。
听见这话,她偏偏低头去亲他嘴角。
却不知道这样一下一下轻轻地啄着纯情得不行。
还是亲的嘴角。
真他妈难忍。
沈屹西觉得再给她亲下去真完了,偏头对准她唇狠狠亲了口,然后起身退开。
他靠回座椅里,降了车窗,一边胳膊搭在上头。
缓了会儿要去摸烟的时候对上了她看着某处有点好奇的眼睛。
被他发现了路无坷挪开眼,偏头看向了车窗外。
沈屹西拿过烟盒,觑她:“怎么不看了?”
他抽了根出来塞进嘴里:“看吧,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路无坷:“……”
沈屹西发现她耳朵红了,性子挺倔,身体倒是诚实。
他笑了笑,也不逗她了,转头看车窗外抽烟平心静气去了。
路无坷和沈屹西回去的时候齐思铭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戴经理那个车队也在。
沈屹西推开车门下来的时候,齐思铭蹲在路边上嘴里叼着根草,对着他声音有气无力的:“屹哥,你们这时长是认真的吗?”
戴经理车队一小孩儿也开玩笑:“沈哥,下个月比赛我好像有信心拿冠军了。”
说完就被戴经理打了:“给你傲的,再傲试试,下个月拿不到第一扣奖金。”
男生一阵哀嚎。
戴经理笑着走了过来,往他们后面看了看,又收回目光看向沈屹西,问他:“什么时候甩掉的?”
沈屹西手插在兜里,笑:“对你底下队员这么没信心?”
戴经理:“人也得实事求是不是?”
路无坷发现沈屹西这人看着一副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儿,实际上为人处事各方面都很周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就像现在他站在戴经理面前,言行举止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他就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
有时候他是年少轻狂的,却也是老气横秋的。
戴经理说:“邵司泽这小子再耐心一点儿,指不定这后面还能掰回一成。”
沈屹西有点意外,挑眉:“还没回来?”
“可不是嘛,我猜这小子应该是撂摊子走了。”
邵司泽到现在还没回来,最了解他的除了对手,就是带他的人,戴经理最清楚邵司泽那脾气,脾气大还孤傲。就现在来说他肯定还不是沈屹西的对手,可能当下被沈屹西远远撂在身后的时候他就直接走了。
而沈屹西肯定后面也干什么去了,这速度不是他的实力。
不过像邵司泽那种人,肯定也不稀罕于捡漏,输了就是输了。
戴经理拍拍他的肩:“下次有机会再切磋切磋,今晚够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沈屹西钥匙扔给他:“谢了。”
“什么谢了?”
“让我把女朋友追到手了。”
路无坷一愣,就见戴经理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她挪开了眼,也没去否认沈屹西的话,走开了。
沈屹西瞥了她一眼。
戴经理笑着说沈屹西:“你这小子身边女孩儿换得挺快啊。”
沈屹西瞧着路无坷往阿释那边走的身影,淡淡应了声:“是么?”
“不过以前就没见过你把女孩儿往车上带,你师父之前还夸你在这事儿上拎得清不乱来,今天看来你这小子是分人。”
沈屹西笑笑,没说什么。
路无坷去找了阿释,阿释好奇地拉着她问东问西,一会儿问她在车上刺不刺激,一会儿又问她害不害怕。
其实路无坷不害怕,甚至要命地和沈屹西有了同样的感觉。
觉得刺激。
不想起那些事的话。
她说:“有点儿。”
阿释很惊讶:“就有点儿啊?我刚看沈屹西那车飙出去,心脏都快静止了,太吓人了。”
她拍着胸脯说:“要是我早吓得魂儿都没了。”
两人聊了没几句跟戴经理寒暄完的沈屹西就过来了。
沈屹西停在她们面前,看着路无坷:“我送你回去。”
他知道她奶奶在家,她肯定是要回去的。
路无坷刚在酒吧里早跟阿释说好了回她家,她抬头看沈屹西:“我跟我朋友一起回去。”
齐思铭接下来还有一堆要玩的,阿释今晚本来想一起玩个通宵的,反正现在回学校也回不了宿舍,门禁时间早过了。
但看到路无坷来了后她就想去路无坷家蹭床睡了,这里头她就跟齐思铭熟点儿,虽然跟其他不认识的人一起喝酒也挺好玩的,但她酒喝多了有点犯困了。
流水的酒铁打的阿释竟然也有喝酒喝到发困的一天,当时还被路无坷抓着调侃了几句。
此刻路无坷为了她拒绝了沈屹西送她回去,阿释莫名觉得自己当了个的电灯泡。
还好沈屹西好像没有怪罪她的意思,都没看她。
他对路无坷说:“你是不是忘了我车还在你家楼下了?”
路无坷愣了下,才想起来真的是。
沈屹西这人一向是不容拒绝的:“收拾收拾,我送你们回去。”
齐思铭在旁边听到了,问沈屹西不留下来喝酒吗。
沈屹西让他今晚尽兴玩儿,明天再找个时间请他这个寿星吃顿饭。
齐思铭送了他四个大字,重色轻友。
阿释听到这话的时候在她耳边说:“大家都知道沈屹西在追你诶,今晚齐思铭还跟我说他就没见过沈屹西对谁这么纵容过,他说你老气沈屹西。”
路无坷:“……”
阿释这话是趴在她耳边说的,沈屹西没听到,还在那边跟齐思铭闲扯。
“齐思铭说沈屹西脾气不是很好,你这么气他他居然都没生气,换以前他早跟人分了,谁稍微蹬鼻子上脸一点儿都不行。”
路无坷沉默着,没说话。
这酒吧离学校近,离路无坷家就远了点儿,阿释拉着路无坷去了趟洗手间。
路上遇到了戴经理底下的那帮人,玩赛车的人大多数年纪不小,就路无坷后面那邻居王渐东那个年纪的。
眼下路无坷和阿释在走廊遇到的就是两个三四十岁的成年男人。
路无坷会注意到他们是因为他们正在说沈屹西。
大家混的都是同个圈子,难免会成为别人的谈资,阿释才是最八卦的那个,早竖起了耳朵屏声敛息地听着。
“沈屹西那小子早晚得栽,车开得太野了。”
“可不是,不都说十几岁那会儿撞死了两个人。”
男人们走路脚底生风,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很快从她们身边经过,说话声渐远。
阿释回头看了那两个人一眼:“嚼舌根这种事儿是真的不分性别啊。”
那话路无坷自然也听到了,垂了下眸。
阿释转头去问她:“你信吗路无坷?”
路无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才有了声音。
“不信。”她说。
阿释莫名从她话里听出了一丝坚定,想问她怎么这么确信的时候路无坷已经进了洗手间。
沈屹西送她俩回家,路无坷和阿释一起挤的后座,沈屹西在副驾。
阿释喝了点儿酒在车上晃没多久就靠在路无坷肩膀上睡觉了。
她毫无形象包袱,微张着唇睡得很香。
路无坷一直很清醒,沈屹西在跟齐思铭他们开黑,玩完一把的时候手机扔到了一旁,抬眼看向了后视镜。
一直在看车窗外的路无坷知道他在看她,转回头来,从后视镜里跟他的视线对上了。
他没说什么,路无坷却感觉到了他眼里那种带着**的不耐烦。
很快沈屹西转开了眼。
一路上他们两个都清醒着,有种东西在这车厢里被压抑着。
沈屹西落了车窗,散了点儿车内的闷意。
出租车从郊区经过繁华城区,再从郊区到她们那个无名小镇。
一路灯火变得越来越少,稀稀落落。
进了她们那块地方后导航没再那么仔细,出租车师傅根据沈屹西指的开,七弯八绕后缓缓停在了她家楼下。
她们这儿的路乱又杂,沈屹西却记得清清楚楚。
路无坷叫醒了阿释,推开车门把她从车上拉了下来。
沈屹西关上车门,插兜站在旁边等她。
阿释半梦半醒的,就听沈屹西跟她说:“同学,我有事跟她说,你先上去。”
阿释虽然没醉,但现在又困又累的,脑子有点迟钝。
她囫囵点了点头,拍拍路无坷的肩:“那我先上去啊。”
路无坷叫住她,从包里拿了钥匙给她。
几乎是她钥匙递给阿释的那一刻,沈屹西就伸手把她拽走了。
他的车就在旁边,沈屹西把她压在了车门上亲吻。
干柴碰烈火。
那种在车厢里被压抑着的**一触即燃。
明明距离上一次没多久。
他的吻铺天盖地,强势的,掌控性强的。
路无坷攀着他的肩膀,沉溺在他的烟草味里。
他们在这个万物清醒的世界里放浪形骸。
……
路无坷一上楼就被站在门后等她的阿释拉了进去。
阿释关上门,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
就她这演技,路无坷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问:“看到了?”
阿释怎么也没想到她就这么说出来了,目瞪口呆。
他们刚接吻的地方就在阳台下面,阿释想不听到点儿声响都难。
“你真跟沈屹西在一起了?”她问。
路无坷脱鞋进了屋,点头:“是啊。”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今晚。”
阿释惊了:“靠,好你个路无坷,居然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等等,今晚齐思铭说沈屹西这车开得不对劲儿,肯定中途跑哪儿找乐子去了,你们不会那时候好上的吧。”
路无坷没说什么,拿了根皮筋在头上随便扎了个丸子头,脸小小的。
她这么一动作锁骨上那个红印儿就露了出来,阿释看着那草莓。
“我去……这才第一晚,沈屹西就这么猛吗?”
路无坷知道她在说什么,面不改色地扎完丸子头,手放了下来,又遮住了。
阿释身上满身酒气,她推她去浴室:“赶紧的,洗澡去,不然今晚别上我床,我去给你拿衣服。”
阿释被她推到浴室,从里面探出头,一副问审的样子:“路无坷,你今晚别想睡了,姐姐要跟你促膝长谈。”
路无坷把她头推进去,门关上了。
她去卧室找了件领子高点儿的衣服换上了,又拿了一身到浴室给阿释。
那天晚上阿释在床上抱着她聊了很多很多。
跟嫁了女儿的妈妈似的。
路无坷嫌她唠叨,被她一阵抽。
年少的时候女生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知道对方的秘密,聊着最直来直往的天。
说到后来阿释问她。
沈屹西那么会玩,她不害怕吗?
阿释了解路无坷,如果不是真喜欢的话,她是不会和沈屹西在一起的。
路无坷一直看着天花板,许久回答了她。
“我也不是玩不起。”
36、chapter 34
那天晚上路无坷跟阿释聊到了四五点。
路无坷还是照旧六七点就醒了。阿释本来就挺能睡的, 再加上昨晚喝了酒现在睡得更死沉了,这会儿就算地震来了都震不醒她。
路无坷闭着眼睛想强行逼自己多睡一会儿,半个小时过去还是格外清醒。
她索性睁开了眼。
房间门外有刻意压低了声音的锅碗瓢盆碰撞声, 奶奶居然起来了。
路无坷掀被下了床, 从房间里出去,果然是老太太在厨房里忙活,看样子应该是在包饺子。
路无坷带上房间门, 老太太听到声响看了过来:“醒啦?”
孩子是她带大的, 她身上哪里有点儿变化她一眼就知道了,看到她脸立马放下饺子皮想起身过来:“你这孩子, 脸上是怎么回事儿?”
路无坷知道她说的路智远扇的那一巴掌,走过去把奶奶按回椅子上:“睡觉压的,待会儿就消了。”
路无坷打小就这体质,哪儿稍微磕着碰着能红上半天,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没起疑。
路无坷问她:“奶奶,身体不舒服怎么还起这么早?”
奶奶往饺子皮里放了勺肉馅儿,嗔怪了一句:“能有多大事儿?不就老人身上都会有的毛病,在床上躺个一天就生龙活虎了。你看奶奶现在瞧着精神气多好,现在让我睡也睡不着,昨天睡饱了。”
老太太不管说什么最后都能扯到她身上:“所以你们这些小孩儿啊,别整天想着熬夜, 这身体底子再壮熬夜也能给熬毁了。听过一句老话没,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睡补, 多睡觉就是在吃补,你啊,每天就没见你睡几个小时,以后多在床上躺躺,睡不着闭着眼睛也行。”
老人教诲都是带着固执的,敢反驳她的话她能跟你掰扯上半天不带歇的,尽管应是就行了。
路无坷说:“知道了。”
奶奶很会做饺子,自己和面和馅儿,饺子捏得很漂亮。
馅儿就是饺子的精髓,老太太说路无坷小时候不吃饭,抠饺子里面的肉给她吃她就不哭了,别的还不行,只能是老太太做的。
这习惯一直维持到了现在,她只吃奶奶做的饺子,每次回家老太太都会包饺子给她吃。
今天奶奶和的馅儿明显比平时要多,她问路无坷:“阿释那丫头还在睡觉?”
这俩人昨天都没见过面,路无坷问:“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老太太从鼻子里出了一声:“如果她是块骨头,你奶奶我就是狗鼻子,这丫头方圆百里的都我能闻着她味儿。”
阿释跟老太太很合得来,两人凑一起就俩喇叭,说话斗嘴屋里没一刻消停的。
老太太说着说着笑了:“今天早上我起床看门口那儿有双鞋,不用想就知道是她的,也就这丫头一进门会乱踢鞋子。”
路无坷笑。
阿释每次来也喜欢吃饺子,老太太说:“待会儿给你们包完这饺子,再给你们炒几个菜,下午就回学校是吧?”
“明天得上课。”路无坷说。
“记着呢,”老太太赶她,“赶紧洗漱去,奶奶去给你热碗粥。”
阿释睡到日上三竿还没睡够,硬是被路无坷从床上拽了起来。
“许婉柔,吃饭了。”
阿释又趴了回去,抱着枕头死活不肯起:“我困死了路无坷,让我再睡会儿。”
这种老房子不仅不大,隔音还差,这话让外头的奶奶听着了,往这里头吼了一嗓子。
“不起床待会儿一个饺子都不给你剩,这饺子冷了再拿去热就不好吃了,麻溜点儿啊。”
阿释吸了吸鼻子:“我去,奶奶你包饺子了?”
“那还有假?给你俩包了一大盘呢,赶紧的从床上下来。”
她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声音大,路无坷被吵得耳朵疼,走开在书桌前坐下了。
手机就放在桌上,从昨晚到现在路无坷还没看过手机,平时就没那习惯一时半会儿就忘了。
她拿过手机,有一通未接来电,沈屹西凌晨四点多打的。
那会儿她其实还没睡,被阿释拉着聊天,只不过手机开着静音她没听到。
从床上下来的阿释蹑手蹑脚的,忽然从她身后探头。
“路无坷,啧啧啧,谈恋爱了就是不一样啊,都知道看手机了。”
路无坷随手从书桌上顺了本书就想往她身上砸,阿释笑着跑开了,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她跟奶奶的说笑声。
沈屹西就给她打了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路无坷没给他回电话。
奶奶在外面喊她收拾碗筷,她手机还是开的静音放回了桌上,应了句来了就出去了。
但她们这顿饭还没吃上就被派出所一个电话给叫过去了。
老太太当时在电话里一听是自己儿子被抓了差点两眼一黑,这儿子打小就没少给她惹事儿,因为赌博都进过几次局子了,都活到四十好几这个岁数了还不让她省心。
她急急忙忙撂了电话,叫上路无坷一起去派出所。
路无坷当时坐在餐桌前,手里那颗饺子刚吃一半。
在衣架那边拿了外套穿的老太太又喊了她一声。
路无坷慢条斯理地把手里那个饺子吃完了才说:“知道了。”
阿释也跟她们一起去了,三个人打了辆车过去,老太太急得在车上催了出租车师傅好几次。
“这派出所电话里也不说是什么事儿,你说你爸这回又不知道闯什么祸了。”
路无坷看着车窗外,跟真不知道似的:“不知道。”
老太太都不知道来了多少回派出所了,到地方后轻车熟路地就进去了。
路无坷和阿释跟在后面,阿释没忍住吐槽:“你爸这么个烂人,奶奶怎么还那么疼他啊?”
