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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唯恩     报告医妃,王爷他又在装傻txt下载     报告医妃,王爷他又在装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56章 要不要把这些东西交给哥哥

    柳拭眉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马上就道:“要不,咱们把老三拱上去?”

    “不行。”柳拭眉很果断地反对了这个想法。

    皇甫令尧不解地问:“为何?难道你真的要我去?”

    他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媳妇儿你想想看啊,我要去坐了那个位子,国事家事一大堆,每天光是应付那些破事儿就够我头疼的了,哪有时间陪你、陪孩子,对吧?”

    “你不是说了吗?孩子得在父母双方的培养下长大,才是爱他的正确方式!”

    “第二,就算我只想要你一个,但那些迂腐的老顽固,肯定不会答应的。为了平衡四方势力,他们肯定会送女人给我。”

    “甚至,还有别国公主什么的,力求联姻。到时候我收下也难,不收也难,对不对?”

    “还有啊,我也不想你辛苦太多次。但天家讲究一个开枝散叶,咱们只有两个孩子肯定是不过的。他们就会把我当做种猪,不断生啊生!还可能让我找别人生!”

    “孩子们不同一个娘胎生出来的,亲不了。你也不能接受啊,不想发生这种恶心的事吧?”

    一连串的话,等他说完,柳拭眉已经将糯米圆子给吃完了。

    她把碗一推,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才道:“你还能说出第四条不?”

    “当然能!”皇甫令尧一本正经:“综上所述,倘使我真的坐了那个位子,极有可能会变了一个人。我们俩相处少了,感情就会淡。到时候我不爱你了,你受得了吗?”

    当然受不了!

    只是这么一说,柳拭眉就飞来一个阴狠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敢变心试试!

    皇甫令尧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所以啊,媳妇儿,咱们把老三推上去吧。反正你不是在他那里种了毒根么?他逃不出咱们的掌控,我们也不怕他上位后兔死狗烹,对吧?”

    柳拭眉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

    她想了想,道:“顺其自然吧,如今的局势还早着呢。我们再物色物色呗!反正,不管是谁上位……”

    故意吊了一下胃口,她又冲他眨了眨眼睛,道:“我们想掌控他们,都不难啊!”

    皇甫令尧想想也是!

    谁上位不重要,重点是:无论是谁将来坐上那个位置,他们都要给自己一层保障!

    至于答应了张家的从龙之功,也没规定一定是他皇甫令尧啊!

    这件事,暂时作罢。

    皇甫令尧让墨儿把碗收了,亲自伺候媳妇儿洗漱、更衣。

    弄好后,他回到床榻上,见柳拭眉坐在床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上去,神情有些抑郁。

    他走过去问:“媳妇儿,你不开心啊?”

    柳拭眉抬起头来,朝他伸手。

    皇甫令尧立即握住她的手,在她面前坐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犹豫一件事。”柳拭眉叹息,将放在床头的那些资料递给他看。

    皇甫令尧扫了一遍,越看,脸上的神情越是震惊!

    “这是……”他瞪大眼睛看向她:“三皇子妃给你的?”

    柳拭眉点点头,道:“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些东西交给哥哥?”

第2057章 哥哥还是怕我难过

    从知道了那些事之后,柳拭眉一直是心大心小,想交给慕将离,但转念又不想了。

    有时候,不知情的人活得比较轻松。

    柳拭眉认为:慕将离活得太沉重了,导致了他如今的性子,比雪山还冷!

    本来,温书青也是抱着这种心思,想把秘密一直烂在肚子里的。

    可她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想法变了,便把这些事说了出来。

    而现在,温书青倒是轻松了,将这个担子交给了柳拭眉,柳拭眉却沉重起来。

    温书青还好,并不知道柳泉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以为把事情告诉柳拭眉就结束了。

    可柳拭眉她知道啊!

