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谜团 下
叶知秋的这番话让许小闲消化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
在离开百花镇之前,简从书和自己都以为唐无妄是想用自己这枚过河的卒子为刀,去向大辰的六大世家砍上两刀。
到了这京都之后,还以为是唐无妄因为不久于世的缘由改变了主意,可长公主唐羡鱼的那番分析却认为唐无妄的目的是消灭他手里的刀锋和刀尖,对此他也深以为然。
可此刻听了叶知秋的这番话……
如果稚蕊当真是自己的妹妹,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魏汐没可能和别人再生一个孩子,她只可能和许云楼生下了稚蕊。
许云楼死于大辰二年,那么稚蕊出生的年岁就成了此中的关键。
知道稚蕊大致出生时间的人现在知道的只有一个——曾经许府的管家张秀!
这是一笔糊涂账,因为就连当初张秀所说都是自相矛盾的,只能找到张秀,确定了稚蕊来到许府时候的年岁才能确定稚蕊究竟生在大辰何年。
这一刻他想起了商淇瑞第一次去凉浥县许府时候的异样,也想起了云皇后当初在许府的异样,当时他并没有去想什么,仅仅是以为他们对稚蕊这丫头的喜欢罢了。
而此刻看来,却是因为稚蕊和娘生得一模一样!
这显然令他们震惊,只是他们都没有对自己说起。
假如稚蕊生在大辰二年之后……那么许云楼就一定还活着!
稚蕊既然和魏汐一模一样,魏汐也一定还活着!
唐无妄的猜测或许也来自于此,他将自己召来京都,弄不好还当真如叶知秋所说是为了逼迫许云楼现身!
如果许云楼活着,他会现身么?
“唐羡鱼……刚才她对你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她确实让诸葛先生给你安排了最稳妥的逃生路线!”
“她去找过德妃娘娘,请她出面,给了长安禁军大统领姚书源一道密令!”
“今儿晚上你输了之后,我会送你去禁军营地,你会装扮成禁军的模样去城门值守,然后秘密送你离开京都。但你的人……你放在京都的所有人,除了稚蕊,恐怕都走不了。”
许小闲收回了思绪,没有应叶知秋这句话,而是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不愿意唐不归归国?”
“因为唐不归归国,大辰必乱!”
许小闲一怔,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而今大辰六大世家各自支持着某个皇子,无论这四个皇子里面谁登基为帝,他们私下里依旧能够维持利益的关系。
或者会有世家倒霉被吞并,也或者有新的世家崛起,但这锅菜就算是烂了它也在锅里。
可唐不归不一样。
他本就没在这锅里!
他若是成为了太子,皇上为了这政权的顺利交接,为了唐不归能够坐稳这皇位,皇上必然在有生之年对大辰六大世家动刀子!
这一刀子下去,也定然会伤及他们的根基,令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如果唐无妄还能活几年反而是好的,那样就算是唐不归成了太子,他们也有改旗易帜的充足时间。
他们能够向唐不归表示臣服,能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赢得唐不归的信任。
可偏偏唐无妄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唐无妄不会相信这六大世家有对唐不归臣服之意,就算是表现出来,他也一定会认为那是虚情假意是在等着他驾崩。
他不敢去赌六大世家以及五大侯府和自己那四个儿子对唐不归上位的态度,他只能快刀斩乱麻将这些不稳定的因素通通抹去。
唐羡鱼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认为唐不归归国,大辰必乱。
但大辰乱与不乱和许小闲都没啥关系,因为在唐不归归国之前,这大辰就已经乱了。
此刻许小闲没再去想别的,他更关心稚蕊的身份。
“稚蕊,来,坐。”
稚蕊捏着衣摆不安的坐在了许小闲的身边。
她依旧沉浸在刚才叶知秋的那番话里,她心里在砰砰的直跳,很是心慌,倒不是因为她父母可能是许云楼和魏汐,而是因为她的身份可能变成了许小闲的妹妹!
亲妹妹!
这是稚蕊难以接受的。
这么多年服侍少爷,和少爷一起长大,本寻思着能够如许府花园里的那两只蝴蝶……结果这两只蝴蝶是兄妹……难怪那只黄蝴蝶会飞走,莫非、莫非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你再仔细看看,她是不是当真和、和我娘一模一样?”
叶知秋看向了稚蕊,稚蕊也抬头看向了叶知秋,她愈发的忐忑,希望眼前的这位大叔是看错了,或者记错了。
但叶知秋却坚定的点了点头,“魏汐鼻翼两侧也有几粒雀斑……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叶知秋仔细的想了想,稚蕊的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这不一样的地方恐怕唯有这神韵!”
“神韵?”
“对,魏汐在许云楼的身边也极显安静,但她的安静里面是一片泰然自若,稚蕊……稚蕊的安静里面显露出的却是紧张。”
“这样紧张的神色我在魏汐的脸上从未曾见过,稚蕊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
“嗯,”许小闲点了点头,“她服侍我长大!”
“难怪,生长的环境不一样。魏汐毕竟是魏国的三公主,稚蕊却成了你的小侍女。”
“单凭相貌不足以证明稚蕊是魏汐的女儿。世间有人亿万,难免有这样的偶然。”
说着这话,许小闲忽然想起了稚蕊脖子上的那个玉佩吊坠。
他眼睛一亮,对稚蕊说道:“将你那玉佩取来给这大叔瞧瞧。”
稚蕊抿了抿嘴唇,依旧不安的取下了那枚白玉吊坠,叶知秋接了过去,仔细一瞧,这玉佩的一面刻着精细的云纹,另一面是一朵栩栩如生的小花。
“我未曾见过,但如果是魏汐的物品,魏国皇室定然知道。”
“这么说要送去魏国皇室鉴定?”
“只能这样,这东西先借给我,等我回来!”
叶知秋离开了云水别苑,他去了长安书院。
他需要将这玩意儿委托窦阡陌派人送去扶风城皇宫,交给魏国皇帝陛下!
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涉及到许云楼和魏汐的生死与否。
他还需要窦阡陌入枢密院查查另一件事——十八年前,魏汐诞下的那个男孩可有什么特殊的印记。
现在他的疑惑不止于稚蕊的身世,他开始对许小闲的身世有了怀疑,因为这小子当真和许云楼或者魏汐都挂不是像!
那么他许小闲又是谁?
如果许小闲不是许云楼和魏汐的儿子,那么当年在这云水别苑里魏汐诞下的那个男婴现在又在哪里?
第六百三十二章 忽至深秋
挹芳亭。
稚蕊依旧紧张的捏着衣摆。
她微微转头瞅了一眼坐在身边似笑非笑的许小闲,小嘴儿抿了抿,问了一句:“我、我当真是你妹?”
“在我心里,你本来就是我妹妹。”
少女垂头,依旧捏着衣摆,双脚在地上来回的蹭着,过了片刻才低声说了一句:“可我不想给你当妹妹呀!”
“傻丫头,想啥呢?难不成还想当一辈子的小侍女?”
许小闲斟茶,递了一杯给稚蕊,顺手揉了揉稚蕊的脑袋:“你本就是我妹妹,如果再能够在血缘上确定你就是我妹妹……如果你喜欢,想干啥就干啥,只是往后别再叫我少爷,叫我一声哥就行了。”
稚蕊没有吭声,她依旧用双脚在来回的蹭着地。
她现在唯一所希望的就是那位大叔能够亲口告诉她她和许小闲没有任何关系。
她就是许云楼当年捡来的一个丫头。
她丝毫没有去想若她当真是魏汐的女儿,她的外公可就是魏国的皇帝!她的身上流淌着的就是魏国皇室的高贵血脉!
魏啸天为了弥补她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恐怕会赐给她一个公主的封号!
她未来的人生将和现在截然不同——她会有属于自己的公主府,府上会有众多的任由她驱使的佣人!
她再也不用下厨去做饭。
她再也不用去服侍许小闲!
她再也不用为了那几两银子的胭脂水粉而斤斤计较。
可她却完全都没去想过这些。
她只想留在许小闲的身边,只希望她和许小闲之间并不是真的亲兄妹,只愿一如往日那般给许小闲做饭、洗衣,纳鞋。
“我以前就给你说过,这些年多亏了你,不然我恐怕活不到现在。”
“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今儿晚上我们就离开这里,但不能很快回凉浥县去,因为我还有一些事要做。”
“所以带你去魏国这件事得再等等,其实我现在已经相信你就是我亲妹妹了,因为无论再巧,天下都没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除非是亲生的完全遗传。”
“这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呀!你怎么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稚蕊起身,乜了许小闲一眼,“我要去做晚饭了。”
稚蕊飞一般的跑了出去,许小闲抬头,日正当空,做什么晚饭?
“哎……这傻丫头!”
……
……
独坐于这挹芳亭中,许小闲蹙眉饮茶。
脑子里现在有些乱,一方面是魏国西林州之危。
一方面是许云楼和魏汐极有可能依旧活着,但这么多年他们却从未曾现身,这些年他们在哪里?
如果自己当真是他们的儿子……就算是自己不是他们的儿子,可稚蕊却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为什么从未曾回凉浥县来看一眼?!
对于西林州之危,许小闲所想唯有围魏救赵之策,但这一策是否奏效还是两说,毕竟这京都长安距离魏国的西林州相去甚远。
哪怕自己占领了长安,等这里的消息传到了西郡候赵东来的耳朵里,恐怕西林州那十三城寨都没了。
至于许云楼魏汐以及稚蕊这事……现在只能等,等那玉佩送去了魏国皇宫,等魏国皇宫传来消息。
许小闲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丢在了一边,现在最为紧要的是渡过今晚这一关。
他自然不会让叶知秋相送,更不会随着叶知秋去禁军大营。
离开京都的计划不能变,因为这个中秋夜的晚上,这繁华京都自然得更热闹一些。
就在许小闲仔细的为这一计划查缺补漏的时候,李二狗飞奔而来。
“少爷,不好!”
“啥事?”
“其一是三公主殿下被皇上禁足!其二是您让我们一直盯着的那位徐瑞徐大人……他死了!”
许小闲一惊,三公主唐若曦被禁足……如此说来唐无妄恐怕也在防着自己做出极端的事来,这倒是个麻烦事。
而徐瑞死了……
“谁下的手?”
“一个黑衣高手,蒙面,看不见,我们的人不是他的对手,没敢靠近。等那黑衣人走后,我们的人去看了徐瑞,他居然还有一口气,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季玲珑……也或者姬林龙,吐词不太清楚。”
这特么又是谁?
许小闲眉间微蹙,“有没有张秀的消息?”
“没有。”
“徐瑞那府邸重建了?”
“还没完全建成。”
“去搜索他的书房……找找看这些年有没有徐瑞和张秀往来的信件……找那些隐秘之处,不限于书房!现在就派人去!”
“好!”
李二狗起身正要离开,“慢着!”许小闲叫住了他,“无论找不找得到,切记天黑之前所有谍子都必须回来!”
“好,小人知道了。”
李二狗离开了云水别苑,许小闲思虑片刻来到了前院。
稚蕊坐在前院的树荫下,手里拿着一朵花,双眼注视着花圃里的那些绽放的花,她的视线落在了花间的那几只蝴蝶身上。
有黄蝴蝶、有白蝴蝶,有黑蝴蝶,也有彩色的蝴蝶。
似乎这京都的蝴蝶都比凉浥县那处许府里的多了一些。
稚蕊一只手掐着花瓣,将这些花瓣一片片的丢在了地上,她的面前是一堆花瓣,她似乎毫无所觉,此刻她的眼里仿佛只有那些蝴蝶。
许小闲当然明白稚蕊的心思,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曾经那苦难的岁月里,二人相依为命甚至还睡在同一张床上相互取暖……所以许云楼若是活着,他究竟在干什么呢?