阿释没少知道路无坷家里的事儿,都是从老太太嘴里听来的。尽管每次老太太一提路智远做的那些缺德事儿都是一顿臭骂,但现在他一出事儿她还是着急得不行。
其实很多父母都这样,赵锦君只是其中一个缩影。
路无坷用奶奶常跟她说的那句话回了阿释:“可能是她身上掉的肉吧。”
阿释一听这话就窝火,愤愤不平:“那你还是路智远亲女儿呢,他怎么就不疼啊。”
她想说路无坷她爸这人就是被惯坏的,但又不舍得说奶奶,毕竟奶奶真的是个好人。
说话间手里的手机亮了下,路无坷余光注意到了,垂下了眸。
是沈屹西给她发的短信。
[想我了没?]
路无坷和阿释一起往派出所里走,回了他两个字,没有。
[行了,知道你想了,别盯着手机看了。]
[抬头。]
路无坷一愣,而后抬头。
他这人放哪儿都是焦点,她一下就找到了他,对上了他的视线。
沈屹西翘腿坐在派出所的铝合金长椅上,逗完她胸腔懒散地漫出几声笑。
他身上还是昨晚那身衣服,经过一夜有些不修边幅,却不邋遢。
即使在派出所他身上那股懒散劲儿也丝毫没收一收,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儿。
阿释也看到沈屹西了,扯了扯她袖子,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沈屹西?!沈屹西怎么也在这儿?”
路无坷原本也不知道,直到她看到在旁边跟警察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路智远。
要不是这一吵起来就嘶声力竭的声音,他那张脸路无坷都差点儿认不出人。
路智远整张脸鼻青脸肿的,左边手吊着绷带挂在脖子上。
一看沈屹西就是下了狠手,要不然也不会被请来派出所喝茶。
路智远冲一女民警吼:“我又没干什么犯法的事儿,就算那是什么传销我自己也乐意待在那儿!你们这些民警是闲出屁来了吗?该管的正事儿不管,天天逮着我们这些没犯法的管!”
那女民警应该是个新来的小姑娘,被吼了没几句眼眶发红。
路智远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别人他不敢骂,就专挑她这个软柿子捏。
女民警说:“我们是把你从传销组织里解救出来。”
“解个屁!”路智远打断她的话。
老太太在旁边生拉硬拽,知道这是在派出所,急得跺脚:“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路智远哪儿听她的,继续指着那女民警的鼻子骂:“我在那儿吃好喝好睡好,为什么要你们来解救,我看你们就是人民政府的败类,正事儿不干,就只会抢人居委会的活儿干。”
他这话就过分了,饶是这女民警脾气再好也听不下去了:“你们不报警我们这边也不管你这事儿!”
路智远当然知道是这个理,他不过就是找个人撒气,现在这么一说才想起找始作俑者算账。
他眼睛扫过周围,怒火冲向了路无坷,声音却有种可怕的冷静。
他断了一只手还想冲过来打她:“是你报警的对吧?你老子什么时候要你管了。”
路无坷站在那儿,丝毫没有退步,阿释抓着她衣袖的手紧了紧。
老太太死死地拽住了路智远,路智远早已经丧失理智,手一甩把她甩开了。
路无坷只让阿释到一边了,自己丝毫没有动作。
路智远就要冲过来打她,就在巴掌快朝她脸上甩下去的时候,她胳膊被人狠狠一扯拽到了旁边。
她转眼被一个身影挡到了身后。
沈屹西抓住了路智远挥下来的手,狠狠往后一推。
路无坷只听他声音里压抑着愠怒,话明显是对她说的。
“又不会躲是吧?”
路无坷微愣。
他好像在生气。
上一次路智远扇她巴掌他在场,事后就说她都不知道躲。
他当时那意思就是让她下次躲着点儿。
但她没有。
被推开的路智远一瞧是沈屹西,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明显气势弱了不少,毕竟是被沈屹西揍过的人。
“你这小兔崽子。”
他作势又要过来干架,被一年纪稍长的男民警骂了一通:“把派出所这儿当菜市场了是吧?打!我坐这儿看你打,看老子不关你十天二十天的!”
老太太把路智远拽了开来:“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路智远这纸老虎人一动真格他就消停了,但他账还没算完,矛头指向了沈屹西:“那监控你们也看到了是吧?”
他指着沈屹西,示意他们看自己的脸:“你们看看,我这脸就这小子揍的,我跟他没怨没仇的,他就把我打成这样,他这是往死里打!”
路无坷听他这话,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路智远估计是被带到派出所后顺便报的案,把沈屹西拉下了水。
沈屹西听他这满口愤慨的控诉,没否认,反倒笑了下。
“是啊,打的就是你。”他语调傲慢又嚣张。
谁都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这简直自投罗网,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
除了路无坷。
她在他身后,伸手,食指勾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小指。
沈屹西似乎怔了下,很快五指收拢,把她的手揣在了手里。
“你们看看,看看,”路智远反应过来后指着他,“就他这态度,不拘留他个十天半个月都不行。”
路无坷原本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儿站了出来。
她撩了一边头发,露出了自己还泛着点儿淤血的那半边脸。
她指着路智远:“是他先打人的。”
路智远一听又来气了,说她:“你老子教训你怎么了,我是你老子还不能打你了?”
路无坷没看他,跟警察说:“家暴。”
像路智远这种常年生活在社会底端的人,他没有家暴这个概念,或者说他知道,但他对打孩子打老婆这事儿引以为荣。
很快他们就都被请出来了,除了沈屹西。
路智远一从派出所出来就打车走了,老太太在后头喊都没能把他喊停,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去哪儿,又回他那千万金窟了。
路无坷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沈屹西让她先回家。
阿释拦了辆出租车和奶奶先坐去了车上,车里头的老太太见她没上来,在里头喊了她一声。
路无坷目光从派出所收了回来,坐进了车里。
回到家的时候那满桌饺子已经冷了,奶奶把饺子重新端进厨房准备热热。
她看起来似乎很疲惫,只说了句可能再热一遍就没那么好吃了,让她们两个将就将就。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老太太吃完就回屋里睡了,路无坷和阿释收拾了碗筷到厨房洗碗。
洗到一半的时候,阿释问:“沈屹西不会真的得被拘留吧?”
路无坷洗着碗,泡沫沾了满手:“不知道。”
碗没几个,两个人很快洗完了,准备睡个午觉后就回学校。
结果路无坷刚躺下不久床头的手机就响了,她刚从派出所回来的路上把静音关了。
路无坷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号码,愣了一下,没接听电话,反倒起身出了房间跑去阳台。
她手机带在身上,底下靠着车门的沈屹西应该是听到了铃声,抬了眼。
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一楼。
沈屹西示意她接听电话,路无坷接听了放在耳边。
“下来。”沈屹西说。
路无坷问了他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饿不饿啊?”
沈屹西挑眉:“怎么,你要做饭给我吃?”
她很坦诚:“我不会。”
“但我可以拿奶奶做的饺子下去给你吃。”
“给你能的,”沈屹西笑,“不是你做的你还挺骄傲是吧?下来。”
路无坷还是给沈屹西装了几个饺子下去,从楼道出来的时候沈屹西已经点了支烟在抽。
她走了过去,沈屹西抬眼瞧了过来。
本来有很多话想问,问他有没有事,但到了他面前却觉得什么都不用问了。
反倒是想到了昨晚四点多那个电话,她问他:“昨晚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她不提这茬沈屹西都忘了,他捏着烟送到嘴边猛吸了一口,问她。
“你觉得那个点打给你还能找你什么事儿?”
“我哪儿知道。”她是真不知道,正常人那个点儿都睡了。
沈屹西偏头笑了下,顺势吹了口烟出来,而后转回头看她,语调混不正经。
“想听你声儿撸个管儿。”
37、chapter 35
沈屹西这人一向在性这件事儿上很坦荡。
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所在, 跟很多人压抑在躯壳里的**不同,性这个字好像是融在他气质里一种东西。
连接个吻都沾染那方面意味的人。
是危险的存在,却也是致命的吸引。
路无坷对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毫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事儿。
她哦了声, 低头脚尖蹭了蹭地面。
沈屹西觉得好笑,伸手把她扯到了身前。
“怎么,害羞?”他低头想去看她脸, 故意逗她。
路无坷仰头, 唇凑上去给他吻。
就一小妖精,故意的。
沈屹西自然而然含上她双唇, 但没过火,没伸进去就退开了。
他一手夹着烟垂在身侧,低头看她:“之前不还怕得要命,现在就不怕了?”
之前在楼道那儿被他抱着都怕被人看到, 现在胆儿挺肥,都敢跟他在这儿接吻了。
她说:“是你带坏我了。”
沈屹西垂着眼皮看她,笑:“确实,我别的事儿不行,在带坏人这事儿上倒是一带一个准,怕不怕我?”
路无坷看着他的眼睛乖乖的,话说出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怕。”她说。
“因为你知道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还真点头了。
沈屹西笑了下, 低头叼上她唇,这次刚碰上就伸了进去。
他强势而热烈。
路无坷被他弄得舌根发疼,往后退想推开他。
她往后躲, 他就顺势往前倾身,直堵得她无路可退,两人没分开过一瞬。
路无坷知道他这吻的意思。
不是不怕么,那就在这儿试试。
就在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沈屹西胳膊往旁边伸打开了后座车门,笑着松开了她:“上去。”
还是舍不得折腾她。
要说在这儿亲路无坷真没有顾虑的话那是假的。
别人她不怕,给阿释看见她都不怕,但奶奶就在楼上,目前她对沈屹西的态度路无坷并不清楚。
以前老太太生气了还能中气十足地说她一通,现在不行了,生气直接反馈到身体上。老太太两年前做了食道癌手术后身体每况愈下,今天给路智远气着了都是回房里躺着。
而高中那会儿老太太连情书都不让她收,跟任何一个传统封建的父母一样对早恋一刀切,即使路无坷对那些男生毫无兴趣她还是一直在防着。老太太就那老一辈的思想,对孙女疼是疼的,但思想确实也是固执的。
路无坷坐进了车里,沈屹西坐上来后甩上了车门。
刚坐进来他就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东西:“你奶奶做的?”
路无坷用的一个食盒装的,饺子整整齐齐放在里头。
食盒一看就是她的,浅粉色的,上头用胶带贴了张细纸条,端端正正地写着路无坷三个字。
每当这个时候沈屹西才会有那种她确确实实是个好学生的切实感。
他问:“这食盒你的?”
“嗯,高中的。”
“这么久了?”
路无坷伸手要拿回来:“你嫌弃就还我。”
沈屹西笑着啧了声,单手扣住她双腕:“别的男生吃过没?”
路无坷被他锁着手,看着他眼睛很真诚地说:“有啊。”
沈屹西拽着她双手把她扯了过来,重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笑:“你有个屁。”
“路无坷。”他叫了她一声。
“我敢打包票那些男的你压根看不上。”
路无坷和他对视,沈屹西直直地看进她眼睛里。
在他面前,她被看得透透的。
“是啊,”她说,“我看不上。”
但她看上他了。
沈屹西盯着她眼睛,最后倒吸了口气,隐忍地松开了她:“让我好好吃个饭,行不?”
这勾人玩意儿。
路无坷说:“我又没有不让你吃饭。”
“怪我自己是吧?”
“是啊。”她轻飘飘地说完,坐去了那边车窗旁。
一副让他好好吃饭的样子。
整个后脑勺写着是你让我给你好好吃个饭的,我坐远了。
沈屹西瞥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微眯了眯眸子,笑了。
路无坷在那儿坐着看风景。
他胳膊一伸把她捞了过来。
路无坷就没几斤,男生力气又大,她一下子就被他掳回了身边。
沈屹西话里都是散漫的笑意:“人小脾气倒是挺大,坐着。”
路无坷唇角偷偷弯了弯。
他去拆饭盒,里头的饺子一看馅儿就很多,圆鼓鼓的。
沈屹西说:“这饺子做得还挺实诚。”
男生吃东西不跟女生一样慢条斯理的,沈屹西一个饺子一口,腮帮子嚼了嚼。
不知道为什么路无坷突然想起钟映淑说过的一句话。
小时候那会儿她应该很挑食,妈妈都拿她没办法,开玩笑说以后要生个小男孩儿,男孩儿吃饭看起来香。
现在这么看妈妈说的好像是有道理的。
沈屹西吃饭看起来就挺香的,不是狼吞虎咽的那种野蛮,而是属于男生的那种狂劲儿。
想到妈妈,她转开了眼。
有些东西好像是长在骨子里的,总在不经意间就探了头。
某刻她的脸被沈屹西单手扣着下巴掰了回来,他挑了眼皮看车窗外:“外面有长得比你男朋友帅的?”
路无坷拍开了他的手:“臭不要脸。”
沈屹西笑了笑。
过会儿路无坷问他:“派出所那边没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儿。”
又问她:“怕我被拘留?”
倒是不会。
她清楚他背后有沈家那张几乎铺遍全国的关系网。
好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他懒懒靠在了座椅里:“这点儿事我自己能解决。”
路无坷看他:“靠什么?”
他也看着她:“你觉得靠什么?”
靠的是什么,答案他们心照不宣。
路无坷没问,沈屹西也没说。
她想起一件事,说:“沈屹西,很多人说你是托关系进的澜江大学。”
沈屹西听笑了:“还听你男朋友的八卦是吧?”
“我那会儿跟你又不熟。”
谣言这种东西不管在哪儿都会有它的影子,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圈子都无法避免它的存在。
它有时候就是人类阴暗面滋生出来的东西。
流言满天飞,澄清就是瞎费劲。
沈屹西向来不会给这些东西眼神,在别人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压根没兴趣知道。
但路无坷不一样。
“有必要澄清一下啊,”他笑,“我确实不是学习那块料儿,但这学校真老子自己考进去的。”
沈屹西的身世早被人扒干净了,已经不是秘密。
他来澜江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上大学简直就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他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还是地道的首都人,就这背景往哪个名校里一塞都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但沈屹西偏偏来了这儿,还是自己考过来的。
“为什么会来这里?”她问。
沈屹西瞧了下车窗外:“没什么为什么。”
“可能离首都远吧。”
之前还有人说沈屹西是被他爸扔到这儿打算收收他性子的,现在想想怎么可能呢,他这人压根不可能被安排。
没一会儿沈屹西就把饺子吃完了,看她:“要不要顺便送你回学校?”
“不要,我还得等奶奶起床。”
“然后跟你奶奶说个再见?”他笑。
还真是这样。
其实路无坷从某些方面来说就是一个好学生,那种乖乖的女孩儿。
听奶奶话,学习成绩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
到目前为止她做过最疯狂的事。
大概就是和他谈这个恋爱。
她垂下眸,说:“我回去了。”
沈屹西嗯了声:“有事儿打给我,我跟齐思铭去爽一顿。”
路无坷车门推一半,看他:“要去吃饭怎么不告诉我?我就不给你带饺子了。”
沈屹西欠揍地说:“路无坷,你老实说,你长这么大是不是压根就没跟几个男生接触过?”
说是接触都过分,她可能根本就没跟男生说过话。
“男生饭量都挺大的,哪儿跟你们女生一样跟养猫似的。”他笑着说。
路无坷想了想,家里唯一一个男的好像饭量真挺大的。
她哦了声。
而后去推车门:“我先回去了。”
沈屹西在她后头说:“不跟我说声再见?”
这人就没有一会儿不逗她的。
路无坷关上了车门:“不说。”
她绕过车后正想上楼,车里的沈屹西叫住了她。
路无坷回头看他。
沈屹西似乎又想抽烟了,打火机在手里抛着玩儿。
“以后少听别人说的那些,想知道的话来问我,我跟你说。”
路无坷沉默了几秒,看着他嗯了声。
路无坷回去后在房间把行李收拾好了,在家待着等奶奶起床。
老太太待会儿要是起床了见她没打招呼就走了肯定会生气,说不准又跟以前一样一通电话打过去数落她,然后又孩子心性地跟她闹别扭。
老太太一直睡到下午五点多才起来,她大概是没想睡这么久的,出来的时候着急忙慌的,明显是怕她们走了。
路无坷坐在沙发上玩她那幅工程量巨大的拼图,看到老太太出来叫了声奶奶。
老太太应了一声,走到一半折回去冰箱那儿上面拿了管消炎药膏。
她在路无坷身边坐下,捧着她的脸左右看了看:“还疼不疼?”
