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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风评被害全文阅读

作者:雾十     正道风评被害txt下载     正道风评被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正道风评被害全文阅读

1、打工人的第一份工作:

    和光历一百二十年。

    长洲,白玉京。

    迎年书院。

    宁执不甘心的再一次睁开了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薄纱轻幔,内檐隔断。暮色里的斜阳,透过南海鲛绡的筛选,在月白的罗衾上留下了影影绰绰的光斓。搭配安神养生的阿末香,躺卧在青鸟样的连幅碧纱橱之后,只觉静谧惬意,一枕安然。

    但是!

    宁执不能睡!

    他正在进行一个鏖战了五天五夜,仍没有结束的公关大项,现在正是关键期,根本不是睡觉的时候。

    哪怕是在梦里,也要先把脑子里连贯的思绪记录下来,才能不辜负稍纵即逝的灵感。

    宁执就这样拼着最后一口毅力,冲破惯性的困倦慵懒,强行从床上坐了起来。取过床头的细木文具箱,展开斜梯式的书写台,拿出写板下的手稿和屉盒里的笔墨,就开始了奋笔疾书的工作,连地都不用下。

    这种折叠式的旅行用文具箱,在国内外的古代都盛行一时,堪称古代打工人居家旅行的必备神器。宁执看见它的第一眼就直呼内行,给自己整了个同款。

    书写台上铺了一层不知名的棕色兽皮,使得宁执的下笔更加流畅;雕栏硬木上有夔(kui)纹式的阵法加持,集中了他伏案时的注意力;连手上那杆笔,都仿佛得到了文殊的加持……这些无不方便了宁执,废寝忘食的当个肝王。

    一直到月上柳梢,宁执才从沁人的墨香中,勉强结束了工作。搁笔,伸腰,每个关节的骨头缝里,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酸爽。

    宁.工作狂.执总算有了时间,来理顺自己近期的遭遇。

    宁执是现代社会再常见不过的打工人,沐浴在996的福报下,白□□色匆匆的出入cbd的写字楼,写提案、做报告,晚上拿着公司报销的打车费,和同样加班到深夜的数百同事,拼抢着打车软件上的同一款确认呼叫。

    幸好,宁执天生就是个奋斗比,只要公司能支付给他同等价值的薪资和职位,他就可以再为老板干个五百年。

    最近老板已经找他谈话,商量晋升企业合伙人的事情了。

    就在这个风口,宁执得到了一个说不上来是金手指的金手指——他会在每晚的梦中,梦到一个可以修真的世界。

    现实里的一小时,约等于修真界的三天。

    也就是说,他五个小时的睡眠,相当于整整半个月的休息期了。

    也不知道大脑认知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但总之,它带给了社畜宁执前所未有的假期体验。在拥有金手指的第一个晚上,那修真界的半个月,基本都被宁执用来补眠了,效果颇佳。“容光焕发的宛如刚吸足了阳气的妖精”——宁执公司里一个gay里gay气的部门主管如是形容。

    在梦里,宁执自然还是叫宁执的,字执期,号青要道君。

    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含括苍剑意,气质清冷孤高。习惯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宽袍,系禁步,搭腰佩,手上还缠了一串由帝休木制作而成的玄色持珠。灵气凌然,恍若谪仙。

    不能说外表与现代十分相似吧,但也是一模一样。

    梦中的自己好像是一座名叫迎年书院的山长,应该也就是又一个平平无奇的古代打工人。委实没什么新意。

    宁执之所以肯定,自己经历的是一场梦,而不是真的穿越了,是因为他曾试图把修真界学到的东西应用到现实里,结果却毫无卵用。

    于是,宁执便及时止损,果断放弃了妄想。

    只是转而开发出了金手指的第二大用途——他生生比别人多了十几天的工作时间。只要能记住梦里的成果,回到现实再默写一遍就可以了。

    天不生我打工人,资本万古如长夜啊!

    宁执如是感慨。

    但金手指的坏处也紧接着显露了出来,同事们觉得只是昨天或者两三天以前的事,对于宁执的认知来说,却是时隔了十几天乃至好几个月以前发生的。这对他的记忆力产生了极大的负荷与考验。

    权衡数日,宁执还是决定忍痛放弃掉这个“金手指”,通过寻找心理医生、吃安眠药等科学的方式。

    不过,看宁执如今再一次在修真界醒过来就知道了,他的尝试又一次失败了。

    好气啊。

    ***

    城外。

    冬光浮曲,暮色连滩。

    飞过镜花水月湖,拨开浩渺烟波山,便能看到一座宛如上古猛兽盘踞而卧的仙城。巍峨的城门,临着同色的山崖,城内高台分错叠筑,深院大宅星罗棋布,还有半干栏式的吊脚楼在茂林修竹间若影若现,只对风霜旅人露出一角庐山真面。

    天色渐晚,夜市上煌煌的灯火已鳞次高燃。车水马龙中,修真者和凡人和睦并存,一如这座仙气与人间烟火同辉的天上京。

    “这就是道君的白玉京啊。”还未及冠的小师弟,发出了向往之声。

    “慎言!”领队长老面色凝重,眼见着目的地就要到了,愁色却仍未能从他的眉宇间褪去,反倒是愈加肃穆了几分。

    四周的人都是如此,倒也不显得领队长老有多么突兀。

    还未踏过白玉京的界碑,赶路的修真者早已纷纷下剑,像凡人一样开始乘车骑马,更有甚者选择了徒步,准备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向道君庇护下的仙城。

    百年一次的白玉京法会召开在即,各门各派骨龄百岁内的金丹弟子,近期都会在带队长老的引领下,赶来白玉京一展身手。但不管是天纵奇才,还是元婴真君,在界碑面前都得下剑,无一人敢破坏规矩,也无一人敢心生不敬。

    因为像青要道君这样的渡劫期大能,灵识早已臻至神识,开辟出了个人领域,整个白玉京都是道君的领域。领域之内,一草一木,一呼一吸,全在道君的一念之间。

    真.哪怕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上善宫的长老对门下弟子的要求,就是对道君的名讳连提都不许提。

    “观徼(jiao),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做吗?”长老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再次规劝,“你阿姊的事,未必就到了这一步。”

    谢观徼一母同胞的亲姐谢观妙,是上善宫这一届最有希望问鼎白玉京法会的弟子,可惜,她在最近遭遇了一些不算太愉快的事情。未免她道心不稳,上善宫本已打算放弃这一期的白玉京法会了。但谢观徼却提出了要为姊而战的请求。

    此时,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正摘下兜帽,仰望着仙城。一看就是个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宠溺长大的金陵子弟,实在不太像能从百强新秀中厮杀出来的样子。

    谢观徼也确实没那个实力。

    阿姊出事前,他就是个胸无大志、随波逐流的懒散混人。明明可以轻松的过完这一生,为什么要努力呢?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长老,我知道您劝我是好意,也知我的不自量力,但……”谢观徼握紧了袍中的白玉丹瓶,那里面装着激发潜能的神药,一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若在道体还未发育完全前使用,境界虽会有短期内的明显提升,但道体却是一辈子再无法完整。

    可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了道体,他依旧能活,阿姊若渡不过这关,一定会死。不仅如此,整个谢家、乃至上善宫都会大祸临头。

    如今众人看不出来,只以为近期发生的不过是一桩小儿女间令人发笑的情感纠葛。但谢观徼很清楚,不是这样的。他于上月重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活在一本名为《最强赘婿,傲世仙王》的话本里。

    发生在阿姊身上的事,会引发出一个荒唐到令人恶心的可笑“未来”。

    他一定要改变那个“未来”!

    哪怕倾其所有,也要拿下白玉京法会的魁首,得到拜见道君的机会。

    谢观徼的信心,在他们一行人迈过白玉京界碑的刹那,被差点当场折断。一股恐惧到让人战栗的可怕灵压直接冲脸,以摧枯拉朽之力,咆哮着,嘶吼着,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这只可能是青要道君的威能,凌冽,厚重,唯我独尊。

    队伍里年纪小的弟子,当场白了脸,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顶着飓风,在寒山之上孤独逆行。虽然在来之前就已得长老告诫,却还是当场滑跪,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做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没用。

    道君最近的心情,好像不怎么美丽啊。

    “道君真的会帮我们吗?”小师弟喃喃出声,褪去了初来乍到的向往,只剩下了一片茫然的惶惶不安。

    ***

    迎年书院,戒律堂。

    书院的掌教并教习们,是最近距离感受到这股无处安放的威压之人。离道君越近,影响越大。哪怕是他们这样的修为,此时也是颤抖着双腿,几近不能直立,大家频频擦汗,却始终擦不掉满面的愁苦。

    “道君……还觉得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吗?”

    “我都快要不认识‘平平无奇’这四个字了。”

    “掌教,你快想想办法,至少去求求道君,收了神通吧。”

    ——以防大家不看作话的关键一句话——

    【主角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现实的社畜是他,修真界的道君也是他。】

2、打工人的第二份工作:

    迎年书院的掌教叫陈夫子。

    姓陈,名夫,号夫子。

    仿佛命中注定了他就该来迎年书院当这个夫子。当然,这也和给他起道号的师父是个文盲脱不开关系。

    别问修者的队伍里怎么会有文盲。陈夫已经和无数人对线过了,修真者怎么就不能是文盲了?心法口授,玉简传功,哪个环节需要识字?当陈夫被失忆的道君召去书斋,问及名讳时,陈夫已经做好了这样回嘴的准备。

    ——哪怕是道君,也不能嘲笑师父给他起的道号!

    结果,青要道君切入问题的角度却更加清奇:“掌教?我们书院难不成还是一个什么教派吗?”

    宁执这样的社畜,最怕的就是加入任何能够引起争端的宗教组织,就和可口可乐公司永远不会表达鲜明的政治立场是一个道理。

    在道君的书房里,深冬和煦的阳光正好。披着一件月白色薄衫的道君临窗而立,站在雅致的櫔(li)木书案前,悬空握笔,焚香抄经。骨节分明的手正在笔走龙蛇,点漆鸦羽的双目却在看着陈夫,里面写满了真诚。

    陈夫屏息凝神,在与道君大眼瞪小眼的对视许久后,才总算相信,眼前的道君是很认真的在发问,他就是缺乏常识到了这种地步。

    莫名的……让陈夫生出了几分亲近,他师父生前也是如此。

    大概所有成大事的修者,都不太拘小节吧。

    陈夫一张天生严肃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不少:“掌教,在长洲既有一教之长的意思,也有书院主讲人的意思。在下不才,正是咱们书院的主讲教习。”

    宁执懂了,教导主任嘛。

    陈主任抚着一把美髯须,用平铺直叙的方式,顺势就给道君介绍起了迎年书院的基础教职员工:“迎年书院成立万载,共有山长一人,掌教一人,教习二十八人,旅居食客百人,道童杂役数千记,其中人族……”

    宁执一边听陈夫讲话,一边还在抄经。这是他思考事情时的排解习惯,说不上来是出于打工人的自觉,还是人过而立下意识的就开始了“喝茶、盘串、抄经”的油腻爱好。

    “你的意思是,咱们书院目前一个正经学生没有,深居简出的病患倒是挺多?”

    “是。”

    ……这哪里是个书院,根本就是疗养院吧。

    “您上次刚失忆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陈夫面无表情的回。

    宁执一愣,抄经的手倒是很稳:“上次?我失忆了很多次吗?”怪不得我说我失忆了的时候,所有人的反应都那么平静。也不对,这是我的梦啊,要什么逻辑。宁执决定放弃追究,大手一挥,当即翻篇,“算了,无所谓,我找你来是因为……”

    “是想要尽快恢复工作吗?”陈夫自动补全了宁执的话,“哪怕是失忆了,您果然还是那么勤政爱民呢。”

    “……”请不要乱用成语。

    陈夫是有备而来,抖了抖乾坤袖,便从里面掉出了小山般的海量竹简,悉数落入了书案旁宛如无底洞的粉彩案头缸里。他说:“自您陷入昏睡以来,白玉京的大事小情都在这里了。”

    实时更新,滴水不漏,保证不会让道君错过任何一口瓜。

    宁执:“???”不是,我一个学校校长,工作是……吃瓜?

    陈夫轻咳一声,继续介绍:

    “我和几个教习统一整理出来的,觉得您也许会感兴趣的事情有如下几件:

    一、百年一期的白玉京法会杀疯啦,还未开赛,战火已染,由富甲商会旗下赌坊赞助的百强博-彩名单新鲜出炉,快来看看有没有让你心动的新秀。

    二、《走近修仙》——清虚仙宗知白峰后山,为何夜半频频传出异响。

    三、震惊,那一夜后,云霄剑宗掌门与剑尊互斥彼此算什么男人,现场数万人围观。

    四、莫欺少年穷!玄州一男修灵根尽毁,惨遭未婚妻退婚,不想坠崖后竟巧得机缘,得拜华阳仙宗,这盛世终如x点所愿。

    五、姬家独子再传死讯,聚窟州丧葬业出现较大波动。

    六、男默女泪。极乐妙妙宗老祖的秘密,九成九以上的人都不知道。

    七、流洲富婆重金求子,数鬼修当街认父,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八、《我最崇拜的人——戮至魔尊的成功学》。

    ……”

    抄经的手,微微颤抖。

    宁执终于破功,不得不停笔反思,为什么陈掌教等人会觉得他喜欢这些,又或者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在陈夫的心里艹出这么一个奇怪的人设。最重要的是,他真的该死的对其中一些内容有点好奇啊。好比云霄剑宗的掌门到底对剑尊做了什么。

    但是要面子的道君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冷漠反问:“这些与我何干?”

    宁执想要得到的答案是,八卦自然与您无关。但陈夫却一板一眼的回答:“他们中有些人想求一个入院的资格,有些人想请您出面主持公道,还有些人只是在对您祈愿,希望自己可以查到真相。”

    就离谱。我是阿拉丁神灯吗?为什么这些人要找我许愿?

    “我可以都拒绝吗?”

    “您当然可以。”陈夫立刻道。他所求的,只是转移道君的注意力,不要再无意中散发那可怕到严重影响人生活的威压。至于别人的烦恼诉求,众所周知,迎年书院千万年来出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家基本只是拿这儿当个许愿池来着。

    你会指望许愿池解决问题吗?肯定不能啊。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宁执却有了一个不太一样的理解方向。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在现实里是做品牌营销和危机公关的,仔细想想,现实里的公关和梦里的瓜,是不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特别是最近,公司里对接娱乐圈的主管lisa请假生孩子去了,宁执临危受命,兼顾了一些lisa手头上的项目。娱乐圈嘛,自然是以公关明星的负面绯闻为主。

    “你把里面涉及到男女感情纠葛的,重点给我讲讲。”宁执道。

    事实证明,震惊体大多都是标题党,就陈夫给宁执讲的这些瓜里,真正纯粹围绕着男女感情展开的,只有上善宫大师姐的退婚风波。

    事件里的女方叫谢观妙,出身玄州谢氏,是个因果剑修,她同时也是这界白玉京法会魁首的有力竞争者,北域百大美人榜上的美人。谢观妙与玄家的少主曾有过一段婚约,只待二人学有所成后便结为道侣。

    事件里的男方,自然是玄家的少主玄田生了。玄田生也曾是玄州远近闻名的天才,本人的性格据说一直是疏财仗义,广交朋友。但是他本该顺风顺水的一生,却在家族骤然落败后来了个急转弯,灵根尽毁,跳崖后下落不明。

    十年后,谢家给谢观妙相看起了其他俊杰,并大祭天道,解除了谢观妙和玄田生的婚契。

    但是就在谢家退婚的第二天,玄田生又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修为不退反增,还得了莫大机缘,如今他又被华阳老祖的孙女看上,不日就要入赘华阳仙宗。

    外面都在传,观妙仙子嫌贫爱富,错把明珠当鱼目,此时怕不是躲在宗门里追悔莫及。

    “啧,众生皆愚昧。”陈夫明显不太苟同这个传言。若谢观妙真的嫌贫爱富,又怎么会在十年后才解除婚约?相反,就陈夫听闻,真正三心二意对感情不忠的应该是玄田生,在婚约期间他便有了通房,乐善好施的过程中救了不少不清不楚的干妹妹,和华阳老祖的孙女也并不是近期才认识的。

    真相具体到底是什么,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但也不代表着所有的吃瓜群众就没有脑子。

    至少陈夫对玄田生就百般的看不上眼。

    怎么着?虽然我有通房,玩暧昧,一股脑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曾经的未婚妻身上,但我知道我依旧是个好男孩呗?

    宁执对“x点小说照进现实”的八卦若有所思,开口问:“玄田生对谢观妙现在的处境,是个什么态度?”

    “据说是让身边的人传过一次话,希望大家不要再旧事重提。什么他已经走出来了,谢观妙也不容易,反正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嘛。全世界就他最无辜,最可怜,都快一百岁了还不知道人心叵测,嗨呀,这是什么绝世的宝藏男孩,爱了爱了。”陈夫本来只是想阴阳怪气一下,不想说着说着自己差点吐了,“您不会也觉得他无辜吧?”

    宁执没说对,也没说错,他是公关,不是法官:“传播学上,一直有种说法——关键时刻的沉默,也是一种传播。”

    说自己可怜时有你,说自己无意为难女方时有你,说女方嫌贫爱富时你却沉默了,可真有意思。

    陈夫反复琢磨了一下道君的话,恍然大悟,频频点头,不愧是道君!这话真是一针见血!

    “那,华阳仙宗和上善宫都给送了拜帖,咱们见吗?”陈夫问。

    “见女方。”

    宁执最近手上那个鏖战了五天的公关大项,和谢观妙的故事有不少相似之处。他因此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暂时摆脱不了梦境,那他是不是可以由此开发出金手指的第三个试验功能呢?打不过就加入嘛。

    在类似的事件处理上,采取差不多的公关手段,提前看看效果。

    “我这就召他们来书院。”陈夫激动道。

    “不。”宁执宁执打算走的是公关之道,不是修真界流行的“打了小的,招来老的”套娃模式,他不能给对方留下这样的第一印象,“不在书院见面,也不是我去见。你安排一下,就说我有个凡人朋友,说不定能略尽绵薄之力。”

    陈夫:……恕我斗胆,您这个朋友,是不是您自己?

    不用说了,我都懂!我就知道,您不可能不管的。陈夫伺候了青要道君这么多年,自认为还是很了解道君的,那一腔正气,压都压不住。这就是正道的光啊!