许小闲走到了稚蕊的身旁,蹲在了她的旁边,稚蕊似乎依旧未曾察觉,她还是在掐着花瓣,却喃喃自语了一句:“这不是真的!”
“稚蕊,这恐怕就是真的!”
稚蕊一惊,脸儿微红,转头瞅了一眼许小闲,收回了视线抬头看了看天,“呀,我该去做饭了!”
“等等!”
许小闲抓住了稚蕊的手,稚蕊坐下,垂头。
“你是我的妹妹!亲妹妹!”
“哥答应过你的,要给你找个好婆家……或者你自己找个好婆家,哥会风风光光的将你嫁出去,哥会给你一大笔的陪嫁,让你从此往后过上衣食无忧……”
“不要!”稚蕊陡然站起,眼眶儿微红,胸口起伏难平。
片刻,她丢下了手里的那朵残花,捏着了衣摆,垂头,低语:“……哥,我、我……”
眼里的泪珠儿终究还是不争气的滚落了出来,落在了那一地的花瓣上,忽至深秋。
“你是我哥!”
稚蕊抬头,望向了许小闲,眼里的泪珠儿晶莹剔透。
“我不嫁人!”
“你是我哥,我该侍候你,我去做饭了,你晚上还要去参加文会,当心点!”
“……稚蕊,我要出门一趟。”
“去哪?”
“入宫,去将你嫂子接回来!”
第六百三十三章 虚情
“我要进宫。”
云水别苑外,许小闲站在了向古的面前,极为自然的说了这么一句。
向古一怔,“这时候进宫?”
“对,你带着人保护我的安全!”
“……去干什么?”
许小闲咧嘴一笑,“如果我说是去刺杀皇上,你信么?”
“……”向古瞪了许小闲一眼,极为严肃的低声说道:“你疯了!这种话你也敢乱说!”
“好吧,这不中秋佳节么?我孤身一人在这云水别苑很是寂寞,想要去将三公主接过来共度佳节。”
“三公主还没嫁给你!”
“又不做什么,九月初一我们就成亲了,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再说……在我心里,她已经是我妻子了,喝喝酒聊聊天想来皇上也不会有意见的。”
向古觉得自己的心窝子被这厮给射了一箭,却拿许小闲毫无办法。
来福架着马车,许小闲登车,向古带着三千刀骑护送着他入了长安,去了御书房。
站在御书房的外面,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正是秋意微凉的时候。
正是圆月初升的时候。
许小闲抬头望了望天:“好特么大的一个月亮啊!”
严小花那双老眼皮子直跳,好特么大胆的许爵爷啊!
……
御书房里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面容慈善白发白须的老人,还有一个面容肃然,背着一张弓的中年男子。
他们和许小闲错身而过,然后停留,然后回头,然后对视。
这两人正是景国的大儒费渊和景国的那位箭术无双的大宗师韦甫南!
“你就是……许小闲?”费渊开了口,眼里满是赞许。
许小闲点头,问道:“敢问老大人是谁?”
“老夫费渊,文峰阁老夫去了三次,见了许公子的那四首诗词三次,每次所见所感不一,当真是了不得的大才子!”
“希望今儿晚上许公子能够再有精妙诗词让老夫开开眼,告辞,晚上文会见!”
二人转身离去,许小闲看着二人的背影,更多的是看着韦甫南的背影,视线聚焦在了那张巨大的弓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日风波亭,在暴雨中有一箭而来。
若不是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自己恐怕难逃那一劫难。
那人说了一句话:你又不是韦浦南!
那一箭自己已难以抵挡,若是韦甫南这位正儿八经的大宗师、还是精于箭术的大宗师射自己一箭……
许小闲也转身,抬步走入了御书房里。
唐无妄独坐茶台之前,茶台上茶烟袅袅,似乎正好。
他转头看了看许小闲,对于许小闲的到来并没有觉得意外,甚至他还露出了一抹笑意:“繁之来了,正好有些事和你说说,坐!”
许小闲也咧嘴一笑坐在了唐无妄的对面,开门见山就说道:“皇上,今儿中秋佳节,按照我家乡的习俗是万家团聚的日子,我和若曦也快成亲了,我想接她去云水别苑过这个中秋,如何?”
“今儿晚上你恐怕没时间陪她。”唐无妄斟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许小闲,抬头,又道:“雅集文会于戌时开始,至子时结束,这回去都是后半夜了……与其让若曦在云水别院等你,何不让若曦陪着她的母后去过节呢?至少这宫里还能热闹一些,你说对吧?”
“文会上,朕要宴请景国的使者,当然也要宴请咱大辰的才子们。”
“这件事的重要性朕无须再提,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但朕还是要强调一点,你赢了景国,九月初一,朕亲自为你和若曦主持大婚!”
许小闲端着茶盏吹了吹,唐无妄没有提冶炼之法那事,甚至此刻他的脸上都没有丝毫被欺骗了之后的恼怒。
显然在他心里今儿晚上的这场涉及到唐不归能不能归的文会比其它事情都重要。
“皇上,如果若曦能够随我回云水别苑……我想我更有把握能够赢了景国。”
唐无妄眉间微蹙,抬头看向了许小闲,“你这话的意思是今儿个朕不让若曦随你出宫,你大致会输?”
“这就说不准了,因为小侄心里记挂着若曦。诗词这种事情需要心无旁骛,这心里有了记挂免不得会分心。再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又能保证一定能夺魁?”
唐无妄眼里杀机一闪,却瞬间收敛。
他眉梢一扬,没有说话。
御书房顿时安静,这安静中却有一股萧杀的味道。
“于理……朕是你伯父,即将是你岳父,你居然要挟朕……”
“若曦尚未和你成亲就去云水别院……若是世人知道,对她的名声有损。”
“不过是区区一夜时光,你今儿晚上赢了,明儿一大早,朕就让若曦去云水别苑寻你,另外朕就正式昭告天下你们的婚期。如何?”
“小侄此行京都,唯一所求就是带若曦回家。”
许小闲放下了茶盏,注视着唐无妄,没有丝毫退让的又道:“在小侄的心里,若曦高于一切!尤其是在这中秋佳节,更是令小侄牵挂……既然明儿个若曦就能去云水别苑,不妨让她现在就随小侄去,皇上觉得如何?”
唐无妄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的种子……和你父亲倒是有些相像。”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朕就让若曦随你同去,但你记住!”
唐无妄脸上的笑意收敛,“若是今儿晚上你输了……你输掉的不仅仅是朕的女儿唐若曦!”
许小闲拱手一礼,满面春风,“只要若曦随我回云水别苑,小侄就输不了!”
“……好,朕今晚等你消息。”
唐无妄命严公公去了后宫,片刻之后唐若曦到来。
许小闲起身,再次拱手一礼,“多谢皇上,请皇上静候佳音!”
他带着唐若曦离去,御书房里唐无妄面容冰冷如霜。
“朕就想不明白他凭什么从云水别苑逃出长安!”
“莫非那云水别苑有离开长安的地道?”
“或者……他想要若曦为他陪葬?”
严公公躬着身子,额头上冷汗直冒,“回、回皇上……许爵爷恐怕、恐怕没有离开京都的意思。”
唐无妄嗤笑了一声,“他骗了朕,他还将他的五万人马陈兵于北门外百里之地……朕倒要看看他如何逃得出朕的手掌心……命暗衣卫将云水别苑给朕盯紧了,另外……将枢密院的人也调一部分去,朕要让云水别苑里的蚊子也不能飞出来一只!”
第六百三十四章 静观其变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马车上,唐若曦有些紧张的看着许小闲问了一句。
“今儿晚上我们要离开京都。”许小闲握着唐若曦的手,极为认真的又道:“只能在今儿晚上,所以……我必须带你走,我现在再问你一句,你愿意跟我走么?”
唐若曦惊诧的张开了小嘴儿,才知道事情比她所想象的还要严重。
她没有去问许小闲为什么,她看着许小闲那严肃的神色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
许小闲将唐若曦拥入了怀中,唐若曦靠在了许小闲的肩头,她此刻明白,从此往后,她的命运就和许小闲绑在了一起——
或许再也回不来京都。
或许再也见不到父皇和母后。
但她并没有后悔。
……
……
夜幕降临,月上柳梢,京都长安各个坊市街巷里的灯笼都亮了起来,到处都飘荡着欢声笑语,都在呼朋唤友的庆祝着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今年的中秋佳节比往岁更令人期待一些,因为景国的使者来到了长安,因为皇上要在雅集园宴请景国的使者和大辰被选中的学子们。
当然更为主要的是在那场宴席之后就要举行的雅集文会!
听说这场文会若是大辰的学子们赢了。那么大辰的五皇子唐不归就能回来。
人们似乎都忘记了那个年幼时候就去了景国当质子的皇子,这时候似乎才知道原来那位皇子殿下也已经长大了。
听说今儿晚上的这场雅集文会,皇上命令了他那未来的女婿、大辰的第一大才子许小闲去参加……许爵爷有四首诗词进入了文峰阁,这当然是了不得的。
不过听说这雅集文会的命题者却是景国大儒费渊……他命题,万一他早已将题目泄露给了那三十个景国太学院的学子,他们早已有了充足的准备,恐怕许爵爷也会败北。
毕竟诗词这种事情需要时间去酝酿去思考去斟酌,许爵爷哪怕再厉害,在那匆忙之间作答恐怕会不尽人意。
若是输了,大辰的五皇子也就回不来了。
“那么许小闲输定了?”
长安梅氏庄园主院的书房里,梅景荣看向了爷爷梅舒然如此问了一句。
“……他不能赢!”
梅舒然没有说许小闲输定了,说的是他不能赢,这是两个不一样的意思,梅景荣眉间微蹙,片刻,低声问道:“这么说……娴妃娘娘警告了他?”
“不是,是娴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见了一面,今儿个长公主殿下亲自去了一趟云水别苑……娴妃娘娘让人给爷爷带来了消息,许小闲不会赢。”
梅景荣一脸的疑惑,“许小闲会答应长公主殿下?孙儿可是听说长公主殿下此前是一直想要许小闲死的!”
“其中究竟有什么道理爷爷也不明白,但在爷爷看来,天下无论什么事都可以谈!”
“在有足够巨大的利益面前,曾经的那些恩怨又算得了什么?恐怕是长公主给许小闲开出了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当然,这是一重保险。爷爷以为就算长公主不去找他,他要想在雅集文会上赢了景国也不太容易。”
“毕竟景国的使者有备而来,毕竟来的是那位景国大儒,那三十学子皆是他的弟子,这文会还是这位老大儒提出的,若是输了……他脸面何在?”
梅景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并未曾见过许小闲作词,他也仅仅在文峰阁看过许小闲的那四首诗词。
在他或者在这京都所有人想来,那四首诗词都是经过他细心雕琢打磨而成,其中花去的时间精力不知几许。
雅集文会不一样。
它是临时命题,现场作答!
许小闲就算是文曲星下凡,在那短促的时间里,他哪里能够作出再惊四座的诗词来!
但景国的那三十学子不一样。
他们本就是魏渊的弟子,想来平日里魏渊就多有命题让他们作答,这题目显然会出自他平日的那些题材中,就算略有改变,也在他们曾经写过的那些诗词的框架之内。
“爷爷,许小闲这小子在云水别苑藏着五百精兵悍将,令孙儿派去的三百杀手折戟沉沙,孙儿觉得他似乎在谋划着什么,这小子有些可怕,最好、最好还是想办法解决了他比较稳妥!”