路无坷摇摇头:“不疼了。”
老太太转开了药膏,抹了点儿在手指头上在她脸上推开。
老人的指腹带着粗糙,路无坷乖乖给她抹。
“你爸真不是个东西。”老太太看着她那脸,叹了口气。
她眼睛微微泛着红,明显刚在房里偷偷哭过了。
对于奶奶说的这句话,路无坷默认了。
奶奶说:“那些钱就当拿去扔掉了,我们以后过我们的,他爱去哪儿疯去哪儿疯,别想从家里拿一分钱。”
路无坷说好。
老太太被她逗笑:“忍你爸很久了吧?打小跟你爸关系就不好。”
奶奶已经帮她抹完了药膏,油油的。
路无坷又拼自己的图去了:“也没有,我一直把他当空气。”
老太太哈哈笑,又去看窗外的天,天色已经不早了。
“行了,收拾收拾回学校吧,再晚点儿这天都黑了,奶奶去给你们装点儿吃的带去学校。”
阿释还在她房间里呼呼大睡,路无坷去房间叫她起床。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拎了一大袋吃的放在茶几上了,路无坷走过去翻了翻,说有点儿多。
“就这点儿东西哪儿多了,这早上奶奶做的饼,还新鲜着呢,你拿去宿舍给你那些同学分分。”
她们宿舍也就三个人,路无坷很少跟奶奶讲宿舍的事儿,奶奶估计还不知道她们宿舍已经搬了个人出去了。
“对了。”奶奶突然叫了她一声。
路无坷转头看她:“怎么了?”
奶奶看起来似乎有点欲言又止:“妹妹啊,奶奶知道你委屈,但是我们老路家能走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她停顿了一下,路无坷只看着她,没打断。
“你和你爸关系再怎么不好,你们也是父女。奶奶总跟你们说父女之间没有隔夜仇,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可以自己关上家门谈谈,不需要报警。”
路无坷突然打断她:“奶奶。”
“你也觉得我报警是不对的是吗?”
“他拿你的钱去搞传销,打我,这些在你看来我都不应该报警是吗?”
“不是,”奶奶有点急了,“奶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这些事儿我们可以自己坐下来聊聊,没必要闹到派出所那儿去丢人现眼。”
“坐下来聊聊,你觉得这套对他有用过吗?”
事实就放在面前,没有,平心静气聊一聊这套对路智远不管用,他不会改。
奶奶张了张唇,没说话了。
“还有,”路无坷说,“警察是把他从传销组织里救出来,而不是去抓他的。”
当然,路智远连警察的话也不听那也没用。
“就算没有这些,光是他打我这件事我也能报警,并不是因为一家人我就得忍着。”
有些人一生受到的最大的伤害就是自己最亲近的家人带来的。家庭暴力有时候是最难摆脱的一个,人一生下来就和原生家庭紧紧绑在一起,哪怕受到了伤害也躲不开逃不掉,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精神暴力有时候会长达二十四个小时之久。
这是让人绝望的,这个世界上本该最爱你的那个人,是拿着把刀捅你最深的人。
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就是因为有家人这一层保护色在,很多受害者都忽略了肢体暴力语言暴力本身就是暴力,不分家人或者是陌生人。
当然路无坷从小都很幸运,她和路智远虽然关系不和,但路智远从来打骂不了她,因为有奶奶和妈妈护着。
但也不是因为第一次被打,因为这是她爸,她就得忍气吞声。
阿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看路无坷和奶奶争执起来了又不好掺和,在那儿站着干着急。
路无坷已经不准备再说了,拉上行李箱跟阿释说:“走了。”
阿释慌忙点点头,到门口那儿穿鞋。路无坷拉着行李箱先从她面前出去了,阿释穿好鞋喊了声奶奶再见就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沈屹西被许知意叫去练车,过不久有场比赛两人得再练习得默契些。
沈屹西这人一玩车就会忘记时间,等从赛道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他和许知意坐在一露天圆桌旁休息,沈屹西靠在椅背里,敞着腿看消息,几个小时没看手机消息一条接一条。
许知意在旁边听见了,灌了口矿泉水:“行情不错啊。”
沈屹西笑:“屁。”
消息是真挺多的,男的女的都有,光是齐思铭一人就给他发了十几条让他上游戏的消息。
沈屹西一条都没点开,一直往下翻,好像在找什么人。
许知意毕竟年纪比他大,这会儿从赛道上下来只想歇着,就光盯着他在那刷手机看了。
“你这是刷消息呢,还是在找人?”
“你猜?”
“那什么,”许知意想半天才叫出了名字,“严盈盈?”
沈屹西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低下眸,从鼻子哼出一声。
“这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
许知意嘶了声:“你这小子又换新女朋友了?”
“巧了,”他闷笑了声,“还是你认识的。”
许知意说:“路无坷?”
沈屹西有些意外,挑眉,目光重新落到了他身上:“许教授,挺牛啊,确定不改行去算命?”
许知意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十有八.九是了,笑:“可以考虑考虑。我就说你这小子上次在办公室盯着人的目光对有点儿不对劲,还真是没有你追不到手的。”
“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把人追来的么?”他伸手去摸了根烟叼进嘴里,笑,“她难追得很。”
“瞧着就是。”
“这回认真的?”
“你说呢?”他点了烟,一边手还在往下翻着手机。
直到消息翻到最底下,他缓缓从肺里吐了口烟出来。
得,自己在这儿惦记着人。
她倒好,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38、chapter 36
两人搞上后就光顾着腻歪, 也没加个聊天的,光有个手机号码。
以前沈屹西追路无坷那会儿不是没加过,都一个结果, 石沉大海。
这么晚了他也没再打电话过去, 回家洗澡出来后又往她那号码发了条申请。
沈屹西就那样拿着游戏手柄打了通宵游戏,四点多的时候身边地上那手机有消息进来。
沈屹西支着条腿背靠在床尾,侧头瞥了眼。
是条验证消息, 一女生发过来的, 说上次在酒吧见过面的。
沈屹西眼光漠然地收回,没去管, 继续打着他的游戏。
直到六点多身边那手机才又有了动静,这次是路无坷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果然她这个人是个早起的。
沈屹西扔了游戏手柄,也没给她回消息,抄上手机去衣帽间顺了件外套出门。
沈屹西今晚住的这套不是上次带路无坷去的那套, 这儿离学校要近得多,沈屹西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这边落脚。
这季节已经快入冬,天色亮得越来越晚。这会儿外头灰沉里透着一丝雾蒙蒙的白,空气里泛着发凉的湿意。
沈屹西去车库取了辆车,油门一踩去了学校。
一大清早的百分之九十的大学生还在被窝里,从学校正门进去后路上就没几个人。
沈屹西车停在女生宿舍楼下,一边胳膊搭在车窗上, 把手机从中控台捞了过来给路无坷打了个电话。
他抬眼看向202的宿舍门口,听着手机那边机械的嘟嘟声,十几秒过后听筒里传来了忙音。
她没接。
沈屹西拿下手机, 又打了个过去,手机重新放到了耳边。
这次他以为又要响到自动挂断了,路无坷那边接了电话,她在那边问:“怎么了?”
沈屹西说:“在你宿舍楼下。”
路无坷沉默了一会儿,跟他说了实话:“我在图书馆。”
沈屹西这才发觉她那头说话有点回音,应该是在什么空旷的地方。
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跟那种刚谈上恋爱的十几岁毛头小子没什么两样,冲动又毛躁。
他还真没这样过。
她平时一看就是个早起的人,打了通宵游戏就因为担心起晚了过去接不到她。或者用别的话来说,他想看到她,是的,迫不及待的那种。
结果她倒好,跟没他这个男朋友似的,早早就去了图书馆。
他就没见过她这么不粘人的。
他问她:“路无坷,还把我当你男人没?”
“昨晚没回我短信,一大清早想见你你还给跑没影儿了。”
话虽是这么说,他已经发动了引擎,右手慢条斯理打了半圈方向盘把车给调了个头,往图书馆那边赶去。
她在电话那头还有理了:“我还得学习呢,必须来图书馆。”
沈屹西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宿舍学不行?”
她说:“阿释她们还在睡觉。”
沈屹西笑:“那我过去陪你,这下行不?”
她一下子就安静了,沈屹西问她:“在几楼?”
“二楼,自习区。”
他又问她:“躲厕所里跟我打电话了?”
路无坷似乎推开了隔间门:“没有。”
沈屹西笑着说她:“死鸭子嘴硬。”
她应该是想顶嘴,结果发现这句话无从下手,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沈屹西在这边笑得肩膀微抖,手机扔回了中控台,车往图书馆开去。
沈屹西入学这么久以来就没来过图书馆。
还是第一次谈个恋爱谈到图书馆里来的。
他在二楼自习区那儿找到了路无坷,她是英文专业的,每天都学的一堆英语,桌上摊开的书和笔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
这个点来图书馆的人还不多,她那桌就她一个人。沈屹西没坐她对面,走过去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路无坷看了他一眼,又看书去了。
沈屹西敞着腿,一条胳膊搭在她椅背上:“这么冷淡?”
路无坷握笔做阅读,边写边说:“在图书馆怎么热情?”
沈屹西笑了声:“谁说不能?”
路无坷笔停了下来,看了他一眼。
沈屹西说:“就刚你去的那地儿。”
路无坷和他对视,两人心知肚明,几秒后她移开了目光。
沈屹西也不强迫她,懒懒靠在椅背上,随手抽了她桌上的一本书翻了翻。
路无坷是个很典型的学霸,爱学习成绩好,一手中文和英文都写得挺漂亮。
他竟然就在那儿翻她的课本看,也不打扰她学习。
路无坷手头那篇阅读刚做了一半,继续往下读了下去。这篇文篇幅还挺长的,她花了五分钟才搞定。
这篇阅读做完后她放下了笔。
沈屹西从书上抬了眼皮。
路无坷手推桌子起身,从椅子走了出去,从头到尾没跟沈屹西说过一句话。
沈屹西瞧着她背影笑哼了声,把课本扔回了桌上,起身插兜跟上她。
洗手间在二楼一个西边角,路无坷一声不吭往那边走。
沈屹西在她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路无坷想要往女洗手间那里头走的时候,后头的沈屹西觉得这丫头就是故意来折腾她的,笑了笑。
他上前几步把她给拉进了旁边的男洗手间里。
男洗手间里空无一人,沈屹西把她拉进一间隔间锁上了门。
刚进去沈屹西头就低了下来,亲在她唇上。
路无坷往后缩了下。
沈屹西又逼近。
她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直至最后顶在了门板上,他自然而然含上了她的唇。
唇瓣温热柔软,交错相贴。
沈屹西给了她一个缱绻缠绵的吻,不强势的,却勾得人腿脚发软。
路无坷头顶在门板上,昂着下巴微张唇,也回应着裹上他的。
这个吻是温柔的,却也是失控的。
沈屹西骨节分明的手扣着她,带着控制欲的,紧紧地锁着她。
路无坷柔软无骨的手攀在他脖子上,致命地给着他回应。
她也在勾着他。
阿释曾经问过路无坷一个问题,她问她知不知道男生在接吻的时候最不安分的是哪儿。
路无坷不知道。
阿释说不是那个地方,是手。
现在的路无坷终于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洗手间外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进了他们这个洗手间,很快外面响起洗手声。
路无坷顿了下。
沈屹西却面不改色,似乎不太满意她走神,叼上了她的下唇。
他松了她排扣,声音沉沉地从嗓子里出来:“看我。”
他们不过两个在这个清醒的俗世里碰撞的疯狂。
路无坷也不是个害怕的,微闭了眼睛沉沦了进去。
外头洗手台水声哗哗。
沈屹西一顿轻柔后忽然用力了一下,路无坷没防备,闷哼了一声。
他笑得身子直抖。
外面男生把纸巾扔在了套着黑塑料袋的垃圾桶里,脚步声渐远,走了。
路无坷一口咬在了他唇上,唇角立马被咬破了一小块。
沈屹西连倒抽口凉气都没有,跟咬在他身上压根不疼似的,笑:“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说完加深了这个带了点儿血腥味的吻。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路无坷一直记得他们之间这段称得上最毫无负担的日子。
她记得他是怎么吻的她,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他唇形。
像长在她身体里,磨不掉也毁不去。
他们在疯狂里绑住了对方。
那天路无坷被沈屹西从男厕所隔间里带出去的时候还撞上了进来的男生。
沈屹西这人坏得要命,笑得胸腔微抖,圈着她脖子把她搂进怀里,一个巴掌把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自己却坦荡得不行,丝毫不怕被人看。
一场大雨过后,立冬悄然而至,到了十二月底气温已经逼近零度。
这地方不通暖,阿释最近每天都是哆嗦着从被窝里起来的,每天恨不得二十四个小时待在被子里。
从秋末到现在已经近两个月过去,这段时间里学校里最津津乐道的事儿大概就是沈屹西和路无坷这两个人。
以前沈屹西身边的女孩儿基本上不超过半个月就会换了个新面孔,而这次居然谈了两个月都没分手。人都说千金难买浪子回头,难得见着这么一次,这事儿自然就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
连沈屹西身边那帮兄弟齐思铭他们,都觉得沈屹西最近是真邪乎了。
人倒还是那个人,吊儿郎当的不太正经的,就是肉眼可见很少跟他们去混那些声色犬马的场所了。
时间都用去陪女人了。
陪女朋友泡图书馆这事儿要放以前说齐思铭能笑掉大牙,但他们沈哥还真这么做了。
机械自动化四班的同学甚至发现沈屹西不怎么翘课了,连班长这个老好人都没忍住问他,最近怎么不缺勤了。
当时沈屹西还半开玩笑说,女朋友管得严。
他那会儿说这话就没人信的,结果现在也半个多学期过去了,沈屹西还真翘了没几节课,虽然他大多数时候上课都是在睡觉。
这天晚上路无坷奶茶店有活儿。
沈屹西白天车队有点儿事,晚上十点多才从车队回来。奶茶店还没关,沈屹西到那边去找她。
今天李莉婷感冒了没来,店里只要路无坷一个人。
好在现在冬天喝奶茶的人少了些,路无坷一个人才忙得过来。
沈屹西来的时候还在打电话,窗口前有人在买奶茶,他没进去,就靠在旁边等着。
是齐思铭给他打的电话,让他待会儿一起吃烧烤去。
沈屹西问他在哪儿。
齐思铭说:“就你站的那地儿对面,我现在搁这儿都能看到你。”
沈屹西抬头往那边看了眼,齐思铭在那头举了举酒瓶:“看到没?”
他笑了声,说:“她下班了就过去。”
窗口前买奶茶的人走了,沈屹西眼角扫了眼,又懒懒收回,对那边的齐思铭说:“挂了。”
他手机塞回兜里,倚在窗台前:“完事儿了没?”
路无坷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半个小时。”
沈屹西这人就没个正经的时候,开玩笑地凑了过去:“都一天没见了,让老子亲亲。”
路无坷把他脸推开了:“不要脸。”
沈屹西笑,也不逗她了。
过会儿她问他:“喝奶茶吗?”
沈屹西正摸了烟出来,刚想说不喝甜。
路无坷说了一句:“她们都说你不吃甜。”
沈屹西听不太懂,微皱眉:“谁?”
路无坷说:“你的前女友。”
沈屹西打火机凑近烟屁股的动作停了下来,撩了眼皮看她。
路无坷这张脸蛋使坏最有优势,清纯得要命,谁看了她这张脸都得给迷惑了。
但两人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的什么。
沈屹西索性将打火机揣回了兜里,不喝的话收了回去,笑着看她:“你想我喝?”
