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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郁雨竹     农家小福女txt下载     农家小福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94章 回家

    喻刺史将他们送出城去,白善归心似箭,一群大老爷们也都不是依依惜别之人,主要京城和岐州太近了,不是那种一别便可能是永别的场景,因此互相拱拱手便上马离开。

    白善和唐大人骑马跑在了最前面,喻刺史目送他们衣袖翻飞的纵马慢慢跑远,摸了摸胡子道:“可惜了。”

    副将问:“可惜什么?”

    “可惜人抢不过来。”喻刺史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有白大人三分的机灵,我也就不说这话了。”

    副将:“……卑职若有,那边不会去当兵了,直接读书科举,三四十岁上考中进士也不亏了。”

    喻刺史:“还有脸说。”

    他转身道:“走吧,回去。”

    走了两步想起来,他扭头和长史道:“我这两天翻阅户籍名册,发现这两年有许多成丁未曾分到过田地,你回头让各县将名单整理出来汇报上来,三年内成丁没有分到过永业田的补发。”

    长史愣了一下就问:“大人,分的田地是要从赎买的田里出,还是从别处的官田上给?”

    喻刺史不在意的挥手道:“就近,他们家在哪儿,就近给他们割田分了,不过今年庄稼都已经种下,秋后再分,现在先统计下来,回头将所计划分的田地和名册都收上来,本官要亲自看过。”

    长史应下,然后欲言又止。

    喻刺史瞥了他一眼,很想像在云州一样不怒自威,但想到这是岐州,不是盗匪横行的云州,于是收敛了怒容,挤出一抹僵硬的笑道:“长史有话便说。”

    “大人,我们只能从别处官田分永业田了,因为才赎买回来的田,地契都叫唐大人带走了。”

    “他们拿到户部核算后自会送回来的。”

    长史默默地没说话。

    岐州距离京城不是很远,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户部时常和岐州接触,想要在岐州布置一部分职田。

    京城和雍州一带的职田几近饱和,虽然天子脚下失地不严重,但也是有侵吞现象的,蚕食一样,一年一点点,一年一点点,久而久之职田就不够用了。

    所以岐州这边的官员和户部打交道的机会就多了,那位在户部尚书位置上坐了近十年的刘尚书,那可是雁过拔毛,三大箱的地契过去怎么可能会平平无奇的送回来?

    喻刺史见他这表情也不由停下了脚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跺脚,“哎呀,失策了——”

    他立即转身去看已经消失了的车队。

    副将也着急起来,问道:“大人,要不要去追?”

    喻刺史原地转了两圈,最后还是不得不狠狠的跺了一下脚,“这时候追上去,朋友没得做了,还不一定能抢回来。”

    长史也生怕这位刺史和京官发生冲突,连忙道:“不错,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刘尚书在审核过后就会把地契送回来,不然过几日我们就去公文催一催?”

    喻刺史只能点头,“让各县赶紧把名单统计出来,就和户部说我们急着用地分永业田呢。”

    长史应下。

    主动送回去是不可能的,刘尚书背着手绕着这三口大箱子转了一圈,很高兴,手一挥道:“调几名经历过来,让他们核算一下,若是账目没有问题,那就给他们签单。”

    唐大人把地契交给户部,转身便要进宫去复命,想到了什么,转身叫上白善,“走,一起进宫去。”

    白善便跟着去了,不过汇报是主官的事儿,所以他没去太极殿,而是晃荡着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太医们看见他,露出笑容,纷纷行礼后道:“白大人回来了?”

    白善笑着点头,目光在大堂里扫了一圈,探头看向后面的办公房,问道:“暑天炎热,太医们近来很忙碌吧?”

    郑太医见他眼睛不断的瞟向后面,就憋住笑一脸严肃的点头,“是啊,暑气一起,生病的人便多。”

    “那太医们可得注意些,小心时疫。”

    郑太医连连点头,“白大人放心,我们一直很小心。”

    白善没话说了,他都站在这儿说了半天话了,满宝怎么还不出来?

    那就是……

    白善又往里看了一眼,还是没忍住问道:“周大人不在太医院中吗?”

    “哦,原来白大人是来找周太医的呀,”郑太医笑眯眯的道:“周太医出外诊去了,估摸得到下午才回来呢,白大人要不要坐着等一等?”

    “不必了,不必了,”白善笑道:“我来求一瓶消暑健胃的药丸。”

    郑太医笑眯眯的去给他取了,白善在一众太医满怀笑意的目光中离开。

    出了太医院他就呼出了一口气,想了想,很干脆的去中书省里晃了一圈,交了差事后便出宫回家去了。

    既然满宝上午出外诊,那中午肯定要回家吃饭休息的。

    白善带着大吉和一个护卫回家,才下马,门里便跑出来一人。

    两相一对上全都眼睛一亮,白善将马绳丢给大吉便跑上前,“你这是要出门?”

    周满眼睛亮晶晶的摇头,仰着脑袋看他,摇头道:“不是呀,我听护卫说你回来了,你交差了吗?”

    她以为他此时正在宫里交差呢,因此想进宫看看,谁知道他也回家来了。

    白善牵了她的手转身进门,笑道:“我刚从宫里出来呢,在中书省点个卯就可以了,陛下那里有唐学兄和梁御史去回话呢。”

    俩人手牵着手开心的往回走。

    和皇帝恳谈了半个时辰,又因为梁御史告状在宫里耽误了一个时辰的唐大人出宫时,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他站在宫门口才想起来,“爹,白善也在宫里呢,忘了叫他出来了。”

    本来他是想让白善候在太极殿侧殿,万一皇帝召见,他也可以露露脸,谁知道梁御史这么看不惯喻刺史,他才汇报完工作就告状了。

    一旁守宫门的侍卫好心的道:“唐大人,白大人一个多时辰前就出宫了。”

    唐大人:……

    老唐大人看了他一眼后转身道:“走吧,你媳妇在家等着你呢,看你出外差才多久,一身的邋遢。进宫面圣也不知道先把自己倒腾倒腾。”

    唐大人默默地跟上。

第2595章 博弈

    洗漱好后,白善和满宝挤在一张榻上看书,满宝嫌弃他热,于是往边上挪了挪,白善却又靠过去,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医书后问:“今天出哪家的外诊?”

    “赵国公夫人身体不适,出的他家的。”

    “郑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满宝的注意力被转开,也就不介意他再挨着她了,喜滋滋的道:“他现在已经能说话了,就是还有点儿慢,一快起来就又颠倒,不过我想只要他继续训练,随着时间的推移,颅内的淤血肯定会散,到时候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满宝顿了顿,“只是到底受过伤,将来怕是会落下头疾。”

    而且年纪越大会越明显。

    虽然这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但满宝觉得也应该思考解决的办法。

    她沉思起来,手中的书无意识的落下,手指轻轻点在书上,“醒脑开窍针现在用处还挺大,可以消淤和恢复,但他骨折的那几块颅骨有两块没完全贴合,我现在也没有办法……”

    通过教课室里的那个拟人模特的试验情况来看,开颅手术成功率并不是很高。

    对于郑公子现在的情况帮助性不大,不开颅矫正,他还只是将来会有头疾,开颅矫正,他有可能现在就死了。

    不论是从大夫还是病人的角度上,开颅都没必要。

    而且,她也不确定开颅矫正骨头后他将来就不会复发头疾。

    一个人的某一部分受了重伤,即便当下治愈,在特殊的环境下依旧会引动复发,这就是旧疾。

    比如腰腹上的那道旧伤,平日也是好好的,没什么毛病。

    可一旦阴雨连连,他身上多少会有点儿不舒服,若是再发烧咳嗽之类的,身上的旧伤很容易就被牵动引发。

    而他的旧伤下的骨骼,血肉其实已经最大程度的恢复,却依旧会如此。

    所以焉知他的颅骨恢复如常后不会继续引发头疾?

    人的身体可真奇怪啊,随时而变,而时不仅是天时,还有地时与人时,皇帝的身体状况就不太适合去过于潮湿炎热的地方,那郑二郎,殷或这些人呢?

    满宝一下坐直了身体,眼睛闪闪发亮,是啊,养生不仅在于食,还应该在于时,天时,地利,人和,若是三方都到达最佳状态,身体是不是也会处于最佳状态?

    白善见她瞬间跟看到满屋黄金一样的激动起来,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见她没一点儿反应便靠在了榻上,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翻了一本书来看。

    翻了两页就没趣味了,他起身去小书房里拿了一叠文稿过来,直接放在榻上便盘腿坐在上面,和周满靠在一起,低头看着自己的东西。

    西饼走过,见他们房间的蜡烛一直点着,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靠近听了听。

    九兰看见,眼睛瞪大,指着她就要说话,西饼嘘了一声,拉了她到园子里说话,很疑惑,“奇怪,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九兰的愤怒消失,好奇的问道:“什么动静?”

    西饼道:“小别胜新婚的动静呀。”

    九兰:……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西饼,“你,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西饼很奇怪的看她,“我什么?”

    九兰跺了跺脚,“你羞也不羞?”

    “这有什么羞的,大人和大人是夫妻呀。”西饼理直气壮的道:“而且不是你们说的,老夫人盼着他们生个娃娃吗?”

    这么一说九兰也好奇起来,揪了一下帕子后道:“不然我们去厨房拿些糕点给少爷和娘子送去?”

    西饼:“不好吧,大人说过晚上不好吃糕点的,但可以送些面条、饼子、烤肉之类的送去。”

    九兰:“……这是你吧?”

    “这就是大人说的。”

    “我去让容姨煮两碗银耳汤,这会儿天气热,吃这个好。”

    西饼跟在后面去厨房,忍不住嘀咕:“银耳汤和天气热有什么关系?”

    俩人结伴给屋里的两个人送了银耳汤,满宝回神,拖着木屐啪嗒啪嗒的走过去,看见冒着热气的银耳汤便不是很有胃口,“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要吃热的?”

    白善坐在椅子上道:“不是你说的饮食也要顺应天道自然,夏天不能贪凉,冬天不能贪热吗?”

    但五感的感受也很重要呀。

    不过满宝还是坐了下来,搅动了一下让它慢慢散去热气,打算过一会儿再吃。

    “所以这一次你们带回来了岐州大部分官田的地契?”

    白善点头。

    满宝好奇,“刘尚书会怎么处置?”

    白善摇头,“还不知道,但我想,岐州一日不把赎买的钱还清,一日就拿不回这些地契。”

    白善所料不错,岐州那边催促要回地契的公文发了两次户部都没还回去,最后一次岐州那边送来了今年秋后需要分永业田的成丁名单,户部这才松口道:“介时会送一批地契回去。”

    喻刺史气得够呛,不顾自己正被御史台弹劾,直接上书弹劾了刘尚书,认为他们户部在与地方争利,竟然把手伸到岐州去了。

    如果赎买回去的官田放在户部手里,那对于岐州百姓而言,赎买的意义在哪里?