    ***

    上善宫和谢家在当天,就收到了来自陈夫的回应。

    虽然明面上道君并不打算出手,但道君又强调了是他的一个凡人朋友要见……这是很微妙的尺度,但陈夫觉得他把握的不错。地点安排在了陈夫名下的一个临湖小筑,回帖上没有盖书院和道君的印章,却用了书院特有的一种信笺纸。虚虚实实,进退得当。

    可这题却难坏了吃瓜群众。

    不到下午,谢观徼要去见道君一个凡人朋友的消息,就传开了。几乎人人都在三五作堆的小声讨论,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选择相信的人,各有各的理由。好比谢观徼,他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丁点的希望。

    不信者,则大多觉得这就是一场杀猪盘,颇有点像前些年流行的那个什么“我,戮至魔尊,打钱”的复活骗局。

    是,上善宫是一品宗门没错,在玄州也算有头有脸,但终究只是个宗门啊。如果说“宗门”在“仙门”面前就是个弟弟,那“仙门”在道君面前就是个弟中弟。上善宫何德何能,可以得道君青眼?就因为他们大师姐的八卦格外狗血吗?别开玩笑了。

    聚窟州姬氏一族的灵卫,此时也正单膝跪在床前,对刚刚又咳了血的少主,禀告着与迎年书院有关的消息:“道君多年不曾离开过书院,何来的凡人之友?属下怀疑……”

    他在无中生友。

    白玉的床前,层层叠叠的软垫之上,半歪着一个病恹恹的少年,长发如墨,眼尾殷红,明明病的快要死了,苍白如纸的脸上却不减分毫气势,像极了一个本该行将就木、却突然被邪修夺舍复生的躯壳,在强大的生命力与挥之不去的死气中,编织出了惑人的矛盾。

    少年单手支着下颌,修长的手指抚在淡色的唇间,话音缓慢又低沉:“青要道君宁执期,好歹也是这千万年间北域的第一人,你觉得他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吗?”

    说话之间,少年似有所感的突兀抬头,看向窗外。他暗中设在迎年书院山门外的探查术法,破了。一股强大深厚的力量,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离开了迎年书院,直奔城外而去。

    青要道君……还真就是这么一个闲的蛋疼的人啊。

3、打工人的第三份工作:

    “他们约在什么时候见面?”姬家的少主姬十方缓缓坐直了身姿,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瀑布似的垂到了镂空雕花的床边,衬的他整个人都更加羸弱病态了几分。只除了那双像毒蛇般贪婪的眼眸,黑如深潭,锐利如刀,写满了对生命的漠视。

    仍单膝跪在床前的灵卫,根本不敢抬头,只低眉顺目的回:“就在今天下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

    姬十方笑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像姬十方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他们找了个更好的由头——踏青。一群天之骄子,声势浩大的汇于镜花水月湖旁,大有曲水流觞,投壶奏对的意思。只不过,是个修士的眼睛,就都集中到了湖对岸的别苑上。

    那一栋标准的……瞎瘠薄建建筑。亭台,水榭,茅草剑庐,还有龙骨水车相映成趣。大片大片足以站人的长木王莲,不分四季的昼夜绽放,一眼望去广袤的仿佛看不到边。

    这座风格混搭的别苑,很好的诠释了陈夫作为一个得道大能,可以随心所欲到何种地步。

    “你说陈夫子会在吗?”

    “怎么可能。”

    “啊,我可是超级崇拜陈掌教的,还想着今天会不会有缘得见。”

    “别想了,这个别苑陈掌教好多年都没来过了,我怀疑他早就把这里忘了,或者卖了。陈掌教的徒弟都未必能看见。”

    “见个道童就差不多了。”

    等在别苑前门的谢观徼,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来迎他的肯定是陈掌教身边年岁不大的道童,他不断苦思着,要给小孩子什么见面礼才算合适。

    结果就看到了一个身高九尺的黑面大汉,背负宝刀,迎面朝着他走了过来。远看那壮汉就像一座铁塔,近看更是骇人,牛眼,大嘴,还有一脸稠密的络腮胡。大汉双手一拱,便肌肉暴起,青筋横露,他自报家门:“赤炎子。”

    谢观徼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睁到了最大:“晚辈谢氏观徼,见过真君。”

    赤炎子便是陈夫在入了迎年书院后收的徒弟之一,一手刀法,出神入化,刚百岁出头,便已迈入元婴,物理超度了无数邪魔。是让人在敬佩的同时又心生胆寒的真君大能。

    这样的大人物,平时想见都见不到,如今出现却只为徒步引路,这说明了什么?要么谢观徼很重要,要么谢观徼今天要见的人很重要。谢观徼对自己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也就是说,里面等着他的人,在地位上至少是高过赤炎子的。

    这竟不是一个骗局。谢观徼很努力的才暗下心神,随赤炎子走过中庭蜿蜒曲折的水廊,在后院池塘旁的石舫里见到了道君的凡人朋友。

    一个需要陈夫子作陪的凡人朋友。

    陈夫漂亮的长须很有辨识度,搭配迎年书院基础款的青衿常服,以及老祖级的灵压,谢观徼差点当场就给跪下。如果说见到赤炎子是几乎不可能的事,那见到陈夫子的概率就是一场奇迹。他竟然在有生之年,见证了奇迹。

    陈夫就像是知道谢观徼会有什么反应般,提前暗中用灵力支住了他,没让“有人在道君面前,竟敢对他先纳头就拜”的可怕场景发生。“这位便是道君的朋友了。”

    谢观徼很好糊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陈夫子身旁的青年身上。月白色的长袍,画中仙般的容颜,萧萧肃肃如松下之风的气质,对方只坐在那里,便给人一种霞姿月韵的高洁之感。这样的人……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客套话就不要说了,我们开始吧。”

    “嗯?”

    在真正与对方接触之前,谢观徼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和场景,有平易近人的,有仙风道骨的,甚至有放浪形骸的名士款。唯独没有眼前公事公办,俨然一副洽谈生意的精英架势。

    没办法,宁执当乙方当习惯了,见谁都像是在见客户。

    野渡无人的石舫之上,是商务会议时十分常见的浅色木质茶桌,桌子左右分设了四把圈椅,宁执、陈夫同坐一侧,谢观徼惴惴不安的坐到了对面。如坐针毡、忐忑不安,这可是赤炎子和陈夫子啊,不要说坐了,他觉得他就应该跪着。

    结果一看……

    赤炎子那么高大的一个汉子,此时却拘谨的缩成一团,挤在了角落里一张十分不起眼的小圆凳上。不仅不见丝毫怨言,他还积极拿出了一叠宣纸,摞于双膝之上,做出了一副积极记录会议内容的模样。

    没办法,这是道君的吩咐。赤炎子表示,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为什么记录东西不用玉简,非要这么凡人化。

    这当然是因为宁执毫无修仙常识啊,他理解里的古代人开会就得上笔墨纸砚。

    “我时间有限。”宁执还在想着现实里的项目,虽然睡过去是个意外,但他给手机设过闹铃,三个小时后就会响起,也就是修真界的九天后。从宁执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三天了。他开门见山的对谢观徼问道,“我想知道你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观徼自我感觉懂了,这个问题决定了迎年书院会不会出手帮忙,他正襟危坐,深吸了一口长气,这才开始了他的故事。

    谢家父母确实与玄家有过口头之约,想让谢观妙嫁给玄田生。玄家败落时,谢家也想过出手帮忙,但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当时谢观妙在上善宫闭关修炼,并不知情。待她出关,玄田生已被人打落悬崖,再无踪迹。

    谢观妙得到消息后,便筹重金,请人去崖下寻找玄田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惜,苦寻数月未果。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先厚葬玄家上下一百多口。

    “然后,我阿姊就回宗门修补道心了。”未婚夫的突然“死亡”,对谢观妙不是没有打击的。

    这一闭关,就是十年。

    但这些谢观妙的付出,在玄田生的故事里全都神隐了,他永远看不到别人为他做了什么,只能看到“别人是如何对不起他的”。

    “反观那个畜生,不,我是说,玄田生又是怎么回报我阿姊的呢?他其实早就离开了机缘秘境,却没有想过给谁报个平安,也没有想过要祭拜一下玄家上下几百口因他而丧命的无辜之人。是的,玄家那滔天祸事,就是他错帮了魔修引来的,但却根本没有人说。”大家只可怜他早早的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真是可怜啊,才几十岁就成了没娘吃奶的孤儿。

    “再后面的,大家都知道了。”谢观徼垂下了头。谢家不是没有解释过,但这种风凉话很难控制,特别是在玄田生傍上了华阳老祖的孙女之后,慕强心理下,谢观妙被骂到了顶峰。

    “我阿姊是剑修,走的因果大道,她没有办法像玄田生一样,恶意攻击回去。”谢观妙信奉的道,不会允许她变成和玄田生一样的卑劣之人。

    上善宫不是华阳仙宗的对手,强行得罪华阳老祖殊为不智,掌门便想着关起门来不去与之争辩,等个几十年上百年的,这事不也就过去了吗?

    这个想法本身没什么错,“装死”是公关三大亘古不变的真理之一。

    但问题就是:“玄田生不愿意放过我们。”

    每当玄田生有什么奇遇,就总要伴随着大家对谢家、对谢观妙的一阵奚落,嘲他们嫌贫爱富,讽他们有眼无珠。没完没了,犹如跗骨之蛆,好像非要把谢观妙踩进泥里才能开心。

    “你怎么知道是玄田生不愿意?”宁执疑惑,至少目前从表面上看,迟迟不愿意放过谢观妙的是其他人。

    “我就是知道。”谢观徼急了,差点把自己的秘密脱口而出,他没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接着一道的紫色惊雷,突然从空中朝着别苑直劈而下。声势浩大,威力无穷,也不知道是不是谢观徼的错觉,那可怕的力量仿佛连别苑后的小山都一并牵连了进去,让它剧烈晃动了起来。很快,谢观徼就意识到,这不是他的错觉,确实出现了地动山摇,连别苑的池塘,都荡起了层层浪花,不算结实、年久有点失修的别苑白墙不断掉下瓦砾。

    此情此景,就如地龙翻身一般,尘土飞扬,山石崩塌。

    偏偏这些从外部施加的压力,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反倒是愈演愈烈。雷雨之后是飓风,再后面更是有一块天外巨石,直接砸了过来。在一片轰然声中,别苑的前院连着半个中庭一起被夷为了平地,池塘掀起滔天巨浪,朝着石舫直扑而来。

    谢观徼根本无力对抗这样的蕴含着无上灵力的术法,他本该是十分害怕的,可……

    谢观徼看了眼石舫中的另外三人,皆是一脸平静,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眉毛动一下都算他们输。

    在这样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氛带动下,谢观徼莫名就不害怕了。

    宁执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不害怕,他只知道他自己是在做梦啊。当你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梦的时候,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石舫直接原地凌空而起,化危险于无形,端坐在了断垣残壁之上。

    事实上,如果陈夫和赤炎子想,他们只需轻轻抬手,便可以保住别苑。但,不说这个别苑是陈夫当年心血来潮建的,他早就想拆了重建。只看道君不出手,陈夫就自认为是的懂了,不留下点可观的证据,他们拿什么和罪魁祸首的师门讹钱呢?咳,是索要精神损失费。

    他要花最多的钱,建最大最野的别苑!

    当陈夫子几人飞上天之后,便把湖边惹事的小青年看了个清楚。着装颇有些统一契合,人数也特别的多,乌泱泱的一大群,此时基本都衣袍飘飘的站在了飞剑之上,他们的脚下是根本没办法再站人的龟裂大地,从那边一直影响到了湖的这边。这些人,我们可称之为修真剧里的炮灰,也可以称之为……

    “原来这就是修真界的气氛组啊。”宁执感慨。

    “嗤。”一声控制不住的笑,从宁执身旁不远处的飞梭上传来。特意来看热闹的姬十方,并他身边的数十灵卫,都在这飞梭之上。此时正众星捧月的拱卫在姬十方身边,想要护送少主早早的从砂砾碎骨间绕行离开。

    宁执与即将离去的姬十方怼了个正脸,惊鸿一瞥间,满眼都是对方黑色烫金的滚边长袍,随性如玉山将崩的姿态,以及那双过目难忘的眼眸。明明一身死气,却嘴角含笑,美的惊人。

    和湖边被吓的作鸟兽散的对照组,形成了鲜明对比。

    人人都在害怕石舫中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宁执,这些时日一直压在众人心头的灵压之主是谁,已是不言而喻。道君之下,皆为蝼蚁。真不能怪这些小辈被吓的溃不成军。

    偏偏宁执没有这个自觉,只等姬十方一行人远去后,才一脸劫后余生的对陈夫道:“刚刚那肯定是个高人大能。”

    不然那么多人怎么会被吓走?

    陈夫:“……”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委婉,只能道,“那是姬家病弱的独子,我觉得他大概、可能、也许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每天只费力的活着,就已经足够辛苦。”

    “那他必然是最近被夺舍了!”宁执非常固执己见。

    赤炎子被吓的睁大了一双本就滚圆的眼睛,声音粗壮又浑厚,说出来的话却是:“被夺舍?有人敢在白玉京动手?山长,我好害怕啊!!!”

    宁执赶忙安慰“小朋友”:“别怕,一般只有长的好看的,才会被夺舍。”

    赤炎子:“……”

4、打工人的第四份工作:

    虽然人跑了,但是没关系,赤炎子已经把当时湖边所有修士的脸和灵力都记了下来,只要去核对一下各门派入城时的登记信息,保证一个都跑不掉。

    恰在此时,一个白衣烈烈的飒爽女修,已经由远及近的御剑而来。她脚下的灵剑如水蛇吐信,发出嗖嗖的破空之音,剑身上缠绕着青靛水色,有如大海般的灵力隐现,在朝暮晚霞中留下一道又一道优美的痕迹。

    剑上站着如燕子般轻盈的女修,披长发,束护腕,柔韧又不失力量,逆着金乌而来,真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但宁执却只想说一句——师兄?

    宁执读大学时,在学生会认识了一个关系很好的师兄谢因,工作之后两人也会三不五时的私下小聚。谢因和眼前的女修长的至少有七分相,或者可以这么说,这要是在现实里遇到,宁执会严重怀疑对方是谢因的私生女,或者干脆就是谢因本人穿了女装。

    女修不是别人,正是谢观徼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谢观妙。

    宁执:“!!!”不帮不是人!师兄你放心,师弟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谢观妙上前行礼时,宁执勉强做好了心理建设,这就是他的一场梦,梦里出现和现实里相似的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谢观妙比谢观徼等人晚到了白玉京几日,因为不想因自己而连累同门与家人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谢观妙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参加白玉京法会,但来肯定是要来的,不然过了报名时间,就真的只剩下放弃这一个选择了。

    谢观妙独自上路,刚入城,就得知了弟弟单刀赴会的消息,等她马不停蹄的追出城,便感受到了那排山倒海的强势灵气波动。

    有大能斗法!

    或者至少是有上品以上灵器被动用了的斗法。

    来不及细想,又看到一群年轻修士像动物大迁徙般,从镜湖的方向而来,连滚带爬的朝城内而跑。那样子狼狈又丢脸,但是没办法,在湖边时大家还可以御剑,一旦过了界碑,就得下来,哪怕是在疲于逃命,也没人敢坏了规矩。

    谢观妙于人潮中逆行,把事情的起承拼凑了个大概,并精准逮到了被利用来惹祸的修士之一,对方当时正好意外落单,就被套了麻袋。

    而这,正好成为了谢观妙送给青要道君的见面礼。

    和自家傻弟弟不同,谢观妙第一眼就判断出了宁执的身份,根本没信那什么凡人朋友的小号说辞。对天地间灵力法则的感悟越强,就越是能分辨出宁执身上似有若无的强大之力。剑修大多崇拜强者,谢观妙也不例外,见了道君她不仅没害怕,反而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阿娘,就是这个人,这就是我一直想要追随的强者!

    “这便是刚刚冒犯了道君的人之一,还请道君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所有人都抓回送上!”谢观妙不知道该如何提出想要追随道君的话——她觉得自己如今的力量实在是太弱了,连开口都不配——只能想办法先刷好感度。

    陈夫暗暗点头,对谢观妙的表现甚是满意,不管是谢观妙此时的修为,还是她表现出来的对道君应有的崇拜。迎年书院每百年举办一次新秀法会,很显然不是因为他们的灵石多到没处花,而是他们也需要新鲜血液。只不过书院眼光一向高,不仅挑修为天赋,还挑人品德行。

    谢观妙算是过了初选,如果她能从玄田生这一劫上跨过去的话。

    谢观妙把她刚刚听来的消息,说了个七七八八。不管是意外还是蓄谋,明面上来看,这事的□□就是有几个小辈在湖边斗法,斗出了火气,不管不顾的祭出了长辈的上品灵器继续互殴,然后一个不小心就“精准”殃及了陈夫子的临湖小筑。

    回忆一下那些气氛组当时的表情,其实也能看出不少端倪。

    有些人的脸上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懵逼,有些人就很微妙了,像是不敢置信陈夫子和赤炎子也会在的震惊与心虚。

    如果不是看到了陈夫子,暗中之人的下一步动作,很大概率就是去废墟里补刀。

    “啊!”谢观徼这才想起,刚刚在人群里,他看到了一个对他恶意非常浓厚的修士,对方正是话本里唯玄田生马首是瞻的一个狂信徒小弟。那疯狗一样的执着追咬,曾让谢观徼胆寒,但如今却只让谢观徼想笑。

    真是,谢谢你了啊。

    “大人,这就是我之前说的,玄田生根本不会放过我们,只是和您见面,他们就动了杀心。”

    宁执也回忆起了那小弟癫狂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梦里,他的视力好的惊人。这种粉得和个黑似的人,还真是哪里都有啊,宁执感慨,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黑粉没有。

    “他大概真的以为您是个凡人吧,只要动手利索、毁尸灭迹,就没有问题,说不定还在做着让书院责怪谢家的美梦。”陈夫环胸嗤笑,“看来书院多年不曾出手,已经让有些人快要忘了我们到底是什么人了呢。”

    宁执:“……不要说的好像我们是反派一样。”其实宁执更想说,我们能是什么人?我们就是搞学校教育的啊,别人当然不怕我们。

    “您说的对,大人,我们是始终支持爱与和平的儒雅之人。”陈夫左眼写着祖,右眼写着安,幕后的玄田生暂时还没有证据收拾,但今天湖边的修士却一个也别想好。“您放心,赤炎子一定会注意尺度的。”没有人敢说我们不好。

    “剩下的就不劳仙子费心了。”陈夫眼神冰冷的对弟子吩咐道,“赤炎,你去一下。”

    “是!”赤炎子抱拳,接过了麻袋,然后便左右晃了下脖颈,在提前活动好胫骨后,这才持刀领命而去。他的脚下就像是踩着一团火,光芒射人,灼烧了天边的云彩,又像一记钢铁炮弹,沉甸甸的直朝城中砸去。不怒自威的脸上,尽显狰狞面目。

    “我们继续吧。”宁.打工人.执始终牢记使命,不忘工作。

    陈夫自然而然的接手了赤炎子留下的纸笔,开始负责会议记录。看着小徒弟在纸上画的小花,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谢观徼这才反应,他们姐弟何德何能让陈夫子记录,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去墙角!