路无坷点点头。
沈屹西从鼻子里出了一声,笑:“那就喝。”
“做,”他朝她抬了下下巴,“最甜的那个。”
路无坷这人一点儿也不手软,真往死里加糖。
她不仅给他做的全糖,还加了冰淇淋。
沈屹西就在一旁泰然自若地瞧着,也不阻止她。
路无坷奶茶做完的时候想封上盖,沈屹西直接伸手拿了过来:“不用费那劲儿,直接喝就行。”
正好有人过来买奶茶,沈屹西靠去了一边。
他喝着这杯甜甜的玩意儿眉都没皱一个。
男生喝东西干脆利落,沈屹西没一会儿就喝完了:“味道还行。”
“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
路无坷问他:“你不是不喜欢吗?”
“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是不太爱喝,”他笑了下,“你们女生是不是都这样,逮着男朋友都想喂口甜的。”
她说:“没有。”
“就装吧你。”他还是那副笑笑的样子。
说到这儿他从墙上起了身,掀了帘往里面走。
沈屹西现在满嘴甜丝丝的味道:“你不是喜欢吃甜的?来,亲一口。”
说完扣着她下巴就亲了下去。
39、chapter 37
路无坷下班后沈屹西带她去了齐思铭他们那儿。
这次除了齐思铭那几个狐朋狗友, 还有机械自动化四班的几个男生,都一起刚从网吧回来的。这帮男生宿舍也不是没有电脑,就是配置玩游戏不太行, 也没有网吧一起玩起来刺激。
齐思铭他们酒都喝过一轮了, 见沈屹西带着个女孩儿过来了纷纷起哄,一口一个嫂子喊得挺起劲儿。
沈屹西逗她:“不应那帮孙子一个?”
路无坷暗地里偷拧了他一下。
沈屹西笑笑,带着她过去了, 踢了踢桌角:“行了啊, 省点儿力气喝酒。”
齐思铭扔了粒花生米进嘴里:“这哪儿需要力气,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他去看沈屹西身后的路无坷:“屹哥, 嫂子这是害羞了?”
沈屹西脚勾了张凳子出来,笑:“你们把人叫老了,生气了。”
路无坷在背后又拧了他一下。
齐思铭他们这帮人就是嘴贱,唯恐天下不乱:“女孩儿不就喜欢男朋友兄弟喊这个吗?屹哥你以前那些不就是——”
还没说完就被沈屹西踹了一脚, 笑:“行了啊,人给气跑了你给我找回来?”
齐思铭笑着躲开了:“我不行我不行。”
“那不就得了。”他把路无坷从背后牵了出来让她坐下了,自己在旁边坐下。
齐思铭说:“这烧烤今天吃起来不得劲儿,店里新来的烤的,还是个新手,没之前那个烤得好。”他说着抽了瓶啤酒给沈屹西。
沈屹西接过,往那里头看了眼, 确实换了张新面孔。
他啤酒瓶盖磕在桌沿上啪嗒一声开了酒,把盖子往桌上一扔,对着瓶口慢悠悠喝了口酒。
见齐思铭想顺便抽条酒给路无坷, 他酒瓶拦了下,青色的啤酒瓶在半空碰撞出清脆声响:“她不喝。”
“靠,”齐思铭靠近他耳边,“屹哥你现在这么宠女朋友的吗?”
沈屹西笑笑地骂了他一句:“滚。”
结果回头去看路无坷,就见她眼巴巴地看着,他问:“想喝?”
路无坷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齐思铭递到一半的酒,想干什么都写脸上了,她不仅表现出来她还说:“我想喝。”
沈屹西眼角瞥了她一记。
对视半晌,他把挡住齐思铭的酒瓶收了回来,看着她下巴指了指齐思铭递过来的那啤酒瓶。
路无坷也不客气,伸手就去拿。
在旁边把他们两个互动看得一清二楚的齐思铭忽然有点知道沈屹西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女的了。之前他还以为沈屹西只是图个新鲜,从没搞过这款想换个口味,现在没分手也只是新鲜感没过而已。
现在光是他俩之间那种氛围和气场,齐思铭发现了奶茶妹和以前沈屹西身边那些嗲着个嗓子说话的女的不太一样。她身上隐隐约约有和沈屹西有点像的劲儿,是的,即使她是个好学生。
路无坷不去拿起瓶器,学着沈屹西的样子开瓶盖,结果在桌沿那儿磕了两次没弄开。
沈屹西在旁边闲闲地喝着酒,也不帮她,跟个大爷似的看她在那儿折腾,又看她一次没弄开,问她:“玩够了没?”
路无坷又磕了一下,瓶盖齿被她磕歪了一点点,但还是没弄开。
她终于肯把啤酒瓶递给沈屹西。
行,终于玩够了。
沈屹西搁下自己那瓶接了过来,一下子帮她拍开了,递给她:“喝过没?”
她接了过去:“没。”
“没有你就敢跟我说你想喝?”
路无坷看着他喝了一口,理直气壮地说:“喝过了。”
沈屹西压根拿她没辙,教她:“配点儿烧烤。”
路无坷说知道了,却没伸手去拿。
她又喝了一口啤酒。
沈屹西瞧她这样,问她:“好喝不?”
路无坷很实诚,跟他说:“有点苦。”
“奶茶再给你去去苦?”
路无坷看了他一眼,又挪开。
沈屹西在那儿直笑,又问她:“还喝不?”
“喝。”她很干脆。
沈屹西瓶口对着唇又喝了一口,说:“那我可不保证你喝醉了把你送回宿舍。”
不送回宿舍,带去别的地方。
路无坷装听不懂,酒瓶放在最折叠小桌上,她双手握着酒瓶:“不送就不送,我自己回去。”
沈屹西也没拆穿她,云淡风轻地转开了眼神,微微晃着啤酒瓶。
桌上各种烤肉串,烤面筋,还有串着几根小菜的。
路无坷记得沈屹西跟她说过的男生很会吃,这话真的不假。齐思铭他们没一会儿就扫光了几盘,喊烧烤店里头的人又给上了几盘。
这桌上不是没有女生,齐思铭身边就有一个,别的女生反倒不喝酒,就小口小口地吃着烧烤。
唯独路无坷跟人不一样,她一条烤串都没吃。
路无坷不怎么喜欢吃烧烤,也可能是从小受妈妈钟映淑的影响,她总说烧烤是不健康的东西。钟映淑这人外表温柔性格好相处,以前在老家附近的邻里都夸她这人温婉柔顺,妈妈温柔是温柔的,但事实上路无坷知道她妈妈也有很强硬的一面。
像烧烤这种东西钟映淑就从来不会让她沾一口,甜品也不怎么让她吃。但她不让吃家里还有奶奶让她吃,老年人对孙子孙女的宠爱就是给她吃的,她喜欢吃糖她给糖,馋烧烤的话她也给买。那时候还小,老太太下午带她出去玩,回来的时候路过街口的烧烤摊给她买了两个烤鸡翅,结果好巧不巧被出来倒垃圾的钟映淑给遇上了。
那天晚上一向很温柔的钟映淑把她关在了房间里,没让她吃一口饭,那时候路无坷才几岁,在房间里听着外头奶奶和妈妈的争吵声睡着了。说是争吵,实际上就奶奶一个人在外面说,钟映淑没跟她吵。
很多老人跟媳妇的分歧和隔阂就是这么来的,老人是只要孙子孙女想吃喜欢吃就买给她吃,而孩子的母亲则认为这是给孩子乱吃东西,因此不断有分歧。
只不过钟映淑不让她吃烧烤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不健康,还有别的原因。
从那儿以后路无坷就再也没吃过烧烤,这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沈屹西俩啤酒都下去了,路无坷还没喝上半瓶。
过会儿身边的沈屹西起身,往旁边那麻辣烫的小店走了过去。
齐思铭他们这些人都酒鬼,几瓶下肚不带醉的,凳子旁的地上横的竖的躺了一堆酒瓶。
他看沈屹西往那边走,对着他背影喊:“屹哥,干嘛去呢?”
“买个东西。”
齐思铭拿上酒瓶就跟过去了。
麻辣烫小店里有几桌在吃宵夜的客人,里头热气腾腾的,沈屹西进去要了清汤汤底,加了一堆东西。
齐思铭手里晃着酒瓶在旁边围观,等沈屹西点完了他问:“给奶茶妹点的?”
沈屹西确实是给路无坷点的。
齐思铭问:“那儿不是一堆烧烤,怎么还买麻辣烫?”
沈屹西说:“她不吃。”
“刚你不是还让她吃烧烤来着?”
沈屹西瞥了他一眼:“你没发现她一个都没动?”
“我去,”齐思铭是真没注意到,“屹哥你是真牛逼,以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细心过。”
沈屹西懒得理他。
齐思铭看他刚点的清汤,又说:“这好学生连吃的东西都这么素。”
澜江这山清水秀的地方饮食清淡噬甜,都不怎么会吃辣。
这段时间沈屹西也发现了,路无坷不太会吃辣,吃的都一些比较清淡的食物,还很喜欢吃甜。
沈屹西靠在柜台上,摸了根烟塞嘴里点了:“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靠,”齐思铭竖了个手指:“厉害啊哥,算命去不,我看你挺像个神棍。”
沈屹西笑着踹了他一脚:“别废话,赶紧说。”
齐思铭也不卖关子了,递给了他一张东西:“这叶子给的校庆演出碟片。”
沈屹西伸手接了过来,碟片就一透明塑料外壳,里头塞了张澜江大学周年校庆文艺汇演的纸。
他夹着烟翻看了眼,笑了声:“哪儿搞来的这个东西?”
齐思铭说:“叶子给的,我寻思着这里头不是有奶茶妹?就跟她多要了一张。”
叶子就齐思铭最近新交的那个女朋友,搞声乐的,那女孩儿校庆那会儿也上了舞台。
沈屹西碟片在手里敲了敲:“谢了。”
“兄弟之间就甭说这些了,”齐思铭一副贱兮兮的样子,凑近他压低声音说,“爽才是正道。”
沈屹西胸腔里漫出懒散的几声笑:“滚。”
没一会儿店家就把沈屹西点的那个麻辣烫做好了,他拎上了和齐思铭说笑着往回走。
就去这么会儿功夫,路无坷又把酒喝掉了一小截。
沈屹西过去把她的酒抢走了:“还清醒不?”
路无坷仰头看他。
沈屹西低眸和她对视,在刚原来那位置坐下,手里拎的麻辣烫放她面前。
路无坷看了一眼:“这什么?”
“不是不吃烧烤?给你买的麻辣烫。”
桌上那堆男生开始起哄,说沈屹西这是要把女朋友宠上天,简直就一男朋友模范。一个个的欠揍得要命,连老好人班长都跟着插了一脚。
沈屹西懒洋洋地骂了他们一声后说:“行了啊,都收收声儿。女朋友脸皮薄,禁不起逗。”
不知道是喝了酒的原因还是其他,路无坷耳朵有点红,她在桌底下踩了沈屹西一脚。
沈屹西笑。
等那堆人注意力没再放他们这边的时候,她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烧烤?”
沈屹西拿起她的酒瓶喝了一口,示意了她一下桌上那堆烧烤:“你动过一串没?连粒花生米都没动。”
路无坷沉默了。
他说完这句也没再说什么,慢悠悠喝着她那瓶酒,没再给她喝。
这酒喝到十二点多才散场,住学校的都急着回去,就怕赶上门禁,班长他们那群人没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路无坷看起来似乎很精神,被沈屹西牵着走。
等沈屹西问她你知不知道学校在哪个方向,她往反方向指的时候他才发现她有点醉了。
沈屹西笑到差点被呛着,看她就要往后面那巷子走,一把把她扯了回来:“这他妈什么酒量,还敢喝酒?”
路无坷被他扯住了不满意了,从他怀里出来,执意要往那边走:“我才没醉。”
沈屹西又把她抓了回来:“还走?喝酒怎么不把你这倔劲儿喝没了?”
他牵上她往右边走:“没醉的话往这边走,这边路才是对的。”
路无坷真跟他走了,走着走着又不肯走了。
沈屹西闲闲地插兜回身看她,路无坷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他。
她应该也没醉得很彻底,还是有点清醒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沈屹西问她:“想做什么?”
路无坷看着他,抬起了双手:“我好晕。”
要抱了。
沈屹西只觉得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下,看了她一会儿偏头吸了口气才转回头来。
“真想抱?”他问她。
她倒还听得懂话,点点头:“要啊。”
“我可不会送你回学校。”
路无坷觉得他好烦,走过去要钻他怀里。
沈屹西把她拎住了:“路无坷,你再这样我以后天天灌你酒啊。”
她说:“好啊。”
沈屹西简直拿她没办法,低声笑了笑。
他想让她趴得舒服点儿,拽着她双手从背后搭上自己的肩膀,兜上她膝弯把她背了起来。
路无坷自然而然地环上了他的脖子。
女孩儿的柔软贴着男生的后背。
沈屹西背着她往他那房子走,说:“路无坷,我知道你还醒着。”
路无坷微侧着头,有点灼热的气息落在他颈侧,盯着他的侧脸没说话。
“以后不喝酒也跟我这么撒娇成不?”
她终于开了口:“我奶奶说我很会撒娇,你也喜欢吗?”
“你说呢?”
她看着他颈侧,突然想起他很喜欢亲她脖子。
路无坷故意凑近了他颈侧,亲了就算了,还要伸出浅浅舔了下:“这样可以吗沈屹西?”
操。
他妈的。
沈屹西只觉一股火腾地往下走。
40、chapter 38
沈屹西把路无坷带家里去了。
在路上她趴他背上跟沾了床似的, 惹完火就没良心地睡了。
进家门后沈屹西把她从背上放下来,换了个姿势打横抱起她去楼上的主卧。
路无坷应该是醒了,抱着他脖子想往上缩, 皱着眉嘴里不满地抱怨:“沈屹西你弄到我了。”
沈屹西低眸瞥了她一眼, 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还好意思说?”
路无坷不吱声儿了,跟他骂了她似的,搂他脖子上的胳膊一撒手, 整个人往下坠了点儿。
沈屹西立马把她勒紧了, 那玩意儿差点儿遭殃,他语气要凶不凶:“你还想不想爽了?”
路无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头靠在了他颈窝里。
她就是仗着沈屹西宠她在天皇老子头上撒野,晃了晃腿:“不想。”
沈屹西踩着楼梯上楼,眼里带了点儿笑:“真不想?”
路无坷好像真的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后问他:“那个会爽吗?”
沈屹西闻言眸色暗了暗, 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
“待会儿让你感受一下?”
路无坷语气听起来很天真,她说:“好啊。”
她真的一会儿不磨他就难受,狼入虎口了都不怕。
沈屹西这套房里多的是客房,但他直接抱了她去自己的主卧。
沈屹西的卧室跟他这人一样拉风,装修风格简约又奢华,自带小客厅和衣帽间浴室, 一个衣帽间顶一普通人的房间。
窗帘没关,落地窗外灯火稀落,苍山模糊影绰。
沈屹西把她放床上后拿过床头的遥控器把窗帘关了。
路无坷在床上躺着, 黑发铺散开,她微睁着眼看他。
沈屹西垂下眼皮看了她一眼。
过会儿他就发现她视线放到了别的地方,沈屹西在调室内的温度,大大方方让她瞧着。
他问她:“好奇?”
路无坷挪开了眼。
沈屹西瞧她这样子,笑着把遥控扔回了床头。
他今晚喝的不算多,清醒得一批,脱了上衣往浴室走。
浴室半开放式,灰白色大理石地面,空间跟小客厅差不多大,搁了张半包式沙发,大浴缸往里头走是淋浴间。
沈屹西冲了个澡后才从浴室出来。
里头隐隐约约传来水声,路无坷翻了个身,脸硌到了沈屹西随手扔在床头的遥控。
她一时躺着没动,就那样睡着。
过会儿才有了动作,把遥控器从底下抽出来。
她盯着这个遥控器,想起刚被沈屹西关上的窗,索性趴在了床上,翘着两条小腿儿玩起了遥控器。
沈屹西在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她也不知道在玩什么,窗帘是开着的,两面落地玻璃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远山和天割出了一道弯弯折折的分界线,山影要比天色要暗沉不少。
灯火零落其中,从这儿还能看到澜江大学那几栋黑灯瞎火的宿舍楼,熄灯了。
沈屹西靠边上,骨节分明的长指扒拉了下发茬,细碎水珠四溅,细看了下才发现她手里拿的一个套在玩。
就上次齐思铭生日酒吧别人塞给他的那个。
沈屹西上次回来不知道随手扔哪儿了,她倒是给找出来了。
真的很欠弄。
他瞧着她后脑勺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起身往她那儿走了过去。
他没在床上坐下,靠在玻璃窗上:“哪儿翻出来的?”
