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7章 天赋
明达笑着去拉她,“姐姐别听他们瞎说,她摸过肝肾我信,但要说摸过心脏我却是不信的,我只听说过她开腹,没听说过她开胸的。”
长豫似乎被雷击了一下,欲哭无泪,“明达,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吓我?”
白善微微蹙眉,好奇的问道:“长豫公主,我听满宝说您也很喜欢吃羊杂汤的,都是心肝,为何独怕人的呢?”
长豫:……
她吃的是羊杂,不是人杂!
为什么不能怕?
几人吓唬了一下长豫,然后便提起篮子下山去。
家里的下人从井里打了干净的水来给他们清洗果和手。
长豫和明达破天荒的没有回屋去,而是和满宝他们一起坐在井口边不远处,伸手去招才打上来的井水。
水凉得让长豫一下就把手给伸到了里面去,直接把袖子给湿了,她高兴的将水招起来到处乱洒,高兴的道:“好凉快呀。”
满宝连连点头,没拦着长豫,却不让明达玩水,“你体弱,不要玩冷水。”
宫人们悄悄松了一口气,正想去厨房打水,方氏已经将旁边木桶里晒的水提了上来,从里面舀出两勺水在盆里给明达,笑道:“这水晒了许久,正好可以用。”
明达伸手去摸了摸,发现果然是温热的,她好奇不已,“水还能晒?”
“当然可以了,”满宝道:“夏日的时候,要是不想太费柴火,就用晒的水洗澡。”
明达和长豫都是第一次听说,新奇得不行。
等把所有的果子都洗了,长豫就盯着白善和白二郎看,命令道:“你们先吃。”
白善:“……”
他看了满宝一眼,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咬了一口,眼睛微亮,微微点头的和众人道:“这个不错,是甜的,上次我们吃可能是不太熟,所以才酸。”
说完,他津津有味的将整个果子都吃了。
长豫一听,立即选了一个特别大的一口咬下,才嚼了一下眼睛就忍不住瞪大,含在嘴里的东西吐也不是,咽下也不好,酸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白善慢条斯理的吃完手中的果子,还洗了洗手,蹙眉看向长豫,忧心的问:“酸的吗?难道是因为不是一棵树上结的果子?”
果子都混在一起了,谁知道是不是一棵树上的?
长豫没发觉白善的恶作剧,捂着嘴巴去吐了,真的是太酸了。
她一走,满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伸手拍白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白二郎默默的将刚才拿的梨子放了回去,收回爪子,他就说嘛,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等长豫回来,大家就看着篮子里的梨子发呆,“摘了这么多,就当个趣儿?也太浪费了。”
吃的这种事自然是问大嫂了。
满宝起身道:“我去问我大嫂。”
小钱氏看了一下他们摘回来的梨,笑道:“不然就酿梨子酒吧。”
她笑道:“用糖和酵母,我给你们做几坛梨子酒,是甜的,应该比李子酒还好喝的。”
长豫好奇的问,“果子还能做酒?我只听说过花可以做酒的。”
小钱氏道:“花酒我倒不会做,那个容姨会,我只会梨子酿酒,还是满宝找的方子呢。”
她以前是不会的,不过是几个孩子现在要应酬了,出门在外,还有在家宴客都要喝一些酒,他们又不喜欢喝。
因为他们喝过的葡萄酒甜丝丝的,所以满宝才想着用其他的果子酿酒,毕竟他们家里种的葡萄似乎还没结果呢。
满宝在百科馆里找了找,最后找了一个李子酒和苹果酒的方子给小钱氏。
小钱氏试着做了做,发现还行,她觉得果子做酒都是大同小异,主要是费钱。
因为其中用到的糖好贵。
也就只有富贵人家会酿这样的酒了,他们这样的人家酿出来也都是给满宝他们喝的。
相比之下,还是用粮食酿的酒更合老周头的味儿,虽然这酒也贵,但粮食总比果子和糖便宜太多了。
一听说酿酒,明达还罢,长豫却很喜欢喝,连忙问,“这样酸的梨子也能酿酒吗?酿出来是酸的还是甜的?”
小钱氏老实的道:“酸甜的吧。”
她道:“酸甜的比较好喝,太甜的那得多加糖,甜味太浓了会腻,也不好。”
满宝当即道:“听大嫂的。”
她对长豫道:“吃的事情上听我大嫂的绝对错不了。”
正想开口多加糖的长豫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听满宝的,于是点头道:“好吧,那就吃酸甜的。”
小钱氏就找出坛子来现给他们做。
她经常腌制东西,家里别的可能缺,但坛子是绝对不缺的。
她看了一下那四篮子梨,最后找来了五个干净的坛子,将梨又洗了一遍后便开始削梨。
方氏等人连忙来帮忙,满宝也撸了袖子也动手,却被小钱氏一手拍在手背上道:“动刀呢,你别胡来,你这手可尊贵得很,先去一旁玩,很快就好了。”
别看梨子多,但他们人也多,动作还是挺快的。
削了梨就切块,将里面的核去掉,切成一块块的放进坛子里。
周立学翻出了家里所有的糖,抱了来给他娘。
小钱氏估摸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便点头。
老周头远远的看了一眼,便和钱氏道:“那么大一坛糖,只能做那么点儿酒,简直是作孽。”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你闭嘴吧,那糖还是亲家母带来的呢。”
因为满宝他们喜欢吃点心,所以刘老夫人便是来庄子也让人带了不少的糖,就是专门给他们做各种好吃的。
小钱氏没有将坛子码满,而是留了三分之一的空间给它发酵,她将糖和果肉一层铺一层的码进去,满宝蹲在一旁看,见她也不称,完全是凭感觉往里放糖,最多是放梨子的时候会闻一闻。
长豫很好奇,“为什么要闻梨子?”
满宝道:“看看酸不酸。”
她道:“我大嫂超厉害的,闻着味儿就知道梨子酸不酸,大概有多酸了。”
长豫咋舌,“这么厉害?”
满宝点头。
小钱氏听了好笑,道:“没有这么厉害,就是估摸出个大概,有个感觉而已。”
满宝继续和长豫道:“感觉二字就是天赋了。”
长豫看看小钱氏,又看看坛子里的果肉,深以为然的点头。
第1878章 切磋
小钱氏将坛子封好,“照这样的天气,封个十天左右就差不多能吃了,要是天热,可以少封两天。”
想起她以前封的李子酒会有残渣,便道:“公主们要是紧着喝,那喝的时候可以过一遍布筛,要是不够甜,再调配些糖就是了;要是不急着喝,回去封在凉快的地窖里可以存很久,等想要喝的时候取出来,不要摇动,打开后,残渣应该会沉在下面,只取上面的清酒来喝。”
只是听着,长豫就忍不住咽口水了。
她指使宫女来抱酒,宫女便请示要抱多少。
长豫看看满宝三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五个坛子,忍痛道:“抱两个好了,一人一坛。”
满宝三个也不推辞,直接就一人抱了一坛要拿回房间里放。
小钱氏连忙拦住他们,笑道:“不用放房里,既然是留家里的,那就放在厨房好了。”
放在厨房里,温度更高些,酒发酵得会更快。
长豫就迟疑起来,“我们这两坛也要放在厨房里?”
小钱氏便迟疑起来,“放在哪儿都可以的,只是我想着厨房总是烧火,发酵会快点儿。”
长豫当即道:“那我们的也放厨房。”
她回头对抱着酒的宫女们道:“记得,拿到行宫后放厨房里,我们回宫的时候别忘了带。”
宫女们应下。
拿了酒,明达便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有些怅然的道:“我们得去行宫了,不然太晚了到,太子哥哥会担心的。”
满宝便把他们送出去,还问,“明天要不要我去行宫找你们玩呀?”
明达笑道:“你们要是有空来自然是好的,不过我估摸着你们也不用去行宫,直接去白云观就好,我和太子哥哥说一声,让守卫们放你们上山。”
白云观在距离他们行宫不远的地方,在同一片山区里,不过他们这儿离白云观还要更近一些。
满宝他们都没去过白云观,三人商量了一下便点头应约,五人商量好明天在白云观见面。
将俩人送上马车,目送禁卫军们护送她们启程,满宝便摇了摇手,都不等他们走远便转身回去了。
明天就能见着了,他们一点儿也不留恋。
白云观可比玄都观大多了,在崇山峻岭之上,不过马可以沿着山路到半山腰,山门就设在半山腰处,从那里进去,绵延上山,一路上都有白云观的大殿和侧殿。
而上到山顶,向北遥望的那一座比它还要高的山峰上就是雍州行宫。
只不过,皇室只是把那一座山给圈了下来,并没有将宫殿修建到山顶,现在的雍州行宫还是前朝末帝修建的。
虽然是前朝末帝修建的,但宫殿却还保存得不错,保养得也很不错,山中不仅有温汤,另一边还有冷泉,不管是避暑还是过冬,都是上好的选择。
可惜,皇帝很少能到雍州行宫来,倒是底下的皇子公主们时不时的过来住一段时间避暑。
皇帝太忙了,他要出京避暑,那整个行台都要搬到这里来,虽然这里距离京城只有半日的路程,但依旧无端的增加了许多行政成本,所以自他登基后,他来雍州行宫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倒是太子和恭王常来,熟得就跟京城的皇宫一样,一到地方就各自散开,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但第二天满宝在白云观里看到恭王时便发觉他走路的姿势不太对,似乎伤到了腰,
作为太医,尤其恭王还是她的病患,满宝忍不住多关注了些。
明达看到了,就叹息一声道:“我们昨天回到行宫时才知道,太子哥哥拉着三哥要切磋,三哥推却不过,最后被拉到演武场里摔跤,三哥摔得不轻。”
满宝:“……东宫的属官没拦住?”
“东宫的属官才到行宫就下去安排住宿事宜了,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等收到消息赶到时,前后不到一刻钟,太子哥哥就和三哥切磋了八场了。”
满宝:“……太丢人了,恭王殿下这一年来白习武了。”
一刻钟就输了八场,这是相当于太子殿下一招一扔啊。
到底是自己的亲哥,明达还是心疼他的,于是道:“一会儿你帮他看看吧。”
满宝并没有拒绝,今天不看,回到宫里她还是得看,还不如早治早了。
满宝问:“既然受伤了,他怎么还来?”
“我们来雍州就是要给皇祖母祈福的,自然要来的。”
不然,京里要是知道恭王没上白云观祈福,不仅恭王,就是同行的太子、明达和长豫也都会被问罪,到时候一个只思玩乐,毫无仁孝之心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而其中,必定以恭王的罪名最大,其次就是拉着恭王要切磋,以及为他们这一行人之首的太子了。
满宝没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这么多,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吧,我一会儿就去给恭王看伤。”
太子已经和观主见过,捐了香油钱,由他们为太后祈福。
祈福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念经,免费为雍州城附近的百姓做法事,免费发放福米,消暑药,以及福袋……
太子代表皇帝给出去一大笔钱,并勉励了一番白云观为天下安定所作出的贡献,然后就念经去了,他会念经到中午,吃过午饭就会下山回行宫那边狩猎。
至于明达几人,自然是集体活动之后各自行动了。
明达和长豫商量了一下后道:“你们想不想去行宫看一看?我们可以去冷泉那里玩,那里现在可凉爽了,明天我们再去雍州城里玩一玩,今晚你们就留宿在行宫吧。”
满宝便和白善白二郎商量了一下,然后应了下来,让大吉挑出一个护卫来先回家去报信。
至于恭王,他咬牙切齿的道:“本王要在白云观里为皇祖母祈福。”
太子觉得他是在作秀,因此冷哼了一声,但也没有拦着人。
满宝在白云观后面的客房里给恭王看伤,这种皮肉伤把脉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所以满宝让他把衣裳脱了看。
恭王本来已经解开衣带了,扭头看到满宝长得都快他耳朵了,一时就动不了手了。
这人怎么一下长这么高了?