    陈夫子不着痕迹的用眼神威胁着,想都不要想,这个位置我是打死不会让的!刚刚坐在道君身边的时候,他只敢在椅子上放三分之一的臀部。那坐姿,真是谁坐谁知道,他反正是打死不要再受二遍罪!

    然后?然后就真的继续了啊。

    宁执与深陷负面新闻的客户打过太多交道,深知人都有粉饰自己的本能,这无可厚非,但从公关的角度来说,信息的不透明,很容易弄巧成拙。所以这一回,在他已经决定接单之后,特意又对谢家姐弟补充了一句:“请不要有所保留或者掩饰。我了解的真实信息越多,才越有可能帮助你们。”

    陈夫板着脸,尽职尽责的替道君补充:“正是,莫要欺瞒,道君无所不知。”

    宁执:“……”吹的有点大了,朋友。

    陈夫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觉得之所以会有这一出,只是道君对谢家姐弟的考验。话本里、神话里都是这样写的,高人神仙明明可以掐诀推演,偏要考验人心。这大概就是大能的通用怪癖吧。

    谢观徼本还在犹豫,被陈掌教这么一咋呼,就立刻什么都招了。

    陈夫:“!!!”你小子果然不老实!道君英明!

    “我恰得机缘,知道了我们不过是活在一本名为《最强赘婿,傲视仙王》的话本里。”这个“最强赘婿”,指的就是玄田生了。他依靠一段“情伤”,引得华阳老祖孙女的同情,进而入赘了华阳仙宗。并靠着一个名叫“声望”的系统,让修为节节攀升。

    话本里,在华阳老祖坐化后,玄田生便接手了华阳仙宗。同样是在老祖死后,他不再满足于只有一个正妻,陆续娶了三房小妾,享尽齐人之福。

    但这还不算完,他又将目光打到了谢观妙身上,也就是他的“初恋白月光”。

    谢观妙自然是不愿意再续什么狗屁前缘的,但这样的“不识好歹”却激怒了玄田生,也让他的妻妾妒火中烧。最终,谢家惨遭灭门,上善宫被连根拔起,谢观妙也“暴露了恶毒的心肠”,自爆元婴,她本是想与玄田生同归于尽的,可惜没能成功。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我可以对天道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玄田生委实邪门,只要不能一击必中,就总能让他化险为夷,变得更加强大。”谢观徼说到后面都有点语无伦次了,生怕道君不信。

    宁执对此接受的倒是很快,梦里会出现什么剧情,他都不意外。而且,宁执偶尔也会看网络小说,对穿书啊系统什么的还算熟悉。

    “所以说,关键便是在这个‘声望系统’。”宁执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很可能就是他的名声越好,修为就会越强大。那,如果他的名声变差呢?”

    谢观徼一愣,他上辈子只想着用武力解决了,还真没试过从名声入手。

    如果是泼脏水,那谁不会啊。谢观徼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他这个纨绔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朋友多。如今又正值白玉京法会,精英齐聚,想要不计代价的往死里抹黑一个人还不容易?他这就雇人光屁股躺到玄田生的床上去,说他欺男霸女,还有龙阳之癖!

    谢观妙却皱眉,阻止了冲动的弟弟:“不可。”

    还是那个老问题,谢观妙主修的是因果剑道,不能无中生有,恶意给玄田生泼脏水。一旦生了这样的因,她就一定会饱尝别样的果。话本里的谢观妙会输,最大的可能就是输在了因果上。

    宁执:“???”我为什么要在梦里要给自己出这么一个悖论的道德难题?why???其实我是恨着自己的吗?

    当然了,遇到困难不用怕,宁执祭出了思维导图**。

    “条件一、物理攻击没用,得从名声上攻击。

    条件二、但我们不能恶意编造谎言。

    条件三、已知的真相是,对方确实做了不少善事。

    条件四、对方有男女作风问题。

    条件五、对方的迷弟不少,还可能都有点疯……”

    其实这么一列出来,宁执的思路就很清晰了。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谢观徼已经学会了抢答:“报告道君,我懂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观妙也在跟着点头,并在心里想着,不愧是道君啊,这么循循善诱,连蠢弟弟都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自然也知道了。

    陈夫更是感动的不行,我们道君就是太好为人师了,深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

    宁执:“???”不是,醒醒啊,你们都悟什么了?!

5、打工人的第五份工作:

    除了宁执以外,姬十方也十分好奇,谢家姐弟到底悟了什么。

    那日,姬十方被灵卫簇拥着离开前,在石舫上给青要道君留了个“小礼物”。陈夫虽张开了隔音结界,却也没能拦住对方更接近上古流派的手法。但是让姬十方比较意外的是,青要道君也没有阻止,按理来说,他不可能没发现啊。

    然后,姬十方便等到了阵法那头的谢观徼说他悟了,说完就再无音讯。

    ——被耍了?!

    屋内的灵卫人均倒吸一口凉气,齐刷刷的跪下请少主息怒。不是为了青要道君,而是生怕自己的小命今天就交待在这里。

    自少主三魂七魄归位,不再痴傻之后,他就变得喜怒无常,可能上一秒还在笑眯眯的说话,下一秒就毫无预兆的动手捅刀了。明明拥有通天彻地之能,却偏要在平日里假装一个走三步就要咳五回血的病人。大概真的有病吧,稍有不耐就杀人的暴戾疯病。

    在少主刚“醒”来时,聚窟州很是有几个不长眼睛的,结果呢?现在坟头的草都比人高了。

    屋内噤若寒蝉,灵卫们大气都不敢喘,姬十方却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侧卧在软塌上,支着手,很突兀的笑出了声:“这个宁执期,真的很有意思啊。”

    “决定了,去联系南域那边,计划暂缓,他爱答应不答应,本座还用他来教我做事?”

    “想办法安排一下,我要尽快住到迎年书院。”

    灵卫长:“???”

    ***

    宁执是真的不知道谢家姐弟悟了什么,他自己的思路就是很正常的现代粉圈文化——脑残粉的某些狂热行为,往往都只是感动了自己,恶心了路人。她们哥哥/姐姐会有今天,她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虽然理客中总在说,不能把粉丝行为上升到偶像,但是说实话,现实里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

    舆论骂战,刚开始有可能还在争论对错,发展到后期就只剩下胜负欲了。一旦上头,大众在意的就不再是真相,而是一定要压过对方一头的输赢。不管是粉还是黑,都会变得很奇怪。而这种时候,往往就是普通路人对这个群体的好感度最低的时候。

    失去了公信力度,也就从侧面毁了玄田生的根基,还不用脏了谁的手。

    宁执写好了计划,准备等谢家姐弟搞不定的时候,他再拿出来。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不能再作为公关项目的参考了,但是无所谓,宁执只是想帮师兄谢因的女版而已。

    师兄女版的计划,咳,不对,是谢观妙姐弟的计划,很快就在云来客栈上演了。

    云来客栈是白玉京城内最大的酒楼之一,在诸宗汇聚的日子里,客栈门口“客满”的木牌已经挂到了下下个月。如今能住在里面的,要么是早几年就已经排队预约过的,要么就是财力雄厚又足够分量的大门大派,好比玄州的华阳仙宗。

    十大仙宗在白玉京都购置过房产,只不过这些院子如今住着的至少也是化神以上的长老,大部分的弟子,不分内门亲传,还是住在客栈里的居多。

    玄田生为了塑造自己与师兄弟同进退、不搞特殊化的好名声,也谢绝了掌珠仙子的邀请,住到了客栈里。

    掌珠仙子正是华阳老祖的孙女,听这个道号就知道了,她真的是被华阳老祖宠成了掌上明珠,含着怕化了,捧着怕丢了。当然,这位仙子也有被溺爱的资本,除了是华阳老祖唯一的孙女以外,本人也有不少优点,长得漂亮,天赋奇高,是单系天灵根,偏偏性格还不像其他仙姝那般骄纵任性,反而温和大气。总之就是x点男主十分推崇的那种大房类型。

    掌珠仙子随玄田生等仙宗弟子,去了白玉京城外的秘境历练,一行人刚刚才回来。

    白玉京的地理位置十分优渥,堪称得天独厚,除了是洞天福地以外,周围还有不少适合不同境界修士历练的秘境。在白玉京法会没有开始前,人人都可以前往秘境探险。迎年书院虽然持有秘境的所属权,却不会收取过路费。当然,仅限白玉京法会前后。

    华阳仙宗这个历练小队前往秘境的日子非常微妙,刚刚好覆盖了镜花水月湖事件的前后几天。玄田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就是太完美了,反而略显刻意。

    可偏偏你还不能说他什么,说了就是碰瓷,说了就是你不占理。

    这一招很狗很恶心,但也很有用。

    在此次历练中,玄田生再次展现了他的高光时刻。不仅救了其他门派的弟子,还以金丹后期的修为,越级斩杀了七品的双头焰灵狼,迎来了阵阵掌声。又一次达成了“男修想要成为他,女修想要嫁给他”成就,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与他们当时同在秘境的,还有其他两个仙门金丹期的弟子,都是昔日里正眼看都不会看玄田生一样的天骄。这些人暗中频频看来的眼神,让玄田生心中的得意又上升了不止一层。

    百年难遇的天才又如何?仙门天骄又如何?最后还不是靠我斩杀了妖兽,救下了遗族的公主。

    虽然公主非要以身相许,惹了掌珠仙子的一些不快,但玄田生对自己有信心,女人嘛,哄哄就好了。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和隐瞒身份到处游历的掌珠仙子,在其他秘境里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最后都被他摆平了。

    这只能说明他魅力大,她眼光好。

    其他仙门的弟子……看玄田生的眼睛确实充满佩服,只不过佩服的是他的特别,特别傻逼。

    白玉京法会开赛在即,人人都想惊艳道君,开赛前不压一手,开赛后还怎么别出心裁?人的期待是有阈值的,你一开始表现出十分,那么只要后面越级表现出三十分,就会让人产生惊喜。但如果你一开始就表现出八十分,那再表现出一百分都不够,至少得一百二十分。为什么要刻意给自己增加难度?

    而且,过了初赛,从百强赛开始,就是蝉噪秘境内的大乱斗了。真以为杀了一只双头焰灵狼就没事了?整个狼群都在等着报复呢。

    这个玄田生怕不是有自虐倾向,格外的喜欢给自己没事找事。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玄州天才也不过如此。

    大家跟着玄田生一起回到云来客栈,是为了商量分配秘境所得,七品的双头焰灵狼浑身是宝,本来按照传统规矩,谁杀了就算谁的,偏偏玄田生要充大头,“讲道义”,非要均分。不得白不得的顺水人情,大家自然不会错过。

    一行人刚进大堂,还未落座,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锣打鼓之声。好几支花里胡哨的舞狮队伍,正争先恐后、你追我赶的朝着客栈走来。

    五方狮子色彩鲜艳,喜庆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引狮娘、引狮郎手持铃铛花球,搭配欢天喜地的京锣京钹,最终以巧妙灵活的身法,进入了大堂,将硕大的狮头送到了玄田生的眼前。

    只见那能够活动的狮头嘴里吐出了一张红贴,上书斗大的七字:感谢恩人玄田生。

    又有另外一头狮子,吐出了另外一张写着金字的红贴:救我于云泽秘境。

    然后,被救之人就出现了,被窜动的人群鼓动着,走到了玄田生面前。欢乐的声音截然而至,挠头的壮汉,声音嘹亮的开口:“俺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恩人大概也不记得俺是谁了。但俺一直记得恩人,一闭关结束就特意赶来道谢。”

    北域十洲都是道修,大多信奉因果,讲究福报,说不上来是怕天道心魔,还是大家真的本性良善。总之这种淳朴的民风一直很浓厚。被人救了,声势浩大的来感谢,是常有之事。

    不然玄田生的好名声哪里来的?都是这么实打实感激出来的。

    舞狮虽然夸张尴尬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更多的还是给恩人的师门家族写信寄旗,送去谢礼,亦或者是在远声玉上张贴。

    这大汉其实已经在远声玉感谢过了,但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又联合其他几个被救者搞了这么一出。

    玄田生一边觉得尴尬,一边又有点暗爽,当着那么多天骄的面,小弟他又狠狠出了一回风头,真是承让啊承让。

    玄田生谦虚的表示:“千万别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于您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救命之恩。三年前,我被困云泽秘境,若不是您和观妙仙子驰援,怕不是就没有今天的我了。”壮汉说完就后悔了,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看我说的什么晦气话,观妙仙子这般嫌贫爱富,我怎么还在您面前提起她。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观妙仙子当日看上去对您情根深种,如今竟也会做出这等丑事。”

    玄田生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想要拦住对方不要再说,三年前,他可没和谢观妙在一起,当时是……

    不想大汉已经先一步看到了掌珠仙子,误把她当做了谢观妙,怒目而视,连声大呵:“观妙仙子?你怎么也在这里?”看着对方和玄田生紧贴在一起的亲密模样,大汉的厌恶更胜,“你这女人好不要脸,竟看我恩人东山再起,又贴了上来。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和华阳仙宗的掌珠仙子在一起了,不日即将完婚?”

    “不是,你误会了,你听我说。”

    大汉根本不听,连连摆手,颇有点怒其不争的对玄田生表示:“恩人啊,您、您,嗨呀,您糊涂啊,怕不是被这妖女的美色蒙了心智,当小三的人,能有什么好?她还会继续害您的。虽然你们当日如胶似漆,恩爱异常,但我不能再坐视不管,我一定要打醒您!”

    “够了!”掌珠仙子终于忍无可忍,她再大度,也受不了自己被当做别人,还被这般嘲讽,虽然她和玄大哥在一起的时候,玄大哥对谢观妙已经没有了感情,但当时他们确实还没有解除婚约,她真的是个小三,有被内涵道,“我是掌珠仙子,不是谢观妙!”

    全场哗然。

    三年前,观妙仙子可还是玄田生的未婚妻呢,那个时候掌珠仙子就在秘境里,和玄田生“如胶似漆”了?啧。

6、打工人的第六份工作:

    谢家姐弟此时就在临街对面的酒楼三层,隔着人山人海凭栏远眺。当谢观徼听到云来客栈里死一般的寂静后,他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活该!”

    明明是玄田生和掌珠仙子出轨再先,偏偏所有人都觉得他阿姊才是到处攀附的那个。上辈子阿姊到死都背负着污名,如今终于真相大白。

    不过,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客栈里,玄田生急中生智,努力找补道:“啊,三年前的云泽秘境,我想起来了,在救你之前,我还先救了意外落难的珠妹,不过我们当时并不认识。缘分还真是奇妙。”

    玄田生的这话倒也不算假,他确实是在三年前救了掌珠仙子,这才让对方芳心暗许。玄田生当时还坦言,自己有个父母强加给他的未婚妻,虽然他并不喜欢,但他还是需要先和未婚妻说清楚,再考虑其他。

    这种养鱼话术,也就只有眼高于顶、根本没谈过恋爱的掌珠仙子会信了,她觉得玄田生是这个世界上最负责任的好男人。

    但也是这个“好男人”,让她就这么无名无分的跟了对方三年,不承诺,不拒绝,不公开,还觉得是自己在“勇敢追爱”。直至谢观妙 “狠心”抛弃了未婚夫,她才等来了春天。

    当一个人刚做了坏事时,她肯定是心虚内疚的,可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是,当她意识到她对不起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时,她瞬间就会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一如掌珠仙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管大家是真的信了玄田生的托词,还是顾虑到华阳老祖的面子,都肯定是打个哈哈就算过去了。

    但今天来道谢不是一个人。

    而是好几个。

    被大汉抢先的脑残粉二号,扬眉吐气的站了出来:“你这蠢货,这怎么可能是观妙仙子?谢观妙明明唇角有一颗红痣。五年前,我曾在霜天秘境目睹过恩人与她相携,媚骨天成,妖里妖气,哪个好人家的女子会那般模样?”

    掌珠仙子心下一沉,对于玄田生的正牌未婚妻,她是很全面的了解过的,先不说气质的问题,只说这唇角痣,谢观妙就没有!

    玄田生被又一记暴击直接锤懵,刚想解释,就听到脑残粉三号,“咦”了好大一声:“不对啊,我见到的观妙仙子明明一身黑衣,心狠手辣,要不是玄大哥保证,我还以为是个魔修呢。”

    魔修!

    全场吃瓜群众热议的声音立刻翻了倍。戮至魔尊死后,北域因青要道君的强势崛起,而一直压了魔域一头,但大道相争,不退分毫。当听到有人与魔修结伴,一般的道修还是会下意识的皱眉。特别是在戮至魔尊之后,魔域那边很是出了几个不干人事的大魔头。

    掌珠仙子握紧了一双粉拳,那疑似魔修的女子,她确实在玄田生身边见过!

    现场有几个来报恩的人,就举出了几个特征明显的女修,她们的共同点是都和玄田生举止亲昵,宛如爱侣。报恩人争执不休,坚持认为自己看到的才是正牌。

    玄田生彻底慌了,不顾形象的大声呵斥:“都不要再说了。”

    偏偏掌珠仙子的师兄不干了,他喜欢掌珠仙子,一直在致力于让情敌不痛快。此时不搞事,什么时候搞呢?“说,为什么不说?不如大家都把看到的女修画下来,看看哪个才是观妙仙子啊。”他一定要让师妹看清楚,这玄田生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那边厢,谢观徼很想给这个小天才鼓个掌,画,赶紧着画起来。这里可没有一个是她姐姐,都是玄田生的姘头。

    女人成婚和没成婚,对伴侣不忠的容忍程度往往是不同的。特别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若让掌珠仙子颜面扫地,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和玄田生再在一起,除非她连祖父华阳老祖的脸都不想要了。而当玄田生失去他在起步阶段最大的靠山后,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谢观徼摇着折扇,晃着腿,别提多高兴了。

    谢观妙却觉得没意思透了,她对弟弟道:“走吧。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她当年到底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订婚?

    “别啊,姐,再等一下,就一下,玄田生还有反击的机会呢。”

    谢观妙抱剑环胸,挑眉:“怎么反?”

    “当然是……”

    玄田生只有一条出路,也是他一贯的习惯——一推二五六,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别的女修身上。至少他要先稳住身边的掌珠仙子:“你是了解我的,我绝对没有对不起你。是,她们对我表达过爱意,但我根本不会接受啊。”

    都是那些女妖精不要脸,苦苦缠着我这块唐僧肉。是她们下贱,不要脸,自甘堕落缠着我,我能怎么办?