    刘尚书以他们欠债作为答复。

    有本事你拿真金白银来赎回去。

    让喻刺史出现钱是不可能的,双方就隔空,借着折子吵起来。

    也就岐州离得近,折子一天能送达,所以三天两头的皇帝和中书省就能收到一封折子。

    白善隔三差五就能选出一封来给皇帝送去。

    吵了半个月,刘尚书终于让步,和岐州道:“为了你们方便,户部愿意先送一批地契回去,各个地段的都有,方便你们分成丁田,剩余的则还压在户部,等钱还完了再说。”

    这个解决办法不还是一开始的吗,别以为你放软了语气我就没发觉,喻刺史不答应。

    于是刘尚书穷图匕见,和岐州道:“你们也可以拿出一部分田来抵押债务,剩下的给我们户部打个欠条,每年秋后用租税来还。”

    刘尚书还将他选中的那部分田给圈出来发回给岐州,地并不是特别好,他选得很均匀,中田为多,次之下田,再次之为上田,且分的很开,几百亩一块,并不是完全集中在一起,但都偏向京城一侧。

    喻刺史一看便知道这是户部打算用作职田。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遭受了世界上最大的恶意。

第2596章 回神

    朝廷为什么要将这些土地赎买回来,因为当年卖出去的价格太便宜了呀。

    这些土地,一部分的卖价只有市价的三分之一,有些甚至只有五分之一,甚至更少。

    全是岐州有个天灾或者大的支出时,刺史府以府库缺钱的理由卖出去的。

    现在朝廷原价赎回去。

    可气的是,户部要他们拿田地抵债,却不是直接以现在的市价让他们抵扣债务,而是以他们每一块地赎买回来的价格。

    相当于,他们岐州以四分之一,五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价钱将他们选中的土地又转卖给了户部。

    喻刺史能答应吗?

    那当然不能答应啊。

    他人都气炸了好不好?

    但是,这么多官田肯定不能都放在户部手中,难道每年秋后分成丁田地他都要和户部汇报一遍?

    不说来回一趟耽误多少事儿,这就相当于把岐州的内务暴露在了户部的眼下,喻刺史这个父母官能答应吗?

    那自然是不能答应的。

    于是白善在中书省那里看到了一本将刘尚书大骂了三百遍的折子。

    白善看了一遍,直接将它丢在一旁,将其归为没有营养的折子,这些折子不会过皇帝的手,他们中书省直接就能批复发下去。

    秉持着共事之谊,白善给喻刺史写了一封信提醒道:“何不讨价还价?”

    又不是阵前对战,辱骂能让对方发怒,心神不安好杀了对方,这是朝堂,这样掀起骂战没有一点儿效果,反而会平添仇怨。

    户部既然开价了,岐州那边要是有意便可还价,若是不满这个处理方法,那他们就得提出另一个处理方法,不然就会一直被户部牵着鼻子走。

    白善将信交给家中的护卫,道:“快马送去岐州,可多留两日,有回信就拿回来,没有回信就不要拿。”

    满宝好奇,“你和喻刺史交上朋友了?”

    不然怎么搀和岐州和户部的争斗?

    因为这件事他们只在折子上隔空吵架,其他大臣全都袖手旁观,以至于它连大朝会的规格都没混上,要不是白善在中书省,她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嗯,她一个太医的确不会参与这种政事,也没有必要知道。

    白善笑道:“这不仅是帮喻刺史,也是帮刘尚书。更是帮岐州的百姓。”

    他道:“喻刺史顾虑的没错,岐州事务还是应该由岐州来处理,若是成丁田需要先过户部的手,一来一回,可能就耽误了秋后播种小麦的农时。于百姓无益。我倒觉得刘尚书也没有把持岐州事务的打算,只不过是条件苛刻些,让岐州的价还得低点儿。”

    “不过喻刺史可能是气得太厉害,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儿。”

    喻刺史当下的确没想到,但折子送出去两天后,他胸中的怒气没那么盛,这时候便想到了。

    而且长史也来提醒,“大人,户部既然开出了价格,我们不如还个价格回去,相信陛下会为我们做主的。”

    可他上一封折子把刘尚书的祖宗都给骂进去了……

    恰在此时,白善的信件到了,喻刺史拆开一看,松了一口气。

    长史关切的看他,“大人……”

    喻刺史挥了挥手道:“没事儿,你去写折子吧,就说用地抵账可以,但要以现在的市价抵,把价格开高一点儿,来回也好还价。”

    长史见他听取了自己的意见,大喜,行礼退下。

    副将过来,“大人,上次您写的折子……”

    他当时可是站在一旁看见的,他觉得,要是有个人这么骂他,他才不管什么讨价还价,那必定是能怎么恶心对方怎么来。

    喻刺史道:“折子被白善拦下了,没有送到御前。”

    他摸了摸胡子,“这一次倒是欠了他一个小人情。”

    折子在中书省被拦下,负责批复的官员扫了一眼全篇都是骂人的废话后直接打了个小红叉发给了门下省。

    门下省审核过后确认无误就丢到了垃圾篓里。

    垃圾篓里的折子有两个去处,一个是直接丢在档案室里,等够了年限便销毁;一个是发回给个人,让写折子的人知道自己写的折子有多废,以至于连中书省都过不了。

    白善现在来往两个部门多了,便知道了一些关窍,要是地方不远,且常有折子往来的,传送成本不高,他们就会给人送去。

    要是离得远,且少有折子往来的,折子就会直接丢到档案室里。

    要不是来往的折子都需要存档一定时间,以备将来查询,这样的废话折子他们能直接销毁了。

    所以刘尚书不知道曾经有一封折子骂了自己和自己的祖宗,过了两天就收到了岐州还价的折子。

    他高兴起来,事情总算上了正轨,他开始高兴的和岐州讨价还价起来。

    姜显然还是老的辣的,刘焕和他们休沐日出去相聚时便道:“我祖父两日可高兴了,走路都带着风。”

    周满就道:“陛下最近也很高兴,天气那么热,一顿饭还能吃三大碗。”

    白善忍着笑问:“然后请你去看肠胃了吗?”

    满宝道:“没什么大事,我给了他开了酸梅汤,每天午后和傍晚喝一碗就行。”

    明达就道:“那我明日进宫看一下父皇。”

    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周满立即凑到窗前探头往下一看,看见唐大人扶着唐夫人下车,立即高兴的和他们挥手,“唐学兄,我们在二楼。”

    唐鹤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与唐夫人相携上楼。

    看到包厢里这么多人,唐鹤半晌无言,说好的请他吃饭,结果请了这么多人?

    白善高兴的将人迎接进来,大家都是熟人,也不必再介绍,互相见过礼后便坐下。

    唐夫人坐在明达公主的另一边,笑道:“公主怎么不去丹阳公主的夏日宴?”

    明达笑道:“我有些苦夏,姑姑也是知道的,因此就没去。”

    不过长豫公主和驸马去了。

    唐夫人也觉得大夏天的宴席不好玩儿,所以也找了借口没去。

    唐大人坐在白善的边上,摇头低声道:“你倒是奸诈,说清楚,这一顿到底是你请,还是你们请?”

    “自然是我请,”白善道:“学兄,我是那种薅别人的羊毛请客的人吗?”

    唐大人一想也是,笑了起来。

第2597章 粮铺(给书友“素音”的打赏加更)

    白善道:“我们回京后事务繁忙,一直到现在才腾出空来,本来是要在家中请客,让大家上门叙一叙的,只是恰巧丹阳公主开夏日宴,公主和刘焕他们找了借口没去夏日宴,自然不好再去我家,所以干脆就约在了外面。”

    他笑道:“我想着学兄和学嫂也未必喜欢去夏日宴,所以就叫上了学兄和学嫂。”

    唐夫人听到了只言片语,扭头道:“没错,我就不想去那夏日宴,天儿那么热,太阳那么大,即便是在凉亭敞轩里也不自在,再涂些香粉,人一多,胸中便闷得很。”

    满宝好奇,“丹阳公主怎么这时候开宴?”

    明达轻声道:“姑姑家的表妹及笄了要说亲,所以近来姑姑热衷于开宴。”

    满宝一下就懂了。

    唐夫人便看向刘焕乐,“刘公子怎么也不去?你祖母没拉着你去?”

    坐在一旁安静吃东西的周立如抬起头来,满宝立即道:“学嫂,他现在是我的侄女婿了。”

    刘焕:……虽然是真的,但这个称呼让他很不自在啊,话说他们也算同窗吧?

    唐夫人也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周立如,现在周满的侄女中只有这一个还没成亲吧?

    她笑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也不宴请宾客?”

    满宝笑道:“下定的时候就是两家坐在一起吃了个饭,没必要过于宣扬。”

    主要是周立如现在还沉迷于学业,刘家那边也觉得刘焕心性还不够稳,所以今年不急着成亲。

    唐夫人便倒了一杯酒,举杯笑道:“虽然迟了,但还是要恭喜你们一番。”

    刘焕和周立如突然被提起,脸色微红的举起酒杯谢过唐夫人。

    大家难得相聚,白善很是大方,点了许多的菜,还有时令瓜果。

    包厢里放着冰盆,窗户打开,还有微风吹入,倒是比家里还清凉些,最主要的是,窗外便是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之一,

    大家吃过饭还能倚窗看一下楼下的红尘,唐夫人更是招呼着大家一起玩叶子牌。

    隔着一道屏风,唐大人他们几个则盘腿坐在榻上说话,谈论起近来京城好的诗文。

    这会儿已经有考生入京,准备秋后的进士考了。

    唐大人笑道:“这算是九福楼里最大的一间包房了吧?”

    白善点头,因为请的人多,他直接定的最大的。

    不是很有钱的唐大人啧啧道:“你们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有钱?”

    虽然白善有点抠门,但不可否认他还是很有钱的,唐大人甚至能感觉到,白家比唐家还要有钱。

    白善笑了笑后道:“唐学兄说笑了,你也不像是缺钱的人啊。”

    他凑近了低声道:“难道是学嫂把持着家中财务大权,没给你花销?”

    唐大人就紧张的看了一眼屏风外面,忍不住给了他一肘子,低声道:“你小声点儿吧。”

    说完了觉得不对,小声问道:“难道你的俸禄没被周满收着?”

    白善摇头,“我和满宝的俸禄都是我祖母和母亲收着的。”

    没成亲前,满宝的俸禄都是周家去领,因为钱不是很多,所以都是老周头给她收着的,她成亲时,老周头让周四郎拿去换成了好看的官银给她做压箱底。

    而禄米之类的则是家里和饭馆在用。

    成亲之后,俸禄依旧是周家和白家一起去领,只不过俸银是刘老夫人收着,放在了公中在用,禄米依旧是放在家中的库房里,家中会吃用,饭馆那边也会用。

    即便满宝已经出嫁,每年她依旧能从饭馆那里分一大笔提成。

    每个月满宝和白善都能从公中领二十两的月银,这样一算,他们每个月那五六两的俸银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要不是职田还有收入,他们完全是在啃老呀。

    白善摸着下巴道:“一会儿回去得给祖母和母亲买些礼物才好。”

    老唐大人:……

    白善好奇的问他,“唐学兄没有月银吗?”

    老唐大人就挪了挪屁股,小声道:“有是有的,就是不太够花呀……”

    一旁的白二郎也好奇起来,“一个月多少?”

    老唐大人伸出两根手指,白善和白二郎便道:“不也和我们的一样吗?怎么不够用了?”

    白二郎道:“我每个月最多花五两,还能剩余十五两呢。”

    白二郎在月钱只有五两的时候都能外借给同窗们收利息,更不要说现在了,每个月都结余好多的。

    而且他的俸银还是自己收着的,明达并不与他要,禄米嘛,他们家吃不完的直接送到粮铺去卖。

    “对了,我正想和你们说呢,我打算在雍州新城那边用一个铺子开粮铺,以后你们的禄米吃不完的可以送到我的粮铺里来卖,我给你们合理的价钱。”

    白善点头。

    唐大人则问他,“你怎么想起来开粮铺?”