路无坷原本一直埋着头,听到他声音头抬了起来。
被他发现了她在玩这种东西她也不心虚,也没想要藏起来。
她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在你床上。”
路无坷是真在他床上捡到的,他床上不仅有这个,还有个游戏手柄。
她这张脸拿着这东西清纯得跟拿着糖似的,好像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似的。
沈屹西挑了挑眉,示意她:“知不知道你手里拿的什么玩意儿?”
路无坷看着手里的小方块,说出了两个让沈屹西啼笑皆非的字。
她说是气球。
沈屹西听笑了,微侧着头掏了掏耳朵:“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路无坷看了他一眼又看回手上拿的那东西上了,她说:“阿释说这个可以拿来吹气球。”
沈屹西终于确信她是真的有点醉了,他也不急,在这儿闲情逸致地跟她这半醉的瞎扯。
他笑:“你朋友教你的东西挺实在。”
初中高中那会儿路无坷也不是没听过坐附近的女生说有男生拿这玩意儿在男厕所里装水,后来上了大学还听阿释说说她们高中那的男生拿套吹过气球。
但其实路无坷没见过这东西长什么样。
她有点好奇,问他:“可以吹气球吗?”
沈屹西脸上挂着一副没什么所谓的表情:“吹呗。”
他突然觉得路无坷是借着这不算彻底醉了的酒疯在做些她以前完全不可能做的事,也好像她在把她骨子里的某些东西释放出来。
他刚点完头她还真就拆出来吹了。
当着他的面。
沈屹西好不容易下去的东西隐隐又有抬头的趋势。
他偏开头,顶了顶腮帮,忍了会儿才转回头来。
这东西上头有油,她还真拿了要吹。
沈屹西伸手给抢了过来:“还真吹?”
她说:“你让我吹的。”
沈屹西真给她磨得没了脾气,从上往下睨着她,身上是那副惯常的懒散样儿。
“又给弄起来了你负责?”
他还是紧紧盯着她,“还是说你想做?”
路无坷瞬间没话了,只是看着他。
沈屹西从墙上起身,双手撑床上,偏头凑上去含上她的唇。
路无坷没动。
他的唇开合间摩擦着她的,带着轻微的阻力,粘上又弹开。
俩人对这事儿已经驾轻就熟,碰一起就会擦出火来,路无坷双唇也跟着他的。
沈屹西突然问她。
“路无坷,好学生会不会做得很辛苦?”
他的热息落在她唇上,路无坷似乎想了一下,走了下神,光被沈屹西亲了。
过会儿她摇了摇头:“不会。”
好学生确实也是她性子的一部分。
沈屹西加深了这个吻。
过会儿两人才分开,沈屹西俩胳膊撑在床上,扯了下唇角。
“操,白洗了。”
路无坷点完火倒在床上,在那儿笑。
沈屹西说:“笑是吧。”
他一脚跪上床,路无坷翻了个身,一下子就被沈屹西捞了回来。
她躺在他腿上笑得不亦乐乎。
沈屹西去扯她手。
路无坷没躲。
他低眸瞧着她,嗓音里有点哑:“我教你?”
路无坷几条发丝挡了脸,看了他一眼后自己伸了手:“我会。”
沈屹西笑:“你会个屁,想把你男朋友命根子弄没了?”
路无坷不满了,手就要从他手里抽走。
喝了酒比不喝酒脾气还大。
沈屹西没让她挣脱:“自己都送上门来了跑什么跑?”
“你自己不要的。”
“谁说我不要?”沈屹西笑。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抓着她的手。
她学会了。
落地窗外夜色浓郁。
沈屹西一条胳膊撑在身后,微仰头吐了口气,又把视线挪到她脸上,拨开了她脸上的头发。
路无坷身体一向很诚实,皮肤又白,耳朵红得很明显。
五指纤细白嫩。
沈屹西觉得好笑,用了很大意志力才把她手拉开了。
“行了,再下去你明天下不来床。”
路无坷当然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沈屹西没折腾她,从床上起身往浴室走。
他这个澡冲得有点儿久,出来的时候路无坷这个没良心的已经睡着了。
沈屹西看了眼时间,还挺早,现在远处那几栋乌灯黑火的宿舍楼少说也得七八成人没睡。
她倒睡得挺香,呼吸平和安静。
被子都没盖全,就那样在枕头上睡了,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沈屹西也没去客卧,走过去把齐思铭给的碟片给放了。
他上了床,手穿过路无坷脖下把她抱了过来,她应该知道是他,往他怀里挤了挤。
沈屹西顺势亲了她额头一下。
隔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昨晚窗帘没关,路无坷睁眼就觉阳光有些刺眼。
沈屹西还没起,手臂勒得她腰疼。
路无坷没动,睁着眼睛打量了他的脸一会儿。
沈屹西眉浓眼深的,鼻梁很高,这张脸就算这么看都让人觉得是个能祸害人的。
之前他被路智远用花盆在脸上划的那一道已经好了,反倒在酒吧打架打进派出所那次受的伤留了痕迹。
在右眼眉骨上,凑近了能看到点儿疤痕。
路无坷手想从沈屹西怀里抽出来去摸他眉骨上那点儿伤,结果试了两次没抽动。
算了。
手动不了还有嘴,她仰头,唇轻碰了碰他眉骨。
沈屹西突然开了口:“路无坷。”
路无坷吓了一跳。
沈屹西闷闷地笑:“敢情半天不吱声儿是为了偷亲我?”
路无坷:“……”难怪她手抽不出来,原来他醒着,故意的。
她说:“我没有偷亲。”
沈屹西惺忪地睁了眼,这人刚醒来身上有股柔和的慵懒,没什么攻击性。
他接过她话茬:“是光明正大,是吧?”
他说着没忍住又笑:“可不是,男朋友就是用来光明正大亲的,搞偷亲那套老子过个十年半载的儿子都没个影儿。”
这人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像样的话。
路无坷说:“谁说没影,可能你毕业后回首都没个一两年就抱儿子了。”
沈屹西敛了笑意,这话他不是很满意:“路无坷,你是不是欠亲?”
路无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说话。
沈屹西去掀她衣服。
路无坷伸手推他:“沈屹西你干什么?”
沈屹西也没做什么,只在她肚皮上亲了亲,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样儿。
“老子今儿话就放这儿了,我还真就跟你生定这儿子了。”
路无坷目光从上至下看着他:“沈屹西,这话会不会说太早了?”
他抬眼看她:“不早,只要你想要我们爷俩儿的话。”
路无坷挪开了眼:“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他们现在靠的不过一腔热情,热情这种东西维持不了一辈子。
别说十年半载之后,十个月后他们都未必还在一起。
沈屹西在这事儿上明显跟她不是一挂的,他说:“我要是连感情这事儿自己都说不准,还做个屁的男人。”
沈屹西这人看人准,以前那些玩玩就只是玩玩,他不会给什么承诺。
合了就来,不合了一拍两散。
现在他看上路无坷也是同个理儿,只不过路无坷不是他想玩玩的,而是他想给承诺的另类。
当然他能给出这种话也不是说说而已,是因为他很确信,不确信他也不可能说。
他的爱从始至终都是疯狂的,玩也疯狂,认定就这个人了也疯狂,从来不受世俗和定律约束。
七年之痒这种事儿不会有,沈屹西敢保证,就路无坷这人,他对她到了一百岁都会有性.欲。
41、chapter 39
路无坷才发现墙上的电视还亮着。
沈屹西卷起她衣摆, 轻吮她皮肤,一个一个吻往上爬。
电视上放着的碟片里,她白皙脆弱到几乎不堪一折的脚腕上戴着一条小银链, 绷着的脚尖轻巧一跳, 白裙摆翩飞。
这画面不知道刺到了路无坷哪根神经上,她起身要去拿床头柜上的遥控器。
沈屹西拖着她脚腕把她拽了回来,身下的床单被蹭下了一小节:“做什么?”
路无坷执意要起来:“关电视。”
沈屹西淡淡地扫了一眼身后的电视, 五指扣上她衣摆还没拉下来的腰侧, 又把她拖回了身下。
“又不是见不得人,长这么漂亮还不让人看了?”
路无坷抿着唇, 语气有点冷硬。
“沈屹西,我不想看。”
沈屹西看出她情绪不对劲,微皱了皱眉。
他倾身拿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对着电视一按,扔回了桌上:“怎么回事?”
路无坷在控制情绪上一把好手, 刚脸上那丁点儿排斥的情绪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
她说:“没怎么回事。”
沈屹西盯着她眼睛看了几秒,伸手把她衣服扯了下来,而后从她身上起身,支着条腿靠在了床头上。
路无坷从床上起身想去浴室。
沈屹西从床头柜上摸了包烟过来,抽了条出来咬进嘴里:“小时候学跳舞的?”
路无坷迈下床的腿一顿。
打火机在身后咔嚓一声,又被扔回了桌上,房间里安静到她似乎能听见烟草的燃烧声。
她听见沈屹西说:“长大为什么不学了?”
反倒学了英语这种烂大街的专业。
路无坷看着玻璃窗外泛着灰青的山, 连绵不绝的山起起落落,她声音好像筑起了一片不可窥探的高墙,话出口没什么感情。
“我们家供不起我学跳舞。”
这年头学艺术就是在烧钱, 不管跳舞画画音乐或者其他,往这些方面培养一个孩子的钱肯定不是个小数目,反倒规规矩矩地走文化生高考的路要省钱得多。
像路无坷她们家这种情况,家里就奶奶一个老人和整天好吃懒做的路智远,确实翻不出什么钱来让她读这个艺术生。
沈屹西对这理由没说什么,想起她刚看到那碟片的反应,问:“现在不喜欢跳了?”
“不喜欢了。”她说得十分干脆利落,下床去了浴室。
路无坷早上没课,沈屹西十点多有一节,路无坷硬是被他一起掳去了教室。
他俩从家里出来得晚一点儿,正好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他这节上的专业课,教室里都自个儿班里的人。
机械自动化这专业男生多,沈屹西把路无坷从正门带进来的时候这堆男生吹口哨的吹口哨,起哄的起哄,也就关系好才会这么玩。
“屹哥,又屠狗来了?!”
“女朋友这么粘人啊哥。”
沈屹西路过那男生身边,嘴欠欠的:“是啊,粘死人了。”
路无坷扯扯他衣服:“你还要不要脸了?”
沈屹西笑:“脸是个什么玩意儿?有你重要?”
路无坷:“……”
她懒得理他了,探头找阿释坐哪儿。
一眼望去一堆黑不溜秋的男生里就几个女生,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
她看过去的时候跟一女生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阿释正好抬手朝她这边挥了挥:“路无坷,这儿。”
路无坷往那儿走了过去,这班里没几个女生,一般上课都抱团坐在一起,几个女生都坐在阿释那片了。
路无坷在阿释后面那排空椅坐下,即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她们班了,但附近别的女生难免还是对她好奇,好几个都转过来看了她几眼。
阿释从包里翻出了一瓶牛奶放在她桌上:“昨儿给你买的。”
其实话还没说完呢,但阿释可不想把后半句说出来给人嚼路无坷的舌根。这牛奶她昨天买了想给路无坷晚上睡觉前喝的,路无坷睡眠一直不太好,虽然最近半夜她有时候醒了没再听到过路无坷翻来覆去的声音,阿释宿舍里给她买了一箱,结果路无坷昨晚没回去。
她昨晚没回宿舍这句话要让身边这帮女的听了,过不了一个小时的,她们整个院系的女的都能知道路无坷昨晚去沈屹西家过夜了。
路无坷虽然吃过早餐了,但是阿释给的她就拿了过来,拆开吸管插了进去。
阿释趁沈屹西还没过来,趴在她桌上小声跟她说:“你知道吗?小公主最近跟你一样脱单了,天天站镜子前恨不得给换个八套十套衣服的。”
阿释这丫头就是什么都跟路无坷说,即使路无坷对八卦不感冒,但她就是喜欢在路无坷耳边叽里呱啦。
“我昨天还问她来着,她是不是跟她那三十几岁的爹搞对象了,她气得拿抱枕抽我。”
路无坷咬着吸管笑了。
阿释愤愤:“路无坷你个没良心的你居然还笑。”
路无坷说:“就笑。”
“烦死了你,”阿释也跟着笑了,说,“不过于熙儿后来跟我说她是跟她前男友复合了。”
这走向令路无坷有点意外,复合不像是于熙儿的风格。
不过感情这种事儿哪儿来那么多理智,如果真人人都能在感情里保持理智,也就不会有被爱情冲昏头脑这句话了。
阿释说:“还是她前男友自己找复合的,我当着小公主的面说她渣男她都不生气,说他确实就是个渣男啊,她可能这辈子就栽渣男身上了。”
像这种平时不显山露水,看着为人干净在感情上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反倒有可能是渣起来没边儿的,背地里搞别的女人表面上跟躺自己身边的谈衷情。
虽然阿释为于熙儿觉得不值,但毕竟这是于熙儿自己的事儿,她自己情愿的外人管不了那么多。
阿释刚说完沈屹西就过来了,她不想当电灯泡,对着路无坷啧啧了好几声:“这恋爱的酸臭味。”
说完趁路无坷还没打她赶紧转过了头。
以前路无坷没课没打工的时候不是在宿舍就是在图书馆,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现在不过就换了个地儿学习,没有很大差别。
沈屹西没在路无坷身边那座位坐下,他捏了捏她后颈,扬了下下巴:“往里腾个地儿。”
路无坷抬头去看他:“这样坐不行吗?”
沈屹西生得高,垂了眼皮看她:“这么坐你是打算让我整节课都空着手?”
路无坷坐的位置在过道旁边,左边没有座位,沈屹西坐的话只能坐她右手边,而路无坷是用右手写字,他牵不了。
“没听懂?”他掀了下眉,就要去捞她的左手。
路无坷跟只小兔似的,立马往里坐了个座位。
沈屹西笑了,在她原来坐的位置坐下。
路无坷东西都还放在沈屹西面前的课桌上,她也没拿过来的意思,只是抽了本自己现在要看的过去,然后开始翻看。
沈屹西敞着腿靠在椅背上,男生身高腿长的,地儿很快被占了个干净。
他大腿碰了碰她的:“知不知道你昨晚都干了什么?”
路无坷没躲他,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一秒后又恢复自然,神情自若地继续翻着自己的书:“知道啊。”
沈屹西问她:“都记得什么了?”
“我想吹气球,没吹成。”她说。
“就这个?”
“是啊。”
沈屹西鼻子里出了一声:“路无坷,你这断片儿还断得挺是时候。”
“不过昨晚后头这事儿呢还挺有趣,”他一条胳膊挂她椅背上,凑她耳朵边上,“我跟你讲讲?”
路无坷垂着眸,脸色镇静:“我不用你跟我讲。”
沈屹西忽然往她耳朵上吹了口气:“喂,耳朵红了。”
这人真的很烦。
她哪儿敏.感他摸得透透的,每次偏偏都往那儿几个地方戳。
她抽了一本书拍他身上。
沈屹西没躲,坐那儿让她抽,闷闷地笑。
路无坷就是长得太白这点不好,耳朵稍微有点红都很明显,她确实什么都记得,而且记得一清二楚的。
沈屹西当然也知道她都记得,他挂她椅背上的手抬起来,虚圈着她肩膀捏了捏她耳垂,光天化日下的公然开黄腔:“昨晚挺上道,下次再试试?”