    这话掌珠仙子是相信的,当年还订着婚的玄田生是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但这同时也在她心里埋下了一丝别扭,她当年不也是如此吗?原来在玄田生眼里,他是这么看待苦苦痴情于他的人。他觉得她……们死皮不要脸。

    那她又算什么呢?

    “哈,我就知道!”谢观徼可太了解玄田生了,等的就是玄田生咬钩的这一刻。谢观徼一边手舞足蹈,一边不忘与姐姐确认,“这可不算我恶意陷害他吧?都是他自己说的心里话,我没有添油,也没有加醋,我只是……”

    把当事的所有女修都请了过来。

    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受得了被他当众这般羞辱。只不过,有的人选择没用的垂泪,有的人选择捂脸离去,而有的人根本不会再忍下去。

    “你说老娘上赶着不要脸,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黑衣的女魔修是第一个腾空而起的。一道灼烧着有幽蓝色火焰的骨魂幡,朝着玄田生的面门就打了过来,绝情又狠厉。她手上这幡,是用她前面八十任情郎的头盖骨做的,现在,终于要凑成九九八十一个了呢。

    有些事情吧,一旦有一个带头的,后面就会变成群体行为。那一天,所有在云来客栈的人,都有幸目睹了玄州所谓的天才,被他众多的好妹妹往死里围殴的经典一幕。

    真真是大快人心。

    大家都想知道,这十洲第一渣男玄田生,什么时候被华阳老祖一掌拍死。

    当然,流言能如此一边倒,也有那日湖边众弟子背后的门派在推波助澜。

    原因还要从他们想给道君赔礼道歉、却被拦在了门外说起。赤炎子的师兄明明子也是个妙人,一个简单的逻辑就把所有的访客给谢绝了。

    你们不敬的是道君的凡人朋友,又与我们道君有什么关系?

    非要道歉,找我们道君的朋友去啊。

    你们找不到人?抱歉,我们这里是书院,不负责张贴寻人启事。

    一个小号就解决了所有烦恼。我们道君,永远滴神!明明子很好的传承了他师父陈夫子对青要道君的盲目崇拜与奇怪脑补。

    访客们只能凑在一起琢磨,该如何找到道君的凡人朋友,虽然现在全白玉京的人都知道,这个朋友就是道君他自己。

    “诸位,恕我直言,我们的目的不是见人,而是道歉。”巨鹿派的白胡子长老开了口。他们派参与进去的弟子不少,虽然没有动手,但围观的时候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在,可以说是很爱看热闹了。导致长老没少被其他没有参与的宗门朋友笑话。

    “你这不是废话嘛。不见人怎么道歉?”斩日神教的二长老脾气急躁。没办法,他们教的圣子就是搞事的人,导致别苑被毁的唯二上品灵器,其中之一就出自他们教。

    “非也非也,”两仪门的左长老立刻懂了巨鹿派的意思,“道歉有很多种形式,最有诚意的表达,未必需要先见到人。”

    “……说人话!到底该怎么做?!”

    “谜底就在谜面上,我言尽于此,诸位先请了。”两仪门的左长老,一个老谜语人了,自己醒悟后就拍拍屁股颠了,不讲武德,拒不透题。

    巨鹿派的长老也紧随其后,马不停蹄的跑了,走之前,他仁至义尽的看了眼斩日神教的二长老,留下一句特别欠揍的提示:“有些办法,我们做得,你却未必。只看你们教能不能狠下那个心了。”

    好好一场小声逼逼的小会,就在这样一会儿走一个,一会儿走两个的过程中彻底散了。徒留斩日神教的二长老在原地暴躁,到底特么的该怎么道歉啊?!

    当然是从源头,帮道君的朋友解决问题啊。

    至于斩日神教,想夹缝求生,就得看能不能牺牲掉他们圣子对玄田生的崇拜了。

    时间就是这么凑巧,各派长老刚悟了,玄田生的恶心事就被爆了出来。接下来要做什么还用说吗?干就完事了。

    以前大家顾忌华阳老祖,疯狂的踩谢观妙。现在大家顾忌青要道君,自然不会再把掌珠仙子放在眼里。世间的事,大多如此,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

    谢观徼突然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姐,你说,道君是不是早就算到了这一切?”

    “怎么说?”

    谢观徼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如果不是想到了这一步,道君当日为什么偏偏要以凡人朋友的身份,约我去湖边见面呢?我就是道君钓鱼的饵啊!”青要道君,可太会玩弄人心了。

    此时与谢观徼有一样想法的还有姬十方。

    姬十方终于如愿入住了迎年书院。这书院的疗养院功能,就和青要道君一样有名。不过不是什么人想住进来就能进来的,姬家走的都是聚窟州唯一的仙宗名额。

    而一般这种安排病患入院的小事,都是其他教习在处理,但这不是正好前几日宁执对姬家幼子表示出了与众不同的兴趣嘛。陈夫子怕道君没了谢家姐弟的事又开始乱发威压,就主动把姬十方送到了道君面前。

    姬十方弱不胜衣,满脸写着“弱小,无辜和可怜”,偏偏他的自我介绍意味深长:“我叫姬十方,‘祸灭九阴,福生十方’的十方。”

    姬十方这话全都是盯着青要道君说的,对方正襟危坐于堂前,长发如墨玉,侧颜如宫画,充分诠释了何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之姿。偏就让姬十方产生了一种破坏欲,他想从他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独属于他的表情。

    赤炎子心下一个咯噔。

    宁执总算有了反应,只不过温和的眼神都是赤炎子的,他关心的问道:“怎么了,炎炎?”

    炎炎心里苦,但炎炎不能说。赤炎子只能定着莫名冷了几分的温度,战战兢兢道:“就、就是觉得十这个字太大众了。”北域十洲,叫“十”的真的特别多,什么十万啊,十两的,就和长生、天赐一样普通。

    宁执秒懂,一双秋水般的眼睛里写满了戏谑:“原来是姬狗蛋啊。”

    赤炎子:“……”

    姬十方:“……”

    姬狗蛋被气的直接告病离去。旁边屏气的赤炎子,看着他杀气腾腾的背影一直消失在了院外,这才像得救了般,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感受着自己的双腿几乎无法站立:“道君,我怀疑那姬十方就是魔域的戮至魔尊!”

    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啊!

    赤炎子不知道什么十方不十方的,他只知道九阴,戮至魔尊的名字里据说就有“九阴”二字。

    宁执却下意识的道了一句:“是南域。”修真大陆分南北两域,道修居于北域十洲,魔修则大多生活在南边,南域的蔑称便是魔域。

    就在这个刹那,仿佛语音打开了什么开关,宁执眼前出现了一道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看见的进度条,左边写着“0”,右边的末端写着“现实”。他福至心灵,试探着又对赤炎子说了句:“所以呢?戮至魔尊又如何?”

    “您没有听过他的传言吗?他会吃人!”赤炎子可以说是非常害怕了。北域的道修从小就听家长威胁,你要是再不听话,就喊戮至魔尊来把你吃掉。

    “谢家姐弟的事,还没有给你什么启发吗?事情总有两面性,而谣言止于智者。戮至魔尊于万年前便已身死道消,现在的人又知道什么呢?”宁执满意的看到进度条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足足前进了……百分之零点一。

    “所以,您是说魔尊并不一定是个坏人?”

    宁执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个强者,强者喜欢挑战强者,为什么要热衷于吃小孩?”

    姬十方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外,他从头听到了尾,一双狭长阴柔的眼睛里神色忽明忽暗。他确实是戮至魔尊的转世,从一出生,他听到的话不是你要重振南域的荣光,就是你前世杀孽过重这辈子注定不得好果。从未有人像宁执期这般。

    青要道君,真是名不虚传。一语叫人怒不可遏,一语又叫人……欢喜无边。

7、打工人的第七份工作:

    打发走赤炎子之后,宁执就研究起了脑海里突然出现的进度条。

    那是一个黑色边框、网游风非常浓厚的进度条,既无法点击,也没有说明。只有左边的起始端,微微挪动了一星半点的暗红色,以及新出现的少到可怜的【0.1%】。

    不过这个数字已经足够宁执振奋了。进度条的一小步,就是他的生活彻底回归正轨的一大步!

    虽然梦到修真界还挺好玩的,但打工人宁执最放不下的还是他的工作。

    他不努力,怎么在明年给老板换辆超跑呢?

    咳。

    接下来的几天,宁执谁也没见,他把自己关在主院,一心都扑在了催动进度条的大业之上。主要的研究方向,便是与戮至魔尊、南域魔修有关的事情。

    可惜,进度条太过顽固,自第一日之后便再没有动过。

    九天时间,一晃而过。

    宁执的屋里堆满了与戮至魔尊、南域魔修有关的资料书籍,哪怕是写其他的时候顺嘴提到过的一句内容也没有被放过。由木板中心位戮至魔尊的画像展开,宁执拉了很多条关联线出来。但是,这些除了帮宁执意识到他梦里的世界观有多么庞大以外,就再没有什么用了。

    宁执对着探案板长叹了一口气,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哪一步。

    一直到最后一天,宁执这才放下了手头的调查,开始集中突击复习起了自己第一天醒来时,写下的工作文案。

    在巩固记忆的时候,宁执得到了谢家姐弟求见的消息。

    事实上,这些日子谢家姐弟每一天都会来,只不过均被拒绝了。他俩也算是比较虔诚又执着的了,被数次拒绝也不见丝毫气馁,一直风雨无阻的在等待。

    宁执想着这是最后一天了,他也确实有一些好奇的事想问谢观徼,便同意了见面。

    谢家姐弟被明明子引着见到宁执时,他已经安详的在躺椅上就位了。每当宁执梦醒回到现实,他在修真界的身体便会陷入沉睡,就像是一款全息游戏,游戏角色只有等到玩家重新上线才会变得鲜活。

    庭院内,小桥流水,松风簌簌,青瓦白墙下是山水叠合之景,穿过不设门栏的旧式拱门,便是豁然开朗的一片清明,给人一种绵延无尽、含而不露的纵深之感。

    飞檐翘角的廊下,青要道君正盖着一层银纱薄毯,慵懒的晒着太阳。

    和煦的暖阳透过层林,为这位道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让他仿若在斑驳的树影中羽化而登仙。谢观妙突兀的想起了幼时曾听过的一个传闻,其实青要道君早已渡劫飞升,只是因不知名的原因才选择了继续留守人间。

    谢家姐弟就这样站在一旁,开始说起了玄田生事件的后续,自打这死渣男的名声臭了之后,他的修为果然迎来了一波骤降。当然,目前大家都以为这是他被众女修围殴的结果。

    如果谢家姐弟只是想解决掉谢观妙的名声问题,那么,事情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了。虽然宁执在这件事里其实没什么参与感,谢观徼也是误打误撞,但事实就是,他们做到了一般公关的三大套路之一——转移公众的注意力。

    有点类似于,当某个知名品牌爆出产品质量问题时,大众却没有揪着问题本身不放,转而诡异的骂起了企业的其他问题,或者网上共沉沦的接连爆了很多友商的问题。

    当你真情实感的开始跟着骂pr公关不力的时候,殊不知pr已经在坐等老板发奖金了。

    一个长久以来的认知误区——公关,其实不等于洗白,也不等于一定要力挽狂澜的扭转某件事的真相。出事的时候,装死和转移注意力,往往才是大厂公关团队会采取的行动方式。热度消退,就是胜利。时间才是最好的公关大师。

    不过,谢观妙的事情又不一样,她是真的无辜。

    掌珠仙子自那日拂袖而去后,就再也没有搭理过玄田生。但华阳老祖远在玄州,也不知道是出于怎么样的考虑,他暂时并没有把玄田生逐出师门,也没有剥夺玄田生继续参加白玉京法会的机会。玄田生被他的迷弟接走了,就是那个斩日神教的什么圣子。

    像玄田生这样的男修,作风问题虽会让他一时为社会所不齿,却不会真的把他打倒。甚至还会有猥琐男觉得,他这也是一种男性魅力的体现。

    这很难令人接受,但却是社会现实。

    谢观妙的理智告诉她该就此打住,继续纠缠下去,也未必会得到比这更好的结果。没人再提起她,就该谢天谢地。

    但是……

    “你真的甘心吗?”宁执问谢观妙。

    谢观妙猛地睁大了一双眼睛,随波逐流的迷茫,已在悄然间比铿锵的坚毅所取代,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些天明明应该觉得畅快,却始终提不起劲儿来的原因——不,她不甘心。

    她凭什么要因为一个渣男,而让自己变得籍籍无名?她是上善宫首徒,是百年难遇的剑修之资,是白玉京法会魁首的有力竞争者,她明明有更广阔的天空,为什么要止步于此?她不服!也不愿意就此结束!

    “很好。”宁执再一次暗搓搓的准备推销他的公关套路。

    结果,谢观妙也再一次的觉得自己悟了。

    宁执:“……”那要我何用???

    谢观徼也后知后觉的跟着明白了什么,但不等他兴奋的开口,就被姐姐暗中扯了扯袖子。他这才发现,道君已经昏昏欲睡。

    道君会不定时无端陷入沉睡,这事在北域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书院变成了疗养院的原因,整个白玉京就是一个大阵,以迎年书院为阵眼,有上古八方巨剑镇守。不为镇压封印,只为蕴蓄疗伤。

    躺在这上古阵法之内,不敢说百病全消,至少吊着一口气是没有问题的。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持续回血的大型buff。

    如今书院里那些深居简出的修士,大多都是各大仙门昔日的老祖大能,苟在这里多年,只为等一个希望。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谢家姐弟的声音都低了许多。

    宁执自然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他的疑惑还没问出来呢:“你们是怎么联系到那么多报恩之人的?”

    谢观妙的因果剑道,注定了谢弟弟不能刻意去找和玄田生有仇的人来抹黑。也就是说,那些来报恩的人,是真的想要感谢玄田生,只是很不凑巧,他们都见证了玄田生过去十年里不同的恋爱经历。又心直口快,热衷于争个第一。

    “我们是从远声玉上,一个感恩信一个感恩信找过去的。”谢观徼略显羞赧,觉得自己这个穷举的手段太过没有技术含量,有点拿不出手。

    “远声玉?”宁执一愣,这是什么东西?

    谢观徼赶忙拿出了自己身上猫猫头造型的远声玉,递到了道君眼前。在这方面,他可太有经验了,为了教会自己爹娘使用,他说了一遍又一遍。

    宁执倒是不用反复教,因为只要理解了远声玉是什么,他就分分钟融会贯通了。

    说白了,远声玉就是手机加电脑的综合体。

    一人一玉,神识链接,修士也能愉快的上网冲浪了。当然,灵识网络的服务范围仅限于北域十洲。各大秘境和南域各地暂时还用不了。里面的传音功能已经十分齐全,论坛板块却做的比较粗糙,明显还处于互联网野蛮生长的时代。

    整个北域只有一个修士论坛,名唤问道。

    论坛里,修士们讨论的内容也比较正经,一如问道这个名字,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讨论功法心得什么的。再有的,就是单独开贴的感谢信。北域人口浩渺如海,道修的数量以万万计,几乎每时每刻都能发现新的感谢信。

    “我知道话本里未来的大致内容,对上玄田生每个姬妾的时间线,就能找到差不多的感恩人。”再找个中间人私聊这些修士,出钱请他们来白玉京,后面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宁执久久没有说话,因为他被远声玉彻底震撼了。

    这简直是未来科技照进修真界啊,充满了说不上来是奇幻还是科幻的瑰丽色彩。神识操作,类比现代的话,就是用大脑操控手机键盘,心随意动,畅游识海,下一步怕不就是要搞全息网游了。

    远声玉还可以外放,谢观徼一开始给宁执演示的时候,采用的就是外放功能。玉简之上会散发出一道柔和的光幕,在上面完整显示出古香古色的奇特论坛画面。

    真不愧是他的梦啊,宁执在心里想着,他就是吃公关这碗饭的,怎么可能离得开互联网?

    宁执一直随身系在腰带上的玉佩,正是属于他的远声玉。不过……宁执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谢观的,为什么人家的远声玉是猫猫头,他的却是方方正正的传统玉佩?搞得他一直以为这是个什么法器或者饰品。

    等宁执登录了自己的远声玉,他才发现陈夫等教习已经给他发过无数条传音讯息了。幸好,从过往的聊天记录里来看,道君就是这么一个高冷的人,从来都是已读不回。别人都习惯了,不少人甚至诡异的把和道君的传音对话框当成了树洞。

    谢氏姐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宁执都不知道,他只恨不能再多上会儿修真界的网,再原始,也有趣啊。

    只一个灵石的交易信息,都能让宁执看的津津有味。

    宁执还试了试搜索功能,关键词就是“青要道君”和“戮至魔尊”。结果,有关“青要道君”的内容是一片空白,宁执长叹一口气,对自己的默默无名再一次有了深刻认知。他只能安慰自己,区区一个学校校长,还想要什么自行车呢?全然没有往古代“避讳”的等级制度上想。

    搜“戮至魔尊”的时候,倒是出现了不少五花八门的东西。毕竟不管戮至魔尊当年如何叱咤风云,他毕竟已经作古了上万年,胆子大到敢调侃古代名人的修士有的是。

    好比……

    宁执就翻到了一篇戮至魔尊的野史,不过看开头感觉更像古代版同人衍生的雏形,还是戮至魔尊重生版。

    “!”就很刺激!

    一秒之后,宁执在现实里醒了过来。

8、打工人的第八份工作:

    宁执被闹铃吵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坐在自己纯黑色的办公桌前,看着熟悉的电脑,莫名产生了一种失真感。心绪复杂,情感矛盾,一言以蔽之就是恨不能原地躺倒,再重新回到梦里。

    当然,他最后还是并没有那么做,强大的自制力起到了关键作用。

    这也是宁执希望自己能尽快从梦中抽身的原因——他发现他越来越留恋那个可以修真的世界了。可现实才应该是他的根基,是他赖以生存的最终归宿,他很怕自己再这么沉迷下去,下一步就是精神病院了。

    大厦的落地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车流稀少,万籁俱寂。

    打工人宁执已经强迫自己,在猛灌了一杯隔夜的凉咖啡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当中。这良好的自我管理,一看就是资本主义老韭菜了。赶在天亮之前,宁执把自己记忆里的收尾内容全部录入了文档。那个折磨了他们整个项目组五天的公关大项,终于拿下。

    “yeah!”宁执在敲下最后一次回车键时,情不自禁的低呼了一声。

    清晨的阳光正好突破厚重层云,顽强东升。位于cbd的公司大楼外,不知为何并没有往日的车水马龙,萧条的只能看见环卫工人还在勤劳的为城市做着美容。阳光一点点的爬上高楼,照亮了宁执的办公室,也照亮了半透明玻璃隔间外的其他员工。

    昨晚整个项目组的人都没回家,加班加点的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在宁执重新投入工作没多久之后,女同事们前后醒了过来,结伴去洗漱化妆了。当所有男性哈欠连天、蓬头垢面的研究起早餐的时候,几个都市丽人已经焕然一新,重新扬起了精致又昂贵的笑容。

    宁执把文档传给副组长rita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了句:“你不是说,公司已经没有异性值得你化妆了吗?”