    白二郎道:“那有什么办法,外头粮铺压的价钱好低的,就这么一进一出他们一斗米就挣我们三四文,我自有铺子为何要给他们挣这份钱去?”

    其实是白二郎第一次领俸禄,非常的兴奋,于是那天还特意请假去领了俸禄。

    他也就领了一次就不管了,他只收钱,禄米就堆在了家中库房里。

    公主府的管事疏忽,米没有保存后,上个月雨水多,库房里的米粮就有些受潮,白二郎见热闹就好奇的凑上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们家好多禄米。

    一部分是他的,还有一部分则是明达的份额。

    明达住在京城,每个月也是有俸禄领的。

    白二郎觉得他们家里吃不了这么多,这些米放着就是给老鼠吃的,于是直接让人送去粮铺卖了。

    结果米价被压得很狠,别说已经受潮的米,就是没有受潮的那一部分也被压得很狠。

    而已经受潮的那部分,相当于白送给米铺了。

    白二郎一气之下就把米全都给送到育善堂去了,然后准备开个粮铺,拨个管事和伙计过去就能自己卖粮,多好。

    他道:“反正现在新城那边的铺子也没有全都租出去,现成的铺子,收拾收拾就能卖粮食了,自家有的时候就卖,没有的时候就关门歇业,多好。”

    唐大人和白善:……

    唐大人扭头看向白善,“你不劝劝?”

    白善挥了挥手,不在意的道:“算了,铺子是他自家的,管事下人也都是他自家的,不亏就行。”

    殷或便道:“那以后我多余的禄米就给你了。”

    他顿了顿后道:“还有我爹的。”

    刘焕立即道:“我的也给你。”

    白二郎喜滋滋起来。

第2598章 岳父和女婿

    唐大人很是羡慕,他一直觉得他们的财运好的有点儿过分。

    不说本就家底不薄的白二郎和白善,就是周满,现在似乎也很有钱了。

    他可是知道的,他们开在东市的那个铺子很是赚钱,看每个月交到县衙的税收便可知道了。

    想到这里,唐大人正要提醒一下白善,就听到外面哐当的一声,然后是一声悲痛的大叫声,“娘子——”

    唐大人吓了一跳,屏风外正端起茶杯喝茶的满宝也手颤了一下,然后立即放下茶杯转身跑了出去,生怕是有什么紧急状况。

    白善和唐大人等也来不及穿上鞋子,直接拖着鞋子就往外跑。

    一出门就看到满宝趴在楼梯的栏杆处往下看,白善跑上去,一叠声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是噎住了,还是得了什么急病?

    满宝则“嘘”了一声,继续趴在栏杆上向下望。

    白善也探头看下去,就见下面正站着一个眼熟的中年男子,他将一个年轻的娘子护在身后,面前则跪着一个青年男子。

    唐鹤的脑袋从上头冒出来,小声问:“这是谁?”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是梅先生父女?”

    满宝点头。

    她有片刻的迟疑,觉得这样围观熟人的八卦不太好,但见二楼所有的栏杆处都挤了人,连大堂门外都探进来好几个脑袋,包括大堂里的客人,全都好奇的盯着正跪在地上的青年和梅家父女。

    满宝皱了皱眉,便扯了扯白善,示意他去看。

    白善略一思索,就转身下楼,打断扯住梅先生的衣摆正哭得不行的青年,笑道:“梅先生,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先生,在下在楼上定了包房,不知可否赏脸让在下敬一杯水酒?”

    脸色铁青的梅先生看到白善脸色稍霁,连忙回礼道:“原来是白大人,白大人客气了。”

    说罢挣脱开青年的手,拉着梅娘子的手就要和白善上楼。

    青年见状,一下扑上去就要抱住梅娘子的腿,梅先生反应快,下意识就伸脚把人给踹出去了。

    青年被踢开,直接砸在后面的桌子上,本来只是被碰坏了一张椅子,这下可好,桌子也砸了。

    梅娘子见状,担忧的上前一步,被梅先生一把抓住。

    白善看见梅先生脸上的懊恼,正有些好奇,砸在桌子上的青年却一咕噜的爬起来,依旧跪在地上,膝行两步上前扯住梅先生的衣角,大喊道:“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我对娘子是真心的,求您不要让我和娘子分开。我并不在意娘子不能有孕,真的,我可对天发誓,求求您不要让我和娘子分开啊。”

    围观的人顿时眼睛大亮,这可是大瓜呀,纷纷盯着他们看。

    白善见梅先生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立即上前去扶青年,蹲下去时抬头看向楼梯,给白二郎和殷或几个使眼色,还不快下来帮忙。

    白二郎和殷或立即蹬蹬的跑下去。

    满宝也要去,却被唐大人一把扯住,他低声道:“你别去。”

    唐大人虽然不知道梅先生父女是谁,但听这口音便知道不是京城人,那位梅娘子身上有淡淡的药味儿,脸色也不太健康。

    周满结识的外人有限,基本全是病人。

    那青年又吼了这么一声,周满下去不过是坐实了那位梅娘子的病情,对梅家父子来说不算好事儿,反而还把自己扯进去。

    不如白善他们方便。

    满宝便继续趴在栏杆上看。

    白二郎和殷或刘焕下去将青年扶起来,一人一句的安慰他,“兄台别哭,有话好好说。”

    “梅先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兄台何必如此逼梅先生呢?”

    “兄台不如到楼上梳洗一下,大家坐下来慢慢谈。”

    青年两眼抓瞎,根本不认识他们好不好,但四人对他热情亲切,好似他们是很熟的人一样。

    白善更是招来九福楼的伙计,叹气道:“砸坏的东西算在我的账上,替我给受惊扰的客人送壶酸梅汤和一盘点心,算我们的赔礼。”

    伙计连忙应下。

    青年直觉不对,就要挣脱开三人的手说话,却被白二郎和刘焕一人扶着一边往楼上走,“走走走,我们楼上去说,你们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殷或道:“知道兄台心疼梅先生和梅娘子,总不好一直让先生一直站着吧?”

    大家簇拥着他们就要上楼去,青年挣脱不开,最后脸上一狠,用力挣脱开白二郎和刘焕扶着他的手后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磕头道:“岳父大人先答应小婿,我是真的离不开娘子啊。”

    一直紧抿着唇不说话的梅先生从楼梯上回头看他,居高临下的注视他片刻,看到站在下面的白善微微摇头,他便叹息一声道:“我知你心结,虽说你是入赘到我梅家,却一直想要一个传承方氏的孩子,偏巧我这女儿身体不好,我不好叫她耽误了你,如今你们已经和离,给你的钱足够你再娶妻生子了,到时候你大可以生个孩子,何必在我梅家自误呢?”

    大家一听,看向青年的目光都不太对了。

    梅先生见他跪着,眼泪哗哗的留下,张嘴还要说话,他就松开拉着梅娘子的手,上前去扶他,弯腰时在他耳边低声道:“你闹吧,尽管闹大,我并不是京城人,待大娘治好了病我就离开京城,你在此处坏我父女二人的名声并没有用处。”

    “但是,我却可以让你在京城寸步难行,你这次上京来带了多少钱,出入九福楼这么多次,你的盘缠还够回到江南吗?”

    青年浑身一颤,不由看向站在他边上的四个青年。

    白善他们立即抬头看天,扭头望着楼上,就是不看他,似乎没听到梅先生的这番威胁之语。

    青年嘴巴颤了颤,半晌说不出话来,反而看到四人身上的穿戴,尤其腰间挂着的美玉,哪一件都不是凡品,显然出身富贵。

    他嘴里就跟含了苦胆汁一样难受,身份的不对等让他难以拒绝梅先生的强势。

    这是他一直想从梅先生身上得到的东西,但他和梅娘子成婚多年,他却还一直防备着他。

    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他们没能生下一个孩子?

    他们要是有一个姓梅的孩子……

第2599章 见证

    梅先生将他扶起来,方三郎手脚软趴趴的,在他的注视下不敢违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梅先生松开了扶着他的手,冷淡的道:“上楼吧。”

    他转身上楼,殷或给白二郎和刘焕使了一个眼色,俩人立即一左一右的将人扶上楼。

    白善则落后一步,招来伙计道:“边上可还有空的包厢?再给我们来一间?”

    伙计机灵的道:“有点,有的,右手边的这间就空着,就是有点儿小。”

    小怕什么,就几个人而已。

    白善冲他点了点头,紧赶上他们,上楼后就越过梅先生,笑着推开了边上的包厢门让他们进去。

    白二郎和刘焕将人扶了进去,不由扭头去看白善。

    白善冲他们点了点头,于是俩人就放下青年后与梅先生行礼离开。

    白善也对梅先生行礼,笑道:“三位若有话说不如就在这里说,或者略坐休息,等以后双方冷静下来了再说。”

    意思是他们要是觉得这里也不方便,那就坐一坐找借口离开,回头在家里处理也可以。

    梅先生很感激白善的体贴,回礼道:“今日多谢白大人了,这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白大人要是不介意,不如留下替我们做个见证。”

    白善愣了一下后便笑道:“若是要做见证,在下可以推荐一人。有位唐大人也在此楼中,他曾是长安县县令,现又是京兆府少尹,虽说是平常家务事,但这样的事找他见证是最恰当不过的。梅先生要是不介意,我现在就把唐大人请过来。”

    梅先生思索片刻后便点头,“有劳白大人了。”

    青年愣愣的看着白善,没想到这俊朗男子竟然已经是官员,看着年纪并不是很大,介乎于少年和青年的年纪,看着特别年轻。

    白善还和气的冲他笑了笑,这才退出包厢找唐大人。

    满宝早在梅先生转身要上楼梯时便拽着明达公主她们回自己的包房了。

    她知道梅娘子脸嫩,她要是知道她观看了全场,下次去给她复诊,她一定会哭死的,不哭死的结果就是不愿意见她再治疗了,所以还是避一避吧。

    白善过来请唐鹤,唐鹤眼睛发亮,立即起身整了整衣裳,抿着嘴矜持的笑道:“没想到卸任一月竟然在外面还给人判起案子来了。”

    唐夫人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你少得意,和离不是什么好事儿,把你脸上看热闹的神情给我收一收。”

    唐鹤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道:“我最是正经不过了。”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便和唐鹤一起过去做见证,他其实也有点儿好奇。

    唐鹤一脸严肃的过去,很有官威,青年看见,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梅先生请唐鹤和白善坐在了上首,这才坐在旁边道:“好叫大人知道,我们梅方两家的亲事其实在两个多月前就取消了,两个孩子和离,双方都是同意了的。”

    青年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涕泪一起流下,“父亲,我从未想过和大娘离开,但当时父亲和大娘不在家,我没办法,只能暂且同意下来,但我几乎是立刻就赶来京城了,我……”

    梅先生抬手打断他的话,叹气道:“方郎啊,你们成亲这几年来的种种矛盾我无意提起,只想着让你们好聚好散,真要将这些年来你的所言所行撕开来谈,那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那点情谊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方三郎就眼睛通红的看向梅娘子,深情的道:“娘子,娘子,难道你也舍得离开我吗?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你都全然不顾了吗?”