“或者做点儿别的了。”
路无坷还真不是个会在这些事儿上束手束脚的人,她说好啊,用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沈屹西笑了。
他又何尝不是被她吃得死死的,她光是两个字都能牵住他。
沈屹西手从她耳下走,隔着层衣料拇指轻擦过她的肩膀。
路无坷当然能感觉到,他的指节其实没用力,只在那处摩挲。
难怪那么多女孩儿都喜欢他,路无坷在想。
沈屹西这人身上那种从容不迫又流里流气的气质是谁都学不来的,跟情人一起时接个吻调个情都沾染放浪的情.欲,那是他骨子里的东西。
哪个女孩儿能逃过他这种人。
没有。
沈屹西确实手有点儿痒,但这儿是哪儿他倒还没忘了。
他撩了下眼皮看了眼讲台上只对着电脑讲课的教授,手收了回来。
路无坷一眼就识破他了:“流氓。”
沈屹西眼角瞥她:“流氓你不也要了?”
“没别的选择了。”她故意气他。
沈屹西啧了声:“这张嘴仗着我现在没法儿堵你为所欲为是吧?”
她气壮理直的:“是啊。”
她说得没错,这会儿还真拿她没办法。
但下课就说不定了。
他笑:“你下课别哭啊。”
路无坷已经在写作业了,不理他。
沈屹西把她左手扣在了自己手里牵着。
路无坷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手抽了出来,故意的:“注意上课影响沈同学。”
他当然没让:“怎么,你是高中生还是怎么的,还不让牵?”
说完他看着她脸笑了。
别说,还真长得挺像高中生。
42、chapter 40
二月初春。
澜江市, 小雨,气温5c~10c。
今天是路母忌日。
路无坷在山上寺庙待了一天。
从上面下来时俗世已经华灯初上,烟火气扑面而来, 整座城市的灯红酒绿藏在雨雾里, 只剩朦胧光影。
又是一个光怪陆离在混沌里狂欢的夜晚。
(此为防盗章,晚十点左右替换)
路无坷撑着黑伞走在泥泞的公路上,隔着条江, 对面是万家灯火的不夜城。
阿释电话也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今天电话一整天没响过, 身边要好的人都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公路上空无一人,响起的电话铃声有些突兀。
她停在路边, 接通电话后手机贴上耳边。
听筒里传来阿释声音:“下来没?”
天气很冷,路无坷呼出一口气,面前团起一阵白雾。
她说:“下来了。”
“那正好,我快到那边了, 你等我一下。”
路无坷问她:“你今晚不是有同学聚会?”
“他们找下家去了,我没跟着,”阿释说,“刚吃饭那会儿功夫够我们叙旧了,再聊下去也聊不到一块儿去,就不坐那儿干瞪眼尴尬了。”
不过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湿冷已经顺着衣领钻进去。
路无坷问她:“到哪儿了?”
阿释大概是看了眼导航, 沉吟一下后说:“快了,你就站那底下等我,你那地方没什么人, 待会儿能看见辆车估计就是我的。”
阿释预估得没错,直到那辆黑色丰田在公路那头出现,这期间路无坷没见着其他车的影子。
她站在原地没动,默默看着那两束光柱靠近。
千丝万缕的细雨在光束里淅沥。
阿释早就看见她了。
隔着扇挡风玻璃,雨里黑伞下的女人指节白皙。
她黑发黑裙,唯独一身皮肤白得晃眼,像一朵开在夜里的白玫瑰。
车疾速驶过柏油路水洼,水花四溅。
到路无坷附近车速已经放慢,而后缓缓停在她面前。
路无坷握住伞柄收了伞。
阿释上身越过副驾座椅,帮她打开了车门:“赶紧进来,外面这雨都快把人骨头吃没了。”
澜江这种天气最近已经持续了十几天,下不尽的连绵细雨,来势不汹涌,却缱绻得人骨头发酸,赶都赶不走。
这种天气待在室外就是自讨苦吃。
路无坷坐进车里。
阿释扔了杯东西给她。
路无坷接过,触手温热:“什么?”
阿释重新启动车子,一副邀功样儿:“刚顺路给你带的奶茶,早上上山到现在还没吃吧,先喝点热的垫垫肚子,姐现在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阿释跟路无坷是大学舍友,严格来说两人不算大学同学,一个学的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一个读的英语,彼此会认识只不过因为大学的时候凑巧分到同个宿舍。
出了郊区,阿释问她:“晚饭吃点什么?”
路无坷靠在座椅里,侧头看着窗外。
夜色下,远山高了低,低了又高。
她沉默着,安静到阿释以为她吃什么都随便的时候,她开了口。
“烧烤吧。”
阿释侧头看她:“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玩意儿了?”
路无坷视线从车窗外收回,说:“几年没闻过味了。”
“还以为你这几年在外头能吃惯洋人那边的东西。”
后视镜上挂了个红色护身符,随车子左右晃荡。
路无坷视线落在上头,在护身符第四次晃过来的时候,她说:“想吃点接地气的东西。”
阿释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南吃甜北吃咸,澜江这座近山环水的南方城市也不例外,饮食清淡口味清甜。这地方遍地甜食小吃,烧烤在这边算不上地道。
而路无坷本身口味清淡,不喜沾重口味的东西。
怎么会突然想吃烧烤。
但阿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毕竟同寝四年,没人比她更清楚路无坷以前上大学没少被人带去烧烤店。
男生们最喜欢往那种地方扎堆,带上几个女孩儿叫上几打啤酒,胡吃海喝调天侃地。
那时候路无坷经常被某个人带在身边。
一晃,时间竟已经过去四年了。
阿释是本地人,这片儿她从小混到大,这儿哪里好吃好玩她熟门熟路,到市区后左拐右拐,又绕了几条街道,很快停在一家露天烧烤摊前。
阴雨天,外头支了几个四角蓝色帐篷,店里没顾客。
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坐在门口,光头,咬着烟。
看她们两个从车上下来,男人摘下烟头,赶客:“这儿今儿个不营业,找别的地方去吧。”
不是本地人,操着一口北方口音。
正拿着手机回消息的阿释抬头。
男人虽然看着面色不善,但语气平淡,态度不算坏。
气氛有些凝滞,屋里传来的一声惨叫骤然打破宁静。
诡异、瘆人。
门口的男人却跟听狗叫似的无动于衷,抽了口烟,淡淡看向她们。
“在教训一条不怎么听话的狗。”
最平静也最吓人。
阿释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看向旁边自始至终一直很平静的路无坷。
细雨像轻纱,朦朦胧胧笼罩视线。
路无坷眼睫很长,上面落了几粒细碎晶莹。
“哦,”她看着门口的男人,语气稀松平常,“那打扰了,你们继续。”
冷漠的,事不关己的。
明明长着一张无害又漂亮的小脸。
她对阿释说:“走吧。”说完转身拉开了车门。
等到路无坷坐进车里阿释才反应过来,她眼风瞥了眼男人后才跟着上车。
回到车里路无坷正趴在车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拨弄后视镜上的红色护身符。
阿释问她:“你说用不用报警?这话听起来不像在儿戏。”
路无坷停下拨弄的手,起身靠回座背。
她侧头,轻飘飘扫了眼窗外:“不用。”
“沈屹西的人。”
报警了也没用。
阿释一愣,登时语塞。
路无坷却没再说什么,低头不知道在手机上按什么。
像是刚才那句话只是谈论了一句天气一般。
太久没聊过这个人,阿释一时不知道从何谈起。
半晌只能干巴巴说:“走吧,找别的烧烤店去。”
路无坷却说:“去你同学聚会的场子吧。”
“你不吃烧烤了?”
“去哪儿喝酒不是喝酒,”路无坷说,“还有,从刚才到现在,路上你总共看了十五次手机。”
阿释:“……”
“路无坷,你是在我身上装了监视器吗?”
“你一直盯着手机看,怪我?”
“哪儿能啊,我把你宠成祖宗都来不及,”阿释说完稍侧身子,拿着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过你还真说对了,刚吃饭的时候蹭了个帅哥的联系方式,有点看对眼了。”
路无坷捧场地扫了眼。
聊天框里密密麻麻的对话,阿释给人的备注是书呆子。
阿释靠回座背说:“不都说男的一到中年必发福吗,这书呆子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说完大概是人又发消息过来了,她低头回消息。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隔着一扇车窗,时不时能听见小烧烤店里传来的惨叫声。
路无坷面无表情地听着。
阿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问:“真去?”
路无坷回过头,点了点头:“去啊。”
今天不适合一个人。
阿释手机扔回中控台:“行。”
她系上安全带,油门一踩离开了这条小巷。
引擎声很快消失在转角,烧烤店门口男人收回目光,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这场聚会阿释大学班级弄的。
一大波人吃完饭浩浩汤汤去会所定了个包厢。
车钥匙交给侍应生后,阿释跟路无坷上楼。
阿释大学读的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班里男生成群,女生没几个。这趟虽然是老同学聚会,但不少人带了家属,人多热闹起来好玩。
四楼西厅。
一路上两人擦肩而过几波人,醉醺味和低语声交杂。
今晚的夜色又不知要醉几双人。
阿释推开包厢门,里头彩灯流转,碎光斑驳。
人三两成群,推杯换盏,叙旧寒暄,伴随着台球的碰撞声。
走廊的光线乍然涌进,很快有人注意到这边,抬手朝阿释招了招,阿释对人笑,把路无坷带进去。
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路无坷一眼扫过去都是生面孔。
那人是个留着一头大波浪的女人,问阿释:“刚不是说有事先走了?”
“你们不都嚷嚷着多来点人?”阿释搂住路无坷肩膀,“看,我这不是回头给你们带了个人过来吗。”
刚才进门女人第一眼就注意到路无坷了,气质和脸蛋都过于出众。
只是第一眼没认出来,现在离得近了,再加上以前路无坷和他们班那位风云人物的二三事。
女人很快认了出来,惊道:“路无坷?”
路无坷将视线转到面前人脸上。
见她一脸陌生,女人问:“不记得我们了?以前自动化4班的。”
机械自动化专业就那么几个女生,都聚这儿了。
但路无坷确实没印象,半天没从脑里翻出跟这几个女生相关的影像。
不认识不代表她不可以装,她回了个笑:“好久不见。”
有人问:“不是听说你后来去了国外,最近回来的?”
阿释见人有想八卦下去的意思,笑着拦住话头:“是啊,因为太想我了在那边待不下去回来的。”
说完勾着路无坷肩膀告辞,将她往吧台那边引:“刚上来有点渴,我们先去喝杯酒啊。”
半路阿释凑她耳边说悄悄话:“跟你打个赌。”
“什么?”
“这里头肯定有喜欢——”说到一半,阿释猛地反应过来。
她原本想说这里头肯定有大学那会儿对沈屹西有意思的人,不然不会连人前任都记得这么清楚,女人是最懂女人的。
平时一有八卦就喜欢在路无坷耳边提一嘴,差点口无遮拦。
这次也是因为沈屹西向来不来这种同学聚会,她才敢带路无坷过来。
她生硬结束这个话题:“没什么。”
即使她清楚像路无坷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路无坷没说什么,像真的没听懂一般。
吧台里一个白衬黑马甲的调酒师,两人各自要了杯酒。
阿释接过酒,说:“我先去趟那边啊。”
路无坷不用看都知道她要去勾搭谁,嗯了声。
酒液滑入杯壁,冰凉单调,调酒师倒好酒,酒杯推至路无坷面前。
她端过,往沙发那边走去。
女人肩上搭了件宽大的深色西装外套,内里一件黑色吊带长裙,细细的肩带松松散散挂在肩上。
肩膀清瘦,白皙,胸前却不小,那道沟在黑暗里隐隐约约。
包厢里人群分散,各自聊得热火朝天。
路无坷一个人丝毫没感觉到孤独,也没人发现她坐在这里。
有会音乐的人抱着吉他坐上高脚凳,在大家的起哄下来了首红豆。
女声干净中不缺风情,像在讲一个故事。
痴情,缠绵。
路无坷慢慢喝酒听着。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叫好声一片。
在这片歌声中,包厢门被推开。
亮光乍进,路无坷潜意识抬臂挡了下眼睛。
一阵风裹挟着一道亢奋的男声从门口吹进来:“看我把哪尊大佛给请过来了?”
紧接着包厢里一阵热闹。
路无坷放下手,半缝灯光落在她脸上,她微眯了眯眼。
再睁眼时,意外看到门口的人时愣住。
背着光,男人插兜站在门口。
顶着一张游戏人间的脸。
寸头,轮廓流畅,双眼皮在眼睑上扯出道深邃的褶子。
皮肤很白,光照下高鼻梁投下一弧阴影。
他薄唇微挑,垂着的指间夹着根烟。
路无坷被定在原地。
男人们哄笑笑闹,说是什么风终于把人给刮来了,今晚一定不醉不归。
被围在中间的男人笑了下,说行啊,今晚谁不喝趴下了谁孙子。
说完像是察觉到屋内一道过于炽热的目光,懒懒掀了下眼皮。
路无坷没躲开,两人视线毫不意外碰上。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
他看着她。
那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到往日的纵容和调戏。
只有生出了棱角的冷淡。
下一秒,沈屹西冷漠移开了目光。
沈屹西车队最近拿了个奖。
一大帮人回来立马搞了个聚会,说是庆祝,实际就是给犯酒瘾找的借口。
大家笑着聊着在沙发落座,沙发没一会儿就挤满了人。
“用的什么法子把人给找过来的?班长看不出来你有两把刷子啊。”
班长是个戴眼镜的男生,高瘦高瘦的:“去趟洗手间的功夫遇上了,平时这人多难约啊,天南地北跑的,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沈屹西情绪似乎丝毫不受影响,靠在椅背里,闷笑了声。
“不来你们还能少喝点儿,这可是为你们操心,还不乐意了?”