满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疑惑的问,“怎么了?”
第1879章 辣手摧胖子(给书友“包二丫”的打赏加更一)
恭王便慢悠悠的伸开手臂让内侍来宽衣解带,看着周满道:“周太医,男女有别,你现今这么大了,再看本王的身子,是想要嫁给本王吗?”
满宝瞥了他一眼,没在他眼中看到淫邪,只看到针锋相对,便毫不客气的道:“我看的男人那可多了,我能都娶了吗?而且这关年纪什么事儿?我年纪大了,难道就不记得小时候看过的男人了吗?我记性好得很,就是过了一年,给陛下扎针时看到的龙体也都还记着呢,我是不是也要对陛下负责?”
内侍听得冷汗淋淋,吓得手都抖起来了。
满宝道:“照殿下这么说,我回头去找找魏大人,老唐大人,李尚书他们,我全给他们看看身子,扎扎针什么的,你猜猜,我要不要对他们也负责?”
周满虽未明说,但恭王还是听懂了她的暗喻,内侍自然也听懂了,所以才更抖。
恭王手指发抖的指着周满,“你,你,你不要脸。”
满宝便啪的一下合上了自己的药箱,扭头和一旁低头候着的内侍道:“我只想到公主们体弱,有可能会生病,所以带了常用的药,却没带药酒,白云观里应该有药酒,你去和师父们要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来。”
内侍倒没怀疑周满的说辞,只是看了恭王一眼,得了恭王的点头后才出去。
而另一个内侍已经给恭王脱了衣裳,满宝看到他前胸后背,包括手臂上全是青紫,一块一块的,尤其是后背,侧后腰那里都紫得淤血了,一看就是摔得不轻。
满宝便扬了扬下巴道:“把裤子也脱了,躺下。”
内侍:……若是往常,他一定不会想歪,可周太医才说了那些话。
恭王也忍不住脸一黑,但还是把长裤给脱了,只穿了一条纨裤躺在了榻上。
另一个内侍很快就拿了一瓶药酒回来,他道:“观主说,这是白云观里最好的药酒了。”
满宝接过,打开闻了一下,还倒出来在手心里辨了辨,觉得没问题,就问科科,“没问题吧?”
科科扫描过成分,将其报告单给她看。
满宝意识扫了一眼,放心了,搓了搓手上前,将正要退下的两个内侍留下,“一会儿需要端茶送水什么的,也好吩咐,而且恭王才担心我对他图谋不轨呢,你们留下比较好。”
恭王咬牙切齿的道:“你能对本王图谋不轨?”
满宝就伸手去按他的腰,问道:“难道是恭王相对臣图谋不轨?”
恭王疼的叫了一声。
满宝将他的伤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太子下手果然很知轻重,都是挫伤,完全没伤到骨头。
于是满宝放心的将药酒倒在手心化开,她慢悠悠的和恭王道:“殿下,您身上的伤您看不到,但您的内侍应该看得到,这是淤血了,需要化开,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化开,用这白云观里最好的药酒。”
哼,白云观的药酒再好,那能有太医院的好吗?
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白云观里的道长们五大三粗,不拘小节,泡的药酒自然也是烈得很。
烈酒起效快嘛,感觉自然也特别刺激。
不像宫里泡的是给细皮嫩肉的皇亲国戚们用的,不仅效果好,后劲也绵柔……
满宝一手按下,就按照一定的手法慢慢的一按一推起来,恭王忍不住“嗷”的一声惊叫出声,声音之大吓得内侍们一个激灵,纷纷抬头看过来……
满宝却手都不带抖一下,继续往下按和推。
恭王鬼哭狼嚎起来,叫道:“周满你公报私仇!”
满宝道:“殿下,我这是为您的身体好,这伤得推开……”
手不带停顿的继续往下。
恭王眼泪飙出,叫道:“本王不推了,本王不推了,你快停手。”
满宝继续,“那不行,不推开,明天和后天,您连路都要走不了了,您还怎么回京?”
“嗷——”
“殿下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周满,本王砍了你!”
“殿下,你以贤仁著名,怎么能因为我给您看病就砍我呢……”
“嗷——停手,停手,我不上药了,我不上药了……”
“殿下,您不能讳疾忌医啊。”
“啊啊啊——”
正拿了马鞭打算下山的太子听到这叫声差点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他回头看向后院,蹙眉问:“这是老三的叫声?”
吴公公显然也吓了一跳,连忙道:“似乎是。”
太子转身便快步往白云观的客院去,沉声道:“问一问禁卫军,之前山上可清干净了吗?”
等他赶到客院时,就见明达长豫和白善白诚一起坐在树下的石桌边上喝茶,只是时不时的扭头看着一旁的客房,脸上有些担忧。
太子就顿了顿,恰好屋里又传出“嗷”的一声大叫,他忍不住也看了一眼客房,然后才提着马鞭进去,“老三怪叫什么?“
四人起身和太子行礼,长豫白善和白诚不敢说,明达却没什么顾忌,她皱着眉头不太赞同的看着太子道:“太子哥哥,你对三哥下手太狠了,满宝正在给三哥上药呢。”
知道自己轻重的太子立刻否认,“不可能,孤连他骨头都没伤到,重什么?”
“那三哥怎么会叫成这样?”
太子沉着脸道:“孤怎么知道?”
他不愿意背这个锅,转身便往客房去,都不等人通禀,直接推开门,一眼看见榻上躺着的白花花的人,便回身将门给踢上了,没叫门外的明达和长豫看见。
屋里伺候的内侍连忙跪下行礼,太子挥了挥手,上前去看哭得满脸是泪的恭王。
满宝站在榻边,手上都是药酒,听到开门和关门声便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和内侍们一起行礼,太子一挥手她就站起来继续干了。
哭得认真的恭王没听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也没发现有人进屋了,他就觉得疼,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
满宝一边按,一边听着恭王的嚎哭声和太子解释,“您别看我又推又按的,其实我用的力气不大。”
太子看着恭王后背上那青青紫紫的一片皱眉,“这是孤打出来的?”
满宝肯定的点头。
太子眉头更紧了,然后怪恭王,“你也太不中用了,不就是摔几下吗,孤还没用力呢。”
第1880章 骂(给书友“包二丫”的打赏加更二)
恭王这才看到太子,他不意太子看见他这模样,双手一撑就要起来,结果手才一撑,就感觉到双臂酸疼无力,竟是撑不起来。
太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就要用马鞭戳他,想起这不是下人,而是弟弟,便该用手去戳,见他身上的肉软绵绵的,便一脸嫌弃,“不是说跟着武师傅习武吗,怎么身上竟一点力气也没有?才摔几下就成这样了?”
恭王咬紧了牙关不肯再痛叫,满宝一边按一边道:“太子殿下,三殿下现在已经很好了,不过三殿下,您还可以更好一点儿,回去以后再接再厉呀。”
太子瞥了周满一眼,“你好好说话。”
恭王痛得额头上全是汗,忍不住闷哼出声,就是不叫了,所以就算猜到周满说的话不会好听也没有力气说话阻拦。
满宝道:“书上说了,对于逆境之中的人我们要鼓励,恭王进度是比别人慢一点儿,但一年多的时间能减下五十斤已经很不错了。”
她比划道:“要知道,一开始三殿下可是走路都会喘的,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满宝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要是一年半以前,便是太子殿下在神勇,怕是也摔不动三殿下吧?”
明明是打击太子的话,但太子竟然没感觉到冒犯,反倒是躺着的恭王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来,“周!满!”
满宝继续给他揉搓,不,是推拿……
恭王一时没闭紧嘴巴,惨叫出声。
太子都吓了一跳,然后低头看着恭王,看着他只是一个人就躺满了整个木榻,明明都练了一年,胳膊腿还是白嫩嫩的没多少劲儿,因为痛,他哭得眼泪鼻涕都快要混在一起了。
太子沉思,前面五年中,他就是被这么一个东西弄得狼狈不堪的?
太子眉头紧紧皱起来,目光冰冷的盯着恭王,父皇总是骂他不知好歹,烂泥扶不上墙,只会怪老三,说他从没想过让老三代替他的位置,而老三也从没想过与他争皇位……
当然,事实证明,他爹说的话只对了半句,他是没想过让老三代替他,但老三却是一定想过和他争皇位,还下手干了呢。
那前面那一句里,是不是也对了半句?
他烂泥扶不上墙?
以前他不管怎么努力都生不出孩子来,他觉得朝臣怎么都看他不顺眼,而他一生了孩子,那些为难和诘难似乎一下就变了,虽然他每天还是能收到不少弹劾。
但弹劾的内容,还有折子上的遣词造句却是大变样。
太子想到了什么,一下绷紧了脸,盯着还在哭嚎的恭王,有些烦躁的骂了一句,“废物!”
恭王大怒,骂回去,“你也只会逞匹夫之勇!”
太子冷笑,“孤上马能领兵,下马能打你,我大晋的江山是打出来的,你说这是匹夫之勇,是在说父皇吗?”
恭王道:“父皇都说了,现在国泰民安,需要的是文治,你武功再厉害有什么用?为君者难道还需要御驾亲征吗?朝中的武将又不是吃干饭的。”
太子道:“父皇前几年才说要御驾亲征。”
恭王:……
太子目光越发冷寒,扭头和周满道:“这药酒太冲,孤让人去行宫另外给你娶一瓶来。”
然后又对着恭王说了一句:“蠢货!”
恭王怒不可遏,太子却已经摔门走了,他的怒火便一下冲着满宝和屋里的内侍去了,周满再压不住他,他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还光着身子和浑身酸疼,跳下木榻,伸脚便踹翻了屋中的桌子……
桌子是翻了,但他也躺下了,顺便还抱着小腿惨嚎。
两个内侍吓得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满宝看着坐倒在地上的恭王,脑海里只有一道声音:完了——
满宝连忙要去扶恭王,两个内侍也从地上爬过来要扶,结果出离了愤怒的恭王挥手将他们都推开,眼睛发红的大吼道:“滚开,本王用你们假惺惺的,我,我要砍了你们,我要都砍了你们。”
屋外的明达等人察觉不对,连忙奔来,伸手就要开门,被听到动静的满宝上前按住门,她道:“不要紧,你们在外面等一等,恭王殿下就是心情不太好。”
门外的明达便一顿,有些迟疑。
白善皱了皱眉,劝俩人,“那我们就在院子里再等一等吧,药酒刺激,一按一推肯定更疼,就是五大三粗的武人有时候都忍不住痛,更别说恭王了。”
明达皱眉,直觉不对,先前三哥也叫得厉害,可没这样大的动静,主要是太子哥哥刚气冲冲的走了,怎么三哥也气起来了?