    梅先生脸上闪过戾气,抿了抿嘴,那点和气瞬间消散。

    梅娘子看了眼她爹,咬了咬嘴巴,低下头去道:“方郎,我爹说的没错,我不能生孩子,你现在有了钱,还能娶个娘子传宗接代。”

    “我可以不要孩子,”方三郎深情的看着她道:“我只要娘子就好。”

    梅先生面无表情的道:“是吗,可你去年不是提起要纳妾生子的事吗?”

    “父亲,就算纳妾生子,那也是我和大娘的孩子,也是姓梅的。”

    不说梅先生,连唐大人和白善都抽了抽脸皮,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白善道:“这个说法倒是稀奇,不过也可看出方公子的良苦用心。既如此,梅先生不如考虑一下。”

    他笑道:“梅娘子又不是不能生,只是不好保住胎儿而已,依我看,也有可能是夫妻之间不太合的关系,不如给梅娘子纳几个男妾,说不定能生出孩子来呢?到时候这几个孩子也是方公子的孩子,全都姓梅,相信方公子会把这些孩子视如己出的。”

    方三郎瞪大了眼睛,梅娘子更是目瞪口呆。

    梅先生面色严肃,却也许久说不出话来。

    倒是唐大人瞪了白善一眼,警告了他一下后和三人道:“这小子跳脱,梅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他问道:“两家已经和离?”

    “是,”梅先生回神,立即回道:“切结书便在家中,大人若要看,我这就使人取来。”

    唐大人微微颔首,看向方三郎,问道:“既然已经有切结书,为何还来骚扰前妻一家?”

    方三郎连忙道:“大人,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当初父亲派人回去要我和离时,是我父母代我做下的决定,当时我无能为力,只想着赶紧上京找到岳父和娘子询问缘由,所以才签了切结书。”

    梅先生道:“大人,切结书是三个多月前签的,而他十天前才来到京城,从江南到这里最长也不过半月而已,而他整整走了三个月。”

    要说他有多心急,谁信呢?

    方三郎连忙表示那是因为他在路途之中生病了,这才耽误了时间。

    唐大人来回看了他们一眼,笑问道:“梅先生为何要让夫妻二人和离?”

    梅先生顿了顿后决定坦诚,于是道:“大人,我只这一个女儿,她身体不好,将来未必能生育,但方三郎一直心心念念纳妾生子,甚至鼓动我这女儿,将来把第二个孩子改做方姓。”

    “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总要考虑到以后女儿的将来,因此我认为他们不合适再在一起。”

第2560章 调解

    唐大人微微颔首,看向梅娘子,“那梅娘子可愿意和离?”

    梅娘子低着头,拽着帕子道:“我听我父亲的。”

    这句话就很有灵性了,唐大人微微一笑,看向青年道:“方三郎,梅娘子的话你也听到了,和离的切结书是你们二人皆同意了的,既已经和离,那你们就不再有关系,你若是再纠缠于于梅家父女,衙役是可以骚扰之罪拘拿你的。”

    “我看方公子也是读书人,应当知道礼义诚信的。”他道:“既然已经和离,不如一别两宽,各自祝福的好。”

    方三郎脸色难看的没说话。

    倒是梅娘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轻挪脚步上前,蹲下行了一礼后道:“方郎,你我有缘无分,只希望将来你事事顺遂,再娶得娇妻,生下两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梅先生脸色好看了许多,重新将女儿拉到身后,和他道:“方三郎,我如今话也放在这里,你若愿意双方皆好,那自然好,否则,再纠缠,我自也有办法对付你,远的不说,按说,和离之后,你家欠我梅家的那些钱也该还了吧?”

    方三郎就打了一个寒颤,脸色巨变。

    梅先生点到即止,和唐大人行礼后道:“今日多谢大人来做见证了。”

    唐大人笑着起身,回礼道:“梅先生客气,我到底是京兆府官员,京城中的纷争本就该我管的。”

    方三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梅先生不急着走,他知道底下一定还有许多要看他们父女笑话的客人在。

    好在这里是京城,认识他的人不多,若是在故乡……

    梅先生脸色越发的冷淡,心里对方三郎更不喜欢。

    梅娘子也怔怔的,她是软弱,也有些无能,却也不全然是傻子。

    方三郎当初肯签和离的切结书就伤了她一回,此时伤得更重,因此怔怔的不说话。

    白善和唐大人知道他们父女需要时间冷静,于是告辞离开。

    一回到隔壁,大家便都扭头目光炯炯的看过来,唐大人矜持的挥手道:“已经把人打发走了。”

    唐夫人便问,“怎么打发的?”

    唐大人便笑道:“不过与他讲解了一下大晋律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能怎么打发?”

    这些话一点儿都不真诚,唐夫人就看向白善。

    白善则是和满宝道:“我看这位方公子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白二郎:“梅先生要报复他?”

    白善笑道:“便是不报复,他也不会好过的。”

    他道:“听梅先生的意思,梅方两家结亲,梅家付出很多,而且方家在梅家有债务,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方三郎都想着纳妾生子,让妾生子继承梅家……”

    白善摇了摇头,很有些一言难尽,“而且他们和离时,梅先生给了他一笔钱,但似乎他是花销得差不多了才上京求和的,如此……无能,便是梅先生不出手,他也不会过得好的。”

    唐大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和他们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我审过这么多案子,像方三郎这样的人见得多了。”

    他啪的一下展开折扇,扇了扇后笑道:“这世上啊,所有的东西都有可能消散,金钱、权势、甚至是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只有一样只会越积越多,而不会消散。”

    大家一起好奇的看他,“什么?”

    唐大人微微仰着下巴道:“本事!”

    满宝和白善等人若有所思,然后连连点头。

    唐夫人也点头,不过只点了一半,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唐大人问:“你说除了金钱和权势外,还有什么会消散?”

    唐大人身子一僵,顾左右而言其他,“话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点些茶点?这上上下下的忙一通,有些饿了呢。”

    白善笑了笑,正要去叫伙计进来点菜,房门就被敲响。

    守在门口的丫鬟打开了门,便有伙计送了瓜果点心和茶水进来,笑道:“公子娘子们,这是隔壁包房的贵客为您几位点的。”

    白善愣了一下后问:“隔壁的客人走了吗?”

    “才走的。”

    白善便点了点头,看向满宝。

    满宝便从窗户上往下看,着重看了一下梅娘子的脸色,见她虽有些忧愁,但还不算太糟糕,于是点了点头,笑道:“梅娘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唐夫人剥了一颗莲子吃,不在意的道:“又不是两情相悦的婚事,便是做了几年的夫妻,没有孩子,难道还能强过父女之情去?”

    梅先生也有些忧心女儿,于是回到家后便拉着她说话,“你怪不怪父亲?”

    梅娘子摇头,“我知道父亲是为了我好,只是……”

    她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只是孩子怎么办?”

    梅先生心底无奈,和她道:“以后再招赘一个就是了,何况,孩子不孩子的,父亲现在并不是很在意,只希望你将来平安顺遂便好。”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气道:“你才是父亲的孩子,养大一个孩子不易,你和一个未曾谋面的孙子或孙女,自然是你更重要了,你要实在想养孩子,以后从族中选个孩子过继便也是了。”

    只是梅先生心底其实不太想用这个方法,他女儿脾气太软了,他要是不在了,她过继孩子,将来不仅嗣子的亲生父母可能会压着她,嗣子若是立不住,也有可能压她。

    那还不如不养孩子呢。

    梅先生忧虑起来,决定明天周满来看病,他得问一问她,梅娘子的病情何时可见效。

    亲生的孩子,和非亲生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只要生下来一个,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好好的养上十几年,那大娘的未来就有依靠了。

    满宝在确定她现在的针法和用药对梅娘子有用后就不再让科科扫描了,毕竟也要积分不是?

    这段时间的问诊,她一直是凭借着脉象来判断的。

    因此听见梅先生问,满宝就仔细的听了听脉,又拉着梅娘子检查了一下,沉吟半晌后和科科道:“我觉得是通了的,只是还有些宫寒之症,不然你扫描看看?”

    科科:“积分。”

    满宝大方的道:“扣吧。”

    于是科科就扣了,将扫描结果拉出来给周满看。

第2561章 听书

    满宝仔细的看起来。

    落在梅娘子眼里,就是周满微闭着眼睛在沉思,她一时有些紧张起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满宝嚯的睁开眼睛,对上她忐忑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道:“恭喜你,两岐已经通了,只是还有些宫寒的毛病,我会给你调理,顺便调理一下身体,将来你若成亲,要孩子上应该会比现在容易。”

    梅娘子大松一口气,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马上试一下是不是真的能生孩子。

    不过梅先生却不急着再找女婿,他对梅娘子道:“好容易来一趟京城,你身体既然好多了,不如到处走走,也长长见识。”

    又道:“为父也好好的替你找女婿,你再娶,一定要娶个好的,决计不能再像方三郎一样了。”

    梅娘子低下头,脸色红红的应了一声是。

    梅先生道:“当年就是太急了,这才急急地定下了方三郎,不然若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娶他的。”

    梅娘子低下头。

    梅先生敲了敲桌子道:“京城人多,不仅有文人,也有武人,还有商人和乡野村夫,我想通了,也不一定要选个读书人,只要略识得几个字,懂得道理,身体健康,人品好就可以。”

    梅娘子却不是很抱希望,“愿意做赘婿的能好到哪儿去呢?”

    方三郎不就是读书却没有前程,连县学都考不上,又家贫,家里实在是供不下去了才想着做赘婿的吗?

    梅先生道:“只是家贫,我们又不要求家世,只要人品好,身体健康,懂得道理,便是不识字也不打紧,我现教就是。”

    不知不觉,梅先生的条件又放低了一些。

    他道:“要是这样还找不到,那为父宁愿你不招婿,以后想要孩子了我给你从族中过继一个。”

    梅先生想到了什么,摸着胡子道:“也不一定就没有,比如周大人,你可知她父亲是谁?”

    梅娘子愣愣的摇头,小声道:“她这么厉害,父亲应该也是一个顶厉害的医者吧?”

    梅先生就笑道:“是个顶厉害的人,却不是医者,而是侠义之人。”

    “她父亲也是入赘的,同样人品贵重,可见这世上并不是没有,只是我们还没遇见而已。”

    梅娘子素来不关注外面的事,闻言愣了一下后道:“原来周太医是随母姓?”

    梅先生:“……不是。”

    他有些郁闷,隐隐觉得当下不是找女婿的时候,而是应该让女儿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于是梅先生就带着闺女出去,转了一圈后找到一个茶馆坐下,在正对着说书人的二楼上找了个僻静位置坐下,然后掏出几十个铜板来给伙计,指了正在说书的说书人道:“我们想听一听京城小神医周太医的故事。”

    伙计眼睛大亮,收了铜钱后弯腰问道:“老爷想从哪儿听起?”