    所以她十分纠结,是否将这件事告诉慕将离。

    皇甫令尧撇嘴,他多了解柳拭眉啊,当然看得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

    但他并没有犹豫太久,说道:“告诉他吧。”

    怕她担忧,又补了一句:“放心,老慕那个人强大得很,他撑得住!”

    “相反,这件事咱们之前一直都在查,结果后来线索都中断了,不得不放弃。”

    “后来知道他就是你哥,你就完全没想着查那件事。”

    “我呢,后来倒是有一次问过老慕的意思。他是说,既然当年母亲的事查清楚了,你现在也好好的。他的那件事,暂时就搁置一边吧。”

    “反正,该报仇的也已经报了。有些人,又不能动。”

    不能动的,当然是亲爹。

    无论爹有多渣,打起来都还算好,但弑父,是万万不可取的!

    听自家狗子转述慕将离的话,柳拭眉立即想出来原因:“说白了,哥哥还是怕我难过。”

    那些并不是什么好事,就算将事情的真相翻个底朝天,报仇雪恨了。

    依旧是于事无补。

    反而,算是将心底里的疮疤又重新挖出来一次!

    对谁都不好!

    皇甫令尧点点头,又道:“但尽管他不想去追查,如今证据却是自己送到了咱们手里。虽然说,三皇子妃送来的这些东西,其实不足以定罪。可咱们有咱们的手段,不是吗?”

    有证据肯定是苗杰做的,但又不能将他绳之以法,那就……

    让慕将离自己决定,用江湖手段!

    他说的也对,柳拭眉点点头:“那好吧,明日早膳你把哥哥叫过来,我们和他谈谈。”

    次日。

    慕将离从长郡回来,是为了给梁巍拜寿的。

    尽管他们都不知道他是亲外孙,但他心里清楚。

    而梁家人对柳拭眉的照顾,也让他心怀感恩之情。

    本打算最多住两三日就走,结果出了皇甫贺的事,慕将离不太放心,决定多留几日。

    早膳很丰盛。

    慕将离看了一眼,对皇甫令尧照顾柳拭眉的态度、心意、细节,都还算满意。

    柳拭眉一直忍耐着,等到了早饭都吃饱了,才说:“哥哥,有些东西,我想应该交给你。”

    她将东西拿了出来。

    慕将离认真看完之后,脸色倒是没有多大变化。

    “哥哥?”柳拭眉有些担心。

    慕将离抬头朝她看过来,看到她眼中的忧虑,笑了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皇甫令尧先前一直顾着照顾自家媳妇儿用早膳,他还没吃饱。

    一边吃,一边问:“你打算怎么对付苗杰?”

第2058章 养病,重在养心

    慕将离看了他一眼,捏了捏手里的卷宗,道:“你不是还要去套他的话吗?准备起来吧,我缓几天再去长郡。”

    撇开柳拭眉的事,其他大事上,皇甫令尧是能与他和睦共处的:“你若抽得开身就行,实在不能的话,这边的事交给我。”

    “无妨。”慕将离道:“如今是丰水季节,建造河坝的事还早着呢。目前只是开凿运河,师妹也固定每日都会给我来一封信,倘若有什么问题,我也能尽快掌握。”

    三人便又商讨了要如何去找苗杰套话,如何设局让苗家泥足深陷,尽早解决。

    在解决苗家之前,必须先把真药堂拿过来。

    不然,等苗杰被满门抄斩之后,真药堂也要充公归朝廷所有,那他们就白忙活了。

    “媳妇儿,九哥不是带着舒君去真药堂接手了吗?”皇甫令尧也算是吃饱了,招呼墨儿把碗碟收走。

    三人换去了琼华苑的小厅内,坐下商谈,连翘送上香茗。

    柳拭眉说道:“是啊,以九哥的本事,又是圣上亲口说了,要把那几成红利赏给你的,真药堂方面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皇甫权答应了,将真药堂献给朝廷的那部分赏给皇甫令尧,梁怡带着圣旨直接去真药堂,以要看顾好属于敦愚王那份红利为由,强势进驻。

    一开始,真药堂的大掌柜还认为,梁怡反正也不懂医药,无所谓。

    谁知道,刚答应下来,舒君就来了——

    舒小公子代表他家师父、敦愚王妃,进驻真药堂坐镇!