    “对呀。”rita撩了一下自己微卷的栗色长发。她略微遗憾的看了眼宁执,心想着要不是你铁了心准备和工作谈恋爱,我说不定还会继续努力一下。

    宁执长得是真好看,薄眼皮,高鼻梁,谈吐斯文,气质干练,再配上剪裁得体的西装和那副戴着褡裢的金边眼镜,禁欲精英的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公司里很少有人在第一次见宁主管的时候不沦陷的,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心,再多的热血,也败给了工作这个小妖精。rita一度怀疑,自己将来有可能要参加上司和工作的婚礼。

    “但今天是周六欸,等咱们加完班,我约了姐妹吃饭。”见公司的异性可以不化妆,见友情没那么坚固的姐妹可不行!

    宁执这才想起来,从周一把项目拿到手,到今天刚好是周六。怪不得公司外面那么少的车,cbd这一块就是这样,工作日拥挤的能把手机地图的道路变成深黑色,休息日又能空的犹如鬼城。两个世界来回倒换的生活,让宁执对日期的变迁变得有些不够敏感。

    “你把所有的提案、资料汇总整理好之后传给甲方,看那边什么时候能够给反馈。如果没什么大事,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本来宁执还想着,万一甲方爸爸反馈快,他们说不得还得加班开个晨会。

    结果,甲方那边回复确实快,但说的却是——今天周末,他们不上班。

    ……行吧。

    虽然一般的公关都讲究兵贵神速,但这次的情况特殊,事件里的夫妻双方明显在打持久战,既然甲方都休息了,他们自然也就放假啦。

    在婉拒了rita姐妹局的热情邀请后,宁执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看着空荡荡的家,他发现自己突然有点无所事事。

    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要么去工作,要么去娱乐。

    但也有一个声音在说,既然有时间了,为什么不再睡一觉呢?

    理智觉得应该选前者,情感却在被后者不断吸引。宁执坐在极简主义的沙发上,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视里,但演了什么他其实根本不知道。直至他看到了熟悉的进度条,那个本应该只出现在梦里的东西,出现在了现实中。这着实把宁执吓的不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终于疯了。

    但紧接着宁执就发现,本来是【0.1%】的百分比,在不知何时已悄然变成了【0.2%】。

    宁执控制不住的开始思考,是自己在梦中做的哪件事,推动了进度条。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他和谢家姐弟的对话了。对比之前进度条动时自己和赤炎子的对话,宁执对推动条件有了一个全新的猜测方向。

    在做了一些准备后,他就定好闹钟,重新躺到了床上。

    闭上眼睛时,宁执还一再的催眠自己,他并没有迫不及待,一切只是事有凑巧。他这么快又回去,正是为了更早的摆脱它。

    ***

    白玉京,迎年书院。

    谢家姐弟在离开道君的院子之后,正好遇到了在菩提树下与花教习对弈的陈夫子,棋盘上的输赢,决定了今年由他们谁来主持白玉京法会。

    谢观妙在上前行礼之后,斗胆问了陈夫子一个问题:“道君沉睡之事举世皆知,这样真的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陈夫子停下了执棋的动作,转头看向一身白衣的女剑修,对她的欣赏更甚,因为他当年刚入书院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担忧。

    虽然说整个白玉京就是一个阵法,迎年书院里也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但保不齐就会有一两个包藏祸心的二五仔,准备趁着道君沉睡,行一些不轨之事。陈夫子当年甚至考虑过给道君培养一批忠心耿耿的死士,把他紧密的保护起来。可惜,被道君拒绝了。

    道君当时说的是:“他们大可以试试。”

    “试试?”谢家姐弟脸上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茫然。

    对面的花教习忍俊不禁,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书院里和陈夫子、谢观妙有过一样担忧的人不在少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笑眯了一双眼睛,轻柔道:“是的,试试。”

    试试就逝世。

    青要道君是整个北域十洲的战力天花板,也是这千万年里唯一一个最接近于飞升的大能,上一个有这样过分逆天修为的还是戮至魔尊。虽然各大仙门一力否认,但事实就是,修真界已经由盛转衰,有了进入末法时代的前兆,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再没有人能够得道成仙。青要道君之下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合体期的老祖,两人差了快两个大境界。

    修为越高,境界之间的差距就会越大。如果说炼期和筑基期之间的灵力差只是一捧清水,那青要道君和修真界的其他人隔着的就是整个银河系。

    所以才会有“道君之下,皆为蝼蚁”的说法。

    哪怕是沉睡过去的道君,也不是谁想动手就能够动手的。

    对此,姬十方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

    就在宁执沉睡的当天,便有胆大包天的魔修,潜入了其实防守并没有多么严密的书院,毕竟连谢家姐弟这样的,都可以轻松出入道君的主院。

    姬十方是最先发现的人,他太了解南域那些圣修的手段了。姬十方眯眼,非常不满这样的小动作,他明明已经警告过那边了,计划要暂缓。

    随着对方一起潜入主院,姬十方就看到了青要道君毫无防备的睡在廊下,一脸的安详。这魔修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真理,顾不得许多,二话不说便是手起刀落……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弹飞出了院外,不是主院的院,是书院的院。

    血腥味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弧线,对方非死即伤,而这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连姬十方都没有看清楚,这到底是防御法器所为,还是青要道君根本没有睡着。

    姬十方比较倾向于是后者,因为他觉得宁执期就是这么一个虚伪的道修。他那日偷听完回去之后辗转了许久,决定对宁执期和赤炎子说过话采取一个字也不信的态度。道修都是虚伪的,作为道修的头儿,青要道君只可能是伪君子中的伪君子。那日会那么说,大概是知道他在偷听,故意说给他听的。

    姬十方从来都不忌惮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个世界,因为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相似的情况。他是不会上当的。

    只不过,在看到有圣修意图对宁执期不利的时候,姬十方的脚步还是快过了大脑。在对方亮出本命法器时,姬十方也祭出了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只不过姬十方还没有来得及出手阻止,宁执期已经轻松化解了危机。

    不,这对于宁执期来说大概根本不是什么危机,连蚊虫叮咬都算不上,毕竟对方连碰都没有碰到他。

    姬十方五味陈杂的想着,宁执期才不需要什么保护呢,他掏出匕首也不是为了保护他!

    是、是,呃……看着依旧大咧咧躺在庭中的宁执期,姬十方抄起匕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朝着对方的眼睛猛地刺了过去。但一直到匕首周身缠绕着的黑炎——只差一根头发丝那么细的距离——就真的要扎入宁执期的眼睛时,躺在躺椅上的人依旧纹丝不动,刚刚对敌的防御也并没有开启。

    姬十方一边嫌弃着宁执期这样的人在南域根本活不下去,一边快速收起了自己的匕首,仿佛生怕无意中会伤到对方分毫,在那莹白的肌肤之上留下什么痕迹。

    “哐当”一声,宁执期手里的远声玉,无意中滑落到了地上。

    玉面自动投影了宁执期在陷入沉睡前,最后一刻还在看的页面。姬十方想尊重对方的**都不可能,帖子的内容就这么直接印入了他的脑海。

    那是一篇野史,或者话本?说不好题材是什么。

    重点是其中的一句:【执期道尊倔强的拦在戮至魔尊的前路之上,声嘶力竭的喊出了那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憧憬,对你的爱。”】

    姬十方:“!!!”

9、打工人的第九份工作:

    宁执在现实世界差不多待了五个小时,也就是说修真界距离他上次离开已经过去了十五天左右。

    这一回他醒来,外面刚刚天光大亮,晨雾从山间褪去,留下余露与下了一夜的白雪,压弯了院中的松枝。

    宁执是在房中的拔步床上醒来的,对于这个登陆点他已经习以为常,从没有深究过自己下线和上线的地点为什么不一样,毕竟这只是一场梦。就像只要他坐在这里想一下,他便可以凭空推开门窗,卷起廊下的高帘。

    窗外,是狂仙乱把白云揉碎的冬日美景。

    事实上,白玉京的四时之景都是极美的,只不过这些节气好像并不是按照世俗规律来的,宁执上次睁眼还是秋天,下回就有可能回到了初春。

    春夏秋冬,随机播放。

    陈夫子本来正在院中擦琴,看着宛如一键换肤的苍茫大地,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老怀欣慰的想着,道君这一次竟醒的这么早。然后,他便拿出随身的远声玉,通知了徒弟记得去更换城内的告示。

    ——我们白玉京又换季节啦,欢迎大家一起煮酒赏雪。

    ——普通凡人和修为低的修士,请及时更迭冬衣,注意保暖,谨防风寒。

    ——最后,迎年书院宣布对本次的气候不齐负全责。

    住在白玉京,就是这么刺激。

    宁.“罪魁祸首”.执对此一无所知,他的印象认知还停留在十五天前,在给自己披了一件春衫后,他便在雪景中愉快的开启了再一次的网上冲浪。

    通过问道,宁执获得的信息量呈几何倍的增多了起来。

    他知道了白玉京法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初赛和百强赛都已经过去,如今正在选手的休息期,十六强的决赛名单对战表倒是已经提前张贴公示了出来。

    他同时还知道了,迎年书院就是白玉京法会的发起人和主办方。

    在此之前,宁执根本没考虑过迎年书院的盈利模式,仿佛只要他的梦一直存在,书院便屹立不倒。不过,宁执至少是知道书院不是以收取学生的束脩为主要营生的。如今他总算懂了,书院是通过承办各种大型法会、赛事来挣钱。

    不要小看这种活动承办,只要操作得当,也是很暴利的。既有了名气,又有了实打实的钱。

    如今的问道上,大半的帖子都是白玉京法会相关,有科普内容的,也有回忆往昔的,甚至还有直播近况的,总之,整个页面就宛如被白玉京血洗了般。俨然是北域十洲当下的头等盛事,不知道为什么,这莫名让宁执想到了春节联欢晚会。

    春晚,咳,不对,是白玉京法会的造星能力很是强悍,杀入十六强的每一名选手,都已经有了固定的粉丝群体。当然,在修真界这叫追随者。

    追随者会在问道上或为选手摇旗呐喊,或与别家隔空对骂。问道上,一扫十五天前宁执看到的正经,拉票、diss、同人衍生应有尽有,不过,在□□味极其浓厚的同时,娱乐性也一点没被拉下。

    这与白玉京法会的赞助方——富甲商会旗下的赌坊,在问道上增设了胜负下注贴,有着不小的关系。

    只要线下在富甲钱庄里开过户,就可以线上用灵石下注自己看好的选手。有了比较之争,也就有了高下之分,每届还会根据选手的胜负赔率,评选出最受欢迎的选手奖。这几乎瞬间便掀起了全民参与的热潮,不局限于白玉京,其他大洲纷纷下场。人不在,灵石在。

    不出意外的,宁执在十六强的金丹弟子中,看到了上善宫的观妙仙子。

    当然,他也看到了华阳仙宗的玄田生。

    他俩之间的对决,是十六强赛的开幕战。战况的精彩程度会如何,如今还不好说,但至少在民间的受关注度高的吓人。因为玄田生和谢观妙那点狗血的前尘往事,因法会而再一次甚嚣尘上。玄田生的迷弟,自然还在坚持是谢观妙不安于室,但谢观妙也已经有了仰慕她战斗英姿的追随者,她们旗帜鲜明的开始大骂玄田生是个渣男。

    至于围观群众,他们采取了一贯的吃瓜态度,觉得这事就是个罗生门,谁也不干净,各打五十大板就得了。

    谢观徼经常会刷与姐姐有关的帖子,差不多就住在问道上。看的出来,他对现在的这些流言很是气愤,但重点却不在于吃瓜群众觉得这事双方都有责任,而是这些人竟然觉得他姐姐打不过玄田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现实是不会以谢观徼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这倒不是因为还有人在针对谢观妙,而是在北域,人们普遍觉得女修在斗法方面要稍逊于男修。就和现代一些奇怪的性别偏见一样,这边的某些修士也总觉得女修更适合医修、丹修、御兽等辅助类的后勤大道。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潜移默化,走上攻击类大道并功成名就的女修就相对少了一些,恶性循环之下,大家也就更是觉得女修不如男修了。

    哪怕在这次白玉京法会的十六强里,男女的比例其实是趋于平衡的,也没能打破这个传统成见。

    宁执当下就披着小号,撸着袖子上了,誓要与这种歪风邪气作斗争!

    因为这就是宁执总结出来的进度条的推动条件——人人平等。

    在道门大兴的前提条件下,他对赤炎子说,南域也未必都是坏人;在谢观妙和玄田生的问题上,他对谢观妙说你并不比男人差。

    当然,宁执的原话不是这些,但背后透露的引申意思可以是这个。

    由于实在是太过隐晦,所以才只有0.1的进度。

    至少宁执的推理是这样的。

    南北两域的矛盾由来已久,不好化解,宁执便选择了先从相对容易的“女修也能撑起一片天”入手。

    宁执在问道上发了一篇不足千字的古文,这当然不是他写的,他没那个文采,也没有那个共情能力。他是在现实里找的,古文的作者是几百年前一位非常具有划时代女性独立意识的长公主,名叫闻战,她同时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女将军,随父征战多年,在大启皇朝大厦将倾时力挽狂澜。

    闻战长公主常年驻守边关,只能与家人通信交流生活中的偶得。比较著名的就是这篇家书,她和身为皇帝的兄弟说,自己最近读了一本神话志异,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话本里的人都修仙了,还在觉得女子不如男。

    宁执上学时就全文熟读并背诵过这篇古文,正好拿来投石问路。署名人自然写的还是闻战长公主。

    既试验了性别平等对进度条的推动,又能从舆论上声援谢观妙,一举两得,简直完美。

    帖子刚发,如果没有外因介入,暂时肯定是引不起太广泛的关注与讨论的。于是乎,宁执打算走个捷径。

    他传音了赤炎子同学,请他来书斋一叙。

    宁执这才发现,炎炎小朋友竟大小也算个名人。

    在【最遗憾错过了白玉京法会的知名修士】提名里,赤炎子的呼声是最高的,屡次被提起的便是他尴尬的年龄。上一届白玉京法会时他还是个孩子,无法参加,这一届白玉京法会……他已经是元婴期的真君了,条件过高,一样无法参加。无数迷弟迷妹表达了饮恨之情,但凡赤炎子修炼的再稍微慢一点点,他就能横扫这一届的法会了。

    宁执是做公关的,最是了解名人效应。他也不用赤炎子做什么,只是希望赤炎子能用自己的大号,发一篇看完长公主家书后的论道心得。

    帖子内容都不需要赤炎子自己写,宁执已经给他写好了,只需要发上去就行。

    赤炎子在传音之后,便风风火火的来了,身后的大刀换成了两柄板斧,头上扎了个中分后再束起的发髻,整个人都显得更加魁梧硬朗了起来。唯有络腮胡上的几条五彩线绳,证明了他只是个长得有点过于着急的小朋友。

    宁执还没开口,就先发现了赤炎子在踏入书斋后的扭捏,一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炎炎?”宁执也不是特别着急,便想着先关心一下小朋友的心理健康。

    赤炎子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这和他信奉的归一大道有关,对于他的道心来说,万事万物,莽就完事了,以力破之,三千归一。随着他对道的理解越深,他就越不爱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弯弯绕,根本藏不住心事。既然道君问了,那他也就说了。

    每一次道君陷入沉睡,负责把道君用术法送回房中的人,基本都是赤炎子和他的师兄明明子。但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谢家姐弟明明说道君在院中,等赤炎子来时,道君已经回了房里。

    赤炎子粗中有细,怕出现什么意外,便踏入房中检查了一番。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宁执在短暂的错愕过后,也跟着想起了自己房里有什么——那个戮至魔尊的推理木板。

    知道的,这是侦探在查案时,经常会用到的线索关系图;不知道的,单从那事无巨细的内容整理来看,制作板子的主人必然得是个变态。

    赤炎子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心理话哆哆嗦嗦的说了出来。

    中心主旨就一个——虽然您是个变态,但我依旧崇拜您。

    这就是我们书院的企业文化。

    宁执:“……”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与此同时的姬十方,也在听闻了宁执期醒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主院。在过去的十五天里,他一直在思考,宁执期为什么要看问道上那些瞎写他俩的东西。等他好不容易用“也许是无意中点进去的”来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后,就在门外听到了这番虎狼之言。

    瞳孔地震。

10、打工人的第十份工作:

    赤炎子除了对道君表达了永恒的敬仰之情外,还同时对道君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哀悼,真难为他一个大块头,能憋出“斯人已逝,幽思长存”这样的话来。宁执还以为按照赤炎子以往的人设,他只会说“虽然魔尊死了,但您一定要坚强啊”之类的话呢。

    事实上,赤炎子确实打算这么说来着,但他的师兄明明子拦住了他。

    明明子是个儒修,白肤细目眯眯眼,说话行事都带着一股子书卷气,书院里的大部分杂事都是他在管,包括了安排道童定时给主院进行扫洒。

    也就是说,明明子其实是最先知道道君有那个“变态”板子的。

    但他不仅没说什么,还对所有知情的道童下了封口令,典型的只帮亲不帮理,你若杀人,我帮你越货。在意识到师弟也知道了后,他的反应也是提(警)醒(告)师弟不要声张,并和师弟沟通有无了一些有关姬十方的事情。

    “那个木板我可以解释。”宁执自然不可能认了这口锅,“我只是觉得姬十方是戮至魔尊的转世,才进行了一番调查。”

    但赤炎子却觉得,他师兄说对了,道君这明显就是执念过深,导致的自欺欺人。

    就这些天来姬十方对外表现出的友善性格,三不五时就要吐一回血的脆弱身体,以及姬家主动交待的身世,姬十方都不可能是魔尊转世。

    宁执:“???”

    姬家幼子以前一直不会说话,是在某天突然聪明起来的。这不是标准的夺舍情节,这是什么?