白善当然也知道不对,但满宝既然不愿意让他们进去,那就说明他们进去了,情况只会更坏,所以他自然要帮她拦住人。
明达最后还是被说服了,拉着担忧好奇的长豫回到院子里继续坐着等。
白二郎心里有许多的话想说,但当着她们的面他也不好和白善说悄悄话,只能用力的憋着。
按住门的满宝静静地等着坐在地上的恭王砸完手边的东西,两个内侍已经吓得跪趴在地上,满宝上前,站在恭王身侧,心里其实是有很多不解的,但她依旧一脸平淡深沉的道:“王爷,您气什么呢?太子殿下那句又不是只骂您。”
恭王眼睛通红,恨恨的看向周满,“你说什么?”
“太子殿下也是在骂他自己呀。”
虽然满宝不理解太子为什么要骂他自己,但以她半挂子心理医生的水平来看,刚才太子之所以那么愤怒,表现那么异常的骂一句蠢货,那是一词双用,不仅是在骂恭王,也是在骂自己。
恭王一脸不相信的瞪着周满。
满宝肯定的点头,“您都这么惨了,还躺在榻上动不了,太子殿下就是骂您也不至于把自己给气得脸色发青,最后还转身就走吧?”
恭王略微冷静了一些。
满宝道:“很显然,太子殿下也是在骂自己,就是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缘由给气成了那样。”
恭王就疑惑的道:“难道他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个蠢货了?”
满宝:……太子蠢不蠢她不太确定,但恭王一定不比太子聪明就是了。
一旁跪着的两个内侍瑟瑟发抖,头死死地埋着,不敢抬起一丝来。
满宝幽幽地问道:“三殿下,您要不要看一下腿?”
恭王这才觉得小腿很痛,痛得他仰倒在地……
第1881章 忧伤
等满宝从屋里出来时,恭王已经穿好了衣服躺在了榻上,整个人就跟才被水里捞起来一样。
明达和长豫立即上前关心的问,“我三哥怎么样了?”
满宝一脸的伤心,深深的后悔道:“恭王殿下他……他小腿骨折了。”
“啊?”明达小脸怒气升起,生气的道:“太子哥哥太过分了。”
满宝却更伤心的摇头道:“不是和殿下切磋骨折的,是恭王殿下他踹桌子的时候折的。”
明达和长豫:……
明达这才想起来今天一早三哥还跟着他们一起从山门处走上来呢。
伤筋动骨在这时候可是大伤,明达很是忧虑,“那怎么办,三哥以后会不会瘸?”
满宝道:“我给摸了一下,骨头没错位,折得也不是很厉害,接下来的两个月他只要不乱动,不会瘸的。肯定能恢复成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为了以防万一,满宝还付了积分让科科仔细的扫描过呢,他断开的那节骨头没有错位,而且还黏连了一部分,不过再多动一动,那骨头肯定会断开错位的。
满宝认真的看着明达和长豫道:“一会儿你们安慰安慰恭王殿下,让他一定要注意,不然真的会瘸腿的。”
明达脸色微微发白的点头。
俩人立即进去看恭王,满宝则吩咐宫人去找些木板来,她要给恭王固定腿,等把人抬回行宫她再动手治疗。
她手上的药不够。
等人都走了,白善这才看了眼在屋里和恭王说话的两位公主,压低了声音问满宝,“恭王何至于失态如此?”
满宝很忐忑的揪着手小声道:“我和太子一起气的,我也没想到平时看着奸诈容忍的恭王会一下炸了。”
炸了就炸了,竟然还受伤了。
气一气,最多伤肝伤气,那东西在身体里,除了太医谁看得出来?
可伤在身上就不一样了,满宝道:“我已经可以想见,回到京城后我会受多重的罚了。”
白善也忧虑起来,恭王的腿早不断晚不断,偏在满宝给他治伤时断,甭管她有错没错,失职之罪是逃不掉了。
白善便悄悄看了一眼屋内,压低了声音道:“趁着罪责还没有更深,你先缓一缓恭王的怒气,至少让他回京时不要告你的黑状。”
满宝一脸忧伤的道:“这可怎么缓呢,我们一直势如水火,刚才气的人,现在去讨好,你觉得可能缓和吗?”
白善蹙眉想了想,然后摇头,“不可能。”
满宝眼泪都要漫上来了,这还是她当太医以来第一次如此大的失误呢,果然莫老师说得对,作为大夫,要和病患搞好关系,如果实在搞不好,那就不偏不倚,只做该做的事儿。
她之所以有今日之祸,就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做了偏倚之事。
白善见她这样,便叹气道:“先给他治伤吧,接下来两天别惹他生气了,我一会儿去找禁卫军,让他们给恭王准备马车。”
既然和解已经不可能,那就只能尽量减少恭王接下来可能累积起来的怒气了。
好在他们还有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他的怒气应该也消一些了吧?
一旁的白二郎挠挠脑袋,问道:“刚才太子和恭王吵什么,怎么吵成了那样?”
白善也看向满宝。
满宝就叹息了一下,小声将刚才里面的事儿大致说了一下,然后道:“我看太子殿下怒气冲冲,最后那句与其是在骂恭王,倒更像是在骂自己,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白善便若有所思起来,他安抚满宝道:“你先去给恭王治病吧,我去安排车架。”
满宝忧伤的点头,见白二郎跟着白善一块儿去了,便深深地叹息一声,转身回屋面对恭王。
恭王已经和缓了脸色,对两个妹妹道:“并没有大碍,难得出宫一趟,你们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去。”
长豫从小没少被恭王关照,闻言眼泪就下来了,拉着恭王的手道:“三哥,我们还是在这里陪着你吧。”
恭王可不想让她们陪,她们在身边他还得强忍着疼痛应付,她们不在,他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哪有那么多顾忌?
因此他用力反对,便对红着眼眶的明达道:“你身子不好,这次出宫本就是要给你散心的,我这不是什么大伤,还是去玩吧。”
说罢,他掀起眼眸看了一眼周满,切齿道:“何况,这不是还有周太医在吗?”
明达和长豫一起回头看满宝。
满宝正在心里思考怎么给恭王治伤,见三人一起看着她,便点了点头道:“你们去玩吧,恭王这里有我呢。”
明达迟疑了一下才起身。
满宝便和她们一起出去,对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两个内侍道:“我正好要准备些东西,你们出来,我吩咐你们去拿。”
两个内侍都没敢抬头看恭王,直接就跟着满宝出去了。
满宝特特将明达拉到一旁道:“你那缺不缺人,要不要把这两个内侍带走?”
明达便看过去,这是三哥被禁足后宫里另外给他调派的小太监,她很少看到他们,应该是平时只在外面跑跑腿,递些东西的。
虽然她不知道屋里出了什么事儿,但以这动静和满宝连门都不让他们进去的样子,应该是三哥很不好的状态让他们看去了。
若是太子哥哥,她倒不怎么担心,就算他们看见了太子哥哥的丑态,最多也是被调到别的宫殿去,可三哥……
他们恐怕会被找借口处理掉。
明达素来细心和贴心,对上满宝眼中的祈求,她便叹息一声后点头,“三哥受伤了,身边需要几个贴心一些的人,我从我身边调两个人过来吧,这俩人就去我那儿听吩咐。”
满宝松了一口气,拉着明达的手道:“多谢你了。”
明达笑道:“何至于此。”
她想到了什么,笑容微顿,拉着满宝的手:“等回到宫里,我和你一起去见父皇吧。”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算了,你要是去了,陛下说不得会更生气的。”
第1882章 一口之力
明达便忧虑道:“那父皇要是罚你怎么办?”
满宝虽然也忧虑,面上却笑道:“没事儿,只要恭王安康,罚也不会很重的。”
明达就认真的看了看满宝,半响后点头。她扭头看向不远处候着的两个内侍,见他们满头满脸都是汗,整个人惶恐得不行,便招手道:“你们以后就跟着我了,我会让另外的人来伺候三哥的。”
内侍们一愣,立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明达磕头,劫后余生般的应了一声“是”。
俩人抬头悄悄的看了一眼周满,然后低着头对视了一眼,头低得更低了。
明达将俩人带走,不一会儿就将自己身边两个比较得用的内侍拨了过来给恭王。
满宝正拿了木板给恭王固定小腿,因为绳子帮得紧,他有些痛,所以没发现身边的内侍换了。
等他发现时,他已经从白云观里回到行宫,内侍们要帮他换洗衣服,他这才发现人换了。
换了不少,换来的两个还是自家亲妹妹身边比较得用的两个内侍。
恭王用他已经断了的腿想都知道是周满干的。
他本来才消了一些的怒气登时腾的一下冒了起来,挥手就将手边的杯杯盏盏全砸了。
两个内侍连忙跪下请罪,不过脸上并没有多少惶恐。
他们是明达公主的人,只是暂时到恭王身边来伺候的,过后还要回去的。
恭王便是再怒也不会惩罚他们的,果然,恭王砸了东西后就怒气冲冲的大喊道:“周满!”
满宝才给他的断腿上药上好夹板,此时正坐在偏房里和来看她的白善用饭呢,听到恭王的大吼声,便抬头和白善对视了一眼,然后放下碗筷过去。
两个内侍已经起身收拾碎掉的杯盏了,满宝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心痛,听说这一套杯盏就要二十两左右呢,是上好的瓷器。
恭王胸膛起伏,指着周满骂道:“周满,你是何意,凭什么把本王的人调走?你不过一小小太医,竟敢插手到皇子身边来,谁给你的胆气,东宫吗?”
他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周满,冷笑道:“要我说,父皇就不该将你留在太医院呢,满朝文武谁不知你是太子的人,父皇竟放心的让你在后宫行走……”
站在门外等候的白善皱紧了眉头,不由看了院子一眼。
或许是知道恭王今天心情不会太好,所以行宫里的宫人能躲着这边走便躲着这边。
但再怎么样,这也是人多眼杂的行宫,恭王的这些话传出去他会怎么样白善不管,但周满一定不会落得好。
这么一想,白善有些站不住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跨步进去,疾步转入内室看满宝。
满宝都已经打定主意这两天他骂任他骂,不然他又一个激动摔断腿怎么办?
见白善进来,她便惊讶的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恭王也眼睛冒火的看向白善,相比于隔三差五就能见到的周满,他和白善见过的次数不多,但他知道,他们俩是一伙儿的!
他正要怒斥,白善已经低声道:“殿下不想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那样骂您和自己吗?”
恭王的怒火便一顿,疑惑的看向白善。
白善却没作答,而是上前几步站在了他的床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殿下觉得自己还有争位的机会吗?”
恭王脸色一滞,瞪着眼看白善。
白善便轻笑一声道:“殿下,您没有机会了不是吗?就算最后不是太子,也绝对不可能是您。”
那一瞬间,恭王心头冒起许多想法,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如果说一年前他还在挣扎,但在半年前太子妃生产后他就知道他再没可能了。
白善的声音几不可闻,“殿下,虽说皇家无亲情,太子是与您有仇,但他与您一母同胞,您可以看一看当今,其他王爷若起反意的后果,益州王何以可以保存一儿一女?不就是因为他与陛下是一母同胞吗?”