梅舒然展颜一笑,捋了捋长须,“他……他活不过今晚!”
梅景荣一怔,便听梅舒然又道:“皇上要他赢,长公主要他输,他赢了,长公主不会放过他,他输了,皇上不会放过他……其实无论他是输是赢,这之前他已经有了欺君之罪。”
“他在云水别苑藏了那么多人,他是有了离开京都之意!”
“毕竟他的外公是魏国皇帝,若是他逃离了京都,回到了凉浥县,北上就是魏国的领地,皇上拿他也没辙。所以皇上才派了大军严守城门,显然皇上是不会让他离开京都的。”
“就凭他在京都里的这点人,想要逃出这囫囵,除非是他生出了能够展翅高飞的翅膀来。”
“时候不早了,你去雅集园看看。”
“好!”
梅景荣离开了书房,没多久,这书房里来了四个老人。
他们是大辰六大世家中,除了蜀州梅氏之外的另外四个家主!
他们在这里再次齐聚,东道主梅舒然命人在这书房里摆上了酒席,五人同席,共饮,等着雅集园传回来的消息。
……
蜀州梅氏府邸也摆着一桌酒席。
偌大的圆桌前就坐了三个人。
坐在上首的是家主梅子江,坐在他左侧的是长子梅长林,坐在他右侧是次子梅长书。
此间的气氛和长安梅氏那书房里的气氛有着天壤之别——长安梅氏的五位家主都在举杯庆贺,在他们看来,许小闲已经死了。
五皇子不能归国,那么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这些日子以来提着的心吊着的胆也就安然放下了。
蜀州梅氏这里的气氛却极为沉闷。
“父亲……要不将那一对貔貅送还给梅舒然?”梅长书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梅子江端起了酒杯,看向了梅长林,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许小闲骗了陛下,无论今儿晚上他是输是赢都免不了一死……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长公主去了一趟云水别苑,她这时候去肯定不是告诫许小闲什么,木已成舟,告诫已无用处。所以孩儿以为她极有可能给许小闲指了一条生路!”
“那咱们蜀州梅氏现在该如何应对?”
梅长林给梅子江斟酒,说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第六百三十五章 雅集文会
许小闲带着来福和罗三变,在三千刀骑的保护下来到了雅集园。
这是一处巨大的园林。
园林中有亭台楼阁轩榭廊坊若干,它们围绕着中央的墨池呈圆形分布,在那墨池的中央,便是一处三层楼的开阔大殿。
皇上唐无妄准备的御膳就在这大殿的第三层楼上。
许小闲下了马车,在罗三变的带领下,走入了雅集园。
月光皎洁,雅集园里处处都是大红的灯笼,光线甚好,便见有参天古木,也有奇花异草。
那些亭台楼阁掩映在古木花草之间,影影绰绰,别有一番味道。
“这墨池,当真能为墨么?”站在墨池的廊桥上,看着下面黝黑的池水,许小闲好奇的问了一句。
罗三变摇了摇头,“这地方因为文人墨客太多,都喜欢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笔墨,这题诗就要用水,于是就取了这墨池里的水来磨墨,然后多余的墨就倒入了这墨池之中,清洗砚台也在这墨池之中。”
“久而久之,这墨池里的水就变黑了,就有了墨池这么个名字。”
这特么的,原来是污染!
许小闲摇了摇头,走过了廊桥,走到了中间的这处岛上,便看见了立在一旁的一个石碑。
石碑上有两个字:彼岸!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回爵爷,这岛就叫彼岸岛,取书山有路、彼岸花开之意……爵爷您瞧,那座三层楼就叫花开楼。”
“意喻走过了这漫长的九曲回廊,读破了万卷书册,终于登上了彼岸,便见峰回路转,便有似锦前程……取的就是个好兆头,文人们喜欢这个,所以京都长安文风最盛之处不在长安书院而是在这里!”
“这花开楼的二楼是卷阁,存放的就是天下文人来此之后留下的诗词文章。太学院每年会有两次在卷阁里挑选诗词,若是能入太学院那些大儒们的眼,这诗词就能被抬入文峰阁,从而一鸣惊人。所以、所以这种撞大运的事,许多的才子文人们都喜欢干,以至于这墨池里的水当真都快成墨了。”
“有没有被选中的?”
罗三变摇头,“不瞒爵爷,小人、小人也在这里留下了几首诗词,但至今还没有谁的诗词能入太学院那些老大儒的慧眼。”
看来这些文人们在诗词上的造诣并不高。
许小闲背负双手继续前行,他来到了花开阁的门前,却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罗三变和来福不能上去。
想想也是,皇上举办的御宴所请之人有限,于是许小闲将二人留下,独自登上了三层楼。
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
放眼过去,不是寻常人家所用的八仙桌,而是一张张的小几,小几前的人席地而坐,有些像秦朝时候的模样。
许小闲张望,没有人接客,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时候坐在一侧角落里的张桓公看见了许小闲,他招了招手,许小闲欢喜的走了过去。
事实上他走过去的这一路,有许多双眼睛注视着他。
有景国大儒魏渊,也有那位景国的大宗师韦甫南!
还有坐在上首位置的皇上唐无妄,陪坐在他左首的云皇后,陪坐在他右手的长公主唐羡鱼等等。
景国太子景文睿看见了魏渊眼里的异样,便好奇的问了一句:“老师,他就是许小闲?”
而今天下,能让自己的老师如此瞩目者,想来也只有这位大辰的大才子许小闲了。
“嗯,他就是许小闲!”
景文睿转头也看向了许小闲,许小闲正好坐下,正好一脸笑意的在和张桓公说着话。
“也就那样。”
“殿下,人不可貌相!”
“老师教训得对,但……但弟子依旧以为他那四首诗词不是一蹴而就,所以,弟子不觉得这临场作诗他就能赢!”
“毕竟老师座下的那五位师兄都是才思敏捷文采斐然之辈,而大辰……大辰派来的这些学子学生都已经了解过,除了那三个所谓的江南才子之外,其余人都不足为惧。许小闲就算是再厉害,他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是能对答出一些诗词来,最终依旧会落败!”
对此魏渊倒没有去辩驳,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许小闲再厉害,这诗词总得一首一首去想,你一个人的脑子总没可能想得过老夫这边三十个人的脑子,何况老夫这边还有先天优势——他并不知道当年在凉浥县竹林书院端午文会上,许小闲一口气连续作出了四首诗词来!
魏渊也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去看许小闲一眼。
片刻,人似乎到齐了,唐无妄在上首抬起了一只手,吩咐了一句“开宴!”
一群如蝴蝶般的宫女端着菜食翩翩而入,在每人面前的小几上都放上了三道……只有三道,许小闲叫不出名字,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就是过于精致以至于这量实在是少了一些。
小几上也都放着一壶酒和一个酒杯,看起来就像是自助餐的模样,只是无法去取餐罢了。
“饿了吧,快吃,呆会要喝酒。”张桓公说了这么一句,拿起勺子就打了一勺汤品了两口,“不错,尝尝,鱼翅羹。”
许小闲确实也饿了,这勺子打实在斯文了一点,他干脆端起了这小盅两口就喝了下去。
这吃相着实有些难看,那些受邀的大辰学子们一个个危襟正坐,一个个明明在咽着口水却想要在皇上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他们甚至没有去动碗筷。
许小闲可没去管这么多,先吃饱了再说,呆会还要作诗,关键是晚上还要跑路。
片刻,他小几上的三道菜被一扫而空,却只有个两分饱,这特么的……许小闲看向了坐在他旁边的那名学子,不认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动筷子。
“兄台,不饿?”
这学子肚子咕噜一声,面容依旧严肃,低声回了许小闲一句:“天子在堂,岂能言饿!”
“……那给我吃算了!”
“……”
这学子尚未反应过来,许小闲已经将他面前的三道菜给取了过来,“兄台多谢!贵姓?”
“吕成志!……你是?”
“啊,许小闲!”
这叫吕成志的学子明显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了许小闲:“你就是许小闲?”
许小闲一口又将盅里的汤喝了个干净,取了一张百花餐巾纸一抹嘴,嘿嘿一笑:“对,我就是许小闲。”
“许爵爷,给我留点!”
“……你不是不饿么?”
“现在饿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口舌之争
吕成志惊呆了!
许小闲在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三口并着两口,在数息之间将另外两份菜给吃完了!
他吃完了!
那我吃什么?
“……许兄,许爵爷,在下尚未同意,你擅取之而食,欺我乎?”
这话说得文绉绉的,许小闲无辜的看着吕成志,“你不是说不饿,也没拒绝么?放着不吃岂不是浪费?”
这算是国宴,满场的人都在安静的吃饭,这古人很是讲究,吃饭的时候非但不说话还会尽量避免发出咀嚼的声音,所以偌大的厅堂里很是安静。
但现在这角落处却传来了声音,虽然很低,但许多人也听到了耳朵里,于是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来,都看向了那个方向——
很明显,没有吃到这美味的吕成志心里不舒服,“我现在不饿不代表我呆会不饿,我不过是等皇上用完之后再进食,这是礼节的问题,你却给我吃完了……”
“这怎么办?难道我还能给你吐出来!”
这话有些恶心,许多人面露愠色,觉得这位没有父母的许爵爷实在欠缺了一些教养。
“要不……”许小闲看着吕成志那张苦瓜脸,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觉得自己确实对不住吕成志,“你看看,你周围这些学子也都没有进食,估摸着他们也不饿,要不我帮你取一份过来?”
这话一出,长安书院的学子们顿时面面相觑,顷刻、埋头、大吃,将面前的菜食一扫而空!
“额,你们这些人啊,至于么?吕兄,呆会文会结束,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许小闲撅着屁股伸手去拍了拍吕成志的肩膀,又安慰了一句:“其实这御膳真不好吃,味道寡淡,若是细品还有些苦涩的味道……用的盐不是我卖的那精盐,这厨子不行,若是用精盐,味道立马会提升两个档次,哎,浪费了这食材。”
百花精盐而今可是京都的一个热门话题。
尤其是许多富贵人家用了之后,对这百花精盐便赞不绝口,用它做出来的菜品确实比用青盐做出来的口感好了许多。
这年头能读书的人家境都颇为殷实,其中又有许多学子本就是长安人氏,家里多少也买了一些百花精盐,此刻一听,才猛然知晓原来这位爷就是捣鼓出了百花精盐的那位许小闲许爵爷!
许爵爷如惊雷一般来到了京都,可接下来的这两三个月却偃旗息鼓,他极少出门,以至于太多的人都未曾见过他。
长安书院的学子们眼里顿时冒出了欢喜的光芒,尤其是江南四大才子中的另外三人,他们顿时就坐不住了。
罗三变去了长安书院多次,和三人还聚了两次,不过最终罗三变没有邀请三人去云水别苑,因为许小闲虽然在别苑里,但他很忙。
“许爵爷,在下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吕晨风,久闻爵爷大名,今儿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
这叫吕晨风的少年拱手,一记马屁排在了许小闲的屁股上,许小闲受用,微笑、拱手:“啊哈哈哈哈,久闻江南四大才子之名……三变在楼下,呆会文会时候他会到来,这文会结束咱们寻个地方去聚聚?”
“谢许爵爷!”
“有许爵爷在此,呆会定会将景国杀个片甲不留!让他们灰溜溜的滚回景国去!”