    管理方面,有梁怡那个机灵鬼笑面虎。

    医药方面,有舒君那个过目不忘、继承了九九摄魂针阵的少年鬼才。

    他们的策略其实也很简单,慢慢蚕食是不行了。

    但直接鲸吞,一口也吃不下。

    那就掰成几块几块的!

    可惜,柳拭眉如今待产中,谁也不准她分出心力去管那边的事。

    担心有人暗中算计,她自己也不敢轻易出门。

    如今的她,全靠自家狗子在外面掌事,她则在家中遥控。

    “正好,利用这个理由,与苗杰对接!若是能够挖出他们养的私兵,就简单多了。”慕将离朝皇甫令尧看了一眼。

    皇甫令尧意会:“行。”

    用过早膳,柳拭眉又去了客房那边,去给温书青施针。

    “药浴泡过之后,我们皇子妃的高热就退了。不过风寒还没有好。”如霜给柳拭眉禀告温书青的状况。

    柳拭眉下好了针阵,结阵成功。

    她让墨儿扶着自己站起来,道:“养病,重在养心。该吃吃该睡睡,别想太多。”

    “多谢你。”温书青知晓她的意思。

    她这些年来,心里承受的东西太多。

    以前是时局不允许她放下,如今是她自己背负习惯了,放不下!

    柳拭眉打了个呵欠,道:“成日犯困,睡太多了,一孕傻三年的俗话,大概是要成真的。”

    温书青面对她的时候,面色平和:“那你赶紧回去歇着,一会儿,让连翘姑娘给我拔针便是。”

    柳拭眉想想也行,交代好了连翘,就让墨儿扶着自己往外走。

    回琼华苑的路上,见张妙蓁准备出门的样子,不由疑惑:“妙蓁,你这是要去哪儿?”

第2059章 若连一朵烂桃花都掐不掉

    张妙蓁回过头来,见是柳拭眉,便没有收敛脸上挂着的愁容。

    她叹了一口气,道:“咱们与南北粮行的买卖,本来都说昨日要签契约了,但没谈成。我得出去一趟。”

    “你若不想去,不是还有七舅舅吗?”柳拭眉蹙眉,左右看了一眼,问:“我七舅舅呢?”

    “昨日啊,升哥去跟邵公子确定买卖细则。”张妙蓁叹了一口气,道:“但那邵远,也不知道为何,非要说梁氏粮行大东家是我,他不与升哥谈。要我亲自去,我若不去,就不签!”

    提到此事,她撇撇嘴,道:“拭眉,你也知道你七舅舅的脾气,他当下就不情愿了。丢下一句‘若少东家不愿意,那就彼此冷静考虑一下’,人就回来了!”

    “然后呢?生意谈崩了?”柳拭眉挑眉,道:“七舅舅不愿意让你去见邵公子,可当今四国天下,也没有其他粮行有南北粮行这么丰富的货源了。”

    “对啊。”张妙蓁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道:“我昨晚好说歹说,才把升哥给说通,让他今日再去找邵公子好好谈谈。结果,邵公子还是说,要亲自与我谈。”

    柳拭眉明白了:“七舅舅没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也不好撂挑子走人,所以只能让你过去?”

    倘若不是答应张妙蓁什么,以梁升的脾气,大概直接跟邵远翻脸。

    大不了,这个买卖不做了!

    “嗯,他自己回来接我,就在府门外呢。”张妙蓁也是无奈,道:“我得先走了,不然让升哥等久了。”

    “你去吧。”

    柳拭眉目送张妙蓁往府门方向走,歪头朝长歌看去,问:“长歌,你说,七舅舅是多心了,还是那邵远当真别有用心?”

    按说,梁氏粮行虽然大东家挂着张妙蓁的名义,但他们是夫妻啊。

    男人不找男人谈生意,反而非要找女人?