    梅先生道:“就从她父母那一辈说起吧。”

    伙计顿时明白了,更加高兴起来,一般要从最开始说起的,那必定要从头听到尾,一两天肯定说不完,必定要连着说好几天,这可是大生意。

    于是伙计高兴的下去找说书的,扣下两个铜板后把剩下的都给他,指了指楼上和他窃窃私语起来。

    说书先生也眼睛大亮,他们最喜欢这种指定了故事的客人了,那样除了茶楼给的钱,客人的打赏外,还有一笔固定的大额收入。

    毕竟茶楼给的不会太多,客人的打赏时有时无,除非有好的故事,不然他们很难赚到大钱。

    周满的故事他们已经说得滚瓜烂熟,好在她的故事很是曲折,在京城又很有名望,所以即便有的客人已经听过许多次,也依旧很受欢迎。

    最关键的是,周满现在就在京城啊,说到最后添加一些故事,比如她近来又看了什么病症,那也是很吸引人的。

    于是说书先生喝了一口茶,拍了一下桌子后团团行礼道:“诸位,才说的故事我们且先放到一边,今日我们来说一说周小神医的故事。”

    “要说周小神医,那必定要说到她的父母,说起来,她的父母也是灵秀之人,且说她的母亲,出自商州一士绅之家,父亲是一秀才,亦是诗书传家……”

    梅先生喝了一口茶,转头和梅娘子道:“虽说说书之人说的话会有夸大之词,但说的故事一般不变其骨,你就好好的听一听吧,这其中可有不少做人的道理。”

    梅娘子很迷茫,“什么做人的道理?”

    梅先生微微一笑道:“忠义礼智信,全都有了。”

    而此时,在二楼另一处喝茶的庄先生看了下面的说书先生一眼,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姜先生见了笑问,“怎么,说你弟子的故事不高兴?这可是扬名的好事,多少人想要说书先生说一说自己的故事,人家还不愿意说呢。”

    庄先生笑道:“能被说书先生喜欢的故事都是曲折的,故事曲折,自然人生也波澜。”

    “但我看你这三个弟子虽经历过磨难,心性却甚佳,并没有愤世嫉俗。”

    庄先生颔首,“那是他们家里教得好,但其实前人受的苦并不会消失,周白两家的遭遇,不过是印证了人生无常四个字罢了。”

    姜先生愣了一下问:“你现在怎么参起佛来了?”

    庄先生便笑道:“不算参佛,不过近来几个孩子常从护国寺里带些佛经回来,我翻看了些,倒是不小心沾染上了。”

    姜先生摇头失笑。

    庄先生道:“不过《庄子.天下》中亦言,忽漠无形,变化无常,可见佛道两家于世界一见上有共通之处。”

    姜先生是儒家,不喜欢和他谈玄,于是道:“你要么出门右转去玄都观里找那老道论道,要么出门左转去护国寺里找智忍辩经,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可走了。”

    庄先生连忙道:“难得休憩,不敢得罪,不敢得罪,我们来喝茶。”

    姜先生这才满意。

    姜先生这才满意,喝了一口茶后扭头看向外面大堂。

    庄先生好笑,“这故事都听了这许多回了,怎么还如此沉迷?”

    姜先生就摸着胡子道:“你这三个弟子,尤其周满和白善,实在诱人,百听而不厌,可惜了……”

    可惜已经是人家的弟子,他想抢也抢不来。

    庄先生笑了笑,也扭头看向下面,正巧茶楼大门进来几个人,他们直接在正对着说书人的台子前坐下,让坐在二楼的庄先生看了个正着。

    庄先生认出了对方,脸上的神色便有些冷淡,还有些怔忪。

第2562章 从容

    姜先生一回头见庄先生正走神,不由一愣,也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大堂下只有正在喝茶的人,桌子和桌子之间的距离不是特别大,他看不出来庄先生在看谁。

    不懂就问,于是他问道:“看什么呢?”

    庄先生已经回神,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就此散去?”

    姜先生:……这才坐下来还没有半个时辰呢。

    不过他见他兴致似乎不是很高的样子,便点了点头道:“好。”

    俩人结账离开。

    虽然梅先生打听过周满的事情,但让下人打听来的东西和说书先生说的还是有些差别的,因此也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一旁的梅娘子更是沉迷其中。

    庄先生下楼,不由又看了一眼坐在正中桌子上的几人,也只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和姜先生一起出门去。

    立即有下人赶了马车上来。

    姜先生见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便站住了脚步后笑道:“罢了,罢了,下次我随你去玄都观里找那老道,听你们论道。”

    庄先生总算露出了笑容,颔首笑道:“这可是姜兄说的,我记下了。”

    姜先生笑着点头,先上了马车离开。

    庄先生站在街边目送他离开,下人牵着马车停在边上,太阳太大了,忍不住提醒,“先生,我们要回去吗?”

    庄先生回神,将他招到跟前道:“看到里面正中坐着的那一桌人了吗?”

    下人只往里看了一眼,“先生说的是一老丈一个中年和两个青年的那桌?”

    庄先生微微点头。

    下人便笑道:“小的记下了。”

    “你看着他们,看看他们在何处落脚,若是能查到他们为何来京最好,若是查不到……”庄先生顿了顿后叹息道:“罢了,罢了,便是查不到也就算了。”

    下人立即应下,“先生放心,小的一定认真查。”

    他将马车拉上来,问道:“先生,我先送您回去?”

    庄先生挥手道:“不必了,我另外找辆车回去就是。”

    下人一听,立即将自家的马车拉回去重新放好,然后给庄先生找来一辆拉客的骡车。

    庄先生没有逗留,直接回家去了。

    今天是庄先生不上衙是因为没课,夏天闷热,所以他直接翘班不去宫中了。

    他可以如此,但白善和周满显然不行,此时都在上衙呢。

    庄先生回到家中便进了自己的院子,坐在书房里发呆。

    西饼端了一盘切好的甜瓜进来,“先生,这是庄子上送来的甜瓜,您尝尝。”

    庄先生回神,笑道:“满宝的职田里都种甜瓜了?”

    “不是大人的职田里种的,是大人家的庄子种的。”

    庄先生失笑,“你们都来了这么久,怎么称呼还没改过来?大人又大人的,外人听了都混了。”

    西饼不好意思的笑,“我们改了的,就是有时候就又忘了。”

    庄先生摇头笑了笑,拿了一块甜瓜道:“行了,果盘放下就好。”

    西饼却没走,而是问道:“老夫人问您午食要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下午天气热,先生还要出去吗?大人拿回来一盒茶叶,说是今年的新茶,要不要给您泡一杯……”

    庄先生忍不住笑起来,吃完了一片甜瓜后就去净手,由着她絮叨,等她絮叨完了便挥手道:“午食吃些素吧,多上些易克化的东西就好。”

    西饼就领命而去了。

    庄先生随手取了一本书坐在窗下,很快又有下人端了一盆冰过来,就放在入门不远处,微风吹着,其实这盆冰用处不大,但就是让人感觉一下清凉了不少。

    庄先生浮躁的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他不由摇头失笑,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反倒比不上几个孩子沉住气了。

    庄先生在书房里呆了半天,一直到白善和周满下衙回来,俩人并肩走过来,远远的,庄先生便听到了满宝的大笑声。

    看到俩人叽叽喳喳的走来,庄先生就笑着与他们招手。

    满宝立即拖着白善小跑着上前,“先生,陛下要去雍州的行宫避暑,我们也都要跟着去呢。”

    庄先生闻言一愣,笑道:“白善是中书舍人自然是要跟着的,你们太医院定了你随驾?”

    满宝点头:“就我和郑太医,萧院正和刘太医他们要做太医署的事,忙得很,根本去不了。”

    庄先生笑着颔首,想起了什么,问道:“太子呢?”

    “太子留守京城,”白善笑道:“虽然雍州距离京城不远,但圣驾离京,这里势必要留人监国,太子是最合适的。”

    白善顿了顿,想起庄先生现在还是太子的侍讲,每旬他都还要给太子上一节课,于是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先生,陛下此举也是为了锻炼太子,让太子监国,以后大部分折子都要交由太子来批阅。”

    庄先生微讶,“殿下正当盛年,怎么会想起让太子监国?”

    白善也觉得奇怪呢,摇头表示不知道。

    师徒两个看向满宝。

    满宝迷茫的对上他们的目光,反应过来他们在想什么,连忙道:“陛下身体好着呢,虽然身上有些毛病,但这个年纪的人谁身体没个毛病?同龄之中算不错的了。”

    师徒两个一听就收回了目光,那就不是身体的原因了。

    想不明白三人就不再想,在书房里坐下,“先生,您今儿没进宫啊。”

    满宝看着桌子上的果盘和茶点,羡慕得不行,还是先生过得好呀,差事又少又轻松,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有这待遇。

    庄先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拍了她脑袋一下,没好气的道:“你和我这个年纪的人比?”

    正说笑着,有下人进来禀报,“先生,小的查到了您要盯着的人的落脚处。”

    白善和满宝一听惊讶的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也不隐瞒他们,将人叫进来问道:“他们住在何处?”

    “住在一个客栈中,正打听京城的房子要租呢。”

    庄先生问:“他们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说是为了今年秋后的进士考。”

    庄先生一听,有些怔然,“也是,不论是儿子还是孙子,都可以考试了。”

    满宝很好奇,“先生,是谁呀?”

    “一位故旧,叫做姚戈。”

    白善蹙眉,“便是当年偷了先生诗文的人?”

第2563章 相见

    庄先生诧异,没想到白善竟记得,他记得他也就提过一次。

    白善抿嘴,问道:“先生是在哪里见到他们的?”

    庄先生笑道:“一间茶楼里,他并没有找上门来,或许都不知道我在京城,只是到底涉及旧事,我心中难安,这才让人去看一看。”

    满宝:“先生为何不安?应该不安的不是他们吗?”

    庄先生笑道:“心有所牵,有了顾虑挂念,自然也就不安了。”

    不仅满宝,连白善都不解,“先生,理在我们这一处,怕什么?”

    庄先生道:“不是忧心这一点儿。”

    他叹息道:“我这心中复杂得很,既忧又虑,因忧虑而生不安……”

    白善和满宝很不解。

    庄先生道:“我这一生朋友不多,姚戈算是其中一个。”

    庄先生是游学时认识的姚戈,后来进京赶考时又撞在了一起,俩人都带了家小,也都相处融洽,立时就凑在了一起,一起租了一个院子住下,一家一半,那段时间好不快活。

    庄先生看着两个弟子道:“这就和你们三人在一处读书时一样,同进同出,同进可论书,同出可交友。那时候我们二人都是奔着国子监考试来的。”

    “后来我在京城碰见了陈福林,自知考国子监无望,便转而想等到秋后进士考,试着考一下进士,若是不中,第二年也能考明经。”他叹息道:“那时候,我并不是全然有信心的,是他一直在鼓励我,我们两家都不是很富裕,但他那时候会把自己借到的书先给我看,然后自己才看。”

    满宝和白善惊讶。

    他们只知道姚戈当年偷了先生的诗给陈福林,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会这么好,所以先生一定更伤心吧?

    满宝抿嘴问:“一直未问先生,他为何要那么做?”

    庄先生目光幽远,轻声道:“无非是钱财二字,当时他家孩子生了重病……”

    庄先生叹息一声,倒也不隐瞒两个弟子,“所以我既怨恨他,却又不是那么怨恨他。”

    说白了,庄先生对这位曾经的朋友还有感情,因此忧虑后有些不安。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目前来说,他们的朋友是朋友,仇人是仇人,还没有出现仇人是朋友的情况,因此不太能理解庄先生的心理。

    不懂就要问,满宝就问道:“先生想怎么做呢?”