“早知道许爵爷会来,我特么担心个什么!”
“诸位同窗,咱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罗三变就在许爵爷手下做事!诸位若是今科未中,大可以去投靠许爵爷谋取一个差事……百花镇你们都有耳闻吧,不用我吴良辉多说,跟着许爵爷走诸位定然前途无量!”
“……”
西边的这些长安书院的学子们一个个围绕着许小闲纷纷而谈,东边的景国学子们听在耳朵里心里就不舒服了。
一个少年长身而起,指着对面大声说道:“尔等……看过来!”
他这一声大吼,西边长安书院的学子们当真闭上了嘴被他这一句给吸引了过去。
“一群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几何!自古以来文无第一,你们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说许小闲能将我们击败!”
“这酒还没喝二两,一个个却说起了胡话,当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长安书院的学子们一听,这特么谁啊?
吕晨风也豁然站起,“莫非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足下何人?足下有诗词文章能入得文峰阁么?咱许爵爷有四首诗词同入文峰阁,他若是当不得这赞美莫非足下这种无名小卒还受得起?”
“当真是井底之蛙,不知文峰阁高有几许!”
这话一怼过去,对面那少年顿时面色通红,无论如何许小闲确实有四首诗词进入了文峰阁,他们都也去看过,嘴里虽不言,但心里还是诚实的。
吕晨风见对方哑口无言,便呲笑了一声,身子一挺,骄傲的又道:“文章一道尔等给许爵爷提鞋都不配!再说棋之一道,五子夺魁你们可见过?此局依旧是许爵爷所创,难住了棋贤窦老夫子三个月又三天,尔等可能解?”
“再说书之一道,你们都去过文峰阁吧?可见过许爵爷的行书和小楷?尔等敢言能胜许爵爷半分?”
对面又有一少年站了起来,脸上却无半分愠怒,他拱手一礼微微一笑道:“许小闲诗词文章确实厉害,但这是他的厉害,与你何干?”
“再说今儿这文会,莫非你们打算让许小闲一人来应对我们全部?”
“许小闲赢下一局,但其余的局你们若是输给了我们……最终的结果你们依旧是一个输字!”
“这位学友,一人强并非万人强!一个桶能装多少水取决的不是一块木板有多长,一个国家能否强大,取决的也不是一个人有多厉害。”
这少年转身,向唐无妄躬身一礼:“大辰皇帝陛下,既然今儿晚上的主题是文会,既然彼此心里都不服气,不如这宴席就到此为止,就宣布文会的召开吧!”
唐无妄沉吟片刻,他也想尽快知道结果啊,于是他大手一挥:“朕宣布,雅集文会,正式开始!”
“有请费老大儒命题!”
第六百三十七章 春
费渊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既然大家都很迫切,那老夫就先讲讲规则。”
“首先,有请诸位评判至评判席就坐!”
场中有人站了起来,向摆放在唐无妄前面的评判席走去。
都是大辰的大儒,足足五人,其中就有许小闲认识的张桓公。
长安书院的学子们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既然由景国的人来命题,那么由大辰的大儒来评判这便显得公平许多。
许小闲不置可否的一笑,继续看向了费渊。
“然后,本场文会以诗词而决高下。老夫接下来会命三题,请诸位学子切合题意做出相应的诗词来。但这有一个条件,每一题选出五首最佳,三轮过后,共得十五首。”
“这十五首诗词中,以数量最多的一方获胜!”
这话一出,长安书院的学子们顿时哗然——
“这不公平!”
“不是应该决出魁首么?不是应该选出三首最佳来判定胜负么?”
“怎么会以数量取胜?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坐在评判席上的张桓公等人也皱起了眉头,就张桓公本人而言,他坚信许小闲每一题都能得到甲上,如此只要拿下两题甲上大辰就赢了。
可费渊这老东西却不讲文德啊!
用数量取胜,这就意味着许小闲哪怕拿下三个甲上,在这决出的十五首诗词里也仅占三席。
要赢景国,至少得占八席,那么长安书院的学子们必须有至少五首诗词能够进入这十五名的行列。
“诸位稍安!”
费渊似乎知道长安书院的学子会有此反应,他双手虚按,又道:“以大辰之人文底蕴,想来在这十五席名额中取得八个也极为简单。另外这一规则老夫也和你们的皇帝陛下商议过,是得到了皇帝陛下同意的。”
这话一出长安书院的学子们闭了嘴,既然皇上都同意了那还能怎样?
再说刨去许小闲独得三首,他们只需要有五首诗词赢了对方就好,这难度似乎也不太大。
“接下来请笔墨纸砚侍候!”
有宫女鱼贯而入,将笔墨纸砚一一放在了所有学子面前的小几上。
“每一题作答时间半个时辰,请诸位学子们用心去听、用心去体悟了!”
费渊等到所有学子面前都摆放好了用具,他走了出来,站在了中央,所有的学子都看向了他,此间顿时鸦雀无声。
“第一题,请诸位学子以春为题,作出诗词来,计时开始!”
一盏沙漏放在了评判席的苏名扬苏公面前,沙漏里的细沙开始向下徐徐流淌。
学子们或凝神静气,或蹙眉沉思,或握笔而悬,或落笔而下。
这题简单。
以春为题写景的诗词平日里他们写的本就极多,所以在所有学子们看来只需要将平日里写过的诗词再润色一下即可。
许小闲看着这题也咧嘴笑了起来,脑子里灵光一闪,这样的诗词简直不要太多。
刚才费渊在宣读规则的时候有一个漏洞,或者费渊本也不介意——他没有说一人只能写一首!
在费渊看来,短短的半个时辰,哪怕是最天才的学子,恐怕也只有精力写出一首来。
但在许小闲看来……老子是抄,既然每一题有五首诗词入围,那老子抄十首这总稳妥吧!
于是,他也提起了笔。
此刻坐在上位的唐无妄和唐羡鱼都看向了许小闲!
唐无妄看见许小闲提笔心里略感欣慰,唐羡鱼见许小闲提笔眉间微蹙,眼里寒光一闪!
许小闲当然没有去看他们的脸色,他落笔而下,笔走龙蛇,在须臾功夫写下了第一首关于春的词——《行香子》
树绕村庄,水满陂塘。
倚东风,豪兴徜徉。
小院几许,收尽春光。
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远远围墙,隐隐茅堂。
飏青旗、流水桥旁。
偶然乘兴,步过东冈。
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十息之间,许小闲写完了第一首词。
他将这张纸放在了一旁,又将毛笔在砚台里一蘸,接着便又落下了笔——《玉楼春》
他的这番举动落在了评判席的五位大儒眼里,也落在了魏渊的眼里。
魏渊一怔,以为许小闲前一首写得不好,这才改写了第二首。
苏名扬眉间微蹙,他并没有见过许小闲作词,这题虽然简单,但要在简单中写出新意却有些难。
许小闲未经考虑就落了笔,显然所作不佳,他的想法和魏渊几乎一样。
只有张桓公微微一笑,心想这第一题的入围的五首词,恐怕都是老夫这小友的了!
他当真能够信手拈来,而且每一首都令人为之震撼!
这样的本事张桓公若非早已亲见,恐怕同样会摇头一叹。
许小闲依旧未曾抬头,笔在纸间飞舞,继续写道: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拿起这张纸吹了吹,放在了前一张纸上,他再次落笔——
《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好事近》
《渔家傲》
《卜算子》
《采桑子》
……好像够了。
许小闲放下了毛笔,搓了搓手,抬起了头来看向了沙漏,时间才过去一小半。别的学子们有一些还在冥思苦想,有一些正在奋笔疾书,这剩下的时间干啥?
喝酒!
许小闲自斟自饮,始终没有去看唐无妄或者唐羡鱼一眼。
他知道叶知秋就在这花开楼的外面。
他不能确定叶知秋就是可靠的人,所以呆会出去,他会和来福罗三变一起走。
至于叶知秋会不会对他动手……摸了摸袖袋中的弩箭,这两把弩箭上的毒恐怕也够叶知秋喝一壶的。
现在最危险的是回去的这一路。
若是唐无妄给向古下了命令……三千刀骑啊,怎么才能安然的回云水别苑呢?
三杯酒下肚,许小闲有些惆怅。他不能去赌唐无妄会留给他更多的时间,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他对于唐无妄而言就没有了多少存在的意义。
这枚过河的卒子可以去死了!
但他必须赢,为的不是唐无妄,而是云皇后。
他抬眼看向了云皇后,云皇后也正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太吓人了!
许小闲一壶酒喝完,一壶沙漏也漏完。
第一场时间到。
随着魏渊一声宣布,诸位学子停笔,有人面色欣喜,有人略带愁容,也有人如释重负。
这些学子们这才看向了许小闲,才发现这厮居然在喝酒!
他喝了多久?
没人知道。
接下来是宫女们来收卷。
一名宫女来到了许小闲的面前,看了看许小闲面前的这一叠纸张,显然也有些意外,她迟疑了片刻问了一句:“公子,全部?”
“对,全部!”
别的学子都只有一张,这位公子却有一叠!
对面景国的学子显然也听见也都看见了,他们这才惊诧了起来:
“许小闲好像不止写了一首!”
“这有何妨?这么短的时间能够雕琢出一首好词就不容易了,他既然写了一叠……恐怕都是打油诗罢了!”
“也是,看起来他似乎早已完成,估计也就是信手而作,倒是在下多虑了。”
景国的学子们并没有对许小闲写出了一叠诗词感到紧张,毕竟作诗词这种事不像做饭有米有水有锅有灶有火就行,它真的需要时间去思量去立意去落笔!
一首好的诗词,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值得去斟酌,往往为了某个字的运用就会思考许多的时间,在他们的认知中,半个时辰作出来一首诗词都不是完美的,只不过春这个题目写得太多,倒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去构思去寻找里面的意境。
所以许小闲写出了一叠诗词这也并不奇怪,但多并没有什么用,最终得经过那些大儒的评判,能够有一首入围就不错了。
“这第一题,只要咱们有三人能够入围就算是胜利!”
“对,有花师兄、尚师兄和年师兄……他们对春的理解最有独到之处,尤擅春梦,想来这三位师兄的诗词定能入围!”
“刘师弟,说不定这第一题入围的五首诗词都是咱们景国的,毕竟景国的春比这大辰的春来得更美丽一些!”
“哈哈哈哈,花师兄所言极是,咱鹅湖书院年年人才辈出,再有恩师悉心教导,想来要赢长安书院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师弟不可轻敌啊!后面还有两轮,大家都小心应对吧!”
景国鹅湖书院的学子是骄傲的,曾经在离朝时候,两国便多有文会交流,在历年来的文会交流中,鹅湖书院赢多输少。
离朝灭亡,大辰新立,老牌的鹅湖书院的学子们在内心里是看不上这新朝的长安书院的学子们的,因为建国十八年的大辰长安书院,并没有诞生几个有名的文人。
所以那文峰阁修建了十余年,在许小闲之前,里面仅仅只有寥寥的三首诗词罢了。
大辰文风凋敝,赢了胜之不武,输了……鹅湖书院的学子们还未曾想过。
反观坐在西边的长安书院的学子们……
他们的脸上少有喜悦,多为紧张,也有遗憾,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小,这显然是底气不足。
“许爵爷,你那是作了多少首词?”
长安书院的学子们可是亲眼看见那宫女从许小闲的面前收起了一叠纸!
这位爷这是要干啥?
“啊,就十首,应该能挑的出五首来,你们答得如何不重要,这一局对面赢不了!”
这特么的!
这话就说的太骄傲了!