恭王才冒起来的想法就被一桶冰水给浇灭了。
他爹登基以后也有几个叔叔看不惯,借着先太子的名号造反,最后被抓到无一不被砍了,包括家小一起。
他们和益州王的区别就是不同娘,和他爹是同一个爹,却不是同一个娘。
白善见他蔫了,便更靠近了些,低声道:“殿下这一年来不断的闹脾气,难道就没有想过以后吗?”
满宝忍不住去看白善,他怎么教起恭王来了?
白善道:“没错,以后,殿下于皇位是不可能了,但您就没想过陛下千秋之后的事儿吗?”
恭王胸膛起伏,眼睛发红的瞪着白善。
“殿下一直不就仰仗着陛下的宠爱为所欲为吗?那陛下千秋之后,您没了当时皇帝的宠爱,反而还多了许多厌恶,到那时您怎么办,您的妻儿子孙怎么办?”白善冷静的道:“古人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殿下何不趁着现在情势还有利于自己时修好与太子的关系?”
这不可能!
恭王红着眼睛暗想,他跟太子抖了五六年,早已仇深似海,怎么可能还修好?
白善却道:“再怎么样,殿下和太子殿下体内流着一样的血,何况陛下和皇后娘娘还在呢,你们的关系坏了五年,那就用十年的时间去修好,臣不信修不好,才太子殿下不是还心疼您,让人给您送更好的药酒来吗?”
说到这里,恭王想起来了,戒备的看着周满道:“你用太子的药了?”
满宝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他在想什么,颇为无语的道:“殿下,太子殿下不会在这种事上害您的,而且我会害您吗?我是给您治病的,您有个好歹,我脖子上的小脑袋还要不要了?”
恭王却道:“假仁假义,他想拿本王去搏好名声……”
“太子殿下不会用您去博好名声的,”满宝打断他的话,“太子但凡知道维护自己的名声一些,他就不会跟您切磋了。”
恭王大怒,“那是切磋吗?那是殴打!”
白善瞥了一眼周满,止住她要争辩的话,和恭王点头道:“殿下说的都没有错,所以您觉得太子殿下是在搏名声吗?”
恭王不说话了。
第1883章 劝和
白善这才揭开谜底,压低了声音道:“太子殿下之所以又骂您又骂自己,不过是因为想通了。”
恭王下意识的接道:“想通什么?”
“想通了往日之过不是殿下您的过错,太子殿下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所以您看,连太子殿下都认识到了自己对您的误解和过错,你们兄弟间的误会又怎么会解不开呢?”
恭王皱紧了眉头,不想相信白善的话,但他和周满都说老大那话不止是在骂他,也是在骂他自己。
而白天老大的怒气的确来得有些怪异……
恭王的心里动摇起来,一时不知该信他们,还是该相信自己。
白善见他面色迟疑,更加卖力,“殿下不相信,不如接下来两天仔细看看,臣敢发誓,太子殿下不会趁您身体不好而欺负您,反而会照顾您,这样足可见太子殿下对您的兄弟情。”
恭王听着都想吐,更别说相信了。
但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告诉自己白善或许说的是真的。
迟疑间,恭王便打算等等看,看看这两天太子会怎么做。
白善这才看了满宝一眼,悄悄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俩人一起出去。
“你要转移话题,可万一太子殿下不配合呢?”
白善道:“若能趁此修复太子殿下和恭王之间的关系,我想陛下会宽容一些的,至于太子那里,他既然肯给恭王好的药酒,自然也肯给别的东西。你去找一趟明达公主,让她帮忙。”
满宝瞬间就明白了,小声道:“你要两边瞒?”
白善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那怎么办呢?总不能让你回去被罚吧?感情这种事,你来我往,次数多了,自然也就加深了。更何况他们还是同一血脉的兄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满宝便沉思了起来,她不太想让白善参与此事,毕竟,皇家兄弟间,真情来得快,去得也只会更快。
将来他们兄弟要是再闹掰,那在中间牵线说和的白善恐怕就哪儿哪儿都不是了。
对于皇家的这种纠葛,作为臣子的守则就是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要不是为了她,他肯定当看戏一样的,怎么会伸手?
满宝低下头去点着脚尖不说话。
白善似乎知道她纠结的点儿,他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人,这才伸手拉住她的,他捏着她的手认真道:“我们是未婚夫妻,夫妻是一体,你受罪,自也是我受罪,不管将来如何,先将眼前的难处过了再说,将来的难处,我们还有许多的时间去应对。”
“何况,”白善微微抬着下巴,自信的道:“将来他们兄弟要是再反目,怎知我就是那随波之叶,毫无反应之力?”
满宝看着他,心砰砰的跳起来,半响才红着脸点头,干脆的应了一声“好!”
让明达公主帮忙并不困难,不说满宝和她的关系,就是说为了修复太子和恭王的关系她就很愿意帮忙了。
于是,晚上恭王睡下前,内侍端了一碗燕窝粥上来道:“王爷,这是太子殿下吩咐人做的,说您现在身上有伤,不好饿着肚子,但也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所以让人做了燕窝粥给您。”
恭王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内侍手里的碗,不肯去接,“这话是太子说的?这粥里莫不是放了毒?”
内侍似乎是吓了一跳,扑腾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的道:“不,不是,这话是吴公公说的,太子殿下吩咐人是说,是说……”
恭王怒气冲冲的问:“说什么?”
“说不能让老三饿着,不然饿坏了,回头陛下问起罪来又是我的错了,然后吴公公就吩咐了人去煮了燕窝粥。”
恭王觉得这话像是太子说的,这才放心的伸手接过燕窝粥喝了,只是心里依旧很不服气,冷声道:“本就是他的错,他要是不对本王动手,本王何至于如此?”
他还想要口出恶言,但想到白善的话,他又咽了下去,算了,为这种事再和老大积累怨气不值当,他以后要是真当了皇帝和他算账……
恭王心里有一口恶气,他感情上不想和太子服软,但理智又告诉自己,继续下去对自己和妻儿都没有好处。
恭王硬生生的憋住了这口气,挥手让内侍下去。
内侍退出房门后,低着头去和等在偏殿里的主子禀报,他说的话和恭王说的话,他都一字不漏的禀报。
明达挥手让他退下,叮嘱道:“好好照顾恭王。”
“是。”内侍躬身退下。
等人走了,长豫这才跳起来惊讶的看着白二,“你,你竟然能写出差不多一样的情景?”
白二郎想说这不是他一人写的,这是白善和满宝合理推断后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写的。
但瞥见白善对他微微摇头后,白二郎便没把实情说出来,而是含糊道:“我会写话本嘛,只是推断推断还是可以的。”
明达也看了他好几眼,然后问道:“那依你说,接下来我三哥会不会接受太子哥哥?”
众人的目光之下,白二郎也不能和白善周满眉来眼去,只能自己想了想道:“一次不会,那就示好二次三次,次数多了,恭王心口的那口恶气消了,自然就会了。”
好比他,被欺负多了,白善给他些好吃的,满宝给他两本好看的书,一次两次示好,他心里再生气也会消了的。
白二郎挠着脑袋道:“就是太子的脾气也不像是示弱的,这次还好,公主提了一句,让太子同意让下人去做粥,算是太子干的,但接下来呢?”
白善道:“还有我们呢,不必做太多的事儿,略在恭王面前提一提就好,太过刻意反而不好。”
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头疼起来,都不太明白这个度。
白善似乎知道她们的烦恼,眼光微闪,他笑道:“明天公主们可以看一看,体会体会。”
明达看了白善一眼,又去看满宝和白二郎,半响后缓缓点头,“那就有劳你们了。”
白善笑道:“这次也是运气,若恭王不受伤,我们便是想修复两位殿下的关系也是不成的,这次的难倒成了机会。”
第1884章 两边努力(二月月票加更11)
长豫连连点头,笑道:“也是你们敢想,我就想着接下来把太子哥哥和三哥隔开就好了,三哥已经受伤,可不能再和太子哥哥吵架了。”
明达若有所思起来。
白善便对明达公主郑重道:“等回到宫中,还请公主将此事上报给陛下,子女间的矛盾,做父母的,有时候不好过于插手,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才是好的。”
明达总算确定了白善的目的,冲他笑了笑道:“我会和父皇母后建议的。”
白善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看了满宝一眼,伸手牵住她的手道:“夜深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便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和两位公主行礼离开。
白二郎自然是跟他们走的。
长豫看着他们手拉着手离开,说不出的羡慕,“其实青梅竹马也挺好的,奈何我总是在宫里,并没有青梅竹马的人。”
明达从她两个哥哥的糟心事上回神,闻言笑道:“姐姐现在和魏玉不也情投意合吗?”
长豫道:“不及他们十分之一。”
明达却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天下情深之人多的是,姐姐要是都羡慕,怕是一生都羡慕不来,要我说,魏玉和姐姐就很不错。”
长豫想了想后道:“这次端午,也不知道他往宫里送东西了没有。”
明达便抿嘴一笑,“明日回家就知道了。”
不错,本来计划第二天去逛雍州城的,但因为恭王摔断了腿,所以大家已经决定第二天就启程回宫。
作为当场唯一的太医,且和恭王摔断腿有那么一点儿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周满自然要护送恭王一起回宫了。
白善不放心,自然要跟着,师姐师兄都跟着走了,白二郎自然也不愿意一个人回去面对大人们的问话,因此也要回去。
大吉隐隐知道他们闯祸了,却不知道他们到底闯了什么祸,毕竟他们这些护卫不能近前,白善他们不说,他们就只能两眼抓瞎。
不过,他们不说,他却会问。
一大早,行宫里的人开始准备东西启程,大吉便找到白善,询问可要给家里去信,毕竟他们要直接回京,怎么也要和庄子那头的人说一声,以免他们干等着。
白善这才想起来,祖母和周伯父他们还罢,先生那里却是瞒不住的,现在不说,等先生收假回崇文馆肯定也会知道。
坦白还能从宽,说不定还能从先生那里讨些主意。
于是白善头疼的去给先生写信去,没办法,满宝要照顾恭王,二郎就别想了,让他写信,怕是不仅会漏底,而是把他们将来的打算和小心思都能漏给先生。
等大吉拿到信时,行宫的人也都准备好车架,开始将恭王抬到车上了。
他远远的看了一眼瘸腿的恭王,转身便找了一个护卫,将信交给他道:“快马加鞭将信送回去,悄悄和老夫人说,少爷他们好像闯祸了。”
护卫拿了信便上马离开,比他们的车架还要快一步离开行宫。
他们之所以这么慢,全都怪太子。
之前太子为了折腾恭王,特意不许带多余的车架,甚至到了行宫后,为了以防恭王回京时改用车架,他还让人检修行宫里的车,轮子什么的全都拆了检查一遍。
因为拆得太多,而且随行的人知道太子的意思,所以一架都没开始修复,还是昨天下午决定今天要回宫了,宫人们这才紧急修车,把轮子什么的装上。
因为是才装的,今天早上还要再例行检查一遍,不然行到中途车架若是出事,他们这一行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为求安全,那速度就快不了,等太子终于可以上马走时,太阳都蹦出山头了。
这距离太子计划启程的时间慢了近半个时辰,他很是不高兴,整张脸都是臭的。
长豫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小声和明达抱怨,“太子哥哥起的也太早了些,天没亮就叫我们起来启程,让我们白等了这么久。”
明达也不习惯如此早起,同样犯困,不过却道:“天热呢,太子哥哥也是想早点儿回到京城。”
长豫又打了一个哈欠,看向前面道:“满宝好似和三哥在一辆车上。”
明达点头,道:“车架颠簸,三哥腿伤着,满宝肯定要多看看。”
其实,周满觉得她完全没必要看着,腿都包好了,他只要不是自己把腿放到地上用力,基本上没什么毛病,车架颠簸完全不会影响到他的伤腿,又不是车翻了。
不过恭王总是叫着这儿痛,那儿难受,满宝只能无奈的跟上。
没办法,自己做的虐,只能自己守着,偶尔还要替太子在恭王面前刷一下好感。
“这辆车架还挺宽敞的,太子殿下吩咐了人安排的……”
等走到半路,有内侍送水上来,并通知队伍停下休整,满宝继续嘀咕,“太子殿下何时这么贴心了,竟还半途休息?”