一如既往的嚣张,肆意。
男人之间的话题几句不离胜负欲,说还真就今晚看看,谁喝少了谁孙子。
“你别说,凡子,你是没跟屹哥喝过酒,今天这声爷我看你是逃不掉了。”
沈屹西窝在沙发里,听完只扯唇笑了下。
他探身拖过桌上的烟灰缸,掐灭了烟屁股:“别把我叫老了,爷你们自个儿留着心里叫,自己喊孙子就行。”
“靠,真嚣张啊屹哥。”男人们哄笑。
路无坷就坐在沈屹西对面,流光涌动的暗色下,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
多少年过去了这人还是这副德行。
做什么事都吊儿郎当,像是没什么事能让他上心,别人谈个恋爱都纯情的年纪,他接个吻都沾染情.色意味。
一身放浪形骸的痞气。
他从始至终没再看过她一眼,像是从没认识过她这个人。
43、chapter 41
那天沈屹西没为难她, 或者换个说法,他压根没那意思。
路无坷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那人跟老板说话的声音,让给拿包烟。
从那天以后, 路无坷很少再见到沈屹西。
学校周年校庆将近, 各大社团都忙着排练节目,那些能上得了校庆的节目是上学期早定下来的。
校领导挑节目跟大浪淘沙似的,从百余个节目里砍掉了不少。
路无坷性格不算内向, 却也和外向沾不上边, 大一刚入学那会儿大家都怀着对大学的憧憬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面试。
她倒好,天天吃完往床上一躺, 路上接的传单被她拿来折了几十只千纸鹤。
后来还是阿释硬把她拽去参加了个社团。
路无坷进的舞蹈社,上学期社团的学姐给她报了个单人古典舞的节目,经过三次排练筛选后,她这节目被保留了下来。
周四下午路无坷没课, 在宿舍待了会儿后收拾东西去了舞蹈室。
这时间大部分人在午休,一路走过来大部分教室空着,没什么人,路无坷拿着学姐给她的钥匙打开一间推门进去。
教室里三面墙玻璃,深棕色的木地板。
路无坷往里走,脱掉身上的针织开衫,和包一起放在了地上。
她上身就一件黑色紧身棉t,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正是身体每处出落得最美的时候,曲线被勾勒得淋漓尽致。
阿释总说路无坷长了张平胸的脸,却有着对女生做梦都想要的大胸。
她说这简直老天赏饭吃, 上帝造路无坷的时候肯定睁开了眼。
路无坷随手用橡皮筋扎了个丸子头,几丝碎发落在白皙细腻的后颈上,做了会儿热身运动后才放了音乐。
古筝琵琶合奏的乐曲缓缓流泄,在这空荡的教室里有些回音。
路无坷任音乐放着,发了会儿呆,抱着腿坐在地上盯着脚尖没动。
音乐过去半曲她才回魂。
她伸手把音乐调到前面,从地上起身过了遍舞蹈。
虽是跳的古典舞,但一点儿也不比爵士舞省力,高难度动作也不少,路无坷连着来了几遍后身上已经发热。
练习累了路无坷在旁边坐着休息,随意扎的丸子头散了几缕发丝下来。
舞蹈社的学姐给她发了条信息,让她过去社团一趟开个会,开完会正好饭点,顺便还能一起去吃个晚饭。
路无坷拿过旁边的针织开衫穿上,手机塞回包里拉上拉链准备从地上起来,抬头便对上了教室外头一道目光。
确切来说是在隔壁教室外,就靠近后门那个位置。
沈屹西背靠走廊,两条胳膊大喇喇地往后搭在身后栏杆上。
嘴里叼着根烟,也不点,就那么松松地咬着。
路无坷不知道他在这里看了多久,又或者说只是凑巧往这边瞥了眼。
这几天太阳挺毒的,沈屹西应该是觉得刺眼,微眯了下眼后偏开了头。
路无坷也挪开目光,起来后拿上包往教室外面走去。
钥匙插在门上,路无坷顺手带上锁了门。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隔壁教室里传来的几声说话声。
落锁声咔哒一声响,余光里沈屹西似乎又看了她一眼。
单纯被声音吸引过来的下意识动作。
路无坷拿上钥匙,往走廊那边走了。
隔壁响起劲爆的音乐,韩国女团那类性感带感的舞蹈。
快到楼梯间那边的时候,迎面几个男生走了过来。
“严盈盈这女的真挺黏人的啊,”一男的说,“一开始还没看出来她这么能撒娇呢,屹哥正打游戏非得让人过来接她下排练。”
严盈盈就一开始刚追上人的时候害羞,过没几天撒娇嗔闹信手拈来。
事实证明这招果然招人疼,是个男的都吃这套。
“待会儿去喝酒,这女的也去?”
“去啊,不然我们来接个屁。”齐思铭刚说完就看到从对面走过来的路无坷。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齐思铭这人自来熟,只要见过面的跟谁都能扯上一句,看见路无坷他下意识打招呼。
“奶茶——”
刚说俩字就反应过来嘴快了,想改口又一时想不起她名字。
路无坷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眼,径直经过了他。
齐思铭啧了声。
一旁几个狐朋狗友看得一清二楚,笑得合不拢嘴,一个个拿着齐思铭开始开玩笑。
“对人有意思?你看人都不带睬你的。”
“齐思铭,心里有点数行不?你不姓沈。”
“靠,”齐思铭气笑了,“就你们心里有数是吧。”
沈屹西远远就听见那群人嚷嚷着往这边走过来。
齐思铭离他老远就高声问:“跳完了没?”
沈屹西偏头看他,懒得开口,朝教室里扬了扬下巴。
齐思铭瞧他这意思就知道没有,往他那儿走。
教室里几个女的在跳舞,都舞蹈系的,一个个身材跟同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该有肉的地方有肉,两条腿跟筷子似的。
有几个男的看直了眼,叫沈屹西让他女朋友给介绍介绍。
沈屹西找齐思铭要打火机,低头点烟。
闻言他掀了下眸,眼皮上抬出一道深深的褶子。
而后他笑了下,打火机扔回齐思铭身上:“自己找去。”
只有齐思铭知道沈屹西才懒得管这些破事儿,他往沈屹西旁边一杵,跟他一样靠走廊上。
“诶屹哥,刚看见奶茶妹了没?我看她从这边走的。”
沈屹西站没个站姿,一边胳膊抻长了挂在走廊上,夹着烟送到嘴边抽。
他应该是没印象了,吐了口烟圈:“谁?”
“靠,屹哥你不太行啊,”齐思铭开玩笑,“这才过去几天你连点儿印象都没了,干什么去了记忆力退得这么快。”
沈屹西看都没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从鼻子里哼笑了声。
“行不行我不知道,”他跟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我是你爹我倒是知道。”
齐思铭玩笑没开成反倒做了回儿子,他说:“儿子就儿子呗,小了个辈分这不挺年轻的,多好。”
说完又问沈屹西:“今晚挑哪个酒吧?”
有人听到这话,立马来了兴致,头凑过来提议道:“城南那个吧,不是说那边最近来了几个新人么。”
齐思铭连着啧啧几声,摇头:“兄弟,未成年啊未成年。”
男人指着他鼻子笑骂:“别他妈给我装,片儿就属你看的最多!”
齐思铭操了声,笑着一拳砸他肩膀上:“我一有片儿就发你,这有福同享的有难同当的你居然出卖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开着玩笑,其实就是开嘴炮过过嘴瘾,是个男的都会看那种片儿,在场的谁敢说没看过准睁眼说瞎话。
男生凑一起话不比女生少,说着说着又兜回原来那个问题上:“要不今晚就去城南那个吧,屹哥女票上次不也说想去那边玩玩儿?”
“是吗?”齐思铭转头去看中间漫不经心靠在栏杆上的沈屹西,“屹哥,你女朋友说过?”
沈屹西烟已经抽掉了半根,他看起来没往心里去,笑了声:“应该吧。”
也不知道是真听她说过了还是压根胡谄。
“看看,看看,”旁边有人开始起哄,“都多学着点儿屹哥,他这种不用拿本事哄人靠着那张脸就好使的都知道讨女朋友欢心。”
齐思铭跟那人一唱一和:“好男朋友楷模他不当谁当,都给我学!”
男生们哈哈大笑,引得教室里头的女生都探头往这边看。
齐思铭起哄的下场就是受了沈屹西一记脚。
他眼角眉梢都是散漫的笑意:“别他妈给我戴高帽。”
齐思铭笑着躲开,开始拆台:“不过你们别说,就你们屹哥这德行,他现在还真有可能连他舞蹈室里的女朋友都认不出来。”
“真的假的?”
方才起哄的人叫方宏烨,他好奇问:“屹哥,你真认不出来?”
沈屹西任凭他们说什么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淡淡扫了舞蹈室里一眼,轻飘飘抛了一句。
“认出来我是能捞着什么好处?”他说,“耍猴子也得给个钱不是?”
方宏烨听这话就知道什么意思,想着沈屹西也见不得就认得出来,立马答应了,他比了个数:“行啊,认出来了这个数。”
沈屹西瞥了他一眼哼笑了声,没说什么,转头去看舞蹈室里。
他大致扫了眼:“一排第三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里头的严盈盈跟他心有灵犀似的,正好转过头看他。
羞得脸都红了。
“哟,还真猜对了。”
“长得还真不赖。”
“方宏烨,”有人幸灾乐祸,“给钱啊,这个数。”
方宏烨大跌眼镜,但他们这帮人不是玩不起,一个个能混在这个圈子里的多少都有点儿钱,输钱了也没有不开心。
他笑:“啧,不愧是屹哥。”
就只有齐思铭把沈屹西那点鬼心思摸得透透的,这睚眦必报的,别人见缝插针的起哄都别想这么过去。
他靠了一声,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偷摸给沈屹西竖了个大拇指:“哥,真他妈记仇。”
方宏烨说完准备给钱,却被沈屹西拦下。
他笑着,拍了拍方宏烨的背,对其他一众人道:“今晚账全结他这儿了,你们尽兴玩儿。”
方宏烨一听这话拦住他:“哎,这酒说好一起喝的,你不来这局有什么意思啊。”
沈屹西笑了笑,语气算不上斯文:“别放屁,你找不到马子那才叫没意思。”
说完一边手揣兜里,起身。
齐思铭问他:“真走啊?”
“不走留这儿当雕塑?”沈屹西应该是待烦了,毫不留情地走了。
齐思铭跟方宏烨说:“上次鹰子跟屹哥打赌输了请客,最后还是屹哥掏的钱,但今晚这趟他没去,你这顿请的逃不了了。”
方宏烨注意力已经不在这儿了,他目瞪口呆,看了眼教室里又看了眼沈屹西背影:“不是,他就这样把女朋友扔这儿了啊?”
齐思铭啧了声:“这有什么,我跟你打赌,明儿他俩就没关系了。”
他也不知道说给谁听:“所以说女孩儿啊,得见好就收,别稍微宠点儿就蹬鼻子上脸的,屹哥脾气真没那么好。”
“屹哥真他妈会玩,这些女孩儿不得心稀碎。”
齐思铭双手大摇大摆地搭在栏杆上,语气不以为然:“这都你情我愿的事儿,屹哥再怎么会玩她们一个个也照样扑上来,怪不得谁。”
他说:“就看以后谁能让屹哥收收心咯。”
方宏烨说:“我看你这白日梦做得有点不切实际啊。”
“那可不一定,”齐思铭跟看透了似的,“或许哪天就来个人把他魂儿给叼走了。”
44、chapter 42
跟他们一起的几个女生每个人要了杯奶茶。
五六个人点完就在旁边站着, 聊化妆美甲发型,最后圈子又兜回那几个男生身上。
李莉婷往路无坷身边凑,放小声音说:“你知不知道哪个是沈屹西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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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无坷往杯里加料, 抬眸大致扫了眼,目光落在长相最精致漂亮的一个女生身上。
嘴里却是说不知道,收回了目光。
李莉婷跟传授什么秘诀似的, 朝她挑了下眉:“我教你怎么认, 以后他换多少现任都不会出错的那种。”
路无坷看着她,想说你觉得我会对这些感兴趣吗, 还没开口李莉婷已经迫不及待跟她讲了。
“长得好看,大胸,长腿,翘臀, ”李莉婷数着手指头,“看,照这几点找,准不会出错。”
她朝外面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抬了抬下巴:“喏,就那个。”
就是刚路无坷注意到的那个女生,果然出众。
严盈盈细碎的绒发落了几丝在后颈上,一截天鹅颈白皙又纤弱, 一看就是个跳舞的。
她旁边的女生朋友在跟她耍笑,应该是说了一些玩笑话,把她说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去给你家那位买杯奶茶呗。”
严盈盈一看就是个害羞的:“他不吃甜的。”
“他跟你说的啊?”
“没。”
旁边几个都是人精, 见缝插针笑道:“哟,没在一起之前连人不喜欢吃什么都摸清了啊。”
后面便是一阵嬉笑玩闹,严盈盈应该刚跟沈屹西在一起没多久,被调侃到脸红耳热招架不住,脚一跺往奶茶店这边跑了过来。
严盈盈嘴上说着不给沈屹西点,实际上点得比自己的还细心,那点小女生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她翻着菜单页,问:“这里面有没有不那么甜的啊?”
李莉婷给她指了一个:“有啊,这个。”
她嘟囔了一声:“喝过这个,不是很好喝,还有没有别的?”
路无坷从底下翻出一摞奶茶杯放旁边,看严盈盈那抉择不定的样子,怀疑女生谈恋爱是不是都会变傻。
她提醒:“不想喝甜的话少放点糖就行了。”
跟严盈盈一起恍然大悟的还有李莉婷,她松了口气,抚着胸口说:“得亏老板没在这儿,不然我又要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了。”
说完看向严盈盈:“你看看要哪个吧,我们给你少放点糖。”
“那行,”严盈盈点了一个,“就这个吧。”
“盈盈。”
奶茶做到一半,那边站着的女生里有人挤眉弄眼叫严盈盈。
路无坷听见她们说人来了哦。
她抬了下眼。
昏黄的路灯下,那伙男生从来往车流的缝隙中穿过,朝这边走了过来。
沈屹西就是那种往人群里一抛一眼就能找着的那种。
留着寸头,发茬几乎贴着头皮,这种发型很考验头型和五官。
而沈屹西两者皆备,人群里少见的好看。
他不紧不慢落在最后,跟散步似的。
严盈盈一见人来了就黏了上去,奶茶都忘了拿,旁边一堆人起哄。
严盈盈挽着他胳膊红着脸问他:“待会儿去做什么?”
沈屹西一边手插兜里,指间夹着烟。
他垂眸瞥了她一眼,哼笑了声:“喝酒。”
复又抬眸,朝前面一男的抬了下下巴,欠揍地说:“他请客。”
几个男生都知情,听完大笑。
技院那男生绰号鹰子,已经朝奶茶店走去了,闻言回头竖了个中指。
沈屹西屈指放唇间,挑衅地吹了声口哨。
齐思铭捧腹大笑:“屹哥,你好歹给鹰子留个信心,万一他电话真要到了这顿酒你请啊?”
沈屹西打赌就是找个乐子,他抽了口烟,满不在乎笑了下:“也不差这顿酒钱,请呗。”
“爽快!”
严盈盈看着鹰子靠上了奶茶店的柜台,问:“他要做什么啊?”
齐思铭说:“还能干嘛,追奶茶妹呗。”
“奶茶妹?”
齐思铭给她指了指路无坷:“对啊,就她。”
说完啧啧了几声:“不过这脸蛋这身材是真的好,鹰子要是真追上了还真的便宜他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你个文盲。”
“文你妹啊。”
沈屹西裤兜里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严盈盈见他跟没听见似的,告诉他:“手机响了。”
沈屹西一点儿也不紧张,仍慢悠悠抽着烟:“知道。”
抽完最后一口他才将烟碾灭在旁边垃圾桶上,到旁边接电话去了。
一通电话打完回来,鹰子已经和齐思铭勾肩搭背聊着天了。
见他回来,鹰子说:“真让你说对了,别说电话号码了,人连叫什么都不愿意说。”
要不是他提这事儿,沈屹西都忘了这茬了。
他手机塞回兜里,没良心地笑:“让你上去找抽。”
齐思铭早扒着鹰子八卦完了,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屹哥,你知道奶茶妹怎么拒绝他的吗?”
沈屹西烟瘾又犯了,磕了根烟出来塞进嘴里。
他应得十分没诚意:“怎么说?”
齐思铭笑得不行,拱拱鹰子:“你自己说,我不行了。”
鹰子倒是觉得没什么,谁还没有追不到的女孩儿,这个追不到下个再来呗。
他耸耸肩:“她说没用手机。”
齐思铭已经笑翻了:“不是,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谁还没个手机。鹰子这女生摆明了就是要拒绝你,后路都给你断了。”
他们站的这片儿身后是面涂鸦墙,说是涂鸦,其实不知道是谁拿喷彩在上面喷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抽象,凌乱,狰狞。
路灯光正好被墙角割裂,他们站在阴影里。
听了鹰子的话,正拢火点烟的沈屹西撩了下眼皮。
黑暗里,打火机映亮了他下半张脸。
好像从这会儿开始,他才真正在听他们说话。
他笑了一声,烟和打火机扔给鹰子,好像来了兴致:“然后呢?”
鹰子接住,顺手抽了两根出来,扔了一根给齐思铭。
“然后?然后问她怎么不用手机呗。”
齐思铭这个嘴贱的,嘴巴一刻都闲不住,忍着笑:“你猜人家怎么回他?”
沈屹西抽着烟没说话,微眯着眼,朝齐思铭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跟个市井流氓痞子似的。
齐思铭表情立马一秒变正经,把路无坷那副一本正经又乖巧的表情学得七分像。
“要认真学习。”
沈屹西愣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他愣了一下后,吐了口烟圈出来,嗓音低低笑出声。
“靠,”连鹰子自己都听笑了,“这女孩儿是真好玩。”
他想了下路无坷说认真学习的样子,笑:“那样子真他妈乖。”
齐思铭惊了:“不是吧鹰子,你这是还有那个意思,打算继续追人?”
鹰子打火机在手里抛着玩,笑说:“有意思顶个屁用,人摆明了对我没那个意思,死乞白赖不是我的风格。”
说白了就是不上心,换哪个漂亮姑娘都行。
齐思铭撞了下旁边沈屹西肩膀:“喂,屹哥,你怎么想?”