哪怕是长安书院的学子也受不了啊!
“这……诗词这个东西,贵在精而不在多,毕竟评判者都是大儒,一眼就能识别出高低来。”
“你这话说的对,但如果又精又多呢?”
许小闲这一问显然超出了那学子的预料,他顿时一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旁的吕晨风连忙打了个圆场:“许爵爷才思敏捷,他既然作出了十首……总会被选上两首吧,这样我们这三十人就只需要再有一两首能够入围,这一局咱们就稳了!”
“那如果他一首都没被选上呢?”
这学子看来是个有原则的人,这句话弄得吕晨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许小闲咧嘴一笑,伸手,在吕成志震惊的视线中,他将旁坐的吕成志的酒壶给拎了过去。
他斟了一杯酒,却将这酒壶给抱在了怀里。
“许兄、这是我的酒!”
“嗯,我斗酒能诗百篇,你一杯酒就醉了,这酒还是我喝了的好!”
上面的五位大儒再加上一个魏渊六人正在快速的阅读那些诗词,场上的气氛颇为轻松,也较为安静,坐在对面的景国学子最关注的正好就是许小闲,他这句话落在了景国学子们的耳朵里,引来了一片嘲笑之声。
“斗酒诗百篇……”花渝中咧嘴一笑摇了摇头,“这位爵爷倒是狂妄!”
“咱景国不是有句俗语么?无知者无畏,我现在觉得他在文峰阁里的那四首诗词也不过如此!”
“勿要和他计较,一切等结果出来自有分晓。”
……
……
“好词!好词啊!”
评判席上,魏渊忽然站了起来,连续两声好词,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就连许小闲这时候也抬头看了过去。
“《行香子》……诸位看看,老夫以为这首词可入文峰阁!”
魏渊这话一出,又吓了学子们一大跳——文峰阁收录诗词可没说只收大辰的!
若是景国的学子所作的诗词能入了大辰的文峰阁,这份荣耀可不仅仅是荣耀,它活生生打了大辰文坛的脸啊!
“魏夫子,何人所作?”苏名扬也站了起来,很是紧张的问道。
魏渊看向了下面的落名,顿时就没了声音。
“究竟是谁?”
“……许、许小闲!”
“哇……!”
长安学子爆发出了一阵惊天的欢呼声,无论如何许小闲和他们是一伙的,许小闲再有惊艳的诗词出现,他们与有荣焉!
就连吕成志这时候都不在乎他的酒了,他也激动得无以复加,就像他自己的诗词进入了文峰阁一样。
“许爵爷果然厉害,他作了十首诗词,居然就有一首能够入文峰阁,当真大才!”
这边是一片赞美,对面一个个脸色漆黑。
“也就一首罢了,这第一轮可还有四个名额!”
就在这时候,又一个老夫子激动得站了起来:“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这首《玉楼春》当入文峰阁!”
卧槽!
一个文会,这才刚刚开始,就有了两首诗词能入文峰阁!
这一届的文人都这么厉害了么?
又会是谁?
肯定是鹅湖书院的花公子!
“它的作者是……许、许小闲!”
第六百三十九章 才高八斗
“诸位、诸位!老夫也发现了一首佳作,《蝶恋花》,此词……可入文峰阁!”
“它的作者是、是……还是许小闲!”
“快快,将许小闲所作的诗词全部翻出来,这简直是文坛盛事!见了许小闲的诗词,其余……难入老夫之法眼!”
“魏老夫子,你瞧瞧这首《好事近》……还有这首《渔家傲》……《卜算子》、《采桑子》……”
“天啦,老夫活了六十岁,才知道什么叫才高八斗!”
“许小闲这就是才高八斗!”
“来来来,都来评判一下,老夫提议这十首诗词都有资格入文峰阁,不知诸位有何意见!”
“……”
六个老头浑然忘记了这里是雅集文会的现场。
下面长安书院这边的学子们激动得弹冠相庆,对面景国的学子们一个个呆若木鸡面无人色——第一轮只选五首诗词,许小闲特么的十首诗词都有资格入文峰阁!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这第一轮的五首诗词当然都是他的了!
景国的学子们全军覆没!
景国太子景文睿眉间轻蹙,他喝了一杯酒,起身走到了评判席前,扯了扯魏渊的衣袖,问了一句:“先生,当真?”
当真的意思是许小闲的这十首诗词当真有资格入文峰阁。
魏渊这时候见了如此美妙的诗词,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景国人的身份。
他也激动得不得了,一张老脸都通红了。
“当真!”
“太子殿下,太美了!许小闲简直是将春写得入了画一般!偏偏十首十景十意十不同!天马行空又仿若天成!大才!大才啊!”
“……”景文睿一脸便秘,我这不是来提醒一下您的么?怎么着也将本国的诗词选一首出来表扬一下啊!
“先生,我朝可有能入眼之诗词?”
魏渊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大辰的雅集文会上。
他愣了片刻,脑子里一搜寻,“哎……太子殿下,其实、其实我朝的学子们做的这些诗词也都不差!若是、若是没有许小闲的珠玉在前……他们的诗词是完全可以比得过长安书院那些学子们的。”
“可是许小闲当真做了十首啊!老夫亲眼所见,他是一气呵成,根本就没带丝毫考虑……若不是这题目是老夫所出,老夫定会以为大辰作弊!”
“殿下,文无第一……现在看来这文也是有第一的!在这等实力面前,莫要说老夫的那些学生了,就是老夫或者这里的诸位大儒入场,也不是许小闲的对手!”
这么一说景文睿当然就明白了。
许小闲十首诗词无敌,那么这第一轮显然景国大败!
败于大辰一人之手!
他走了回去,看向了景国的学子们,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生不逢时!”
这特么的!
景国的学子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力感,太子殿下这个词用得太对了,“哎,天既生了许小闲,何必生我花渝中……此生有许小闲在,安有出头之日!”
很显然这第一轮的比赛许小闲狠狠的给了景国学子们当头一棒。
这一棒敲掉了景国学子们的骄傲,将他们彻底给打懵逼了,因为此刻在那评判台上,六位大儒早已没有再讨论哪五首诗词能入围,而是在考虑那十首诗词入文峰阁的问题!
档次都不一样了,那么接下来还有两轮同样是诗词的比赛……它似乎变得不再重要。
许小闲既然能够一口气作出十首绝妙的春,他同样就能一口气作出十首的夏。
只要是在诗词这个范畴之内,他就是无敌的存在!
没有人再敢怀疑他的水准,所有人面对他都只能仰视!
唐无妄当然欣喜,在这欣喜的背后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
这是朕的天下!
这是朕的臣子!
他本还将成为朕的女婿!
他以一人而胜景国三十,他的文才之高,显然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人才啊!
数百年都难得一出的人才!
可是,他却骗了朕!他是许云楼的儿子!他懂得东西太多,对大辰江山的影响太大!
他必须死!
一侧的唐羡鱼深吸了一口气,她明白许小闲违背了她的意思!
许小闲根本就没想过输,从始至终,他想的就是赢!
不过这小子赢得倒是狂放,本宫很喜欢,可唐不归归国,这大辰天下必乱,莫非你许小闲所想就是这大辰之乱?
一定是这样!
不然他区区一个解元郎怎么会在百花镇拥兵自重!
他的身边有简从书、有孤灯下,而今还多了一个魏国宰相商淇瑞……他是会走上造反的那条路的,大辰乱,他就能趁此机会浑水摸鱼!
狼子野心,不过……唐羡鱼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既然唐不归必归,既然大辰必乱,那再有一个许小闲在这乱局中左冲右突……皇兄都不担心,我这个长公主去担心什么?
还是让白马寺再多收一些强壮点的和尚更为重要。
皇兄要杀许小闲,那就看这小子有没有命逃出生天了!
……
……
评判席上似乎一时半会还没法定下那十首词能不能都入文峰阁,景国太子景文睿略感无聊,他想了想,拎着酒壶向许小闲走去,浑然没在意长安书院学子们异样的眼光,他一屁股坐在了许小闲旁边原本张桓公的位置上。
“认识一下!”
景文睿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许小闲:“景国太子,景文睿!”
许小闲微微吃了一惊,他接过酒杯,咧嘴一笑:“大辰凉浥县子爵,许小闲!”
“许爵爷大才!”
“太子殿下谬赞!”
“当之无愧,干!”
“多谢!干!”
二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干了这杯酒,放下了酒杯,景文睿继续斟酒:“啥时候有机会去景国来找我,我带你去领略一下景国的风景,如何?”
“这个可以有,不过暂时还没时间去。”
“嗯,不急……”景文睿将满上的酒递给了许小闲,俯过身子低声说道:“呆会还有两场,手下留情。”
许小闲接过酒杯一声苦笑:“殿下,其实我也想低调,但实力不允许啊!”
这话太欠揍!
但许小闲真不是装逼,那些留在脑子里的诗词都是流传了千古的名篇,叫他正儿八经作出一首他自己的诗词来这显然为难了他许小闲。
“……本太子有个妹妹,年十五,叫景蓁蓁。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蓁蓁。”
“殿下,喝酒!”
“不愿?”
许小闲眉梢一扬,“我已经有两个妻子了!”
“知道,你不是子爵么?可有三个平妻!”
第六百四十章 在座的都是垃圾!
许小闲露出了一抹苦笑。
心想少爷我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未曾可知,这位太子爷居然想要将他那妹妹嫁给我!
这当然是没可能的,这一场文会无论如何大辰都必须赢,这是答应了云皇后的,也算是一个交换的条件。
另外,有了唐羡鱼和季月儿,许小闲当真没去想三妻四妾的那种生活。
太**了!
许小闲是个胸怀正义的扶贫干部,岂能被这位太子也三言两语给腐蚀了。
他岔开了话题,端着酒杯看向景文睿很认真的问道:“来到长安多久了?”
景文睿一怔,“月余。”
“长安十景可有去看过?”
“看过,略显单薄,比平阳差了许多。”
“平阳是哪里?”
“……景国都城。”
“哦,喝酒!”
“好!”
两人喝酒,景文睿没有再提景蓁蓁的事,毕竟是景国公主,许小闲明显在顾左右而言他便是推脱。
公主当然有着公主的骄傲,何况蓁蓁公主还是平阳三大美人之一。
提这件事倒不是真要许小闲让一步,仅仅是因为景文睿惜才,也是因为妹妹喜文,曾经言说要嫁给天下最厉害的那个大才子。
就在二人把酒闲聊之际,评判席上的六名大儒最终做出了决定——
苏名扬苏公向唐无妄躬身一礼,转身看向了诸位学子,他下巴上的长须都在激动中微微抖动。
“老夫这辈子都未曾想过能够在这里见证到如此奇迹!”
“这就是天下文坛之奇迹!”
“许小闲,便是这一奇迹的缔造者!”
“经过老夫与五位大儒的共同商讨,老夫在这里宣布……许小闲那十首诗词之中,七首诗词可入文峰阁!”
这话一出,长安书院的学子们顿时激动得跳跃了起来。
他们鼓掌欢呼,他们热泪盈眶!
这不仅仅是在第一局赢了景国,而是他们见证了能入文峰阁的诗词的诞生!
一次还是七首!
此等场景只怕往后都不会再有。
景文睿拍了拍许小闲的肩膀,二人又干了一杯酒,“有空了去景国平阳,本太子陪你去看平阳美景!”
“好!”
景文睿站了起来,走到了对面,安静的坐下,脸上并没有丝毫失败的挫折,似乎这输赢并无太大的关系。
“接下来,有请魏渊魏老先生继续命题!”