    “也有可能是大能转世啊。”赤炎子把姬家的说辞说给了宁执听,姬十方以前只是灵魂不全,最近才好不容易补好。

    这事在修真界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毕竟大家都修仙了嘛,谁还没有个挚爱亲朋想要挽留呢?只要魂魄不灭——哪怕只剩下一个碎片——都可以数次转世轮回后,让灵魂重新变得凝实,成为一个正常人。

    只不过真这么做的修士并不多。

    一是因为大部分修士根本供养不起这样一个需要无数天才地宝堆砌,才能成功的转世。

    二是不见得就一定能算准了亲朋好友会投身在哪家哪户。天地之间,变数为先,流洲一个蝴蝶振翅,就有可能把本应该降生在玄州的人吹到长洲去。

    三,也是最关键的,转世的修士往往不会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并且会断了仙缘,变成一个没有一丁点灵根的凡人。

    所以,北域这边不仅不流行什么“前世今生,转世轮回”,还一再科普“强行续缘,难得善果”的说法。

    不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总有人不信邪,觉得只要今生功德足够,便可以展望未来。

    聚窟州的姬家目前来看,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说姬十方便是他们家好不容易才盼来的一位老祖转世,虽老祖这辈子体弱多病,仙途难继,但他们依旧愿意倾尽全族之力去供养。

    “姬十方能转世再入道门,上辈子得做下多大的功德?您觉得戮至魔尊有可能吗?”赤炎子苦口婆心的想要劝道君回头,像戮至魔尊这样的带恶人,他上辈子至少得是拯救了整个修真界,这辈子才有可能当个人。

    “他是个好人。”宁执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门外的姬十方,彻底无法迈步进门了。

    他觉得这青要道君怕不是要疯,竟会觉得戮至魔尊是个好人。哪怕戮至魔尊是他的转世,他都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上辈子是个好人。

    怎么会有人眼瞎至此?

    姬十方和赤炎子异口同声的在心里惊叹。

    好像只可能是因为爱情了。

    宁执也知道他大概是洗不清自己和戮至魔尊的事了,索性就及时止损,对赤炎子换了个说法:“我不是钟情于他,是憧憬,是欣赏。”

    赤炎子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宁执转移话题,说起了读后感的事,赤炎子自然不可能不答应,只不过他并没有要宁执准备的模板,他真的拿这个当了一份来自道君的考验,很认真的准备回去看古文了。没有人会比他更懂高人的考验!没有人!

    宁执:“……”行吧。

    在赤炎子埋头写作业的时间里,宁执继续上网冲浪。也是经赤炎子的提醒,宁执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睡前看到的那篇魔尊野史,他重新搜索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再次找到,只不过正文已经莫名其妙的被笔者给删了。

    笔者对这么做的原因讳莫如深,但帖子下面“追更”的读者却一个个无师自通,激情辱骂了举报人一万次。

    问道的网络生态虽然还很原始,但审查机制却很现代,还有一个专门的审查队。

    审查队的工作范围,不只是保护线上的用词文明,也同时在保护着线下的修士安全,制止了多起因线上争端而引发的线下斗法。实在是修真界的力量等级太过悬殊,曾经就有过老祖顺着灵识找到事主的例子,没有一剑劈死对方,都只能说是老祖涵养好。

    有了这个先例,这才有了对青要道君的避讳。

    当然,也有磕cp磕到不怕死的。

    她们主要是觉得青要道君发现不了,那暗号真是层出不穷,什么执期道尊、白玉京仙人、迎年子的,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摸不进来。宁执是因缘际会,通过搜索戮至魔尊,这才反向摸入了这个“神秘组织”。

    笔者十五天前就删了正文,这些天一直在删与审查队有关的评论。

    因为事实上还真不是审查队下了场,姬十方才不屑于干举报的事呢,他的选择是亲自入梦,差点没把人给吓的当场去世。

    经过一番痛定思痛的反省,这个名为“嘴遁道人”的笔者觉得……是因为他的cp站反了,才会导致魔尊恼羞成怒。于是乎,以前萌魔尊x道君的他,如今改换门庭去萌道君x魔尊了。他在原帖下面郑重其事的宣布了此事,并附上了新贴的链接。

    看得出来,这位嘴遁道人是真的不怕死。

    求知欲让宁执也跟了过去,求生欲又让他退了出来。顶不住,顶不住,自己看自己的同人真的无福消受。

    然后,宁执便收到了一份传音,打断了他通往新世界的脚步。

    传音是教习花想容发来的。上次与陈夫子对弈的结果是她输了,于是,她就光荣的成为了这一届白玉京法会的主要负责人。和陈夫子那种习惯了刻写竹简的老旧派不同,花教习很喜欢用远声玉传音,便捷、高效,还有一来一往的时间记录,是标准的革新派。

    道君不理俗事,但该有的回报还是要有的。

    面对这样的“工作邮件”,以前的道君确实不会看,但谁让现在的道君是优秀的打工人呢。

    宁执分分钟切换了主管模式,投入到了全新的工作之中,再顾不上什么同人不同人文的。也因此,宁执还真就发现了法会不小的问题。

    承办一个活动的成本,大头基本都会被场地租用、人工花销、宣传投入以及参赛奖品等项目占用。

    宁执在心里大致给书院算了一笔账,这次法会的场地是书院自己的,约等于免费;法会上的各项人工,也都是书院教习与食客的自产自销,约等于还是不要钱;宣传就更不用说了,宁执根本没在工作邮件里看到与之有关的内容,怕不是真的一点也没投入。

    也就是说,书院真正花费灵石的地方,只有对奖品的投入。

    但是……

    宁执看着花想容工作报告里的对应奖品,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首先,白玉京法会是不设参与奖的,也就是说,初赛不管有多少人报名,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仅要搭上昂贵的报名费,还要自己承担来往的路费以及比赛期间的食宿。

    百强赛的奖励要比初赛强点,但也就是强那么一点。进入百强赛的弟子,可以带走从蝉噪秘境中探寻所得的东西。这对于迎年书院来说依旧是个无本的买卖。

    然后就是十六强赛,奖品一共分六等。第十六名到第九名的八人是己等,第八名到第五名的四人是戊等,剩下的四、三、二、一各自为逐级递增的丁、丙、乙、甲等。

    己等和戊等不用说,约等于安慰奖。宁执没见过奖品实物,只看名字并不能知道具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推测为超市抽奖时的纸抽类末奖。

    从第四名的丁等开始,除了奖品以外,总算有了真金白银的灵石奖励。宁执不知道梦里到底是个什么物价,但他知道第四名的奖品。那真是越看越眼熟,最终,他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了出来,这不就是书院后山随处可见的一种花瓣是黄色、花萼是红色的花吗?哪怕是灵花,也不太对吧?

    第三名的丙等奖励,是赤炎子背后消失的那把刀。

    第二名的乙等奖励,是陈夫子的古琴。

    魁首的甲等奖励最离谱,是……宁执在他书斋里明明确确见过的,一个在角落里不知道吃灰多少年的山川摆件。

    宁执算完账之后,整个人都惊了。

    资本家都没有这么黑的心!

    我社会主义的梦里,断不可能有这样的接班人!

11、打工人的第十一份工作:

    宁执很快便给花想容回了传音,不只就奖品的事进行了讨论,他野心勃勃的连赛制都想改,顺便在最后还提了一下办公邮件的规范化问题。对于强迫症来说,看这种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的意识流报告,真的不能忍。既然要推动无竹简办公的革新,那就索性做的全面点。

    传音发出去之后,宁执没能等到花教习的回复,倒是先等来了姬十方。

    对方依旧是一身黑色为主的长袍,交领宽袖,洒脱大气,走动间袍角有若隐若现的金纹浮动。脖颈上则多了一圈因天气变动而增加的毛领,根根分明的尾梢冒着玄火之气,一看就贵的别出心裁。

    姬家对姬十方的照顾上心,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位少主哪怕是在入住书院之后,周身萦绕的病弱好像也并没有明显的缓解。

    姬十方的脸始终是苍白而俊美的,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感,搭配弱不胜衣的身姿,当他从门外提着食盒缓步而来时,宁执下意识的就起身帮了一把。宁执真的很怕姬十方连走到自己面前的力气都会在中途失去,尪羸到随时有可能晕厥。

    说实话,宁执现在也有点不确定了,姬十方到底是魔尊夺舍,还是老祖转世。

    直至真的和姬十方并肩站在一起,宁执这才诧异发现,这个看上去脆弱不堪的人,竟比他还要高,而且是高出不少的那种。也不知道是不是拜那一圈毛领所赐,姬十方的肩膀看上去也很宽大,压迫感十足。

    不过很快的,这种睥睨之感就被姬十方开口的……“贤惠”一扫而空:“我是来给山长送汤的,对于您的收留,我无以为报,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姬十方打算用食物对道君进行最后的试探。

    宁执想也没想就打开汤盅,拿起配套的汤匙,将鸡汤送进了嘴里。

    筑基期以后的修士都会辟谷,但那并不代表着修士就真的什么都不吃了。他们只是不再吃凡间的五谷杂粮,因为那些食材大多毫无灵力,还有不好化解的杂质,会影响灵力的精纯。而食用天生天养的灵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灵米、灵肉,不仅能让修士大饱口福,还能助修为增长,是比服用丹药更为缓慢、细水长流的一种修炼方式。

    聚窟州特产白羽乌骨鸡,天生灵力浑厚,却难生灵智,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上品灵食。搭配灵气液化而成的灵水,辅以灵力熬煮三天三夜,味道能把九天之仙都馋下三界。

    姬十方带来的这一盅,便是姬家特意为他准备的滋补圣品,从培育乌鸡的御兽修士,到种下灵植的种田之人,再到亲自煲汤的庖丁真君,都是专走此道的得道大能。成品出来后,会在第一时间快马加鞭从聚窟州送到长洲,用时间阵法保留下它最味美鲜香的一刻。

    一口下去,宁执感动的和王八蛋似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汤!果然只有做梦才能梦到啊!

    连带着宁执在放下碧玉汤匙后,看姬十方的眼神都不免灼热了几分。

    姬十方有点方,放在圈椅扶手上骨节分明的手,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放。宁执期竟对他如此不设防吗?他这样想道。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宁执本来还想说,你这个病就别跑来跑去了,好好在自己的小院里休息吧。

    但姬十方听到这话就更方了啊。只能用撕心裂肺到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的动作,遮掩一二。本来想让对方死心的绝情之话,到了嘴边,最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不算什么,我也只是借花献佛。”

    宁执:“!!!”这是怎么样的小天使啊!别人是迪士尼在逃公主,他就是南域在逃圣父。戮至魔尊为什么能够转世?如今已经有了答案,就是这份藏都藏不住的善良!

    喝了这碗汤,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道魔殊途,姬十方力有不逮,偏过了头去:“山长刚刚在为何事烦恼?”

    “叫我阿执。”宁执的朋友基本都是这么叫他的。

    “执期,”姬十方折中了一下,在修真界,只有家人和爱人才会叫单字,“你刚刚在想什么?”

    “想白玉京法会。”

    姬十方也听说了,这一届的白玉京法会格外大方。

    书院后山的符禺山花,是山海经里记载过的上古灵花,与奇兽朏朏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让人忘记忧愁,帮助修士抵御心魔;

    赤炎子的宝刀是锻造大宗师的得意之作,能随境界而调动品质,始终保持最契合的等级;

    陈夫子的古琴,是他师尊以乐悟道时的遗物;

    道君的山河景就更不用说了,那是自成一个小世界的罕见机缘,据说里面还蕴含着一道天地间的造物法则……

    “确实有点过了。”姬十方心想着,虽然他注定无法回应宁执期的这份心意,但他还是可以稍微对他好一点的。

    “对吧?”宁执就像是找到了知音,“怎么能只拿这些东西糊弄人呢?”

    姬十方本还在点着的头,生生被宁执期的话给卡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唉,我还是得抽空和花想容当面谈谈,再穷也不能这么搞,根本送不出手啊。”宁执还不知道他已经进入了凡尔赛的领域,他觉得自己可真情实感了。

    姬十方……彻底酸了。他虽是魔尊转世,但毕竟是转世到了北域,在南域的家底经过上万年的损耗早就所剩无几,还拿不过来。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他已顾不上什么爱不爱的了,下意识就阴阳怪气了起来:“如果你真这么觉得,那把澄明台给我啊。”

    澄明台是半个仙器,一如字意,置身其中会看到澄明世界,不仅对修为境界的提升有助益,还能看破世间一切虚妄迷障。是姬十方这种转世之魂最需要的东西。

    宁执一愣:“澄明台?”他根本不知道那玩意是什么。

    果然舍不得了吧?姬十方觉得他已经戳破了道修的虚伪,他没说话,只是抬手状似要从书案上拿起澄明台,就等着宁执阻止他。

    结果,宁执并没有。

    宁执只是在心里想着,原来就是个镇纸啊,拿走拿走,不要客气。

    一直到澄明台真的被姬十方把玩在手里,宁执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肉疼,反倒是让姬十方有点进退不得了,要东西的口是他开的,现在反悔倒显得他怕了他。姬十方愤愤的想着,他这就回去找一件对应,不,更好的仙器还回来!虽然魔尊的积蓄所剩不多,但也不是真就彻底没有家底了。

    宁执迷茫的送走了看上去好像有亿点点生气的姬少主,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

    与此同时的教习花想容,还在对着道君的传音苦思冥想,她不是不想及时回复,而是太过重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道君满意。

    正值陈夫子的亲传弟子明明前来拜访,花想容病急乱投医,拉着小辈就问了起来:“你说道君对这些东西到底不满在哪里?”

    明明子对道君的盲目崇拜由来已久,是个比他师父还可怕的脑补怪,几乎没怎么想,就给出了答案:“道君富有四海,宝库内的灵仙之器数以百万计,连澄明台都可以随手送给刚入院的人,自然不会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但我斗胆揣测,事情的重点并不在于物品,还在其他。”

    “怎么说?”

    “道君之前为什么见谢家姐弟,您明白吗?”

    花想容恍然大悟:“道君这是想收谢观妙当书院的弟子啊。”书院开院这么多年,还真没收过几个正经弟子,教习的头衔更像一种职称,如今总算要有实际用途了,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我明白了,我会直接把收弟子的条件写到奖励里的。”

    入读书院,和拜入宗门并不冲突。事实上,如今迎年书院的教习,哪个不是仙宗的前任掌门又或者太上长老呢?

    全北域一直都有这个默契,迎年书院不能与其他情况等同。

    明明子替花想容解决了烦恼就打算走了,但花想容却这才反应过来:“不对,你刚刚说什么?道君把什么给人了?”

    “澄明台。”

    “给谁了?!!!”

    “姬十方。”

    花想容对这个姬家的幼子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病到随时会吐血的主儿,如今再回想,对方好像还有一副天生的好颜色,非常惹人怜惜。刚入院就哄着道君把澄明台送给了他,那以后还得了?这、这是妖妃之相啊!

12、打工人的第十二份工作:

    姬妖妃回去之后,就很认真的琢磨起了该给宁执期回什么礼。

    说实话,想给战力天花板的青要道君送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他渡劫期大圆满的修为就是一道看不见的坎儿,其次,他因为活的足够久而极其富有,见识多,眼界广,如何让这样的道君产生意外之喜?

    偏偏姬十方还是个小学鸡,为了和道修争一口气,坚决不要再送什么别出心裁但不太贵重的东西。

    他就要又重又有情谊!

    因为这事关圣修千万年来的追求和尊严!

    被叫来帮忙参详的灵卫长:“……”魔修追求的不是攻占北域,复兴魔门吗?

    哦,不对,是圣门。只有道修才会叫魔修为魔修,魔修一般都自称圣修的。南域圣修那边有什么至宝,是道君不知道又能看得上的呢?

    “乾坤钟?混沌鼎?阴阳五行旗?”姬十方一连把圣域的三大至宝都给说了个遍。

    曾经这三大至宝都是戮至圣尊的,如今却被四分五裂的南域圣主们共同持有,不过不知道为何,从未有人见过他们使用这三样至宝,供奉起来的意义远大于实用价值。

    自戮至圣尊之后,南域就再没有修士敢自称为尊了,千万年前大一统的局面被一分为七,由七位圣主共同执掌。和姬十方有联系的,便是七大圣主中的某几个。但很显然的,圣域那边不怎么讲究尊敬前辈,他们和姬十方更多的是一种合作关系,没有人会在走向权力的巅峰后,甘心再次底下臣服的头颅。

    灵卫长心想着,要让他们把圣域至宝拱手相让,还是被姬十方拿来讨好道修的头头,这不是开玩笑嘛。

    “不行,”不等灵卫长想到该如何进行委婉的劝说,姬十方先给否了,“那些严重破损的二手货,我当年都看不上,怎么能拿来送给执期呢。”

    灵卫长:“……”我好像知道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

    “而且,他送我一件法器,我再回他一件法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是在演绎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呢。”姬十方歪在榻上,挑剔的看着远声玉外放出的魔尊“遗物”,满脸写着“就这”的嫌弃。

    虽然姬十方是魔尊的转世且拥有记忆,但这一点也不耽误他不把上辈子的自己看做是自己。魔修大多自我又傲慢,因为这就是他们的道。在戮至圣尊成为圣尊之前,南域根本没有这种说法,他们和北域一样,叫的都是圣君(道君)。但戮至魔尊却觉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君”之一字,已配不上他。这辈子的姬十方则觉得,戮至魔尊配不上他。

    姬十方好不容易才从浩瀚的前世回忆里,找到了一件他觉得还算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玩意各方面都还行,唯一的麻烦是得姬十方亲自去取一趟。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书院传遍了姬家独子病情加重,连地都下不去的消息。

    明明子这个后勤主管贴心的连玉葬棺材都给准备好了。

    宁执倒是有心去看,却被灵卫长舍身拦在了门外,他哆哆嗖嗖、战战兢兢,始终不敢去看道君的眼睛,生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身在曹营心在汉:“我们少主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如此虚弱的一面。”

    “但我们是朋友啊。”

    “尤其是您……这样特殊的朋友。”

    “???”宁执满脑袋的问号。

    灵卫长开动“机智”的小脑袋瓜,想到了一个历史典故:“您知道西汉武帝的李夫人吗?”

    宁执一愣,我当然知道,但你为什么也知道?两个世界的历史都有互通的地方吗?

    “李夫人病重,蒙被辞别武帝,始终不愿以真面见君。盖因她当时觉得自己容貌憔悴,颜色非故,所以,您忍心叫少主为难吗?”

    宁执就这么被劝走了,虽然他总觉得这话里的因果有点不对。

    时间匆匆而过,十六强赛还没开始,白玉京的节气已经变成了初春。

    某日醒来,宁执开心的发现进度条又动了,而且是大动,足足……进步了0.5%。他虽然还没有彻底搞明白这进度是怎么来的,但他算是自此坚定了自己要走修真界人人平等路线的想法。

    不等宁执上问道查看有关长公主家书的讨论,赤炎子就已经先一步来告状了,准确的说,是替谢家姐弟激情辱骂玄田生:“这个学人精!!!”