趁着休息过来看恭王和满宝的明达几个顿了顿脚,不由回头去看白善和白二郎。
白善微微点头,没错,要的就是这种不经意。
恭王虽然依旧没有好脸色,但也知道,太子此举的确是在照顾他,毕竟他们来雍州行宫时太子一路飙马,别说休息了,还总嫌队伍走得慢呢。
还是一口气跑到了莆村才停下的。
而此时,太子正皱紧了眉头和东宫属官、禁卫军领队等抱怨,“断个腿而已,又不是半截身子都断了,孤已经让队伍放慢了速度,这才走多久就要休息了?”
禁卫军领队只能低头道:“公主说,恭王身上不适,慢一些也没什么的。”
出发前,皇帝可是特意嘱咐了,要照顾好明达公主,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听公主的,大事再请太子示下。
东宫属官也劝太子,“殿下,恭王身上的伤……此时贴心一些更好,回到宫中您还要和陛下请罪呢。”
太子一点儿也不怂的道:“孤是和弟弟切磋武艺,谁能说什么?”
恭王会受伤,那是因为他太次了,而且他问过周满,他身上那些伤看着可怖,但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全是皮肉伤。
第1885章 痛哭
马车缓慢的进城,又进了皇城,然后竟一路进到宫中去了。
有在节假日加班的官员看到车架入宫,都微微皱眉。
能在宫里乘坐车架的,除了太后和帝后,也就只有明达公主了。
那还是因为明达公主体弱,不过她很少会用这项权利,更多的是自己走路蹦跶。
以前还有恭王,但后来因为恭王犯事被禁足,这项权利已经被剥夺了,这车架是……
没等他们上前探究,已经有宫人抬了一个坐辇来,于是车架上了四个孔武有力的内侍,小心翼翼的将恭王抬了下来,底下又有四个孔武有力的内侍接着,小心翼翼的给挪到了坐辇上。
太子在一旁看见,没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只是骨折了右腿而已,用得着吗?
别说还有拐杖,蹦都能蹦下来吧?
正想上前一探究竟的官员们纷纷停住了脚步,远远的观望者,然后凑在一起说小话,“恭王这是怎么了?”
“似乎是伤了腿。”
“他们不是去雍州的白云观给太后祈福吗?怎么还伤了腿?”
“会不会……”就此瘸了?
话未出口,但意思很明显。
“应该不会,你们看站在一旁的周小大人的表情。”
大家纷纷朝周满看去……
满宝正袖手旁观,显然也被宫里的这一番操作给惊住了,站在她身边的白善和白二郎跟着张大了嘴巴。
明达和长豫已经从车上下来,因为太阳太大,加之旅途劳顿,明达也难得的坐一次车架,拉着长豫一起。
白善扭头问满宝,“我们能跟着你进去吗?”
皇帝这番操作,他很担心满宝呀。
路过的太子瞥了他一眼后道:“跟上吧。”
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总觉得去了以后会跟他爹吵起来,白善这人素有机智,且嘴巴也很厉害,说不定能代替周满替他分担一些责骂。
于是有了太子的点头,白善便光明正大的跟着去了。
白二郎则是悄咪咪的混过去,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一路到了太极殿,帝后带着恭王妃等在正殿,恭王一被抬进去,皇帝便腾的一下站起来,直接从座椅上奔下,“三郎——”
恭王一看到皇帝,无数的委屈涌上心头,也忍不住叫了一声,“父皇——”
皇帝上前看他的腿,却被恭王一把抱住腰,二十好几,还胖乎乎,虎背熊腰的人就这么抱着皇帝大哭起来,“耶耶,儿好痛啊。”
皇帝竟然没忍住眼泪,老泪流下,一边去拍他的后背,一边去看恭王的腿,痛心的问道:“怎么会摔断腿的,你怎么这么不当心?”
恭王哭着张嘴就要告状,“是太子……”
白善脸色微变,拉着满宝跪下打断他的话道:“陛下,臣等有罪,未能照顾好恭王。”
满宝连连点头,表示认罪。
这一打岔,恭王想起昨天晚上白善说的话来,于是脸色变幻了几下,只是正巧皇帝正抬头看向白善和周满,所以没留意,却被皇后看了个正着。
恭王犹自不觉,来回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收了告状的心,违心的和皇帝道:“父皇,是儿臣自己不小心滑了一下。”
皇帝疑惑,“那你刚才说太子什么?”
太子掀起眼皮看了恭王一眼。
恭王背对着他,没看到,只是道:“太子哥哥今天挺照顾儿臣的。”
恭王常说太子的好话,但太子对恭王总是不假辞色,所以皇帝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只是眯着眼看向太子,以及跪着的白善三人,最后定在周满身上,沉声问道:“朕听下人禀报,说恭王摔断腿时你就在屋里给恭王治伤?既然是治伤,又怎么会摔断腿?”
满宝张了张嘴,看向恭王,这要怎么说?
实话实说是恭王去踢桌子?
她这样吞吞吐吐,皇帝更加怀疑,忍不住眯起眼睛来盯着他们看。
白善并没有让满宝在这件事上撒谎的意思,作为太医,她是不能在病情上撒谎的。
但说不说,他们却可以选择。
错他们可以认,但实情却不能由他们说。
果然,三人一低头,一直沉默的太子便道:“周满只是个太医,她也拦不住恭王去踢桌子……”
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与其等皇帝从禁卫军和随行的宫人那里知道详情,还不如他来说呢。
恭王没想到他这边体贴的替太子遮掩,太子却拆他的台,顿时怒了,不过当着他爹的面,他没发火,只是抱着他爹又哭起来。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皇帝心疼的拍着恭王,就喝问太子,“三郎好端端的去踢桌子做什么?你看到了?”
“没看到,我当时已经走了,但这事儿在行宫里又不是秘密,您不信就问明达和长豫。”
皇帝就扭头去看他两个闺女。
长豫低下头,明达则点了点头。
皇帝就没好气又心疼的问恭王,“你没事踢桌子做什么?要是发火,砸东西便是,怎能伤害自己的身体呢?”
恭王张了张嘴,他才说了太子好话,这会儿让他在父皇面前反口说太子的坏话有点儿困难。
太子却自曝道:“或许是因为孤骂了他?”
皇帝瞬间大怒,“你骂三郎做什么?”
虽然怒气冲冲,但在场的人都感觉得到,皇帝对太子的怒气没有一开始的那么大了,不然,他不会发作出来。
太子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路程告诉皇帝,只是冷哼了一声道:“骂他一句怎么了?我又没骂错,父皇你不知道他有多废,都跟着武师傅学了这么久的武艺了,我拉着他去演武场切磋,愣是对不上一招,这也就算了,摔了两下而已,竟然就嚷嚷着看太医,看了太医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恭王忍不住了,叫道:“我没有要看太医,是明达把她找来的。”
他要知道让周满治病是这样的后果,打死他都不治了。
这下连皇帝都忍不住说了恭王一句,“你妹妹这是为你好,你怎能因此而怪你妹妹呢?”
恭王瞬间贴服了,他就知道,他跟明达比起来,父皇就是更疼明达。
而周满和明达交好,恐怕这次也拿她没办法,恭王蔫了。
第1886章 踢人
皇后看着,这才扶着恭王妃的手上前,打断他们道:“把人抬到后殿让萧院正他们看看吧。”
皇帝这才想起这事,现在还是看伤要紧,于是连忙让人将恭王抬到后殿,萧院正他们候在外面,直接跟着恭王走了。
临走前,他还忧心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满。
他们一走,皇帝便坐回了椅子上,沉声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谁来禀报都会有所偏颇,最后是跟着他们的禁卫军领队来禀报的。
从太子和恭王切磋,到明达公主请周满给恭王看诊,再到不知太子和恭王说了什么,恭王气得自己踹桌子把腿给踹断了,再到他们临时决定今天回程。
虽然都是表面的东西,但这也足够皇帝了解事情的原委了。
皇帝便对着太子大发雷霆,三郎他根本不擅武艺,他走路都喘,结果你竟然拉着他切磋武艺,那不是故意找借口打他吗?
太子站着听骂,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皇后也觉得太子是故意的,所以并没有拦着皇帝骂他。
骂完了太子,皇帝便冲着周满去了。
他眯着眼睛怀疑的看着周满,“你身为太医,竟让恭王在你眼皮子底下断腿?”
满宝低下头去。
皇帝便冷哼道:“出去外面跪着。”
满宝便乖乖的起身退出去跪着,白善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明达公主后也退了出去。
白二郎也只能跟着,他没想到自己来看热闹,竟然得了一场跪。
和满宝跪在殿外时他还有些懵,扭头问和他隔了一个满宝的白善:“我们为什么要来?”
白善横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走也没人拦着你。”
白二郎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算了,来都来了,跪都跪了。”
总感觉现在走要更坏。
周满三个被罚到外面跪下,禁卫军领队和内侍等也都退下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一家子了,恭王妃跟着恭王去后殿,不算有外人,于是皇帝从上面急奔下来,一脚踢向太子,直接将人踢得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太子跪着,手一撑着又站了起来。
皇帝见他如此犟,伸脚又踢了一下,皇后不拦,一旁的长豫吓得花容失色,脸色都发白了。
明达冲上去,拦住皇帝的第三脚,“父皇,三哥摔断腿是谁也想不到的,您不能把这件事全怪在大哥身上……”
她抱着皇帝的胳膊哭道:“父皇,难道你要把大哥的腿也踢断吗?”
皇帝这才忍了怒气,指着外面道:“你也出去跪着!”