魏渊站在了场中忽然有些惆怅,很显然诗词这个东西许小闲已经玩得登峰造极了,后面的命题无论怎么弄他恐怕都能作出了不得的诗词来。
他本想宣布这场文会就此结束,景国认输,但转念又一想,回了景国之后再来长安不易,干脆再看看许小闲肚子里的墨水还有几许。
万一又见证到了能入文峰阁的诗词出现,这辈子也无憾了。
于是,他开了口:
“接下来的比试……其实已无须比试了!老夫只想为许爵爷再出一题,若是许爵爷再能做出几首诗来,老夫便宣布大辰胜利。”
这话一出,景国的学子们都松了一口气,这个主意变相的维护了他们的脸面——若是接下来的两场他们依旧陪跑,依旧是许小闲一骑绝尘,最终成就的只有许小闲的名声,而他们恐怕会沦为笑料。
这对于长安书院的学子们也是一大好事,不用自己再去思索,能够仔细的瞧瞧许小闲是如何作诗的,如此赏心悦目还不费脑子的事情,大家当然都愿意。
何况魏老夫子已经说了无须比试,仅仅是为了再考量考量许小闲,这便意味着魏老夫子已经代表景国认输了。
魏老夫子看向了许小闲。
许小闲也希望这文会能早些结束他好早些回云水别苑去,所以他也点了点头,起身拱手一礼:“请魏夫子出题!”
“好,请许公子在半个时辰之内,作出回文诗十首!”
魏老夫子这话一出,全场顿时哗然——
他没有命题,却限定了题材!
只能写诗还是诗中最难也极少有人去作的回文诗!
一首已经足以让所有学子去冥思苦想了,魏老夫子说的居然是十首!
这里哪怕最天才的学子扪心自问,在半个时辰之内,自己恐怕作出一首都难,许小闲……他能作出十首来么?
就连评判席上的五位大儒这时候都面面相觑,彼此蹙眉,这题太偏,也太难,他们怀疑魏老夫子在故意为难许小闲。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许小闲的身上,就连希望他输的唐羡鱼也不例外。
许小闲微微一笑拎着酒壶站了起来。
“我刚才说斗酒能诗百篇,许多人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
“今儿八月中秋,如此良辰美景,再有两国文人齐聚,上面还有大辰皇帝皇后以及长公主殿下。”
“我本没太多的兴致去作诗词,因为在我看来,这玩意儿陶冶情操可以,却不能当饭吃……而天下百姓所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华丽的诗词,他们需要的是油盐柴米酱醋茶!”
“在这样的中秋佳节之际,我们能够坐在这里惬意的吃吃喝喝,能够提笔而书春,但有多少人想过这天下还有多少人吃不上一顿饱饭?!”
许小闲饱含深情的这么一说,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深思的模样——
在这个世界上,阶层的划分早已固定,能够读书者都是家景殷实之人,像他们这样的人,目光所及之处是他们未来的前程,是如何让家族变得更加兴旺。
至于穷人,历朝历代都有数之不尽的穷人,穷人们的存在似乎都早已淡出了他们的视野,毕竟太低贱,他们不屑于低头去看一眼。
可许小闲此刻偏偏说起了穷人。
云皇后眼睛忽然一亮,她想起了百花镇,想起了百花镇的那些曾经的穷人们,而今他们已经过上了富足的生活,比之大辰所有的老百姓生活得都要幸福。
所有这小子的心里当真是装着天下百姓的!
“说这样有些扫兴,但不说这些呢,我这意又难平。所有我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这样至少我心里会舒服一些。至于你们,我不在乎你们有何感受……我不是指某一个人,我想说的是,再座的所有人……都是垃圾!”
包括了唐无妄!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就无须再给谁留点脸面。
唐无妄色变,所有人色变。
若目光是剑,许小闲此刻已经千疮百孔。
他根本没去理会这些如剑的目光,他一撩衣摆走了出去,一声大吼:“你们既然想听诗词文章,本少爷就满足你们!”
“拿酒来!”
第六百四十一章 巅峰之夜
唐无妄阴沉着脸,却依旧点了点头。
侍候在他身后的严小花严公公脸都绿了,他匆匆而去,片刻,一群宫女端着酒盘走了上来。
许小闲取了一壶酒,脖子一仰,便见那酒从壶嘴而出灌入了他的嘴里。
他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下了一壶酒,将酒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撩起衣袖擦了擦嘴,冷笑了三声: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有那么一个有点理想的人,他为了追寻他心中的公平,于是做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说不让有钱之人得势、不让有势之人掌权、不让有权之人贪腐、不让勤劳之人贫穷,不让守法之人被欺,天下少年,当为捍卫大辰万民之公平而读书!”
“这句话,他说得没错!”
“可他并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他也没有看见他想要的公平!那么谁错了?”
“试问诸位读书人,你们读书,是为了捍卫本国万民之公平么?”
“狗屁!”
许小闲又取了一壶酒,又饮了一壶酒,又摔了一个酒壶!
“你们读书为的是功名利禄,至于百姓……在你们的眼里他们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你们甚至不屑于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他们一眼!”
“你们这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孟子在《尽心章句下》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一个国家,民才是根本啊!他们用肩膀托起了社稷之重!用他们辛勤的劳作才换来了我们的衣食无忧!”
“但是,皇上……”
许小闲转身看下了唐无妄。
“你是去过凉浥县的,你是亲眼目睹了这一路百姓的疾苦的!那么作为大辰之国君,你可想过如何去改善他们的生活?如何让他们能够过得更好一些过得更轻松一些?”
“他们是你的子民啊!可你却让他们像狗一样的活着!”
唐无妄大怒,“啪!”的一拍桌几陡然站起,“来人,许小闲醉了,给朕拖出去!”
“且慢……!”
景国太子景文睿这时候站了起来,“大辰皇帝陛下,本太子倒是以为许爵爷的这番话虽然是醉话却发人深省。”
“忠言逆耳,大辰有如此忧国忧民之臣,实乃大辰之幸……若是皇帝陛下容不下他许小闲,将他给本太子如何?”
唐无妄顿时一怔,这话他没法回答呀,因为许小闲今儿晚上必须死!
这若是给了景文睿,有了景文睿的庇护,他怎么死?
许小闲却哈哈一笑,又取了两个酒壶,走了过去,递了一个给景文睿,大喇喇的说了一句:“你这人不错!”
“干一壶?”
“干一壶!”
二人对饮,一壶酒尽。
许小闲拎着空壶踉跄几步又走到了场中,冲着唐无妄咧嘴一笑:“皇上、岳父……我喝多了,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你记住一句话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大辰才建国十八年啊!就这狗屁模样……当皇帝的不安心于富民强兵,不致力于国家之兴,反倒是一天到晚的想着下棋……若是阴谋诡计都能造就出大好河山,这千年历史上哪里还有那些明君贤臣的名字留下!”
“臭棋!臭不可闻的棋!”
“啊哈哈哈哈,皇上,你脸黑了,黑了也好,至少你还会生气。”
许小闲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对了,我是来参加文会的,不是给你们上课的……刚才魏老夫子出的题是作出十首回文诗?”
“这玩意也很简单。”
“桓公,我要吟诗了,酒喝多了我拿不住笔,请桓公为我执笔!”
张桓公极为担忧的看了看许小闲,心里一叹,知道这个忘年之交借着这酒意彻底和皇上撕破了脸皮。
许小闲又取了一壶酒,喝了一口,迈出了一步:
“诸位,听好了!”
“先来四首《春夏秋冬》”
“莺啼岸柳弄春晴,
柳弄春晴夜月明。
明月晚晴弄春柳,
晴春弄柳岸莺啼。”
“此为春!”
许小闲再饮酒,没有再去理会全场那些震惊的视线,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他喝酒的咕噜之声。
“香莲碧水动风凉,
水动风凉夏日长。
长日夏凉风动水,
凉风动水碧莲香。”
“此为夏!”
许小闲饮尽了壶中酒,又取了一壶在手。
大辰十八年中秋的雅集文会,仿佛是为他而召开。
在这场文会上,许小闲非但有七首词入了文峰阁,接下来他的十首回文诗,悉数进入了文峰阁!
他在这场文会上痛骂了皇上和天下读书人,皇上怎么想不知道,但当这些话传出去之后,天下的读书人或多或少都想了想究竟为何而读书。
当然并不起多少作用,许小闲也不指望一通骂能够骂醒皇帝,能够让天下读书人明白读书最终的意义。
他在这场雅集文会上喝了十三壶酒!
当他吟诵完最后那一首诗的时候似乎醉了。
“我要入恭……”
“我陪你!”
景国太子景文睿彻底被许小闲的才华折服,当然,这也是和云皇后安排的其中的一个环节,只不过此前景文睿并不太愿意,但在许小闲说了那番话做了那十首诗之后,他是心甘情愿的。
二人下了楼,许小闲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你为什么会答应云皇后?”
“原本你死不死和本太子无关,但现在……我那妹妹叫景蓁蓁,你给我记住了,她叫景蓁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平阳三大美人之首!这是你小子的福分!”
“……这么说若是娶了你妹妹,我算算哈,你瞧,我外公是魏国皇帝,我即将是大辰女婿,现在又多了一个景国的大舅哥,还是未来景国的皇帝……我手里的牌面是不是很大?四个二加王炸的那种?”
景文睿不知道四个二加王炸是个啥东西,不过仔细一想,这小子手里的牌面确实很大。
“有个屁用,唐无妄一家伙就将你收拾了,走吧,坐我的马车。”
许小闲四处瞧了瞧,没看见叶知秋。
花开楼的一层有景文睿的侍卫还有随着景文睿留在这里的大宗师韦甫南。
“若不是你小子今儿晚上这番表现……你知道长安梅氏给韦大师开了多少银子取你性命么?”
“多少?”
“一千万两!”
“倒是值这个价,云皇后给你开了个什么价码?”
景文睿没说,“上车,有我的五百侍卫和韦大师保护你,你能安然无恙的回云水别苑,但之后……我管不到你了,希望你能活着。”
“多谢!”
“这份人情你先欠着,到了平阳城来还我,记住我妹妹叫景蓁蓁。”
第六百四十二章 秋夜里的一把火
景文睿的马车由六匹骏马拉着。
车厢很是宽大也很是豪华,许小闲和韦甫南相对而坐,这让他心里有些紧张,以至于袖袋中的袖弩在他登车的那一刻就滑入了他的手心。
韦甫南微蹙了一下眉头,许小闲的这点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他的那双眼睛。
“若我要杀你,就凭你的这点小伎俩也能反抗?”
许小闲嘿嘿一笑,大大方方的拿出了右手的那张袖弩,指向了韦甫南:“你是大宗师,我就一个二品下的渣渣,你要杀我当然易如反掌,但你没刀也没剑,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你的那张弓显得太大了一点。”
“你若是不能在瞬息之间要了我的命……我这玩意儿有淬毒,剧毒!当然,你是太子殿下的人,刚才你也听见了,说不定太子殿下未来还是我的大舅子,所以我是相信你不会杀我的,只是握着这个东西我心里会踏实一点罢了。”
韦甫南没有说话,但听了许小闲的这番话之后,倒是对许小闲高看了两眼,难怪长安梅氏开出了一千万两银子的价格。
这小子果然值!
“你若是答应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保你平安无事,老夫不明白你为何拒绝,你回到云水别苑莫非就能逃得出这长安城?”