    庄先生道:“没打算怎么做,知道他们来京城的目的便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庄先生想,京城这么大,他们可能不会再碰面吧。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门房就收到了一封给庄先生的信。

    庄先生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不由愣了一下。

    急着上衙去的白善和满宝走过看见,还以为是姜先生他们又约先生去喝茶了呢,于是挥手道:“先生,我们先走了。”

    庄先生回神,冲他们挥了挥手,倒也不急着走了,今日并不是大朝会,崇文馆只有一堂课,他并不是很急。

    庄先生在车旁将信拆了,看了一遍便收了起来。

    他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定,连殷或都看出来了,不由问道:“先生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吗?”

    庄先生看到他,突然就福至心灵,忍不住畅笑起来。

    殷或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庄先生却畅快的大笑了一阵,看着殷或道:“是我着相了,别人是近乡情怯,我这算什么?哈哈哈……”

    殷或还是没听懂,但见庄先生恢复了正常,他便道:“先生,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同意我离开崇文馆了,过两日我就不进宫来了。”

    庄先生就笑问,“不读书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殷或笑道:“就自己在家看看书,时而去护国寺里看一看智忍大师,倒也自在。”

    庄先生知道殷或现在崇文馆里也没有说上话的人,今年新选进了一批学生,和殷或的距离更远了,他留在宫中也不见得多高兴,于是点头。

    庄先生目送他离开,下衙后便坦然的去赴宴了。

    还是昨日的茶楼,庄先生一走进去,立即有伙计迎上来,笑道:“庄先生您今日是坐二楼还是大堂?”

    庄先生道:“来赴约的,在梅的包间。”

    伙计一听,立即笑着请庄先生上二楼,去了一个门边挂着梅的包间,推开门请他进去。

    屋里坐着一个人,也不知坐了多久,听到推门声抬起头来,见还是伙计便垂下眼眸,但片刻便又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伙计身后的人。

    庄先生走进去,对伙计微微颔首示意,让他出去了。

    伙计替他们将门关起来,包间里顿时只剩下俩人了。

    庄先生看着坐着的人,坐着的老丈也看着他,他扶着桌子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想要扯开嘴角笑一笑,却发现笑不出来,半晌,他叹息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庄先生走到桌子边坐下,和面对陈福林的客气疏离不同,面对眼前这人,他竟然连礼貌都没能做到。

    所以庄先生选择了脸色淡然,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姚戈便扶着桌子又慢悠悠的坐下,俩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彼此。

    最后还是姚戈反应过来,起身拎起茶壶,手有些微抖的给他倒茶,他将茶水推给庄先生,苦笑道:“都说人这一生不能做亏心事,果然啊。”

    庄先生握住茶,看着比他还要苍老的人,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你找我,便是为了说这个吗?”

    姚戈摇了摇头,“我本想这一辈子都不见你的,天各一方,或许也不会有机会,有机会,我也没脸。”

    庄先生微微蹙眉。

    “但有人来找了我,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来见见你,一来是了却一桩心事,二来,权当是为当年之事弥补一二吧。”

    庄先生惊讶的看向他,“有人找你?难道与我有关吗?”

    姚戈点头,“前不久,有人找上我打听当年的事,我听他说,你如今不仅出仕,还逼得陈福林致仕回乡,一辈子不得踏入京城了,我很是惊讶。”

    他扯了扯嘴角笑道:“可见这世上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报应不爽,做错事的人总会遭到报应。”

    庄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和满宝几个孩子待久了,他此时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来。

第2564章 不同(给书友“vivi含笑”的打赏加更)

    庄先生慢慢回神,看了眼他,问道:“是谁找的你?”

    姚戈摇头,“一个行商,恰巧到了我们那里,一开始是提起了你,我没什么反应,后来便找了尘儿,见我们父子都没反应,便拿了银钱出来,想要我们来京城一趟。”

    他道:“目的如此明确,身份自然也做不得真的。”

    庄先生蹙眉,“叫什么?”

    “叫万冬,听说是洛州人,但我听了他的口音,倒像是京城这一片的。”

    “目的是什么?”

    “重提当年之事,说诗文就是陈福林的。”

    庄先生笑了笑,“没想到过了快三十年,再提起这事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姚戈没有说话。

    庄先生叹息一声,起身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见他要走,姚戈道:“我没有答应他们,此次进京也是想了结一下此事,我当年给你寄的信,你收到了吧?”

    庄先生淡淡的“嗯”了一声。

    姚戈便呼出一口气道:“有我当年给你的信件,我也可为你作证,此事便做一个了结吧。”

    庄先生转身回头看他,“已经过了快三十年,你从未提及过了结此事,为何此时提及?”

    姚戈苦笑道:“因为现在你强他弱。”

    “我是懦弱之人,身后带着家小,他若还在京城为官,而你我为布衣,我自是不愿出面与他为敌的,”他道:“但现在,是你在朝为官,他致仕离开。”

    庄先生道:“倒是趋利避害得明明白白。”

    姚戈也不反驳,木然的道:“是啊,我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姚戈了。”

    一步错,步步错,胆气和品格亦然。

    当年他们结伴游学时是何等的畅快自在,又是何等的胸怀抱负和胆气雄壮。

    结果他做错了一件事,胆气便似漏了一个洞,脊骨弯了,此后再没有直起来过。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来逃避错误,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后来给庄洵写了一封信,他在心底告诉自己此事了结了,但内心深处却知道没有。

    于是他又用二十年的时间来蒙蔽自己,直到有人找上门来,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往事撕开来,这才开始直面自己和庄洵。

    庄先生见他直言自己的无耻,半晌无言。

    这就是他可以面带微笑看着陈福林的原因,他心里并不怨恨陈福林,因为他不值得,他可以完全站在自己的利益上思考着对付陈福林的方法,然后选择一个最优的办法。

    但对姚戈,庄先生却是连普通的寒暄都做不到。

    因为这曾是自己视为知交的人啊。

    庄先生眼眶微红,转身离开,到了门边后才道:“此事不必了,陈福林不在京城,再提起此事没有意义。”

    姚戈看着他离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转头看了眼被庄先生放在桌子上一口都没被动过的茶,微微叹息了一声,坐在了椅子上许久没有反应。

    还是姚尘找了过来,见父亲一人呆呆的坐着,连忙上前道:“父亲,庄伯伯没有来吗?”

    “他来了,又走了。”

    姚尘一怔,问道:“他没有原谅您吗?”

    姚戈看了一眼那杯茶,叹息一声道:“谈何原谅不原谅呢?他虽精神不错,但也鬓角花白了。”

    他扶着姚尘的手起身,问道:“人打听到了吗?”

    “没有,不过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打听不到也是可能的,父亲将事情告诉庄伯伯了吗?”

    姚戈点了点头,想到庄洵不太想与他多交流的模样,他叹息一声道:“回头你将画像给他送去一份,此时我们就不用管了。”

    姚尘惊讶,“不管了?”

    “我们在京城没有人手,想要查他并不容易,不如交给你庄伯伯,他现在是京官,三个徒弟无一是等闲之辈,应当是用不上我们插手了。”

    姚尘便沉默了下来,半晌后点头,“那我们回家吗?还是……给两个孩子报名,让他们试一试进士考?”

    姚尘说这话时其实是有些忐忑的,他道:“父亲,我看庄伯伯不会记恨当年的事,而陈福林现在又不在京城了,或许孩子们可以试一下进士考。”

    他道:“不至于像我,只在地方上考了明律。”

    姚戈思考片刻,到底还是不舍得就此耽误两个孙子的前程,于是点头。

    姚尘就大松一口气,高兴起来。

    而此时,庄先生坐在车上思考着,到底是谁去找姚戈,想要将当年的事再次扣在他头上呢?

    庄先生不由的敲了敲手指,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侍讲,而且年纪大了,晋升无望,也就每旬给太子上一堂课,将来或许会有点香火情在,但他的年纪和履历摆在这儿,谁会对付他?

    而且还如此大费周章。

    现在太子地位稳固了许多,的确是香饽饽了,连带着崇文馆和詹事府一起水涨船高,但再怎么样,他这个小小的六品侍讲也不值得人这样大费周章的对付。

    不是他,那就是为了他身后的人了。

    谁呢?

    太子?

    庄先生微微摇头,真要以师从对付太子,那也应该是找孔祭酒的麻烦,不论是品级,还是因为孔祭酒就是太子从小到大的老师,那都得找他。

    那就只剩下三个孩子了。

    庄先生先把白二郎排除在外了,这孩子现在翰林院里如鱼得水,一心只想写话本,偶尔做些翰林院里交代下来的任务,剩下的时间便是陪着明达公主过家家了。

    他并没有仕途的野望。

    白善和周满吗?

    庄先生沉思起来。

    “先生,到家了。”

    下人将凳子抬过来,扶了庄先生下车。

    庄先生问门房,“白善和满宝二人回来了吗?”

    “回先生,少爷和娘子没回来,大吉也没回来。”

    这么晚?

    庄先生扭头看了眼天色,微微摇头,“他们这是又出去吃喝去了?”

    白善和满宝正在加班呢。

    皇帝要去雍州行宫避暑了,不仅带的人多,带的东西也多。

    六个中书舍人,皇帝留下三个给太子,带走三个,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要轮班,目前定的是一旬轮一次。

    第一次,皇帝点了白善的名,所以他在收拾东西。

    中书省的东西,只能加班了。

    满宝也在加班。

    雍州行宫的药材可没有太极宫的齐全,因此她在检查药材,确定他们这次要带的药材。

第2565章 掐点

    满宝对着单子一一检查过去,确定都没有什么问题后才呼出一口气,在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交给段医助,吩咐道:“合箱贴封条吧,仔细些,再有一天就要出门了,可别在这时候出问题。”

    段医助接过后应下。

    满宝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这才觉得脖子的酸疼好了一点儿。

    她转身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去。

    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再不出宫,宫门关闭,他们就得滞留宫中了。

    而此时,白善也才将需要交割的文件弄好,他将切结文书递给方大人。

    方大人检查过后签字,和他笑道:“今晚我当值,白大人出宫去吧,这会儿再不走,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白善朝外看了一眼天色,点头,却并不急着走,而是陪同方大人将签好的文书归档后才转身告辞离开。

    和方大人一起值守的孙大人看见便笑道:“白大人倒是谨慎,却也不至于连我等都信不过吧?”

    方大人笑了笑道:“这亦是规矩,照着规矩办事总不会有错的。”

    出了值守的小班房,白善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撩起袍子撒腿往外跑,等碰到人就慢下来,只是脚步也飞快,只脚尖点地而过。

    太极殿的小班房离宫门不近,他又跑又疾走,两种方式交换着来才在两刻钟内到了正道前方,远远的看到宫门大门,昏暗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白善忍不住快跑了两步,见宫门口的侍卫敏锐的扭头看过来,他便只能压下速度疾走,不敢再跑。

    禁军侍卫们目光炯炯的盯着白善,大有他有异动就砍了他的意思。

    但他们脸上严肃,眼睛却忍不住互相间瞟来瞟去,正在检查周满药箱的侍卫更是道:“周大人,你往后看。”

    满宝就转头往后看,见白善正朝这里疾走,立即眼睛一亮,挥手叫道:“白善,快点儿,快点儿……”

    侍卫就呵斥她:“噤声!”