太子转身便出去。
跪在外面的三人看到太子一瘸一拐的出来,都吓了一跳,然后悄悄的挪动了一下挤在一起,连太子都被揍了呀……
太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在他们前面三步的地方跪下。
尚姑姑连忙拿了一个蒲团追出来,愣是给太子垫在了膝盖下。
满宝三个看见,又不由自主的挪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觉得本来就硬邦邦的青石板更硬了。
他们也想要个蒲团……
殿里,明达正在给皇帝抚胸平怒,顺便不动声色的给太子和满宝求情,“父皇,这事儿的确是怪不了大哥和满宝的。”
皇帝心里却很怀疑,“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怎么三郎就气得踹桌子了?他脾气一向好,要不是气急了是不会踹桌子的。”
觉得恭王脾气好的,全家恐怕除了父皇也就长豫了。
明达是知道三哥的脾气的,皇后更知道,她掀起眼皮看了皇帝一眼,懒得理他,直接问明达,“三郎身上除了骨折还有什么伤?”
“没了,他和大哥切磋摔出来的都是皮肉伤,满宝说不打紧的,”明达顿了顿后道:“父皇,大哥的武艺您是知道的,他要是真想打三哥,抓住他要切磋时就不止那点儿擦痕了。”
皇帝吹胡子瞪眼道:“那还得谢他手下留情了?”
明达突然坦诚的道:“父皇,之前三哥做的事太过分了,不说这四五年间他和大哥在朝堂上的争斗,就看他私底下对大哥做的那些事情,前年大哥失去的那个孩子……”
皇帝一下说不出话来了,半响后颓然道:“我已经罚了你三哥……”
“但大哥怒气不消,他们就不能和好,父皇,他们总这样针锋相对,将来可怎么办呢?”
皇帝眼睛都红了,很有些伤心的道:“是啊,可我能怎么办呢?我是大郎的父亲,也是三郎的父亲,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我要砍了三郎给他请罪吗?”
皇帝越说火气越大。
皇后就道:“如果不能一碗水端平,那就不要插手孩子们的纷争,让他们自斗去,一切照着律法来。”
皇帝坐着没说话。
明达还拉着他的手,半跪在他脚边道:“父皇,这次倒是一个机会,白善和周满他们说,这一次让大哥和三哥将心中的怨气发出来,再多来往,感情总能修复的。”
皇帝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明达就将那天晚上白善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她道:“父皇,您就没想过,将来大哥接手后,三哥要怎么办吗?”
皇帝就沉默了,他显然是想过的,但对于两个儿子现在的情况,他显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希望他们将来不要再交恶就好。
明达道:“白善也问过三哥这个问题。”
皇帝就抬起头来看向明达。
明达微微点头,道:“三哥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也想过的,所以他是想和大哥搞好关系的。”
皇帝立即拍着大腿道:“我就知道三郎是最乖的,可现在是你大哥那个犟脾气……”
明达立即道:“大哥也软了态度的。”
皇帝怀疑的看着明达。
明达非常肯定的点头,“满宝说,那天大哥不知道为何骂了一句蠢货,就是因为这一句三哥才失控的去踹桌子,但满宝说,他觉得大哥那句不是在骂三哥,倒像是在骂自己,后来对三哥脾气就好了很多,不仅让人给三哥送好的药酒,还让人给三哥安排车架,连饮食这样的小事都会过问一两句。”
第1887章 都是偏心
见皇帝有些怀疑,明达便道:“虽然态度还是不好,明明做的是为对方好的事儿,却非要说不好听的话……”
一旁的皇后就道:“这点儿倒跟你父皇有些像。”
皇帝:……
皇后就对皇帝道:“你们父子脾性太像了,尤其是像你年轻的时候。”
皇帝不信,“朕才不是他那个狗脾气呢。”
皇后笑而不语。
皇帝自觉受到了伤害,于是拉着明达继续讨论让两个儿子和好的大计来。
明达就将白善和周满与他们商量的事儿仔细的说了一遍,“父皇,你看,才三哥不也没告太子哥哥的状吗?这就是好转。”
皇帝就道:“以前你三哥也不告太子的状。”
明达一脸难言,憋了一会儿没憋住,“那父皇为什么每次见过三哥后都和太子哥哥发脾气,认定了是太子哥哥欺负三哥?”
皇帝张嘴就想说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吗?
但对上妻子和女儿的目光,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皇帝沉默半天后道:“刚才大郎还说三郎的坏话呢。”
明达道:“太子哥哥是刀子嘴豆腐心。”
皇后也道:“他这个脾气该改一改了,虽说做了好事不必宣扬得人尽皆知,但也不该再口出恶言。恶言也是伤害。”
说罢,她看向明达和一旁站着发呆的长豫,沉声道:“以后你们不论是与人意见不合,还是发脾气吵架,都不得口出恶言,知道吗?”
明达和长豫低头应了下来。
皇帝看着两个女儿,再去想那两个儿子,他略有些后悔,当初他不应该亲自带太子和恭王的,应该把那两个小子也交给皇后来养。
皇后已经道:“让周满他们三人起来吧,此事不与他们相关,三郎脾气太急了点儿。大郎捉弄三郎取乐,罚他去祠堂里跪半日。”
只打算罚太子在殿外跪一个时辰给大臣们看的皇帝不由低声道:“是不是太重了些……”
皇后就怒气上涌,“两个孩子吵架,你偏疼三郎,一个孩子闯祸,你又不舍得罚,你这样是非不分,赏罚不明……”
皇帝见她气得脸色薄红,连忙安抚道:“梓童,我这不是怕罚得太重了大郎怨怪三郎和我妈?”
皇后甩袖便走,转身去后殿看恭王去了。
皇帝连忙跟上去哄她。
明达从地上爬起来,长豫上前扶她,有些迷茫的问道:“怎么办?”
“没事,让父皇去哄母后吧。”明达拉着长豫去前殿门前看跪着的四人。
她对太子道:“大哥,母后让你去跪祠堂。”
太子脸色便一僵,抬头看明达。
明达微微点头,对他道:“母后说你不该作弄三哥。”
说罢,又对跪着的周满三人道:“你们起了吧,这事不与你们相干了。”
满宝三人对视了一眼,便知道明达说服了帝后,于是磕头遥谢皇帝皇后后起身。
太子也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不太想去跪祠堂。
他都当爹了,再去跪祠堂像什么话?
但这是皇后的命令,他显然不能违抗,于是耷拉着脑袋往外走,明达看他们四人都走了,这才拉着长豫去后殿看恭王去。
白二郎一头雾水的跟着他们往外走,忍不住问道:“这就算完了?”
白善问:“你还想怎样?”
到了殿外分叉口,三人躬身站在一旁目送太子转弯去跪祠堂。
等他走远了,三人一看连个领路的小太监都没有给他们留,他们便也不急着走,而是慢悠悠的往外去。
因为劫后余生,三人都悄悄的长出一口气。
白二郎一脸的同情,“太子真可怜,陛下也太偏心了。”
白善和满宝都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和他道:“陛下是真偏心,但太子也不是那么可怜。”
白善道:“陛下在恭王和太子之间偏心恭王,在太子和朝臣之间偏疼太子。本来这事儿,他们两个都有错,按理,两个人都是要罚的。”
不仅太子和满宝要被罚,恭王也要被罚的。
他凭什么踹桌子?
是对太子不满,还是对皇帝不满?
认真说起来,别看恭王断了一条腿,但以朝臣们的衡量标准,恭王的错处要在太子之上。
只不过皇帝心疼恭王,所以先骂太子,让太子背锅,但又怕太子真的被朝臣们盖一个不友爱兄弟的锅,所以就先将这事限定在家事上,没有发旨训斥太子,而是直接让他跪在殿外。
就连满宝都沾了一点儿光,直接被罚跪,不然,早被拿下去问话了,恐怕不将房间里发生过的事问得一清二楚怕是出不来。
白善也正是算准了皇帝偏心,这才敢撺掇明达说情,在事情没闹大前先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然满宝真被关起来,事后问话就有可能是大理寺或京兆府来问话了,那可是要过明堂的。
白善对官员犯错的程序了解得是一清二楚。
已经当官的满宝连连点头,“唉,谁让恭王不是出的医疗事故,而是平添伤害呢?不然该是我们太医署内部先问话。”
白二郎琢磨了一下后道:“真麻烦,早知道不答应明达公主去给恭王看伤了。”
满宝则不这么认为,“有钱难买早知道,这世上要是有只知道,那可变化的事情就太多了。”
白善点头,“所以既然事已发生,那我们就解决好了。”
三人慢悠悠的穿过太极殿,先转到了甬道往外走,打算出宫去。
结果他们才到宫门口,两个小内侍便气喘吁吁的跑来找他们,叫道:“周太医,周太医……”
三人动作一僵,回头去看甬道那头远远朝他们跑来的小内侍。
白善道:“这时候我们回头假装没听见可以吗?”
满宝:“你做梦呢?”
白二郎抱怨,“让你们喊膝盖疼,这下好了吧,早点儿走,走点儿出宫就不会被叫住了。”
满宝和白善忍不住道:“你刚才也没少叫疼呀。”
说完俩人又忧虑起来,“皇帝不会是想把我们又叫回去跪着吧?”
白二郎则扭头和白善道:“只是叫满宝,要不我俩走吧。”
白善就认真思考起来。
满宝本来也没想拉着他们一起受罚的,但见白善还真思考起来,顿时气急,叫道:“你敢!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人,我,我,我就……”
白善便笑问:“你就怎样?”
第1888章 有孕(三月月票加更1)
满宝听见他的笑声,再看见他的笑脸,气得哼一声,扭过脸去不理他了。
白善轻笑出声,还想说话,两个内侍已经跑到跟前了。
一旁的白二郎早不说话了,还抿着嘴很不高兴的站在一旁,就仿佛吃了两斤醋一样。
两个内侍气喘吁吁的跑上来,行了一礼后道:“周太医,陛下让您去东宫。”
满宝吓了一跳,问道:“陛下把太子殿下踢出毛病来了?”
“……没有,”内侍道:“是要去看东宫的内眷。”
满宝又吓了一跳,“是太子妃出事了?”
“……也不是,”内侍纠结了一下后含糊的道:“您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是两位奉仪……”
白善忍不住目光微转,奉仪生病也能请六品太医看了?
虽然满宝来者不拒,但也要人找上门来,这样以陛下的命令来让满宝去给奉仪看病的……
白善对满宝道:“走,我们陪你去一趟东宫。”
白善都想到了,满宝自然也想到了,点了点头,转身和两个内侍去东宫。
满宝和宫里的下人大部分都相处得不错,因此很快就从两个内侍那里打听到了一点儿消息。
听说太子前脚才到祠堂跪下,太子妃后脚就急切的派人去太极殿里禀报,说是宫里的两个奉仪身体不适,似乎是有孕了,但她不能肯定。
因为太医署里好的太医都叫皇帝去给恭王看腿了,所以她派人来请皇后示下。
别说皇后,就是皇帝都知道她的小心思。
无非是怕太子被他重罚,但皇帝此时已经不想去计较,只想知道东宫的那两个奉仪是不是真的有孕了。
太子现在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太少了一点儿。
虽然庶出远比不上嫡出,但也是血脉不是?