“唐无妄这些日子的布置,若不是因为有你在长安,老夫甚至会怀疑他想要对太子殿下动手……当然,唐不归在景国,除非他想唐不归死,想大辰灭亡。”
“所以他的这些布置都是针对你的,如此明了的局面,你既然值一千万两银子,没可能看不出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许小闲咧嘴一笑,眉梢一样,“如果我说我能飞……不是用轻功去飞,而是像鸟一样长出了翅膀飞的很高飞到了箭矢的射程之外,你信么?”
韦甫南瞪了许小闲一眼,心想这厮当真是喝多了。
许小闲当然没有向韦甫南解释,他掀开了车帘抬眼看了看天色,喃喃的嘀咕了一句:“该是到子时了吧?距离丑时还有个把时辰呢。”
他收回了视线看向了韦甫南:
“韦老丈,要不到了闲云水榭之后,你和这些侍卫都留下来帮我一把?”
“你想的太多!老夫的责任是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危,送你去云水别苑之后,老夫要带着五百侍卫回去接太子殿下!”
“哦……”许小闲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忽然又问了一句:“太子殿下住在鸿胪寺?”
“当然!”
许小闲挠了挠脑袋:“鸿胪寺和皇宫挨着的?”
“正是……你不知道?”
“嘿嘿,来京都三月左右,可要杀我的人太多,我胆子很小没敢怎么出门。对了,今儿个晚上……你叫太子殿下晚些回去。”
“为啥?”
“不为啥,这不中秋夜么?长安城不宵禁,带着太子殿下去兰瑰坊听听曲儿体会一下大辰的风情也是不错的。”
“……你话里有话?!”
“景文睿这小子不错,我答应了他有空去平阳城找他,另外我在这个世界的朋友不多,虽然今儿个才和他见第一面,还算不得朋友,但准备在那里也是不错的。”
“你究竟要干什么?”
许小闲微微一笑:“中秋放一场焰火,更有过节的气氛不是?”
“你这个疯子!你是自寻死路!”
在韦甫南听来,他以为许小闲要发起对皇宫的攻击,他许小闲能有多少人?
这皇宫防御森严,是他许小闲放在长安城里的这点人能够攻陷的么?
这分明就是飞蛾扑火!
不是疯子是什么?
许小闲的眼睛眯了起来,依旧带着笑意:“我不过是人家棋盘上过了河的那枚小卒子……我就想横着走两步,吃他一个车看看能不能再将他一军!”
……
……
韦甫南将许小闲平安的送回了云水别苑。
他带着五百侍卫飞快的向雅集园赶去。
向古带着三千刀骑站在了云水别苑的门口,许小闲仰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向将军,要不要进去坐会?”
“不用,本将军就在这里守着。”
许小闲收回了视线,忽然拍了拍向古的肩膀,令向古后退了两步。
“向将军,其实你是个好人啊!”
“许爵爷,你醉了!”
“嗯,”许小闲点了点头,“要不还是进去喝一杯茶?”
“多谢,许爵爷还是早些进去休息吧……三公主恐怕还在等你。”
“那……改日再见!”
许小闲带着罗三变和来福向主院走去,向古看着那扇门后消失的许小闲的背影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今儿晚上的许小闲有些怪异,却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皇上给他的任务就是看着许小闲,他确实看着,许小闲没有丢,他当真回到了云水别苑。
这小子想做什么?
许小闲走入了正院,才发现挹芳亭里挤满了人。
他走了过去,没料到在那石桌前坐着的除了唐若曦之外居然还有孤灯下和叶知秋!
而旁边站着的是稚蕊、时越、邱三德以及李二狗等人。
“少爷……”
“许郎……”
“繁之……!”
许小闲双手一按,坐在了唐若曦的身旁,向孤灯下打了个招呼看向了时越,“准备好了没有?”
“按照少爷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足足五十个!”
“好!”
“少爷,现在可以走了么?还等什么?”
“别急,等这秋夜里的一把火!二狗,继续上树看着城里起火了没有!五哥六哥依旧去守着那地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等那把火点燃了,我来教你们怎么弄那玩意儿!”
时越和邱三德拱手离去,其余人都一脸惊诧的看着许小闲——
孤灯下开了口:“有老身和叶大宗师还有这五百刀骑……哪怕我们全部战死,也定会保你出城!”
“冬十五大军已至长安之北五十余里的距离,只要我们和大军汇合,就算是中都候谢荣光亲自追来,你也定然无恙!”
“多谢外婆,不过……我并不是要去和小师叔汇合,也不是要这样杀出去和小师叔汇合。”
所有人一怔,孤灯下蹙眉问道:“那你怎么出去?去哪里?”
“呆会你们就知道了,我们飞出去!”
“去南疆!”
第六百四十三章 那一夜
中秋之夜,长安没有宵禁。
长安城里很是热闹,但这热闹是那些团聚的人们的,辛苦的是京兆府的捕快们。
就连京兆府尹廖岿然今儿晚上都在值班。
当然,他值班是在这府衙里面。
他和姜之涯二人坐在了天井中,把酒邀月,一脸的惆怅——
京都的气氛有些不对,这些日子他和姜之涯都早已感受了出来。
这气氛不对的源头而今已然明显,皇上在城里城外的所有布置,指向的都是许小闲!
“今儿下午,东西两市他那百花精盐的铺子关了门!”廖岿然端着酒杯望着月亮眉间微蹙喃喃又道:“今儿下午,他将三公主殿下接去了云水别苑!”
“本官总觉得他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但本官想来想去……之涯,”廖岿然收回视线看向了姜之涯,俯过身子低声问道:“姜相可有向你透露过少许风声?”
姜之涯微微颔首,左右望了望,也俯过了身子,低声说道:“许小闲那小子,骗了皇上!”
廖岿然一惊,“何事?”
“就是那冶炼之法,前些日子皇上不是向他索要那法子么?他说了一个假的名字,害得皇上派了人跑去了百花镇查证,这一查当然就露了陷……许小闲不愿意交出这法子,但这武器确实太厉害!”
“父亲说皇上很是担忧,担忧假以时日许小闲手里握着的那些刀都换成这种武器……其锋锐大人是知道的,若是许小闲装备了两三万人的部队,大辰就算是刀骑也不敌其锋啊!”
“另外……这小子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似乎特别多,比如这精盐,这精盐五两银子一斤,而今却风靡长安,这里面的利润不知几何,但一定很吓人。”
“皇上缺银子啊,许小闲就是个能生金蛋的母鸡!皇上在对许小闲的这件事上有过犹豫,但自从许小闲骗了他之后……父亲说皇上和许小闲二人之间,已无回旋的余地!”
“而今想来,许小闲既然敢骗皇上,说明他早已做好了和皇上翻脸的准备。只是下官和大人一样,想不明白他如何破这一局。”
廖岿然微微颔首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砸吧了一下嘴,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了,虽然本官和他仅仅见过一次,谈吐之间也看得出来这小子确实是个人才……今儿晚上那场雅集文会,你说他会不会故意输给景国?”
“大人,咱在这说句不该说的,若是他输给了景国,反倒是个好事,家父担心的是他赢!”
廖岿然愕然一惊,瞬间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他深吸了一口气,斟了两杯酒。
“这时候也应该有雅集文会的消息传来了。”
廖岿然话音刚落,一老者匆匆而至。
“大人,廖大人、姜大人……雅集文会……许小闲大胜!”
姜之涯双眼一瞪,廖岿然倒是沉稳,“结束了?消息准确?”
“结束一个时辰左右了,消息绝对准确,是景国大儒魏老夫子亲口宣布的结果!”
“结束一个时辰左右了?比预计的时间结束得早了一个时辰呀!”
“大人,因为原本计划的三场比试,只进行了两场……准确的说其实第一场完毕就已经结束。”
“详细说来听听。”
老者将得来的文会消息一一道来,廖岿然和姜之涯听的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在雅集文会上,许小闲以一挑三十完胜,这才知道他又有了十首诗七首词将入文峰阁!
“可惜了!”廖岿然扶额一叹。
“可惜了!”姜之涯饮尽了杯中酒。
“许小闲而今在何处?”
“回大人,他乘坐景国太子的马车回到了云水别苑。”
“和景国勾结在了一起?”
“这……也算不得,景国太子说和许小闲惺惺相惜,仅仅是表示对许小闲的尊重,至于其它倒不至于,毕竟二人是在文会上见第一次面。”
也是,廖岿然想了想,挥了挥手,“你且下去,注意看看皇上会不会有旨意。另外……让南北两衙的捕快盯着六大世家的府邸一点,许小闲赢了,他们会很难受。”
“小人遵命!”
老者退下,廖岿然露出了一抹苦笑,“你说……皇上的心愿已经达成,会不会等到天亮?”
“说不定因为许小闲的大才而令皇上回心转意,只是这小子赢了,往后咱大辰的破事儿恐怕也就多了,尤其是在这京都啊!”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神仙打架,咱们能避就多避避。”
这话才刚说完,院子里又进来了一个人。
他是严小花严公公。
“廖大人,多的话咱不说,请廖大人接皇上口谕!”
廖岿然连忙起身,跪了下去。
“着京兆府上下,即刻宵禁!另,密切监视云水别苑,不允许云水别苑任何一人外出,否则,杀无赦!”
严公公这道口谕刚刚宣读完毕,一名捕快飞速的冲了进来。
“廖大人,不好,东西两市起火!”
……
……
云水别苑。
李二狗飞奔而入。
“报少爷!长安城东西两市起火!”
许小闲一听,豁然站起,大手一挥,“走,全部去后院!”
他带着挹芳亭里所有的人急匆匆向后院走去,孤灯下等人依旧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后院里究竟藏着什么。
五百特种兵战士把守着后院,许小闲踏步走了进去,“所有人,将这些日子咱们准备的东西,统统搬出来!”
就在孤灯下等人疑惑的视线中,他们看见了一个个巨大的箩筐还有一张张巨大的……牛皮或者羊皮缝制而成的帐篷一样的东西。
“这玩意儿叫热气球,这是气囊,来,我教你们怎么做!”
所有人围住了许小闲,便见他将这所谓的热气球用手指粗细的绳索与箩筐绑了起来。
“取火炉!固定住!”
“生火!”
“扶着这气囊。”
片刻,在那熊熊的炉火之上,那气囊渐渐的鼓了起来,渐渐的立了起来。
“就像这样做,先将火关小,呆会每个箩筐里坐十五人,这里有五十个热气球,足够我们飞出长安!”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东西,那些士兵们在惊疑片刻之后依葫芦画瓢忙碌去了,孤灯下走到这热气球的旁边仔细的看了看,“这东西能飞?”
“能飞,还能飞很高很远!”
“这些火油来干啥?”
“嘿嘿,既然要离开长安了,总得给我那老丈人留下点印象!”
第六百四十四章 这是什么东西?
大辰十八年八月十六,丑时末。
驻扎在云水别苑外的向古所部那三千刀骑已经进入了梦乡。
向古在帐篷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因为三公主唐若曦没有回宫!
许小闲这小子就这么急的?
他会不会把三公主怎样了?
虽然皇上早已下了旨意,但成亲这件事却尚未昭告天下,向古知道自己这辈子和三公主都再无可能,但他这心里依旧很是不舒服,总觉得有些膈得慌。
于是,他干脆起了床,踩着满地的月光来到了景湖中央的那处亭子里。
远处的长安城陷入了黑暗之中,今儿中秋不应该宵禁的呀,向古仅仅觉得有些诧异也未曾多想。
他想的是保护许小闲这破差事能够早些结束,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许小闲的那幅模样了。
就在这时,他转头望向了云水别苑,愕然的张开了嘴巴——
就在那云水别苑中,有火球正在冉冉升起!