    “怎么了?”宁执递了一杯灵茶给赤炎子,很怕他吐沫横飞的骂渴了。

    “就是问道上的事啊。”赤炎子终于把他的“读后感”发上去了,也一如宁执所料,名人效应是可怕的,中间又发生了一些事,总之,就是总算因为这个话题,而让大家关注起了谢观妙的个人实力。

    就很奇怪,一个女人一旦扯上感情问题,她在其他方面的能力就好像会凭空消失,不管她有多么厉害,在大众看来,她也只是一个情感的失败者。

    但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男人身上,却不会这样。

    宁执正在力图在修真界改变这件事,眼瞅着就要卓有成效,不死心的玄田生却出招了。“只可能是那个孙子,不可能有别人赶在这种时候蹦出来针对谢观妙。”赤炎子气的把桌面拍的震天响,“本来昨晚的舆论还好好的,今天莫名其妙就蹦出来一个人说——既然要讨论公平问题,那不如掰扯掰扯白玉京法会的赛制,它真的公平吗?”

    往年的赛制就是捉对斗法,十六进八再进四,最后决出第二和第一。

    但这种赛制的弊端很明显,选手的运气成分占了很大一部分,有可能实力较强却旗鼓相当的修士在十六强的时候就遇上了。而有些实力没那么强的修士,反倒会一路“偷”上四强,乃至是决赛,他未必比一开始无缘八强的人厉害,但他却是公认的第二。

    好巧不巧的,今年的十六强赛就有这么一对,一个是清虚仙宗金丹期的首徒,一个是空明仙宗的第一,又因两人刚巧同姓,便有了“二林”之称。一个东林,一个西林,哪怕不一定能包揽一二,但实力排名肯定是在这一届的前四的,现在他们中的一个却注定要有成为第九,排在那些远不如他们的修士后面,凭什么呢?

    大家一下子就都被二林的事件吸引了过去,这听起来确实不太公平,二林的追随者更是掐的如火如荼。

    “他这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不就是学之前咱们做的吗?”

    不用洗白解释什么,只要用一件更大的事来转移公众的注意力。

    赤炎子快要被这种鹦鹉学舌的手段恶心死了。

    宁执却并不着急,因为他之前就已经和花想容商量过改赛制的事了,对方拿这个问题作伐子,不仅不会成为阻碍,反倒会给迎年书院公正公平的名声再添一把好柴。宁执差点没乐出声:“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古人诚不欺我。”

    赤炎子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了几道山呼海啸般的龙吟,彻底打断了赤炎子本就不算发达的思绪。

    宁执与赤炎子好奇的走出书斋,正看到蔚蓝的天空上,横飞着一辆九龙辇车。

    九条四爪之龙穿梭于瑞气千条与梵音奏响之间,阔步挺胸,气势昂扬,只一眼就让人明白了上古龙凤主宰天地时,龙族该是何等的骄傲与强大。也就只有四爪之龙——这种注定生不出心智的亚龙——才配成为最勇猛的战骑。

    由九龙所拉的辇车自不必说,鎏金漆画的轮轭,鸟羽为饰的车盖,无不在昭示着它的煊赫与气派。腾云驾雾,飞天遁地,都不在话下。

    整个修真界只可能有这一辆遮天蔽日般的龙辇。

    赤炎子目瞪口呆的望着天空,哪怕是他也没有见过这么多条四爪龙同时出现。

    姬十方面色不显的从天而降,亲手把驱使九龙的金色鞭绳,交到了宁执的手中,他极力用一种非常努力才显得不那么努力的淡然语气道:“我那日忽然想到,若执期端坐于这龙辇之上,该是何等仙姿?便叫家人把它们送了过来,这些四爪之龙愚笨的很,但幸好拉车还算稳当,还请执期不要嫌弃。”

    宁执:“……”这就是你们聚窟州送礼的手笔吗?是我输了呜呜呜。

    姬十方装完逼就走了,虽然他很想留下来欣赏道君的柠檬酸,但把九龙辇车拿出来还是费了他一番力气的,远没有他刚刚说的那么轻松,不想被看出端倪,就得早点跑路。

    宁执找来了陈夫子:“姬家到底什么成分?”为什么连龙都有?还一出手就是九条!

    陈夫子自我感觉他秒懂了自家道君的未尽之言——虽然姬家很厉害,但我们书院绝不会输!

    然后,陈夫子就带着宁执去了书院后崖,那里藏着道君的宝库。山门在一语禁咒后轰然大开,一整座山里都堆砌着道君的宝具,以百万计的灵仙之器从地上一路层层叠叠埋到了山顶。宁执觉得自己就像第一次去古灵阁的哈利波特,看到了他爸妈给他留的一座又一座的金山。

    原来,我,这么有钱的吗?

    不过,想想也对啊,都做梦了嘛,那肯定是要把自己梦成世界首富的。宁执甚至怀疑这是他梦里铺展到这一步后,自己给自己强行打的补丁。

    陈夫子站在原地,思索着该怎么才能不丢道君的脸,宁执却在想的是既然都这么有钱了,那谢观妙的事就完全可以更大胆一些了啊。

    好比,买他几十上百篇映射文,请修真界最有名的大家,写最野的同人故事!

    算了,干脆搞个官方的同人比赛吧。

    宁执准备私下买一些特定题材的稿子,然后让它们都参加比赛,既自带了流量,又互相增加了传唱,还是以话本这种最容易让人接受的娱乐方式。简直完美!

    ***

    等姬十方听说宁执期打算在问道上办一个与白玉京法会配套的赛文会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当日无意中看到的那篇什么魔尊道君的野史。

    宁执期竟已不满足于私下里随便看看,还要自己花灵石找人专门写了吗?!

13、打工人的第十三份工作:

    聚窟州,烛龙城。

    姬家。

    大腹便便的姬家家主又送走了一波客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从发面馒头变成了死面馒头。吨吨的从前厅送到门口,又吨吨的从影壁后面走回主堂,一边享受着夫人的擦汗,一边给自己道着辛苦:“再这么迎来送往下去,我这两条老腿早晚能给溜细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富在深山有远亲,姬家已经许久不曾这么“热闹”过了。

    姬夫人擦了一会儿汗就也累了,坐到一边和自家老爷对着叹气。这夫妻俩一个不善交际,一个比另外一个更不善。

    但是没办法,修真界就这样,从不会有不透风的墙。姬家独子前脚送了青要道君九条四爪金龙,后脚就有人打着探望的理由登了姬家的大门,不为别的,只为打听,想要摸清楚一直走中庸路线的姬家的深浅。

    “唉,我们又能有什么深浅呢?”姬老爷一张馒头脸皱成了包子脸。

    姬家老祖只是一介圣奴,在祭天前夜为戮至圣尊所救,转修道门,一路被扶植着在距离南域最近的北域聚窟州扎了根,世代都在齐心合力完成圣尊交给他们的唯一一个任务——好好活着,把家族发展下去。

    他们就这么毫无称王称霸野心的繁衍了几千年,直至传到姬老爷手上,他和夫人都是命里无子的面相,血脉亲缘淡的就像是拿清水画的。

    眼瞅着任务就要毁在自己手里,好在天道垂怜,最终还是让他们有了独子十方。

    儿子出生那天,姬老爷舍粥三千里,从聚窟州一路大摆宴宴到了隔壁的凤麟洲,人人都知道姬家有了个……傻儿子,生下来就不会说话也不会哭。

    姬老爷可不管这些,他儿子就是全世界最棒的,不会说话叫沉默是金,不会哭那是成熟稳重!

    等儿子有惊无险的长大,所有的魂魄都归位了,姬家这才知道,他们的少主竟是圣尊转世。本来姬老爷子就对儿子宠爱有加,这下是彻底要把对方供成祖宗了。姬老爷以此为灵感,为了圣尊的安全,对外统一的(编)说(故)法(事)就是——他儿子其实是家里的老祖转世。

    “他们都想知道咱们家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家底,呵,这能是让他们知道的?简直痴心妄想!”姬老爷掰着胖胖的手指头和夫人摇头晃脑。

    好一会儿也不见姬夫人接话,姬老爷只能自力更生,暗搓搓的戳了戳夫人的胳膊:“你去问问咱儿子呗,他以后还打算拿出多少好东西,我也好心里有个底,能继续给他编故事。”

    “你自己去问。”姬夫人回。

    姬老爷怂的理直气壮:“但是我怕啊。”

    姬夫人插着腰回:“难道我就不怕了吗?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

    早在知道儿子是圣尊转世的那一晚,姬老爷和姬夫人就在房里商量了一整宿,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儿子还是儿子,圣尊也是圣尊,从此以后大家各论各的,他管他叫主上,他管他叫爹。

    宠爱儿子和惧怕圣尊一点也不冲突。

    “女修能顶半边天,你不知道吗?”姬老爷是个时尚的弄潮儿,平日里没少上问道,什么长公主的家书啊,赤炎子的观家书偶有所得啊,甚至是迎年书院才搞出来没多久的赛文会——目前总共就那么几篇文——他都一篇没落下,天天被洗脑,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女权斗士了。“我们不能搞刻板的性别印象!”

    姬夫人翻了个白眼,都懒得看丈夫:“对啊,一半的天是女修顶着,那另外一半呢?狗在顶着吗?”

    夫妻俩据理力争,寸土不让,最后决定……谁也不去问。

    一个说:“成功只能靠自己。”

    另外一个说:“你说的对。”

    两人群策群力,准备了数套说辞,这样不管儿子以后还准备拿出什么,他们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和别人分享他们编好的新故事。

    一如姬家夫妻俩,被问道影响的修士还有很多。不局限于女修,很多男修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因为……有大师因此而顿悟进阶。

    这就是之前赤炎子对宁执说的“发生了很多事”里的一件。

    玄义寺有一元婴期的高僧,在禁地之塔中必死关数百年,大家都觉得他冲击化神无望了,甚至有人说高僧其实早已坐化圆寂。不想就在某个□□,忽有云雾从东南奔袭而来,西风吹得惊鸟铃不断晃动,然后就见塔顶发出了一道不可直视的万丈光芒,高僧的虚影拈花含笑,突破了化神。

    根据传统,这位化神期的高僧,成为了玄义寺的新佛子。

    主持问佛子,何以突破。

    佛子言问道家书,语惊四座。

    大师的顿悟,很显然是百年的量变而引起的质变,不全是长公主这一封家书的功劳。但人嘛,难免喜欢跟风,好事都是天道保佑,坏事才是封建迷信。

    在赤炎子之后,玄义寺的佛子也发了一篇心得感悟,然后场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一窝蜂的修士都涌入,拼命的写着心得,力图在顿悟的大道上挤入一个自己。

    修士在远声玉上看文,看的其实不是字,而是灵识的交流,速度奇快无比,一封家书和数篇心得很快就看完了。如饥似渴之下,不少人就把这份关注分给了赛文会一些。话本里,一个个英姿飒爽的女修,不管是拿刀的拿棍的,都展现出了强大的一面,又厉害又让人向往。

    修真界还没见过这种类型的话本呢。

    这就是宁执花钱定制的大女主爽文了,大开大合,一路平推,爽就完事了。不管男女都很容易带入。而一旦带入了主角,再去看主角所面对的情况,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对女性确实还不算特别公平,也就很容易共情了。

    再回首往事,重看谢观妙和玄田生,感觉也就不一样了。

    谢观妙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在很多年前,拥有一段其实本身就没什么感情的娃娃亲,未婚夫还“死”了,她厚葬了他的家人,并重金请人找了他十年,最后这才退婚,已经足够情深义重了吧?难不成还要卖给对方一辈子吗?

    反观玄田生,他又是怎么做的呢?跳崖假死后,既不想着回来给家人收尸,也不想着给担心他的未婚妻报个平安,只四处一个劲儿的结识红颜知己,骗了不知道多少的好妹妹。最后还倒打一耙,把自己立成了受害者。到底谁才是那个厚颜无耻之人?

    不能因为谢观妙不屑于出来卖惨,看不到她倒霉的人生经历,就大言不惭的去说她其实没受到什么伤害吧。

    但凡思绪正常一点的人,都不可能再说出什么谢观妙和玄田生都有错的话来。

    不过,脑回路不正常的人还是有的。

    宁执甚至从这些人里,看到了黑子水军诞生初期的原始痕迹,就是无脑挑拨,上下乱窜,不就事论事,只造成性别对立。

    宁执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他只知道这不太像玄田生一个人能想出来的。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

    玄田生躲入斩日神教后,除了对他实力崇拜至极的迷弟迷妹,就再没有接触过外人。但对方有一天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房中,来无影去无踪,神秘莫测,又实力强大。他给了玄田生很多翻身建议,和声誉系统一样,仿佛都是为玄田生量身定做的机缘。

    按照这个黑影机缘的指使,玄田生让自己的小弟在问道上提出了对赛制的质疑,也确实转移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但这并不影响玄田生持续被骂。

    玄田生气到吐血,恨不能爬过远声玉却和人斗法。但都被黑影拦下了:“十六强开赛再即,忍字当头,不就是几声骂吗?你这都忍不了,如何成事?”

    玄田生也懂这个道理,可就是生气啊啊啊,快要被憋死了的那种生气!

    就在这个当口,玄田生等十六名选手接到了书院的通知,赛制改了。由原来的一局定胜负,变成了车轮战,十六个人选手,每人要塞十五场,和其他所有的对手都斗上一遍,赢了积三分,平了积一分,输了没有分。最后按照总积分大排名,选出前八再捉对斗法。

    通知完选手,迎年书院就把这个全新的赛制,张贴给了全世界,迎来了一片的美誉和掌声。

    这就是道君的书院啊!

    听的进去意见,又反馈及时,永远不会教大家失望!

    我越来越喜欢道君和书院了!

    幕后黑影的本意是让迎年书院挨骂的,毕竟以迎年书院以往对外表现出的说一不二的风格,他们怎么会说改就改呢?还给出了一份行之有效的全新赛制。对于黑影来说,他们这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达到效果,还让迎年书院又涨了一波声望。

    好气啊!!!

    这回轮到玄田生幸灾乐祸的劝黑影:“别气啊,忍字头上一把刀,你这都忍不了,如何成事?”

    黑影:“……”想说脏话,艹尼玛,听到了吗?艹!尼!玛!

    ***

    姬十方此时此刻也挺生气的。

    因为他让灵卫长去把赛文会上所有的话本都看了,还调查了一下道君暗中购买的话本意向,没有一本是写魔尊和道君的。灵卫长对着少主信誓旦旦:“你就放心吧,道君不是那样的人。”

    灵卫长本以为少主听了之后会很开心。

    却发现少主好像……更生气了。

14、打工人的第十四份工作:

    新赛制公布没多久,十六强赛就开始了。

    之前张贴过的对战表没有变,揭幕战还是由玄田生对战谢观妙,几乎各大宗门都派了代表观战。

    赛场安排在了白玉京西南角的演武场,名曰白虎,分为“合院”和“教场”两部分。

    合院在旁侧,是一个长排的矩形合抱建筑,比赛时会用到的医馆、武器库等均都有设立,只有拿着刻有特殊符箓的令牌,才可以自由出入。教场是一个类似于斗兽场的圆形建筑,观众席设在最外围,由高到低层层递减,中间便是斗法的擂台了,四四方方,大气庄严,还有双旗台座与四柱牌坊等传统建筑。

    观众入席,选手就位,教习花想容一身云裳,带着八个年轻漂亮的钗裙仙子,从天边翩然落在了法台之上。

    花想容开口后,全场鸦雀无声,再无人敢多说半句。因为大家都知道,别看花教习如今一副岁月悠长的美好模样,她当年在九室仙宗当掌门的时候,脾气可是出了名的火爆,一指劈山,二指断海的那种。

    岁月并没有磨平她的棱角,只增进了修为。

    当听说这届的白玉京法会是花想容主事时,不少宗门的长老都一再叮嘱参赛的小辈,要听话,要恭顺,要谨言慎行,花想容就是个独断专行的主,最不喜旁人忤逆。

    “如果一不小心做了呢?”有胆子大的弟子问师长,

    师长戚戚然:“据我所知,与她结仇的,从未有活到过今天的。”

    “就一个不怕她的都没有吗?道君呢?”

    “道君自是不同的。”师长核善一笑,入了书院后,花想容的人生准则就变成与道君结仇的都别想活到明天。“与其得罪道君,不如得罪花教习,这样好歹能死个痛快。”

    教场内,女赞引官高声唱礼:“悬天灯——”

    正北角三支数人高的盘龙宝蜡,应声被同时点燃,烈火熊熊,宛若金乌西垂。这便是赛前的祭天仪式了。说来矛盾,修士明明是逆天而行,却又偏要以天道为尊。

    礼官再呼:“拜——”

    观众虔诚的闭上了双眼。花想容带着十六名金丹期的弟子,站在桌案前念念有词,希望这一届的法会能在天道的保佑下一切顺利。

    礼官最后道:“——抽签。”

    祭天的重头戏,便是弟子上前晃动签筒,抽出今天比赛要使用的场景,天道最终定下了广木之森,也就是丛林战。这算是修士最常遇到的一种斗法场景了,不管是在秘境里,还是平日宗门的历练中,森林都是绝不可能不去的地方。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讲,森林还是要更利于玄田生一些。谢观妙是剑修,场地开阔、单刀直入才能方便她发挥。

    在等待更换场景的间隙,花想容带着另外十四名弟子下了场。

    如今的擂台上,就只剩下了玄田生和谢观妙。玄田生有意与谢观妙说话,几次看向身边一身实用练功服的女修,谢观妙却选择了抱剑闭目,一句也不想和对方多说。

    观众席上都是修士,耳清目明,再远都能看到。讨厌玄田生的人立刻发出了嘘声,贱不贱啊,这种时候还想着套近乎?当然,也有玄田生的支持者在给玄田生打气,他们被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的玄田生所吸引,羽扇纶巾,仙气飘飘。

    “知道的他是来比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出道呢。”宁执嫌弃的好大声。

    宁执此时并不在白虎演武场,他还在自己的小院里,只不过院中竖起了偌大的光幕,全方位无死角的展示着教场内发生的一切。

    这是远声玉的外放能力之一,它可以进行远程的实时直播,不需要摄像头,只需要修士的眼睛和足够强大的灵识,便可以投影出修士的脑中世界。有点类似于剑修从大能的练剑石上领悟到的剑意虚影。

    只不过,修真界这边没怎么开发投影的娱乐性,大部分时间,这都只作为了他们查看修士记忆的一种手段。

    宁执也是今天才知道有这个的。

    要是再早一点,他根本不需要搞什么话本赛文会,直接上迷你剧,且不是更直观?