于是皇帝一边从太极殿里将刘太医和卢太医调去东宫,一边还让人去找周满。
毕竟是女眷,周满要比刘太医和卢太医更方便点儿。
等满宝到东宫时,刘太医和卢太医也已经到了,他们轮流给两个奉仪看过脉,问了一些问题后把位置让给满宝。
满宝仔细的问了问,摸了摸脉后和刘太医卢太医站在了一起,都不用商量,三人便肯定的告诉太子妃和外面候着的古忠,“是有孕了,曹奉仪应当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江奉仪的日子短些,但也有两月了。”
古忠大喜,连连和太子妃道喜。
太子妃也一脸的喜气洋洋,高兴的打赏了太医们和整个东宫。其实她早已知道,之前一直瞒着,不过是想等日子稳定了再说。
本来要再等一个月的,但谁让太子犯错了呢?
也不知道父皇把人骂成什么样了。
太子妃是从太子他们进宫后开始计划爆出这件事的,所以还不知道太子不仅被骂,还被皇帝踹了两脚,现在正跪在祠堂里呢。
太子妃捏着帕子和古忠忧心忡忡的道:“殿下不在,东宫便一下没了主心骨,奉仪们心神不定,也不知道对子嗣有没有影响……”
古忠一听,甭管心中怎么想,脸上却做出了和太子妃一样的忧虑,然后表示他会和皇帝禀报的。
太子妃便感激的让人将古忠送出去,又将和满宝挤眉弄眼的刘太医给送走了,卢太医自然也不会留。
等屋里只剩下东宫的人时,太子妃这才问满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隐约听说,太子把恭王的腿给打断了?”
满宝:“……这话谁传的?”
太子妃忧愁的道:“还谁传的,外头都传遍了,你让人去皇城里打听一遍,说太子把恭王打得半身不遂的都有,好在现在是休沐,六部各衙门只有值守的人,不然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呢。”
满宝三人都惊呆了。
太子妃问:“所以,恭王到底是不是太子打的?”
三人一起摇头,却又一.asxs.头。
太子妃问:“这到底是,还是不是?”
满宝就清了清嗓子道:“太子是和恭王切磋了,不过恭王的腿不是太子打断的,只是和太子有那么一点儿关系而已。”
满宝看了一眼一旁忧心忡忡的两个孕妇,便委婉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一听说太子只是被踹了两脚被罚去跪祠堂,太子妃突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可担心死我了。”
两个奉仪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经过白善和满宝的解释,跪祠堂似乎是不重的处罚,但对白二郎来说,他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因为纵观太子和恭王的恩怨,显然太子是占理的,这次明显是恭王自己踢断了腿,怎么他们都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太子妃却已经一脸轻松的和两个奉仪道:“太子无事,你们安心养胎吧,特别是江奉仪,你日子短,近日就少出门,本宫晋你等为承徽,等你们生下孩子,若为男孩,晋为良娣,若为女孩,晋为良媛。”
俩人闻言大喜,纷纷跪下应了一声“是”。
太子妃没让她们久跪,让人扶了她们下去休息。
奉仪是太子身边最低等的位份,就跟外面世家公子身边的通房差不多,这会儿她们晋为承徽已经是连跳两级了。
前年的那个掉了孩子的刘氏,她就是承徽,为太子侍妾,她一有孕就被太子妃接到身边精心照顾,本来已经要晋为良娣,只是为了保护她和孩子才暂时压下。
但东宫都知道,当时太子和太子妃对刘氏做出承诺,只要她平安生下孩子,不论男女,东宫都给她请封太子侧妃,仅次于太子妃,一旦太子登基,侧妃是可以直接晋为贵妃的。
当时东宫不知多少人羡慕她,没想到她们现在也能靠着肚子里的孩子成为承徽,还有可能成为良娣和良媛。
等人一走,太子妃就拉着满宝的手道:“虽说东宫现在已有了鹰奴,但子嗣还是太薄了,以后还要请你多过来看看她们,保证她们可以平安生下孩子。”
满宝点头,问道:“她们身边伺候的人……”
“我让人去安排了,都是有过经验的,”太子妃笑道:“到时候你也可以帮我过一遍,别让我被人糊弄了就行。”
太子妃眼中闪亮,等东宫再多几个孩子,她看谁还敢说太子不能生!
第1889章 惩罚
小皇孙快半岁了,现在还坐不稳,被放到木榻上还只能东倒西歪的摇晃,而距离太子妃有孕过去的时间更长了。
如果说前一年是因为要保证太子妃率先生下嫡长子,所以东宫在有意避孕,但这五个月来东宫也没有孕事,朝臣们心底还是有一点儿担心的。
不过这下好了,刘太医他们前脚从东宫离开,后脚太子就被从祠堂里放了出来,先回东宫安抚人心去了。
等朝臣们收假上衙时,虽然依旧有人弹劾太子不友爱兄弟,但朝堂的基调还是喜气洋洋居多。
只是恭王没落着好,皇帝本想让太子将错处揽过去,他这边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没想到东宫有孕,他高兴之余,就只能看着朝臣弹劾恭王了。
虽然“切磋”时恭王被太子摔打,这是太子的错,但朝臣们询问过脉案,不论是周满后来添加上的,还是萧院正他们做出的脉案,都显示恭王身上的伤是轻微的擦伤。
切磋嘛,谁还没摔过跤?所以这在大家看来是正常的,在武将们看来更正常了。
但恭王因为和太子口角便将自己的腿踢断却是很不正常的,因此太子被弹劾,恭王被弹劾得更多。
甚至有御史不啻以最恶毒的心态去揣摩他,觉得他这是对太子极度不满。
太子可不仅仅是恭王的哥哥,也是国家的下一任继承人,你对下一任继承人不满,你是想干嘛?
恭王便是在养伤时,那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是恭王预料不到的,却是皇帝预料到了,他最后看看妻女,又看看太子,忍不住找皇后想办法,“你不也说了这事儿是大郎的错吗?就这么看着三郎被骂?”
皇后心里也不好受,却道:“他们骂的也没错,三郎是对大郎有很大的意见。”
皇帝:……
皇后道:“让他们骂吧,三郎若能想通最好,想不通你便顺着罚一罚他就是了。”
“可是……”
“二郎,”皇后突然叫了他没当皇帝时的称呼,低低地道:“你一味的压着老大疼宠老三,他们兄弟间的关系是不会好的,你看这两天,老大可有去看过老三?”
皇帝皱眉。
“我知道,你又要想老大不疼弟弟了,但他们俩人之间还隔着人命呢,就算老大想通了,知道以前之过,他也占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老三身边的人推波助澜,可老三的确想过取他而代之。”
“人的心都是肉做的,被割的时候不会不痛,老三想着取老大而代之,他有没有想过他这个哥哥的下场?”皇后低低的道:“从来没有可以安然度过余生的废太子。当年,你和大伯及三叔的争斗不也是你死我活吗?”
皇帝一震,心中又恼又怒,又有深切的悲伤。
皇后坐在榻上动也不动,微微背对着皇帝,和他道:“本来这些事我是不想说的,我没有多少时日了,就想着让你们父子间和和睦睦的,我也不知道我坚持的是对还是错,毕竟大郎他没有子嗣……”
皇后声音低沉,哽咽道:“我常常担心,他若是一直没有子嗣,将来他即位江山必定不稳,到时候天下百姓和万世后代该多怨恨我?”
还有些生气的皇帝一听,连忙上前坐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手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要说错也是我的错,他们不都说是我得位不正上苍才处罚我……”
皇后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道:“二郎,之前老大没有子嗣,可他现在已经有长子了,你再这样偏疼三郎,对三郎只有坏处,没有丁点的好处。”
皇帝一时没吭声。
皇后也不再说,就算是夫妻,有些事也是不能够挑明了说的。但不挑明,皇帝也能猜到一些。
说到底,皇后也被恭王伤心了。
两个孩子,她一向,甚至包括明达和长豫,她一直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长豫不是她亲生的,但因为从小抱到跟前养,她都单独给她留出一份嫁妆来,和恭王太子的差不多。
相比之下,她对太子也要更严厉些,因为太子要跟着不少师父读书习武,还要跟着皇帝听政,反倒是恭王在她身边更久一些。
以前皇后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那样的心思的,她不止一次的劝诫和敲打过,但那孩子嘴上应付着她,私下的动作却不断。
太子要是昏聩也就算了,可在他起心思时,太子除了没有子嗣,行为举止并没有特别出格的地方,依旧是朝臣们认可的合格的继承人。
他要取太子而代之,那太子会死,她这个做母亲的,甚至明达,以她们母女的身体状况,只怕也都会死。
皇帝看不到这些,但皇后看得到。
所以她才那么伤心。
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太子和明达是他的同胞兄妹,他尚且如此自私狭隘,对天下人又能有多少爱意和宽厚之情呢?
做帝王的无情他是有了,但做帝王的多情他却是没有。
所以皇后一直不看好他,哪怕太子一直无子,她也宁愿压着他越不过太子去。
现在,恭王是彻底没机会了,再有矛盾,就是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矛盾了。
这俩人的矛盾要更要命些,皇后不想皇帝再挑剔太子,也不想太子再对皇帝有怨忿之心,这才挑破了一些窗户纸。
明确的告诉皇帝,太子和恭王之间隔着人命,要想真如明达和周满他们说的那样修复关系,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儿,她不想让皇帝抱太大的幻想。
正抱着幻想,都想好了以后一家和乐出游的皇帝被泼了一桶冰水,转身就走,不理皇后了。
皇后也没叫住他,由着他去。
皇帝背着手在宫里乱走,走着,走着走到了太后宫外。
正是傍晚吃晚食的时候,太后宫里还有些热闹。
他便停下脚步问,“谁在里面?”
“是云凤郡主,她进宫服侍太后娘娘用饭,通常晚食后才会出宫。”
皇帝就想到了他和益州王,同样也想到了母后对他和益州王的态度,他心中愈加不舒服了。
第二天上朝时再看御史台的弹劾和惩罚建议,他便是心痛,也强忍着批了。
别说太子,朝臣们都吓了一大跳,纷纷打眼色,皇帝莫非中蛊了?怎么竟然同意罚恭王了?
还是这么重的罚?
连老唐大人都有些心中不安,他就随便那么一写,因为知道皇帝不会真罚,谁知道皇帝竟然批复了,这……
第1890章 暗流
恭王的断腿换上了最好的断续膏,萧院正亲自治疗,连身上的淤青都是郑太医亲自上药祛瘀,一点儿用不上满宝。
这几日,他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极好的,本来好不容易才减下来的五十斤,才短短的四五天,蹭的一下又往上涨了四五斤。
可能是因为一下涨得太多,全都给长肚子上和脸上了。
连素来对这种事不太在意的恭王妃都忍不住委婉的劝诫了几句,不想让恭王再多吃肉了。
但恭王不乐意,他节食那么久了,好容易不再限制饮食,怎么可能忍得住?
结果今天他正端着一碗肉羹在慢慢的品尝时,古忠提了圣旨来宣告。
他腿断了,跪是不可能跪的,但便是坐在床上听,恭王也震惊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他第一反应就是:“本王不信!这是父皇的旨意?”
古忠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是”。
昨天皇帝从皇后宫中出来时心情就不好,晚上还偷偷的喝酒了,几乎一晚上没睡,早上上朝时却没发脾气……
古忠不知道帝后说了什么,却知道与今日的旨意有很大的关系,他将圣旨拿上前交给一脸懵的恭王,照例安慰了一句,“殿下莫忧心,陛下还是很疼您的。”
恭王抖着手将圣旨打开,果然,上面有他爹的玉玺。
可是,怎么可能?