这是个什么东西?
距离有些远,他没有看见热气球吊篮里的人,他皱起了眉头,根本就没有联想到这玩意儿会是许小闲捣鼓出来的,更没有想到这个东西能够载人而飞!
他就这么看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那些火球已经越飞越高,飘到了他的头顶,向京都长安方向飘了过去。
他这才豁然一震,这天上密密麻麻大致有几十个这样的火球,若是这些火球落入了长安城……
他飞奔而去,回到了营地,吹响了哨子。
三千刀骑迅速就位,他向天上一指:“第一卫,速回京都,告诉禁卫,小心敌袭!”
“第二卫,随我入云水别苑!”
三千刀骑其中一队翻身上马飞快的向长安城狂奔而去,向古带着剩下的一千五百刀骑撞开了云水别苑的大门。
“给本将军搜!”
然而,偌大的云水别苑,只有噤若寒蝉的六十个宫女,许小闲等人不翼而飞!
向古心里一颤,望向了远处已若星光的火球……“这特么的!”
“走,上马,速速回宫!”
……
……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长安梅氏庄园主院。
梅舒然的书房中坐着七个人,他们是大辰除了蜀州梅氏之外的四大家主,另外还有梅少臣以及梅景荣。
梅景荣早已将雅集文会的故事说完,此间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这么说……许小闲并没有听取长公主的劝告?”
“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景国输了,许小闲赢得了景国太子的友谊,居然景国太子派了他的侍卫送他回云水别苑……接下来景国当履行承诺,皇上肯定是会迫不及待的派人去景国将唐不归迎接回来。”
“诸位,我等这些年的这笔投资算是失败了,那么接下来诸位以为当如何应对?”
“就算是唐不归登基为帝,就大辰这羸弱的国力,想来他也不敢拿咱们六大世家如何!”
“常家主,这可说不一定,唐无妄为了唐不归顺利登基,他临死之前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如果他调集了中都候的兵力,将咱们一家伙给撸了,虽然根须尚在,但主干若是被拔了,要想缓过这口气可需要很长的时间。”
“唐不归需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咱们对他没有了威胁,他成长了起来,扶持了新的家族,到那时候……这天下哪里还有你我容身之地?”
“梅家主,那你以为当如何是好?”
梅舒然悠悠一叹,“杀唐不归这显然没可能,唐无妄定然会派刀骑护送。这个局……被唐无妄做成了,许小闲这枚棋子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你问我如何是好……老夫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早知如此,就该不惜一切代价的弄死许小闲!”
“现在说这话没有任何意义,许小闲不用我们出手他也会死,皇上不会允许他活着离开长安的,这小子比我们六大世家加一块还要危险!”
“爷爷,您瞧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梅景荣透过窗户看见了天上飞来的那些火球。
梅舒然等人转头看了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们纷纷出了书房站在了院子里,这些火球飞到了他们的头顶。
片刻,那火球上似乎有水淋了下来,又片刻,一支支燃着的火箭从天上射了下来!
“小心……!”梅少臣闻到了火油的味道,他一声惊呼,所有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些火箭射到了四周各处。
火焰陡然升腾。
“快跑!”
火油依旧如雨一般的淋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洒在了他们的身上,火箭依旧在射,整个梅氏庄园在短短数十息之间陷入了火海之中。
……
……
“什么?”廖岿然陡然站起,“梅氏庄园起火?从天而降的火?你特么是不是没睡醒!”
“大人,您出来就能看见!”
廖岿然和姜之涯狂奔而出,站在了衙门外……远处是熊熊的火光,那火光之上……
“那是什么?”
姜之涯摇头:“下官也不知道。”
“你说……会不会是许小闲?”
“……没可能吧,这人哪里能这样飞到天上去?大人,还是赶紧派人救火为好。”
“对,来人,速速去梅氏庄园救火!”
姜之涯看着从天上飞过的那些火球,眉间紧蹙,“大人,下官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东西两市的火才刚灭,怎么梅氏庄园又起了火?”
“有人故意防火!一定是这样!”
“目的呢?”
廖岿然猛得一惊,“不好,天上那是许小闲!他要出城!快快入宫禀报皇上!”
……
……
大辰皇宫。
唐无妄或许是因为兴奋,到这时候他依旧毫无睡意。
他在云安宫里,和云皇后喝着酒。
“他救了咱们的儿子,你就真不能放他一马么?”
“他骗了朕!”
“他不过是想要打造出那武器来卖给你赚点银子,你知道他很穷!”
唐无妄咧嘴一笑:“他穷?他比朕还富有啊!”
“云娘,你说万一许小闲用这武器装备出一支三万之数的刀骑……他手里的刀锋和刀尖已经比刀骑更厉害了,若是再有了这武器,若是他再有了异心,朕不久于世,这天下还有谁能压得住他?”
“可你知道他并没有这样的野心,他就想当个逍遥富家翁罢了!”
“云娘,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手里有了强大的力量之后!”
唐无妄端起了酒杯,望着天上的月亮,徐徐眯起了眼睛:“若是这时候不杀他……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杀他了!”
这话刚落,他陡然站了起来,凝视着天空,“这是什么东西?”
第六百四十五章 火烧皇宫
热气球上。
许小闲看了看下面的火海摸了摸鼻子,向身边的唐若曦和孤灯下等人解释了一句:“这长安梅氏不是个好东西……若是一把火将他们全烧死就好了,我需要那些盐场。”
许小闲不知道的是,他弄的这把火不仅仅烧死了长安梅氏的精锐,还一家伙烧死了另外四大家族的族长!
这就是鱼池之殃。
或者这就是天意。
唐若曦紧紧的拽着许小闲的胳膊,这玩意儿飞得太高,她有些害怕。
稚蕊也紧紧的拽着许小闲的另一支胳膊,咽了一口唾沫,问了一句:“……哥,这东西会不会掉下去?”
“放心吧,掉不下去。”
“那我们怎么下去?”这句话是孤灯下问的。
“等飞得足够远了,将火慢慢关小,它自然就降落了。”
说着这话,许小闲踹了来福一脚,来福蹲在这箩筐中,双眼紧闭,面色惨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怕什么?这东西安全得很。起来,射箭!”
“少爷……!”来福哭了!
可怜的铁塔一般的汉子,面对千军万马也没有哭过最多怂过,但这时候他真的哭了!
“少爷,你还是把小人丢下去吧!这东西……太特么可怕了!”
这小子才是正儿八经的恐高啊!
“现在咱们飞去哪里?”
“风向正好朝南。”
许小闲没有说要飞跃皇宫,要火烧皇宫,此刻热气球已经飞到了皇宫的上空。
按照许小闲起飞前的部署,最前的时越等人向皇宫泼下了火油。
向古的刀骑冲入了宫里。
他紧张的抬头望向了空中的那些火球,他打马狂奔,临近皇宫城墙,他从战马上一跃而起,一声大吼:“我是向古,速速通报皇上,危险!”
城墙上指向向古的那些弓箭收了起来,向古站在了城墙上,向天一指:“射,给本将军将那东西给射下来!”
他又一个纵身向内宫飞去,却被阴九给拦了下来。
“阴公公,快快告诉皇上,许小闲跑了,他、他在天上!”
阴九望了望天,看了看那些火球,满脸惊诧,“你说许小闲在天上?”
“对,他恐怕会对皇上不利!”
阴九转身而去,在云安宫正好看见了正在看天的皇上。
“是不是许小闲?”
“回皇上,听向将军说恐怕正是许小闲。”
“朕这个女婿真不简单啊,他居然能够造出这等飞天之物……若是将这东西用于战场之上,岂不是无人能敌?”
这还真是,只不过阴九并没有想那么多,“皇上,这东西神秘莫测,不知道威力几许,还请皇上入殿里避一避。”
“不用,朕倒是想看看他这东西究竟有何用。”
片刻,皇宫起火。
又片刻,火势熊熊!
严小花严公公飞奔而至,“皇上,火油,天上泼下来的是火油,还请皇上快快离宫!”
云皇后也蹙眉看着,她没有料到许小闲会有这飞天的本事,更没有料到许小闲临走之前还敢火烧皇宫!
她眉间又舒展了开来,嘴角边甚至挂起了一抹笑意。
所有人都以为许小闲是这棋盘上的一枚卒子,现在这卒子似乎比车马炮都来的还要厉害一些,这很好,比他爹强多了!
……
……
兰瑰坊。
景文睿就不明白堂堂大宗师韦甫南为什么非得将自己弄去兰瑰坊听什么狗屁曲儿。
架不住韦甫南的固执,他只好包了兰瑰坊里偌大的一个独院,却没有请歌姬来这里唱一曲,仅仅是安排了几桌席面算是请景国的学子们共进一顿宵夜。
景国的学子们在雅集文会大败,这宵夜自然吃得不是个滋味。所以院子里的气氛很是沉闷,少有人发出声音。
远处的一处院子里有歌声传来,这歌声和自己曾经听过的截然不同,以至于景文睿靠着窗竖着耳朵仔细的听了起来。
片刻,景文睿看向了尚在撰写许小闲那些诗词的魏渊魏老大儒。
“恩师,这曲儿……弟子不知道这是何词牌,听起来有些怪异,但偏偏又觉得很是悦耳。”
魏渊住笔,听着这曲子也皱起了眉头。
他起身走到了窗口,侧耳倾听,正好听见有一女子声嘶力竭的满是绝望的声音传来——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
这样的词曲显然和而今世上的所有词曲都不一样,魏渊虽然是大儒,他却同样未曾听过,但这不妨碍这首词曲所带来的对他内心的震撼!
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看不见永久,听见……离歌!”更是让魏渊的心弦为之拨动。
“好词!好曲!殿下,有请那姑娘前来再唱此曲……慢……听,她又在唱了……却不一样!”
夜风中,那声音再次响起。
低沉婉转,仿若柔肠千结。
“月光与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
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
……
既然会结束,又何必开始,
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
坐爱情的两岸,看青春的流逝。”
声音余音袅袅,琴音更是悠长,魏老夫子顿时坐不住了,“走,殿下,去那处院子!”
魏渊带着景文睿,后面跟着个韦甫南,在三十学子震惊的视线中,三人匆匆而去。
隔壁的这处院子里并没有客人。
花小小静坐于院中,双手按在了琴弦上,头微微仰着,正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她还沉浸在这首刚刚得到的名为《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的词曲之中,未曾料到有人破门而入。
“姑娘,老夫魏渊,这位是景国太子殿下,欣闻歌声,冒昧前来,敢问姑娘此词叫什么?是何人所作!”
花小小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向三人道了一个万福,“回老先生,刚这首名为《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它的词曲皆是许小闲所作!”
魏渊大惊,“前一首呢?”
“前一首名为《离歌》,同为许小闲所作!”
“这小子……”魏渊转身看向了同样目瞪口呆的景文睿,“殿下,一定要想法撮合蓁蓁公主和许小闲之间的好事,这小子若是能去一趟景国就好了!”
花小小一脸懵逼,心想怎么景国的公主又和许小闲扯上了关系?
那云衣容怎么办?
不行,得去告诉衣容,她若是再躲着,恐怕妾都轮不到她了!
就在这时候,韦甫南忽然望向了皇宫方向……“殿下,您看!”
景文睿和魏渊转头而望,再次目瞪口呆。
“他干的?”
“回殿下,肯定是他干的!”
“所以他让你带我来兰瑰坊?”
“正是!”
“……这个妹夫果然不错!只是,他是如何做到的?他能逃出这长安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