    千金难买早知道,如今的宁执也,能躺在躺椅上,和其他洲没能前往白玉京的修士一起看直播。院内的桌子上摆满了瓜果点心,零食酥糖,让宁执不由想起了和师兄熬夜看球赛的日子。赤炎子等人去了现场为谢观妙壮声势,于是,宁执便请来了姬十方来当气氛组。

    姬十方接到邀请时,一点也不意外,他就知道宁执期干什么都想带上他。

    哪怕宁执期搞的赛文会,反应出来的一个结论,好像是宁执期已经从魔尊道君这一对移情别恋到了谢观妙身上。但姬十方对此是嗤之以鼻的,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的不快。

    姬十方被道童引入主院,最先看到的不是声音震天的光幕,而是书斋打开的窗户里的全新陈设。那是一副挂在书桌后的卷轴长画,画中的男修,与人共撑着一柄油纸青伞,侧颜有和谢观妙至少有七分相似。

    宁执是在宝库里发现的这幅人像,他见姬十方看的专注,便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师兄谢因,好看吧?”

    姬十方懂了,宁执期这是在变相解释,他为什么对谢观妙青睐有加啊。呵,男人。

    莫名的,姬十方就又开心了起来,像极了被摸顺毛的大猫,眯起眼睛,晒着太阳:“你师兄和谢观妙长得还挺像的。”

    “对啊,我看见谢观妙的第一眼,就被吓了一大跳。”宁执在宝库里看见师兄的水墨画时,吓的更厉害,“他旁边的女修是我嫂子楚兮,超厉害的。”

    宁执的师兄谢因毕业后就没有工作过,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个富二代,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嫂子楚兮是个女强人。谢因很满意自己这个“女霸总的小娇妻”人设,当然,楚兮也很满意累了一天回到家,能有人为她料理好家务。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开心的不得了。

    宁执看到这画像时就在想,如果师兄和嫂子有孩子,大概就是谢观妙的模样。

    姬十方坐到了宁执期的身边,不住点头,更加确定了宁执期就是在和他表忠心,而他早就清楚,不管是谢观妙还是谢因都不足为惧。

    教场内,谢观妙与玄田生的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场上的气氛已被炒热,两边的支持者你来我往的对喊,暗潮涌动,人心浮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好像写着,一定要干死对方!

    看来不来一场激战,是解决不了眼下的“热情”了。

    但是偏偏玄田生举起了手,用自认为颇有风度、实则油腻不堪的表情道:“观妙,我希望你能听我说一句。”

    谢观妙嗤之以鼻,不想沟通,只想拔剑,她已经快要按耐不住手中本命剑的嗡鸣了。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我认了。”

    全场:“!!!”

    在意识到事态一边倒,玄田生不认错,只会显得自己更加难看之后,幕后的黑影便要求他必须公开对谢观妙道歉了。

    “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审查队干什么?”宁执被恶心了个够呛,只能嗑瓜子缓解,他还不忘塞给姬十方一把,“压一压,压一压,免得真的被这不要脸的东西恶心吐了。”

    姬十方接过瓜子时有点懵,但还是受宁执期的感染,勤勤恳恳的扒了起来。

    赛场上,谢观妙总算把目光看向了玄田生,声音冷的就像是一块寒冰:“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知道错误不可挽回,我也没有权利要求你必须原谅。我只是想做到我能做的,求一个问心无愧。”玄田生一脸的隐忍,仿佛当年还有什么故事是他所没有说的,他骗不了千年的狐狸,却能骗骗无知的观众。

    一旦扯上所谓的深情,就好像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好啊,那现在就补偿啊。”谢观妙却是个拆台小能手。好听的话谁不会说?要补偿就直接拿出诚意来,不要逼逼赖赖,只说不做。

    然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宛如慢动作般,玄田生当众给谢观妙跪下了,就在她的眼前,满地黄土,北风如狂。玄田生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好像他真的用情至深,悔不当初。

    全场哗然。

    玄田生继续道:“这场比赛我自愿放弃。当年是我不够成熟,没有考虑周到,伤害了我的家人,也伤害了你。有今日之结果,是我活该,与人无尤。你的一番辛苦付出,我会永远铭记。所以,今天我不能和你打,我会送你一场大胜。”

    幕后黑手畅意而笑,只恨看不到青要道君此时的表情。想不到吧?我们不打了,我们认错了。

    玄田生在把那个头磕下去的一刻,眼里也是写满了算计。

    十六强赛改了赛制,确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危机也可以变成转机。新赛制下,每个金丹期的弟子要斗十五场,一场比赛的得失根本不算什么,最多不过是送对手三分。玄田生要是能在其余十四场立于不败之地,他依旧能风风光光的进前八。

    但谢观妙却会因为这个道歉,而被推到了尴尬的境地,不接受道歉就是她得理不饶人,接受道歉又会让她的支持者不满。

    她总要得罪一批人,再没有办法像现在这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玄.白莲花.田生重出江湖。

    “被反将了一军啊。”姬十方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尽力克制住着自己想要现在就去杀了玄白莲的冲动。

    宁执却大笑出了声:“他有那么多的解决办法,却偏偏选了最蠢的一个,天哪,他可真是个人才。”

    姬十方一愣:“怎么说?”

    宁执没急着回答,只是抬手指了指光幕里的观众席,他们如今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这种不看场合、自以为是的深情,最是尴尬不过。

    玄田生觉得自己让了一场比赛,是补偿,是道歉,是诚意,但他考虑过支持他的人,那些在他身上下了大注的支持者吗?说句地图炮的话,玄田生能有今天,是因为他的支持者都没什么太深的道德观,甚至在他们心里,指不定多想成为玄田生这样的海王。他们为玄田生摇旗呐喊,是因为他们相信他能赢,他们想看他赢。

    当玄田生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没了的时候,他还想要支持者?

    而玄田生意图挽回的路人缘,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反馈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路人想要什么。他自认为的深情,只是油腻。

    假设玄田生今天对战的是一个被他背叛过的兄弟,他对兄弟说,我让你一局当做道歉,你觉得这个兄弟是会感动啊,还是觉得羞辱?

    答案不言而喻。

    更强烈的嘘声铺天盖地而来,玄田生不仅没能依靠“深情”挽回名声,还变得更差了。

    脑子不好不是他的错,但非要出来恶心人就是了。

15、打工人的第十五份工作:

    宁执从卧房床头的旅行文具箱里,找出了自己之前给谢观妙准备的公关提案,工作习惯使然,让建档备份成了宁执的家常便饭,哪怕没用的废稿也会保留下来:“没想到它竟还有用武之地,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姬十方好奇的看了过来:“这是什么?”

    “一份微不足道的小改变。”宁执快速把公关方案上传到了自己的远声玉上,修真界的电脑比现实里的电脑可好用太多了,就这个不需要打字只需要神识的高效办公速度就让打工人神往。如果现实里有这套设备……他能给老板多挣多少钱啊。

    姬十方把自己之前手动剥了皮,但根本没怎么吃的瓜子瓤,都放到了宁执的手里:“求个详细解释。”

    看在不用嗑瓜子的面上,宁执欣然同意了这个交易。

    他一边给姬十方说起了自己过去的计划,一边把旧方案依据现状进行了一定的调整,然后才传音给了赤炎子。

    远声玉上的传音功能,需要两个修士互相同意标记彼此的灵识(神识)才能使用,宁执对此的理解,就是聊天之前需要先加个好友。他没有谢氏姐弟的好友,只能由人就在现场的赤炎子,转告给弟弟谢观徼。

    至于暂时无暇分神看远声玉的谢观妙……

    宁执长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就玄田生做的这狗屁倒灶事,不管谢观妙因失去理智而做做出什么选择,宁执都能理解。他甚至想对谢观妙说,放心大胆的去做你想做的一切,不管发生什么,这个底我都给你兜了!

    教场内,谢观妙也是没有含糊。

    当下便一个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出鞘,朝着还跪着的玄田生猛刺而去。剑气如虹,刚猛如风,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杀伐决断、战意盎然。

    玄田生早有准备,他对谢观妙的脾气还是了解的,在带着浑厚灵势的长剑就要真的当头劈砍到他时,他提前预判,就地一个侧身翻滚,堪堪躲过了快剑。并在躲过的刹那,也不敢久留,一个娴熟的鲤鱼打挺就起了身,充分运用腰腹肌肉的力量闪转腾挪,想要逃出谢观妙的攻击范围。

    但玄田生反应再灵活,也没有信奉“唯快不破”理念的谢观妙,刚刚的一剑只是佯攻,真真的杀招是紧随其后被她用灵识所操控的飞剑……们。

    谢观妙的本命灵剑并不是一把,而是数把,这里的“数”取决于她所炼功法的层级。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万物。金丹中期的谢观妙,已经可以使出一般只有元婴期才能操纵的六十四柄分剑,它们早早的悄然腾空凝视,只等谢观妙一声令下,便带着仿佛要刺穿地表的雷霆千钧,齐齐朝着玄田生而下。

    玄田生这个时候再想躲开,已是不能,他只能在仓促间运起防御法宝,将力量催动到极限来勉力硬刚。一阵仿佛连大地都跟着震颤的剑雨过后,尘土缓缓散去,露出了与数柄飞剑短兵相接的玄田生,他的身体四周已插满了寒剑,活像一只刺猬。

    谢观妙御剑凌空,居高临下的看着昔日的未婚夫,看着他面白如纸、抖如觳觫,如此不堪,真是叫人失望。“不用看了,你还活着。”

    玄田生很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谢观妙杀死。

    她也确实很想真的就这么杀了他。

    但是,不可以。

    比赛已经结束,玄田生认输了。不管是为了上善宫和谢家,还是为了不让道君的法会难做,谢观妙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杀人。

    她比她表现出来的还要冷静克制,不过,这却不代表着她除了恐吓玄田生以外,就真的什么都不会做了。

    谢观妙也举起了手,对假装刚刚反应不及、如今才缓缓而来的花教习道:“我也弃权。”

    谢观妙的弃权,可比玄田生之前轻飘飘的一句“我让了”有说服力的多,她展现出来的恐怖力量,无不在在昭示着她的能力远在玄田生之上,她的让才是真的让。

    两人都弃权,揭幕战便会以“打平”作为结束,双方各积一分,重新回到最初的起点。

    玄田生还被钉在地上翻不起身,宛如一个努力半天也不得其法的翻壳王八,都如此难堪了,他还不忘在心里想着,女修就是女修,心慈手软,冲动无脑,到手的便宜都不占,非要在这种时候强行拉平,又有什么意义呢?既没了好处,也不会对名声有所增益。

    玄田生觉得谢观妙这一手毫无意义。

    谢观妙却不这么觉得。

    在花想容确认了比赛结果后,谢观妙就再次对花教习道:“既然我和他平了,那我就不算赢了,对吗?”

    花想容在这话之后,就明白了谢观妙想做什么,她点点头,鼓励的看着谢观妙。

    “那么,弟子请求开启生死战!”

    理论上来说,白玉京法会是不鼓励选手生死相拼的,毕竟参赛的都是各门派金丹期的天骄,有望冲击元婴乃至是更强境界的未来之才,折损了哪个,对于他们所在的宗门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所以,免得有人趁机斩杀英才,也是为了免得两个门派结下死仇,在法会的各个环节里,一般都是不允许出现死人的。

    但毕竟是修真界,真正突破总在生死之间,法会上也有特殊的条例存在。

    也就是谢观妙如今提出的生死战。

    能让两个选手开启生死战的条件,十分严苛的。一,得提前对书院提出申请;二,要么双方同意,要么提出生死战的一方,不能是修为高且已经赢过对方的人;三,申请理由必须合情合理。

    好比,修士甲的师兄,在上一场的比赛中被修士乙恶意重伤,虽然没有死,师兄却已经仙途无妄或者身中无解奇毒,那么修士甲比修士乙境界低的情况下,就可以以“为师兄讨回公道”为名,在接下来与修士乙的对决里,提出强行生死战的要求。以弱搏强,拼取一线生机,是写在天道骨子里的法则。

    不过……

    “看出问题了吗?”宁执问姬十方。

    “生死战是有隐藏条件的,”姬十方在斗法方面很敏感,几乎一点就通,“他们必须还有下一次对战的机会。”

    在以往的赛制里,生死战基本很难出现在十六强赛,毕竟选手之间都是一场定胜负,输了,就别想在比赛里杀死对方了,很大程度上杜绝了有些人输不起就走歪门邪道的心思。但如今情况又有不同。

    谢观妙充分让在场的人明白了什么叫文武双全。

    不是只有玄田生才会利用规则的。

    “我修为没他高,这场比赛也不算赢,而他过去不仅有负于我,还诬陷栽赃,如今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百般羞辱于我……我以我的道心为誓,希望能与之生死一战!”谢观妙看玄田生的眼神,已经把他看做是一个死人了。

    玄田生极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让心底的害怕出现在脸上。

    谢观妙之前其实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对玄田生赶尽杀绝。不杀,弟弟梦到的话本未来总会让她心中不安;杀了,她走的因果大道又不能答应。

    如今就不一样了,她应该谢谢玄田生的,给了她一个亲自手刃他的机会。

    “我同意了。”花想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甚至想笑着给谢观妙拼命鼓掌,她真的太欣赏这孩子了了!真不愧是道君看上的人!带劲儿!

    谢观妙亲自拔走了差点削断玄田生下三寸的剑,留下了她的最后一语:“真诚希望你能闯入八强。”

    这样我才好光明正大的杀了你!

    ***

    问道上,谢观徼代表他姐姐,发了一个解释当年真相的帖子,意简言赅,铿锵有力。这一回再不是语焉不详的臆测,也不再是谁说谁有理的各执一词,就是把渣男锤进土里的往事回顾。

    玄田生出轨在先,栽赃在后,简直丧尽天良。

    谢观妙念在往日情分上,本不想背后说人,只求各自安好。但偏偏玄田生不知足,数次苦苦相逼。谢观徼作为谢观妙的嫡亲胞弟,实在是看不下去,哪怕被姐姐骂,他也要把当年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公之于众!

    谢观徼发帖的时候,其实还在忐忑,自己说这些能起到什么用,会不会反而因为画蛇添足而引发公众恶感。

    结果……

    帖子一出,问道上几乎都是对谢观妙的声援,舆论方向被彻底扭转。

    【啊啊啊啊啊,观妙仙子也太惨了,好气啊。】

    【我本来还觉得剑修都杀气过重,如今一看,玄田生他活该啊!我们大玄州怎么出了这么一个不配做人的畜生?耻与之为伍!】

    【小姐姐拔剑的时候也太帅了吧,现在弃法从剑,还来得及吗?】

    【吾辈修士,宁弯不折!能屈能伸,谋虑得当!】

    【十六强赛什么时候结束啊?一人血书,求八强赛的时候就安排谢观妙对上玄田生啊!我真的好怕他进不了前八,让仙子姐姐的愿望落空。】

    “这、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谢观徼一脸懵逼。

    赤炎子表示:“我们道君就是这么厉害!”

    所谓公关,就是与公众的关系。

    一般企业(个人)在出现名誉危机时,要么不回应,要回应的话,就需要把握最传统的三个步骤:态度,真相以及结果。

    表明自己的态度,说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及宣布会采取的措施及结果。

    玄田生选择在比赛这天退出认错,最大的败笔就是他回应的太晚了。他的认错,可以被归类为“态度”,这是在事件发生之初应该给出的东西。现在大众对此事都已经有了旗帜鲜明的认知,你玄田生再来认错,不觉得黄花菜都凉了吗?

    谢家姐弟一开始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最大的问题也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们双方的反应都不够及时。

    所以,宁执在一开始给出的建议就是啥也别说,先有理有据的把真相拿出来。

    交待清楚时间地点、起因经过,让公众把这个瓜吃明白。

    不过还是那句话,公关最重要的就是时间,现在公布真相其实也已经有点晚了。所以,宁执没有让谢观妙来发帖,而是让谢观徼以弟弟的身份站了出来。并且特意选在了这个微妙的时间节点,为的就是让大家先知道比赛场上发生的事,再回来看到“真相”,它看上去在解释过去感情,实则是在回应谢观妙今日的行为。

    支持谢观妙的,在看到她为什么这么做后,更加的同情她、支持她了;

    本来不那么赞同谢观妙,觉得她在白虎演武场的表现,是得理不饶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再回头看到这些真相后,也会觉得,啊,事出有因,原来如此。

    人,只会对自己最后接触的事,有深刻印象。

    这也是为什么“欲扬先抑”的手段会被使用的那么频繁。如果公众先看到帖子,再看到谢观妙做了什么,依旧会有人觉得她反应过激。但是反过来,这种感觉就会被稀释。

    而这,就是公关的魅力。

    什么找水军、装死、转移注意力,终究只是千万手段中的一种,它们既不是全部,也代表不了真正的公关。

    一如爱德华.伯尼斯对公关的定义,公共关系是一项管理功能,是通过及时制定政策以及一定的程序,来获得公众的谅解与接纳。

    是尊重,是信任。

    是一种影响世界舆论的哲学与艺术。

    “公关是阳谋,从来都不是、也不应该成为某些小人玩弄大众感情、哗众取宠的手段。”

    姬十方出神的看着宁执期,眼前一身月白色长袍的道君,在讲述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在闪闪发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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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463/ 第一时间欣赏正道风评被害最新章节! 作者:雾十所写的《正道风评被害》为转载作品,正道风评被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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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风评被害介绍:
宁执是做品牌营销与危机公关的。某日被友人问:你们做PR的,压力大吗?宁执:那怎么能说大呢?也就是晚上做梦,梦到我修仙了,还要给名门正派做危机公关的程度而已。[微笑]“想解决贵派大师姐被泼脏水,说她嫌贫爱富的退婚风波吗?”“想消除剑修第一人叛逃,转职魔尊的恶劣影响吗?”“想知道为什么总有人暗婊你们祖师爷,才是修真界幕后大BOSS吗?”给我一个机会,还修真界一个正道的光!很久之后宁执才知道,这不是梦,他每晚真的会穿到修真界,为正派的名声殚精竭虑,出谋划策。注:两个世界互穿(但是偏修真界视角更多),主角白天在现代当社畜,晚上去修真界当社畜。打工人,打工魂,打工就是人上人!迪化流打工人受X假病弱真神经病攻新年新气象,写个冬日小甜饼,大家一起幸福一下~雷萌自选:1.知不知道迪化流都不影响看文。2.HE,1V1,主受。3.如无意外,会日更,更新区间是每天中午【11点到2点】左右。4.文是作者家的猫写哒!⊙ω⊙5.等想到了再补充。立意:谣言止于智者。正道风评被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道风评被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道风评被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