    居心何在?

    长歌一板一眼地说道:“依我看,应该是不良企图。”

    这话,说得可直接了!

    柳拭眉皱起眉头。

    长歌又道:“不过大小姐不用担心太多,七爷若连一朵烂桃花都掐不掉,那还说什么爱妻如命呢?”

    柳拭眉:“……”

    实在!

    墨儿也笑了,道:“我觉得长歌姐姐说的对!依我看啊,大小姐你就不必操心这种事。你呀,大家都关注着你的肚子,你却想东想西!”

    提到肚子,柳拭眉笑了笑,抚摸着自己高耸的肚皮,道:“你们都关心他们了,我就只好关心别的咯!”

    她确实有些困倦,顺着在府内走了一小段路做为锻炼,紧接着就回去补觉。

    张妙蓁走出梁府大门,梁升果然在等着她了。

    “升哥。”

    一眼看出来,他脸色很臭!

    尽管如此,面对她的时候,他还是温和了棱角,扶着她的腰身把她送上马车。

    梁升吩咐关磊赶车前行,之后并不说话。

    张妙蓁见他沉着一张脸,不由失笑,道:“多大点事儿啊,瞧你。我看啊,他就是故意的,你越是介意,他越是要吊着你!”

    梁升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第2060章 问题在你心中

    梁升虽然不说话,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再说一个试试?

    张妙蓁脸上依旧挂着笑意,道:“升哥,不是我说你。”

    她感慨地道:“是你自己过分在意这件事了。”

    太明显了!

    梁升这个人,惯来都是面色冷淡,客气、礼貌、又疏离。

    他很少有这种把自己的情绪放在脸上的时候,但现在,臭着一张脸,喜怒形于色。

    少见得很!

    尽管面对小娇妻的时候,他温和了很多,可眼神里的寒霜却始终化不开。

    这两日被邵远刁难,可是把他的脾气给惹出来了!

    梁升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按我的意思,情愿多跑几趟其他几国,我就不信除了他南北粮行,就没有其他粮行可以与咱们交易了!”

    张妙蓁眨了眨眼睛,道:“莫要忘了,梁家人不得离国。”

    梁升一怔。

    确实如此。

    气上头了,他都昏头了!

    梁家一门武将,大部分人有官职在身,不得诏令是不能离国的。

    即便是不做武官的他们,也不例外!

    见他怄气得厉害,张妙蓁叹息一声,伸手握住他的大掌,青葱十指慢慢与他十指紧扣。

    这亲昵的小动作,果然让梁升脸色好了很多。

    他松开她的手,直接将人揽入怀中。

    “升哥,其实这件事本来没多大问题。”张妙蓁想说:问题在你心中。

    但她也深知,不能这么说。

    她家这位夫婿,跟敦愚王那种习惯不要脸皮的不一样,梁升多多少少有点大男子心理。

    不管他是怎么宠着她、惯着她、疼爱她,他的面子,她还是要给足的。

    在自己房里,他不要脸皮无下限可以,出了房门、穿上梁七爷那层皮之后,他就是有底线的了。

    所以,张妙蓁选用了比较和缓的说法,道:“都说洪水可怕,但只要山峦巍峨不动,你见有多少洪水能够把一座山冲走的?能被冲走的,都是自身不稳的沙砾。”

    这么隐晦的一个比喻,梁升却一听就明白!

    她是在说:你不用担心邵远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什么影响,我心稳固、我们感情稳定,一个邵远,又怎么可能对我们产生什么冲击呢?

    退一步讲,就算邵远纠缠,只要她不从,不就好了么?

    梁升想了想,心道:“说来也是。我越是介意,邵远越是容易把我们俩给分化了。”

    这么一来,他的脸色就好看了。

    揽在她肩头的手掌捏了捏,道:“夫人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张妙蓁笑笑,见好就收,并不多话。

    梁升低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下,道:“突然感觉有些丢脸。”

    “丢脸什么?”张妙蓁顺着他的话问。

    他叹了一口气,道:“枉我比你年长不少,却还没有你看得通透。”

    张妙蓁笑道:“人各有所长吧。”

    她也就不说:还不是因为你自己,这种没必要的醋,还自己喝个起劲儿!