“怎么想,”沈屹西眼风扫向了鹰子,没良心地笑,“想你那顿酒呢,赶紧的。”
“操,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了,”齐思铭也整一个白眼狼,“鹰子,虽然妞没泡上,但酒还是要请的,兄弟替你花钱消灾,快快快,请客请客。”
沈屹西烟扔在脚下,碾灭。
他从墙上起身,一巴掌拍在鹰子背后,笑得欠揍:“快点儿,你还能借酒消个愁,多灌几瓶下去屁事都没有。”
说完率先走了。
鹰子给他俩气笑了:“靠,你俩就算意思意思能不能再认真点?”
他追上了他们两个,听齐思铭在问沈屹西:“回来没见着你那女朋友怎么没见你问一声。
沈屹西一脸散漫:“问什么,人又不会丢了。”
“你怎么知道人不会丢了,女孩儿都一个样,男的稍微不关心一点就闹脾气,刚在外头还听你那女朋友发牢骚,抱怨你这电话打太久了没陪她,”齐思铭对看好戏乐见其成,“这要是跑回家了怎么办,不去哄哄?”
鹰子也跟着瞎捣乱:“这才几天啊,腻了?”
沈屹西对他俩的话跟充耳不闻似的,嗤笑了声:“不会跑的。”
他俩接茬:“你怎么知道不会跑?”
他笑了声,理所当然道:“凭我在这儿。”
奶茶店老板脾气不太行,有一点倒是挺人性化的,奶茶员工免费喝。
路无坷给阿释带了杯回去,想了想蒋青也在宿舍,顺带给她带了一杯。
她和李莉婷放下了门店的卷帘门,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
凌晨十二点,路上车辆行人寥寥无几,店铺关了不少,热闹的街道上只留了一地白天丢的垃圾。
透明塑料袋被风卷着飘过街道。
街上也不是没人,前面就有十来个人在路上走。
几个男生嬉笑打闹,调天侃地。
正是沈屹西那伙人。
这天气吹过来的风已经带了凉意。
严盈盈挽着沈屹西胳膊,递给他那杯少糖的奶茶。
沈屹西低眸瞥了眼,应该说了句不喝,让她自己喝。
虽然隔着十几米,但街上太静了,严盈盈说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她声音细细软软的:“我喝过了,再喝明天得减肥了。”
沈屹西不知瞥了她哪里一眼,笑说减什么肥,多长点肉。
女生脸噌地通红,羞得拧他胳膊。
沈屹西笑得肩膀微抖,女生又把奶茶递给他喝,说很好喝。
他说这玩意儿太甜了,接过了奶茶,往旁边跟一女孩儿聊得不亦乐乎的齐思铭怀里一塞。
路无坷慢悠悠跟在后面。
45、chapter 43
路无坷中午吃饭那会儿沈屹西问了她一嘴下午去做什么, 她就跟沈屹西说了学姐让她下午去舞蹈教室开会的事,沈屹西也就过去了。
他早在舞蹈教室外面看到她腿受伤那会儿就想去给她买药了,只不过药没买成, 倒让从舞蹈教室追出来的严盈盈堵在了楼梯间里。
沈屹西这人不喜欢前任揪扯不清, 懂事点儿的就应该聪明一点儿好聚好散。
他跟严盈盈也没怎么聊,路无坷后脚也从舞蹈教室出来了。
紧接着就是医院那通电话,忙碌了一阵到现在她腿都还没处理。
结果路无坷去都不肯去诊室。
俩人一个不肯去, 一个不让人走, 在走廊僵持不下。
“你这腿是打算让它残了?”
路无坷偏头没看他,置气:“它本来就残了。”
沈屹西气笑了:“路无坷, 那你说说,这腿残了你为什么还要碰跳舞那玩意儿?”
路无坷倏忽转回头看他。
她那点儿心思就瞒不过两个人,一个奶奶,一个就是沈屹西。
跳舞一直是梗在她心头的一根刺。
可能这么说有点可笑, 但路无坷对跳舞这事儿确实就是抗拒却又忍不住被吸引。
跳舞是钟映淑往路无坷身上强加的一把枷锁,路无坷打小就被套牢在这所谓的梦想下,要把舞跳好,去比赛不能空手而归,这些都是钟映淑对她的要求。
活着活着,路无坷也成了当局者迷。
或者说,她活成了另一个钟映淑。
她想跳舞, 想把舞跳好。
可她知道自己再也跳不好,甚至可能是再也不能跳舞。
她打心底里抗拒跳舞这事儿让她想起钟映淑,却也无法因为痛苦就不去跳舞。
矛盾在她的血肉里共存。
而她对不能再跳舞的不甘心被沈屹西看出来了。
“再拖, ”沈屹西愠怒,“再拖看你这腿会不会真残了。”
路无坷也不是个低头的主儿,转身就走:“残了就残了。”
沈屹西胳膊箍住她肩膀把她拐回来:“路无坷,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扛起来扔诊室里去。”
路无坷去掰他手:“你不敢。”
走廊上灯坏了一盏,他们正好就站这片位置,有人循声往这边看。
沈屹西把她往墙上一压,男女力气悬殊,路无坷反抗无济于事。
他看着她,冷哼了声:“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近在咫尺的鼻息,路无坷也紧紧盯着他眼睛。
她也把沈屹西看得一清二楚,也仗着他宠她为所欲为。
“因为你舍不得。”
沈屹西被她一语中的,淡淡地回视她。
也就她一个人敢爬他头上撒野了。
路无坷就要去推开他,沈屹西一用力把她又压回了墙上:“给腿做个检查是会要了你的命?”
路无坷说:“会。”
沈屹西眸子对上她那双不肯认输的眼睛。
他脸上俨然没了一贯的懒散,这次的话毫不留情面:“你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过去?才连检查都不敢。”
路无坷猝不及防被针一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是猛地将他推开。
楼梯间就在旁边,她连电梯都没等,直接拉门离开。
沈屹西没立即追上去。
路无坷这人,浑身都是秘密。
沈屹西不爽地咬了咬牙。
旁边座椅上一老大爷说:“小伙子,你这对象脾气大得很哟。”
沈屹西已经敛了那一脸不悦,看了眼大爷,笑了下:“可不是。”
他抬眼瞧了眼电梯,两台都在往上走。
沈屹西去推楼梯间的门,还十分有兴致地跟大爷道了个别:“走了啊大爷,追媳妇儿去了。”
大爷哈哈笑:“小年轻还挺会宠女朋友。”
沈屹西进楼梯间的时候路无坷已经下了两层楼。
这腿受着伤,倒是跑的挺快。
沈屹西收回视线,边往楼梯下慢悠悠走边掏出手机给齐思铭他妈打了个电话。
齐思铭他妈就骨科的主任医生,知道这情况怎么处理怎么用药,那边接听后沈屹西打了声招呼,把路无坷这情况大致说了下。
齐思铭他妈让他千万别热敷,去买个冰袋,再让他拿个舒筋止痛的药给擦擦。
沈屹西跟齐母道谢,说下次再过去吃饭。
要在医院拿药只能挂号,但路无坷连个号都不肯挂,别说拿药了,看个病都没辙。
路无坷没走得多快。
沈屹西在后头慢悠悠跟着。
从楼梯间出来就是急诊大厅,什么人都挤到这儿来了,病的伤的残的,排在台前要测血压的,还没挂号就想看病的,急诊大厅简直乱成一锅粥,护士们忙得焦头烂额。
两人穿过人群往外走,人声逐渐被他们抛在身后。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屹西上前几步抄过了她的手往自己兜里揣。
路无坷没挣脱。
两人走下台阶,沈屹西拉住了她:“在这儿等着。”
路无坷看着挺乖的,也没问他要去做什么。
这附近有家药店,沈屹西到里面买了冰袋和散瘀消肿的药。
结果一出来急诊门口那儿哪儿还有人影。
刚回头人还在那儿呢,就买个药的功夫人就给他跑没影儿了。
沈屹西从胸腔里吐了口气出来,凝思半晌转身重新进了药店,再出来的时候袋子里已经多了样东西。
车就停在医院门口的收费处,沈屹西也没去找她,就去了自己车边等着。
他靠在自己车上摸了根烟出来点上,凉丝丝地抽了一口,又慢腾腾把烟雾吐了出来,跟守株待兔似的对着门口。
他五官本来就长得吸人眼球,再加上那身流里流气游戏人间的气质,从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少没有不往他这边看的,特别是那些年轻小姑娘。
一根烟的功夫过去,他要逮的那个人出现在了门口。
路无坷手里拎着打包好的饭,她明显也看到他了,却跟没看到他似的往里走。
沈屹西气得牙痒痒,抬脚走了过去。
路无坷其实也没躲他,很快就被他抓住手腕往车那边带。
沈屹西打开后座车门把她塞了进去,路无坷身侧的门被甩上。
她靠在后座,看着他绕过了车头。
沈屹西打开车门上了主驾,他也没跟她说什么,起车后油门一踩从医院大门开了出去。
陌生街景从车窗晃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沈屹西的车后座,以往都是副驾。
路无坷看了沈屹西一眼,他一条胳膊懒懒搭在方向盘上,有条不紊地开着车。
她转回了头。
从陌生街道到陌生公路,沈屹西好像也是随便开的,看着哪儿顺眼就往哪儿转。
沈屹西车开下了公路,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土地,车里跟着一片摇晃。
杂草擦过车窗发出沙沙声响。
又往里驶了一段后,沈屹西车停了下来,杂草足有一人高,在夜色下影影绰绰。
车窗紧闭,周围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声音,只能看见草动听不见风声。
路无坷仰头看了眼天,下过雨的天还是看不见星星和月亮,看来待会儿还有好一场雨要下。
前面沈屹西推开车门下了车。
紧接着路无坷那边的车门被打开了。
她偏头看他,就见沈屹西俯身,上身从车门外进来,就那样站着两手撑在她身侧,在她唇上浅尝辄止碰了下。
但他没退开,唇又贴了上来,把她下唇含进了唇间。
两人稍微一碰一亲就能勾起人本性里那点儿东西。
路无坷微张唇,轻咬上他上唇。
黑暗里,沈屹西边引导她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他忽然强势起来,找到她的死死地勾缠住。
路无坷被他堵得无法躲开,呼吸都喘不上来,后背抵上了车窗。
沈屹西顺势坐进了车里。
路无坷要伸手推开他:“沈屹西,你干什么?”
沈屹西胳膊往后伸,狠狠关上了车门。
“艹你。”
路无坷微愣了下。
沈屹西瞧着她这张纯得让人想按在身下的脸,笑了下:“没想过?”
路无坷看着他。
沈屹西说她:“没想过你就敢跟我来这地儿?”
路无坷却忽然说:“想过。”
沈屹西本来已经埋进她颈间,闻言有些意外,抬了头:“嗯?”
路无坷没说话,只视线描摹他眉眼,继而落到他右边肩膀上靠近锁骨的牙印。
她干的。
跟沈屹西这种人在一起,怎么可能没想过这种事儿呢。
不可能。
她双臂环上他颈后,凑过去。
学着以前那样儿,双唇微张轻咬着那处的牙印。
沈屹西笑了,任她咬着。
沈屹西觉得好笑:“刚不是还挺能的?”
路无坷在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下。
沈屹西笑了笑:“放轻松。”
沈屹西倒吸了口凉气,而后笑了。
路无坷耳朵有点红。
男人就这样,这种事儿上别跟他们谈什么正人君子。
路无坷往上缩了下。
沈屹西紧追不舍。
路无坷踢蹬掉鞋子,一脚踩在了他胳膊上:“沈屹西,你个流氓。”
过会儿沈屹西笑了:“水滴座椅上了路无坷。”
路无坷想踢他。
沈屹西笑,握住她的脚往自己这边扯,亲了下去。
车窗外山体连绵不绝,高耸低下。
路无坷确实有点招架不住,搂着他脖子胸口起伏。
半途沈屹西侧头吻了吻她那红肿的膝盖。
“跳舞跳这么好,怎么能不跳?”
路无坷腿瑟缩了下。
“不是想跳么?”沈屹西抬眸看她。
路无坷没说话。
“知道么,校庆那会儿,”沈屹西笑了下,“我跟齐思铭在台下坐着看你表演,他说你一看就是学过的。”
“夸你呢,听见没?”
路无坷轻颤眼睫看他,沈屹西起身吻她:“腿治不好咱们就继续治,国内治不好就去国外,总有治好的时候。”
不多时窗外下了场大雨,淅淅沥沥砸在车顶上,模糊里车身摇晃。
路无坷白皙的颈后靠在冰凉的车窗上。
沈屹西低头看着她。
夜色仿佛挂在他眼皮,给他那深眼窝带上了几分懒怠。
路无坷情绪酣畅淋漓地释放在了这个雨夜里。
两人在这满天喧嚣大雨中对视了良久。
沈屹西俯身,扣着她后脑勺,深深地给了她一个吻。
奶奶是在三天后醒过来的,神智还算清醒,就是睡了醒醒了睡。
医生说这算是好现象,好歹醒过来了,总比没醒好,至于什么时候彻底清醒他不太敢保证,可能是几天后,也可能是更久。
可能是奶奶人好有好命,几天后奶奶的神智一天比一天清醒。
那天晚上路无坷打了盆水给奶奶擦手洗脸,坐在椅子上拧干毛巾帮她擦拭双手。
老太太今天已经完全清醒了,之前醒来都是很快就睡了,路无坷甚至跟她说不上一句话。
今天情况明显要好很多,老太太虽然开口有气无力,但好歹是能跟她对话了。
“你这孩子,”老太太说,“以后脾气总这么差怎么办?就跟你吵个架,你连家都不回了。”
醒来还惦记着路无坷跟她吵架的事儿呢。
路无坷帮她擦着手,还顶嘴:“像你,您不也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
“你这丫头,”老太太扯着苍白的嘴角笑了笑,“仗着现在奶奶没办法打你是吧?”
路无坷把毛巾放水里洗了洗,拧干,帮奶奶擦了擦脸。
“您要是能早点起来,我给您打一百下都行。”
老太太万万没想这孩子会回这么句话,一时语塞,过会儿才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人啊,到这世上总是要走的,只不过有快有慢。”
“生老病死啊,是常事,把它看开点儿,知道吗孩子?”
路无坷毛巾擦过奶奶发皱的眼角,看着她的眼睛,乖乖点了点头。
奶奶瞧着她这冷静的小大人模样,心里却发酸,想抬手摸她脸却抬不起来,只能摸着她的手背,没再说什么。
病房里前几天新搬进来一个老人,不知道得的什么癌。
但今天一大早就被搬了出去,昨天夜里悄无声息走的。
那老人被搬走的时候路无坷正趴在桌上睡觉,她是被隐忍的啜泣声吵醒的。
人来得安静,去得也安静。
就像奶奶说的,生老病死是常事,可路无坷当时却坐那儿发了会儿呆。
她给奶奶擦拭好身子后,把水拿去厕所倒掉,出来的时候奶奶已经睡了,路无坷过去给奶奶掖了掖被子。
沈屹西给奶奶找了个护工,刚从外头打了热水回来:“小姑娘,明天不是还得上课?快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照看着呢。”
楼下来接她的沈屹西正好打电话给她,让她下楼。
最近路无坷生活都是这样,医院学校两头跑,有时候隔天有课回去了都是直接在沈屹西家住下。
路无坷最近还接了个家教的活儿,大一那会儿她经常接家教,大二学业繁忙就没做家教了,最近又重拾旧业。
沈屹西不太满意她这么拼,却也尊重她的决定。
就她这倔脑筋,拧都拧不过来。
人一忙碌起来,时间会过得飞快。
老太太在医院住了一两个月,除夕的前一晚,老太太终于如愿出院回了家,一六七十岁的老人兴奋得跟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得不行。
赶在除夕那天,一场大雪落在了澜江这座城市。
春天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wb晚点儿可能有辆c,就是不知道多晚写好。
舒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