    满宝立即收声,轻声道:“宫门快要关了,快点儿呀~”

    侍卫:……

    白善前脚到了宫门口,后脚就听见当的一声,立即有侍卫大声道:“时辰到,闭门——”

    满宝牵住了白善的手,将他往外拉了拉。

    白善累得不轻,深深呼出一口气,扬了扬手臂让侍卫们看他的身上,一件外带之物都没有。

    侍卫挥手让他走了。

    俩人就站在三步之外看着宫门慢慢关闭,一半的侍卫与他们一样被关在外面,嗯,他们是守门的。

    白善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今儿要是别的大人,那就只能在宫里过夜了。”

    满宝问:“你们东西收拾好了?”

    白善点头,“收好了,明日我们先行,你们太医院呢?”

    满宝高兴道:“我们也是先行,嗯,不过我得随侍在陛下身边,所以不能随太医院的车队一起去。”

    白善道:“没事儿,我先去看过,到时候看哪儿好玩,哪儿凉快些。”

    满宝连连点头。

    侍卫们瞥了他们一眼,问道:“两位大人还不走?”

    俩人扭头冲他们咧嘴一笑,“辛苦侍卫大人们了。”

    于是手牵着手走了。

    本来不怎么辛苦,此时却觉得的确很辛苦的侍卫们:……

    大吉赶着马车上前,接上俩人后便回家。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出了皇城过了两个坊便看见有一盏盏的灯笼被点亮,不少人在街上游走,还有一个半时辰才会宵禁,因此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白善问她:“饿不饿?”

    满宝摇头,“今天忙过头了,反倒不想吃东西了。”

    白善道:“那我们回家吃些汤羹。”

    只是他们才进家门,西饼和九兰就迎上来道:“大人,娘子,先生那边叫你们呢。”

    西饼问道:“大人,你们吃东西了吗?”

    满宝道:“还没有,你去厨房随便取一些东西送到先生的院子里去,我们在先生那里吃。”

    西饼便应下,躬身而去。

    俩人跟着九兰往先生那里去,问道:“先生找我们什么事?”

    “先生没有说,不过先生晚食也没用多少,老夫人还想着是不是胃口不太好,要不要请大夫呢。”

    九兰笑道:“后来还是如小姐过去看了一下,说是没什么大事这才算了的。”

    庄先生的书房正亮着灯,庄先生正坐在桌子前写东西,看到他们便招了招手,“上前来。”

    俩人上前。

    庄先生看向九兰,九兰便行了一礼后退下。

    庄先生这才点了点桌上的纸道:“过来看一看吧。”

    俩人探头去看,一头雾水,“先生写的这是什么?”怪怪的,看到上面罗列出来的名字,似乎都是他们不太喜欢的人。

    庄先生道:“这些都是可能会怨恨仇视你们的人。”

    白善和满宝惊讶不已,“这么多?”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你们看看可还漏了什么人没有?”

    白善拿起单子仔细的看,问道:“先生怎么想起来列这个?”

    他头皮有点儿发麻,“虽说我们与这单子上的人可能关系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就要拿着小本本把人记下吧?”

    庄先生:“……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列出来是让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若是在将来遇到没有缘由的打压和恶意,那可能是这些人做的。”

    白善不由正色起来,“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庄先生就将一张卷起来的画像给俩人,道:“这是天黑前姚尘送来的……”

    他将今日姚戈的话简单的概括了一下。

    “那叫万冬的不一定是真名,但脸总是不会换的,你们叫人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出是谁的人。”庄先生道:“当年的事过去太久了,本来我与陈福林各执一词,谁都不可信,不过我有姚戈当年给我写的一封信,信中告知了原委,算是略胜一筹。”

    “可若是姚戈亲自出来作证,言明当年那首诗是陈福林缩做,那我手上的信件就没多大用处了,”庄先生道:“就算这事最后能够查清,似是而非的流言也传了一段时间,名声有碍,我也很难在官场上继续做下去。”

    庄先生微微一笑道:“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我本来名声就不好,年纪又大了,便是辞官损失也不大,但对你们二人却极不好。”

第2566章 明暗

    在这个时代,师同父,他是白善和周满的师父,就如同他们的父亲一样,他的名声坏了,作为他的弟子,不仅白善和周满,怕是白二郎都会受到影响。

    白二郎还罢,他在仕途上没有野心,当好自己的驸马就是,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但白善和周满,他们只要还在官场中就会一直被人以此攻讦。

    这也是庄先生忧虑之处。

    白善一下捏紧了手中的名单,脸色有些冷厉,“先生不用挂心,此事我来解决。”

    满宝也安慰庄先生,“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先生何须生忧惧?”

    庄先生就笑着看他两个弟子,微微颔首道:“你们都长大了。”现在都反过来安慰起他来了。

    庄先生笑道:“倒不至于忧惧,只是有些忧心,也想让你们心中有数,做好准备,将来果真有人以此攻讦,你们也能从容面对。”

    西饼和五月端了饭菜过来,三人便止了话头。

    白善将画像和名单收进怀里,和庄先生笑道:“先用饭吧,先生晚食没用好,要不要与我们用一些?”

    庄先生笑着颔首。

    小夫妻两个陪着庄先生用过饭才回正院,满宝拿出万冬的画像来看,看了半天也没在脑海中翻出这么个人来,于是她问科科。

    科科道:“没见过。”

    白善一边换下衣裳一边道:“你必定没见过,不仅你,我和白二,以及我们身边的人怕是都没见过这个人。”

    他道:“他们找人都能找到姚戈那里去,显然不是一般的对手。既如此,这点谨慎他们还是有的,去找姚戈的人肯定没在我们跟前露过脸。”

    满宝很好奇,“可是谁要这样对付我们呢?”

    她很不解,“我们为政并无错处,只是因为私人恩怨便挟私报复吗?”

    白善垂眸道:“这世上有魏大人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少了侯集之流,若都能公私分明,这世上就没这么多纷争和恩怨了。”

    说到此处,他掀起眼皮道:“别的不说,就是我们都做不到公私分明的。”

    满宝仔细一想还真是,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白善丢下衣裳,转身去沐浴,“你把名单仔细的看一看,把我最近得罪狠的人圈出来。”

    满宝追到屏风前,就靠在上面问道:“怎么是你得罪的人呢?”

    白善道:“必定是我,这世上或许怨恨你的人也不少,但会用如此曲折的手段来害你的却不会有,你是太医,要害你有更好的法子。而且你如今可是盛名在外的神医,在一些病症上比萧院正更有心得,再恨你的人也不得不留两分情面,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求到你跟前了。”

    满宝:“夫妻一体,难道害了你就不是害我了吗?”

    白善笑道:“你是太医,就是夫妻一体,将来太医院让你给仇家看诊,难道你会不看吗?再进一步说,我们就一定能查出这是谁干的吗?”

    满宝一怔,“查不出来?”

    白善道:“很大概率上是查不出来的,反正若是我来做这件事,我找的这个万冬一定是与我毫不相干,甚至是明面上没有交集的人,就算查到他,只要他不开口也就查不到他背后之人。”

    “那我们还查吗?”

    “查呀,”白善笑道:“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万一我们遇到一个蠢人,或者对方做事不密,正好露了行踪呢?总要往下查,得到更多的线索才知道真相。”

    白善并不是很着急,姚戈来了京城,他们必定要等一等结果的,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应该不会做更多的动作,以免画蛇添足。

    白善泡着热水沉思起来,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盯着姚戈,要是盯着,此时应该已经知道姚戈见过庄先生了吧?

    满宝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便丢下已经琢磨过的名单过来,探头过屏风看他。

    白善一抬头就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不动声色的往下坐了坐,问道:“要一起进来洗吗?”

    满宝目光扫过他红透的耳朵尖,呸了一声道:“我才不要洗你的脏水呢,赶紧出来,我让西饼她们提热水过来了。”

    白善见她还扒拉着屏风,便作势要起身,满宝就咻的一下缩了回去。

    白善忍不住轻笑出声,穿了衣服出去。

    换满宝进去沐浴,白善看了眼她圈出来的人,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压下手中的名单,满宝也觉得郑氏和岐州那边的士族可能性更大一些吗?

    或许要更大些,只是他们现在还不是对手而已。

    白善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思考着破局之法。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此一计不成,他们总还会找别的事情,不知敌手是谁,被动防御很憋屈呀。

    不过……白善嘴角微挑,这时机说巧不巧,只要拖一段时间,他就可以跳出这一局去。

    白善心中有了计较,看了眼屏风一眼,拿了画像后起身绕去外面另一侧的小书房。

    找了画纸出来,把画卷摊开,一边磨墨一边盯着画上的人看。

    等满宝沐浴出来,白善已经将画誊了一半了。

    满宝探头看去,白善笑问:“像吗?”

    满宝点头,“像!”

    白善一边认真的描摹一边道:“回头给五哥他们一张画像,既然是行商,五哥他们说不定能打听到。”

    “大吉这边也会找,我回头再找一找唐学兄,他认识的人更多,又在京兆府中,比我们更方便,或许也会有消息。”

    满宝点头,想了想后道:“要不我也问一问郑大掌柜?”

    白善笑道:“不必,找的人太多也不好,他们既然是悄悄的,我们也悄悄的,他们以为他们是暗,我们是明,却不知道他们此时在我们这里也相当于明处了。”

    满宝见他画得好,一时有些技痒,也抽了一张画纸出来摊开,“我来画另一张。”

    白善就有些纠结,最后还是没阻止,算了,大不了过后他悄悄的再画一张替换上就是了。

    满宝也是学过画的,只不过琴棋书画四个字,画排在最末,她的技艺便也一不小心排在了最末。

    画些简单的花草还罢,且能入眼,但画人物嘛……

第2567章 出行

    但满宝在这点儿上少了点自知之明,她自觉画的还是可以的,人物粗粗一看,还是很像的。

    满宝将两张画放在一起对比,看着看着脸上灿烂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怎么感觉我画的胖了一些?”

    白善忍不住道:“这何止是胖了一些呀。”

    满宝手掌往下一拍,“五官没变就成,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人吗?”

    白善没有骨气,讨好的笑道:“看得出,看得出,很是形象。”

    第二天白善还是悄悄另外描摹了一张,满宝自己画的那一张被他藏在了抽屉里。

    周五郎和大吉拿了画像都没多说什么,应了下去,唐鹤却忍不住问,“这人是谁?”

    白善略一沉吟后笑道:“一位故人。”

    唐鹤挑眉,“连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故人?”

    白善笑道:“不太友好的故人,麻烦学兄了。”

    唐鹤这才收下画像,颔首道:“我会让手下的人注意的。”

    白善连忙起身道谢。

    他一走,唐鹤便沉吟起来,招来下属,将画像交给他,“誊一份给长安县和万年县送去,让他们留意一二,不要闹大。”

    “是,”下属顿了一下后问道:“大人,这人是谁?”