他被打了,还摔断了腿,结果倒成了他的错处,他被夺了一县封地不说,还要降为郡王?
恭王眼睛通红的看着上面的理由,理由是对储君不敬,对储君口出恶言,心中不敬服,心生歹毒之意……
“这不是真的,父皇怎么突然……”
怎么就突然这么对他了?
恭王一把抓住古忠,问道:“前殿发生了什么事、”
古忠恭敬的将他的手拿开,弯腰恭敬的道:“殿下,前殿什么都没发生,陛下还在和诸位大人商量事情,奴才先回去伺候着了。”
说罢弯腰退下。
来给恭王看诊的萧院正也趁机先溜了,果然,他才走出没多远就听到了屋里东西杂碎的声音。
萧院正没忍住看了古忠一眼,正巧古忠也正扭头看过来,双方一对视,古忠便笑了笑道:“萧院正要回太医署?”
萧院正应了一声是,古忠便低声提醒道:“周太医那边应该要准备请罪折子了。”
萧院正便知道周满还是没逃过,于是回去和周满说。
这几天风平浪静,满宝还跑去和明达她们玩了,见那一跪后皇帝不再找他们麻烦,就自以为事情已经过去。
没想到事情会急转而下,最后她还是没能逃掉被罚的命运。
满宝知道后,抬头和白善道:“果然,犯错了就应该乖乖受罚,一切逃避手段都是不应该有的。”
白善就瞥了她一眼后道:“今日之罚可是比我们一开始预想的轻多了。”所以怎么会没有用?
到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别说皇帝现在没空理他们这几个无关紧要的小臣子,就是有空理,经过这四五天的缓和,怒气也下去了不少。
这时候给出的处罚和当时雷霆之怒下的罚自然是不一样的。
就连朝堂上按照规矩来办的大臣们对周满可能在这件事上的失误都不关心了,只是在她上请罪折子后意思意思的训斥了她一顿,给她在吏部的官员考核上记了一笔后就完了。
既没有降职,也没有罚俸。
满宝悄悄的将折子交上去,再拿到了吏部的一封警告文书,这事儿就悄无声息的过了,剩下的就与她无关了。
大臣们也没空盯着她,大家都觉得皇帝很奇怪,都悄咪咪的盯着他呢。
要知道,去年恭王被抓回京城时,他有参与谋害太子的嫌疑,还查到了些证据呢,就这,皇帝也只是训斥,禁足和收了他一个县的封地而已,都没舍得降爵。
结果这次竟然降爵了?
他们觉得皇帝很奇怪,怪得他们有些心惊胆战。
再一打听,最近皇帝都住在太极殿前面的书房里,没有回正殿。
于是,大臣们安静如鸡,最近连上朝说话的声音都轻了许多,就是不想惹皇帝生气。
满宝从明达那里知道,皇帝和皇后似乎吵架了,也不知道吵了什么,反正恭王被罚得挺狠,已经从祠堂里出来好几天的太子又被弄回去跪了半天,同时也被下旨训斥了一顿。
不过这次太子心中一点儿怨气也没有,平静的领了申饬,然后就看着礼部和工部的官员去洛州将恭王府违制的东西拆掉或运回来,以及户部去收回恭王被收回的那一个县,至此,恭王只剩下洛州一个郭县的封地了。
太子也平静了两天,见他爹还是住在书房里没回正殿,便皱眉,烦躁的和太子妃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要是心里不痛快大可以不罚,这样不理母后算怎么回事?”
太子妃只能劝慰道:“让父皇冷静冷静也好,母后都没急,你急什么?”
太子气得从鼻子那里喷出一口气,起身道:“我去看看母后。”
明达就要平静许多,似乎现在冷战的不是她父母一样,她对满宝道:“母后说我们的想法是好的,但我们用错了劲儿。”
满宝一头的问号。
明达道:“我们想着在三哥面前说太子哥哥关心他这件事是错的,至少不算对。母后说,太子哥哥和三哥之间最主要的心结不是三哥对于太子哥哥的心结,而是太子哥哥对三哥的心结。这件事,除非三哥亲自来做,不然是好不了的,再好,那也是表面光,两个哥哥可能为了将来,或是为了在他们面前好看假装的。”
满宝:“……那天娘娘怎么没和陛下说?”
明达笑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们了。”
她道:“母后不愿坏了我们这一番好意,而且,你们的确是无辜的,我当时不邀你去白云观,或者不让你去给三哥看伤就好了。”
满宝很不好意思,就小声道:“我也有错,我当时有好药,却特特给恭王用了白云观里的药酒。”
这也是她和白善一直忐忑害怕的原因,这种事一查就能查到,一旦查到就是心思叵测,这同样也是她受罚的主要原因之一。
明达自然知道,她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母后也知道,一定是三哥说了很不好听的话你才这样的,那两个内侍都招了。”
她顿了顿后道:“我把他们两个送去给三姐了,三姐为人刚正,三哥脾气再大,也不敢去和三姐要人。”
第1891章 涌动
满宝就呼出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道:“明达,真是多谢你了。”
明达就摇了摇自己的胳膊,带着满宝的手也甩起来,她笑道:“不必谢的,我近来感觉好多了,你送我的手串很有用,我自觉都不用吃药了。”
明达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凑到满宝耳边低声问,“给我母后的……”
满宝连忙道:“我让人在做了,过不了两日应该就能拿到了。”
最近他们联盟好似有什么大活动,店铺很忙,她的定制排在了后面,不过这么久了,应该也快轮到她了。
明达就松了一口气。
她拉着满宝进内室,从柜子里拖出来一个箱子,打开给她看。
满宝看到里面黄灿灿的金子,一时眼里就只剩下黄金了。
她伸手摸,“你有好多钱啊。”
明达笑:“这是两百两黄金,你不是说一串水晶至少要一千八百两,我就找人给你换了两百两的黄金,这样好拿些,我回头就让人给你送家里去。”
这么重的金子总不能让满宝扛回去吧?
满宝一听说这金子是自己的,瞬间对之前给皇后定制而花出去的一千八百多的积分不心疼了。
满宝笑眯眯的抱着箱子道:“你用什么借口给我呢?”
明达笑道:“没什么理由,就是我赏你的,大人们要是真问起来,就说我的身子大好了,我高兴,就赏你了。”
满宝并不推辞,道:“等我休沐了再送。”
到时候送回家她就收到系统空间里,自己摸着玩儿。
明达点头。
得了这一笔财产,满宝心里很快乐,就不由操心起来,“陛下和娘娘吵架你急不急?”
明达摇头,“虽不知父皇和母后说了什么,但父皇最后还是罚了三哥,还罚得这样重,说明母后的话父皇还是听进去了,他现在只是心里不好受,过几日就好了。”
明达和父母生活的经验比两个哥哥还要丰富,她两个哥哥都是还在吃奶的时候就由奶嬷嬷带着了,她却是一直到三四岁都还是睡在父母中间的。
小时候帝后俩人也没少当着她的面拌嘴,只是都没有这一次严重,以往父皇都是自己出去转一圈就又自己回来了。
或是母后会给父皇送汤送点心,然后父皇就又回来了。
但这一次,皇后没有送汤送点心,而皇帝也没有转一圈就回来,明达觉得这是他转的时间还不够,等足够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她道:“父皇的寝宫一直是母后的中宫,他不能一辈子住在前面书房里,也不能一直流连后宫嫔妃处,他总会回来的。”
而这一次,他连后宫都没去。
满宝一听,便不担心了,她以为皇帝会很快回去的,结果一直到她休沐,皇帝都还住在小书房里。
满宝一大早收了明达派人送来的礼物,让内侍抬到外面放上车以后就和白善白二郎骑马回家。
路上,满宝就忍不住吐槽,“家里房间太多了也不好,要是没有书房,也没有后宫,看他回不回去。”
白二郎撺掇她,“你以后别给善宝准备书房了。”
白善:……
他瞥了白二郎一眼,转开话题道:“我祖母和母亲要回陇州给拜寿,下个月下旬才回来,你们想要陇州的什么特产?”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没有。”
白二郎也摇头,他们对陇州不熟,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值得他们想念的土特产。
满宝有些紧张道:“下个月我们要去商州了。”
白善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怕什么,这一次周大伯和我们一起去,有大人在,许多事儿都不用我们出面的。”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有些忐忑。
回到家里,满宝让人将箱子抬回她的房间,此时正是地里许多施肥的时候,所以家里只有四嫂和五嫂在,老周头还带着大房在庄子里呢。
所以没人问满宝箱子里是什么。
白善和白二郎去她房间里感受了一下箱子里的财气,摸了好一会儿后才离开。
只是白善知道明达公主为何送满宝这箱金子,白二郎却不知道缘由,只是一个劲儿的感叹,“公主可真有钱呀。”
满宝道:“也不是那么有钱的,这些钱明达是和太子妃换的,把她的压岁钱都换完了。”
她有许多珍贵的东西,随便拿出几样来就值这个钱了,但现钱却是没多少的。
她住在宫里,皇帝皇后送她东西也不会送金钱,都是送各种别的贵重东西。
白二郎这下觉得奇怪了,“既然没有现钱,为何要赏你金钱?”
满宝顿了一下后道:“因为我喜欢钱。”
白二郎:……
白二郎看看箱子里的金子,又抬头看看满宝,忍不住问道:“师姐,怎样才能让人喜欢到千方百计送你喜爱的东西?”
念在他叫了一声师姐的份儿上,满宝认真的想了想后回答他,“首先,你要长得可爱。”
白善忍不住低笑出声,白二郎听出了她在敷衍嘲笑他,转身便走,懒得与她说话了。
白善也要走了,“你把钱收好来吧。”
满宝笑着应下,笑眯眯的送走他们,然后就把箱子收到系统空间里,然后将里面的金子拿出来,一锭一锭的摆在书架上,垒起来,金灿灿的,特别好看。
科科见状问道:“不装盒子里吗?”
满宝道:“没有好看的大盒子了,等下次别人送我东西时我看看有没有,要是有再装,这会儿这样子放着也挺好看的。”
科科:……
满宝道:“积分换钱的感觉还挺好的。”
满宝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退出去,连日来的郁闷情绪在金钱的刺激下一消而散。
三人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玩了两天后进宫,气氛依旧怪异,不过轻松了许多。
满宝就晃着去太子妃那里看望两个奉仪,顺便打听一下消息,白善则是拎着他带进宫来的几块点心去找赵六郎和封宗平玩儿。
等中午时,俩人都知道了为什么。
听说皇帝回中宫去了,帝后没有吵架,但似乎也没有和好,怪怪的。
但不管怎么说,皇帝愿意回去,事情就是在好转,连前堂都活泼了许多,满宝隔天去上大朝会的时候发现同僚们说话的声音都比上次大声了一点儿。
满宝满意的点头,看了眼坐在上首的皇帝,就低下头去憋笑。一旁的郭县令瞥了她一眼,开始考虑起来是不是找唐县令说一声,干脆和他换个位置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