    唐鹤便微笑道:“一位不太友好的故人。”

    下属就听明白了,立即让人下去办。

    如今的长安县县令是郭县令,在白善和唐鹤去岐州的时候,他还是争取到了这个位置,没有外放出去做长史或者司马,还是挺高兴的。

    他收到上面发下来的画,只看了一眼便随手交给下属,“查一查吧,唐大人给的。”

    这种没有期限的活儿就是不急的活儿,为首的几个捕头记下人的样子就差不多了,巡街的时候留意一下就是。

    要是人在京城,三两月可能就查出来了,人要是不在京城,可能三四年都没动静。

    所以郭县令也不太放在心上。

    今天京城中的大部分官员都很忙,白善他们要提前出京往雍州去,满宝则是送走郑太医他们后回到太医院呆着,她明天要跟着圣驾出行。

    一起跟着皇帝去雍州避暑的还有皇后,明达和长豫公主……

    满宝自己的算过,基本上除了太子一家,皇室差不多随行大半,官员也去了一半,两边需要轮换着来。

    因为忙碌,满宝都来不及去送白善,其实也不用她送,明日就又能见到了。

    满宝将她的药箱收好,对挺着肚子的刘三娘道:“我们一走,太医院这边就清闲了下来,这会儿天气实在是热,我和萧院正说了,到时候你每日去太医署点卯就行,不必进宫来了。”

    从宫门口到太医院需要走很长一段路,不方便。

    太医署却是可以直接坐马车到的。

    刘三娘点头应下,摸了摸肚子后问:“师父,我要是生了孩子……”

    满宝挥手道:“我正在和萧院正商议呢,将来我们太医署的女医只会越来越多,不仅太医院这边,还有地方医署,因此有些规矩要定下。我的提议是七月后你们就休息,到孩子六月大时再上衙,不过萧院正还没答应我,此事正商议呢。”

    刘三娘就松了一口气,她不太想放弃太医院的事业,只是朝廷迟迟没有制度出来,她不免有些心慌。

    满宝摸了摸她的肚子,很高兴,“好好养,你的胎位正,每日注意做操。”

    刘三娘应下。

    “你的日子和立君的差不多,所以立君那里也需要你多注意。雍州距离京城也不是很远,每日雍州那边都有太医院的文书回来,你们俩人要是不舒服就让人告诉我,我想办法请假回来,或者找刘太医和陶大夫也行。”

    满宝一一叮嘱下来。

    刘三娘全都记下。

    皇帝出行,尤其是这样大规模的出行,自然有禁军先行清街。

    从出皇城到城门口,一路上都有禁军站岗。

    两边有不少出来凑热闹的百姓。

    难得可以看见皇帝,大家还是很想凑一凑热闹,看看这位皇帝长什么样子的。

    皇帝坐在龙撵上,六马并驾,车架挂着薄纱遮挡阳光,但风却可以透进去,比闷热的马车好多了。

    皇帝撩开纱帐,笑着和大家招手,两边的百姓们高兴坏了,纷纷跪下和皇帝打招呼,祝愿他福寿安康,长命万岁。

    满宝穿着官袍,和随行的大臣们骑马跟在后面,她悄悄的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心中有些忧虑,这速度,他们出城后得有巳时了吧?

    夏天巳时的太阳已经很晒人了,等到了午时……

    满宝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气,不知道这些老大人会不会中暑呀,反正她感觉是要中暑了的。

    边上的户部侍郎看了周满一眼,俩人官品一样,因此同排,前面则是三品的大佬们。

    趁着热闹,户部侍郎问道:“周大人为何叹气?”

    满宝道:“为天上那热情灿烂的太阳。”

    户部侍郎:……

    姚戈挤在人群中,差点儿站立不稳,还是两个孙子一左一右的扶着他才不至于跌倒,等皇帝的车架走过,他们便跟随人群起身,看到正好从他们眼前骑马走过的朱紫贵人们。

    周满的官袍虽然与大家是一样的,都是圆领宽袖,连官帽都无二样,但她是女子,脸庞白皙,腰肢窈窕,端坐在马上,一派肃容,在一众三十往上的四品官员之中尤为显眼。

    不少人都一眼看到了她。

    姚戈一家也是,姚大郎忍不住道:“这一位应该就是这几日茶馆一直在说的周太医了,她怎么是深绯红色的官袍?”

    姚二郎道:“大哥你昨天没去茶楼,说书先生已经说到她封了乡主,晋升为崇文馆四品编撰了。”

    姚大郎一愣,“编撰……最高也只是四品吧?”

    “是啊,好多人都说,她再升,除非要出崇文馆,不然就只能加虚衔,或者直接做崇文馆馆主了。”

    姚大郎:“这怎么可能,现在的崇文馆馆主可是孔祭酒,继任者若是没有孔祭酒这样的学识,怎能服众?”

    姚戈从周满身上收回了目光,约束两个孙子道:“噤声,不得妄议朝廷官员。”

    一旁的姚尘也受到了大冲击,“父亲,那就是庄伯伯的大弟子吧?”

    “嗯,”姚戈淡淡的应了一声,道:“他的眼光素来不差的。”

第2568章 移宫

    出了城门队伍的速度就快一些了,但因为车架多,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满宝从马的腰间摸出一囊水来,拧开喝了一口后再度叹气。

    一旁的侍郎大人们也不由的咽了咽口水,纷纷摸出水囊来喝水,只是不知道为何,柳侍郎总觉得周满喝的水和他们的不一样,于是盯着她的水囊看。

    满宝看见便道:“这是泡了金银花的茶水,柳侍郎想喝?”

    周满要不是女子,柳侍郎也就点头了,但她是,所以柳侍郎只是笑了笑,然后摇头。

    满宝记在了心里,再往前走时就脱离了队伍,往前跑一段找到了明达公主的车架。

    白二郎和明达坐在一起,马车太慢了,太阳又大,又无聊,所以他此时正有些打瞌睡。

    车架被敲了敲,他就抬起头来,见明达似乎也刚被惊醒的样子,就撩开帘子去看。

    满宝骑着马走在马车边上,问他:“让你带的东西呢?”

    白二郎就指了后面跟着的内侍道:“问马福明。”

    他突然也不想在车中坐着了,于是和明达招呼了一声后就问外面的侍卫要了自己的马来。

    一骑上马他就高兴的不行,“还是骑马好呀。”

    满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两刻钟后你要还能这么说,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用不了两刻钟,不一会儿他就受不了,“这太阳怎么这么烈?”

    这不是正常的吗?

    不然皇帝为何出京避暑?

    满宝道:“我去找段医助拿东西,你让马福明去前头找扎营的禁军要一个灶台。”

    白二郎只能去给她跑腿。

    要是满宝他们自己出行,中午停歇自是不会生火的,但这是圣驾。

    不过要是满宝他们轻车简从,京城到雍州这点距离也不至于大中午的还在外面。

    大部分人都是干粮,嗯,包括跟随着的尚书和侍郎大人们,禁军们也就搭了几个灶台给贵人们热一热饭菜。

    白二郎直接要了一个煮茶水。

    他听满宝的,让厨娘先在家里煮了两桶浓稠的酸梅汤,此时直接倒进锅里,一次半桶,煮开后往里洒一些满宝拿来的桂花干,然后就往一个装了不少冰的桶里倒去……

    白二郎站在一旁看,看见乌红色的汤汁从洁白的冰上落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冰看着可真好吃……

    他拿了勺子要勺一块上来,被走过来的满宝一把打下手。

    白二郎:“……你怎么过来这么快?”

    满宝:“你猜?”

    白二郎不理她了。

    内侍和宫女们将桶里的汤和冰搅在一起,很快冰就化了,然后盖上桶,先给帝后送去。

    不一会儿,随行的官员们也分到了微冰的酸梅汤,别说,这会儿大太阳照着,喝一碗下去的确很治愈。

    等忙完,内侍和宫女们则是凑在一起小口喝着才煮出来没多久的药茶,亦是解暑的良品,只不过口感不会有大人们用的酸梅汤好就是了。

    但这时候,他们还能喝上解暑的药茶,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随行的内侍宫女,一半是有车坐的,远远的跟在后面,还有一半则是靠腿跟随在车架身侧的。

    所以失水更多的是他们。

    古忠服侍皇帝用完午食,便过来要开水去泡茶,有内侍奉上了一碗特意用冰冰过的药茶。

    他喝了一口后摇头,“还是温温的喝好,你们画蛇添足了。”

    内侍吓了一跳便要跪下。

    “罢了,”古忠挥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量可够吗?”

    “够的,不仅小的们,禁军那头也都喝了一碗药茶。”

    古忠微微颔首,“周大人倒是仔细,你们也小心着些,难得有人记得我们这些轻贱之人,若是有人中了暑气便去找段医助,可别跟往年似的,就那么一段路,倒要死要活好几个。”

    内侍躬身应下。

    车架速度慢,一直几近黄昏,他们一行人才到雍州行宫。

    皇帝和贵人们直接住到已经安排好的宫殿去,满宝也不用劳累,呼出一口气后招来一个内侍问,“我是单独一个院子,还是和中书省的白大人一起?”

    内侍笑道:“白大人已经住在周大人的院子里了。”

    满宝就满意起来,点了点头后跟着内侍去她的院子。

    这一次皇帝避暑加恩于手底下的臣僚们,因此容许四品以上的官员带家眷。

    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本来就没多少,来的又只有一半,因此一人一个院子还是给得起的。

    不知是因为白善是中书省的人,还是因为满宝的特殊性,俩人分到的院子紧邻着魏大人他们的院子,距离皇帝住的长秋殿不是很远。

    再往外才是各位侍郎的住处。

    殷礼住在往里,距离他们两个院子的地方,嗯,正是斜对面。

    无事闲人殷或戴着大帽子过来,正巧就碰上要进门的满宝。

    俩人看见彼此都是眼睛一亮,满宝上前笑道:“午时休息时我找你,他们说你提前一步来了,怎么进来比我们还晚呢?”

    殷或笑道:“我到了以后就在山下等着,等你们都进了才进来的。”

    满宝见他精神脸色都不错,便点了点头道:“我先去收拾,等白善回来我们一同用饭。”

    殷或笑着颔首。

    白善显然一时不得空,满宝进了自己的小院子,就一进的院落,但正中三间,东西两厢都可住人。

    她推开正房的门,见里面打扫的还算干净,便将官帽取了挂在上面,长出一口气,今天明明只是骑马,但好累啊。

    她坐着呆了一下,落在最后面的下人和行李总算通过检查上山来了。

    大吉和两个护卫抬着两口箱子,西饼五月后背和怀里都抱了大包袱,跟在一个内侍的身后进来。

    满宝听见动静出去,伸手接过五月怀里的包袱,咋舌,“不是只收拾了一个箱子吗,怎么多出来这么多东西?”

    五月小声道:“今儿一早娘子出门后老夫人过来看过,觉得带的东西太少了,就另外给收拾了一个箱子。”

    所以差点儿就没赶上登记造册。

    跟着官员过来的家眷和下人名单是一早登记好的,但行李却是现登记,带了几口箱子,几个包袱都会记好。

    要不怎么说今天京城的大小官员胥吏都忙疯了呢。

    满宝觉得最轻松的就是皇帝了。

    然而她觉得最轻松的皇帝才坐下喝了一口茶就接到了奉上来的折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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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福女介绍:
周家的四哥赌输了钱,母亲病重,赌场的人还想让满宝偿债。
村里人都说周家的宝贝疙瘩好日子到头了,老娘也握着满宝的小手哭唧唧。
满宝却手握系统,带着兄弟嫂子们开荒,种地,种药材,开铺子……
日子越过越好,嫂子们却开始忧心满宝的婚事。
满宝抿嘴一笑:“我早就想好了,就选被我从小揍到大的竹马白善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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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品有保证,已完结的作品有《林氏荣华》《重生娘子在种田》等六本书。农家小福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家小福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家小福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