    关键,梁升还不承认他吃无名醋!

    这一点别扭,还挺可爱的!

    马车在永安客栈大门停下。

    梁升先下了马车,回头扶着张妙蓁下来。

    在二楼栏杆处看着两人的邵远,唇角勾了勾。

第2061章 她像不像一把绝世软剑?

    待梁升与张妙蓁上得二楼来,邵远站起与二人行礼:“大东家来了。”

    不是梁七夫人,是大东家。

    也符合邵远的立场:他只和大东家谈买卖!

    “邵公子。”张妙蓁也做足了礼数。

    听言,梁升心里自然又是不痛快。

    但他尽量压制,并没有表现出来,扶着张妙蓁坐下,自己才在她旁边坐下。

    他伸手,要给张妙蓁倒茶。

    同时,邵远也伸手过来拿茶壶。

    两人意图碰撞在一起,这就尴尬了!

    梁升抬头,不客气地道:“少东家性子不羁惯了,但内子出身书香门第,还是极为注重教养的名门世家。夫婿在侧,岂劳他人斟茶?”

    被他这么意有所指——你没教养,邵远却一点儿也不尴尬,笑着收回了手,道:“梁七爷此言甚是,倒是邵某失礼了。”

    梁升给张妙蓁斟茶。

    张妙蓁抿了一口茶,才道:“少东家坚持要与我商谈,才肯签契。如你所愿,我已经来了,现在可否先把细则谈妥,尽早将首批货物的买卖定下来?”

    “可以。”邵远特别好说话。

    见他这样子,梁升眸光又是一寒。

    在张妙蓁没来之前,邵远到底有多咄咄逼人、蛮横不讲理,梁升可是感受极深!

    现在张妙蓁来了,邵远就做出这副样子,若说他没有一点什么用心,谁信?

    张妙蓁倒是很稳,她拿出了自己平时与人谈判的架势,道:“因为是首次合作,我们梁氏粮行也是今年才做起来的,少东家若给太大的货源,我们也吃不下。所以,先来谈第一批货吧……”

    她把己方需求的货物的数量、质量、价格,都已经做好了规划。

    其实这些,梁升也完全可以谈。

    可邵远非要她来说,她在谈判的时候,态度就强势了很多,用词也凌厉了些许。

    面对这样的张妙蓁,邵远一句又一句地接下来。

    花费了半个时辰,可算是把第一次合作的细则,都给拟定。

    接下来,双方签下契约,再进行官方盖章,这桩买卖就是受律法保护的了。

    这是官家人做生意的做派,而不是民间人口头契约就算。

    之后,就是货物运输的问题。

    谈完这桩买卖,邵远按说也该离京了。

    他又诚心诚意地邀请:“若何时有时间,梁七爷与大东家可去邵家做客。在下必扫榻相迎!”

    梁升心里巴不得他赶紧走,面无表情地道:“有机会,敝夫妇会上门拜访。少东家何时离京,梁某亲自相送。”

    张妙蓁在的时候,邵远绝不与他强杠,笑道:“这不是端午到了么?看一下帝京的龙舟赛,之后再走吧。”

    “皇后薨,龙舟赛是否能举办,还是个未知数。”梁升口不对心。

    他心想:还要我招待他去看龙舟,该不会又要叫妙蓁作陪吧?

    但这话不好说出口,他与张妙蓁离开了永安客栈。

    邵远站在栏杆旁,看着两人上马车,渐行渐远,忽然对身边的随从说道:“你说,她像不像一把绝世软剑?明明看着柔软已极,却能锋利伤人。”

    随从只说了一句:“公子,有夫之妇沾不得。”

    邵远失声一笑,并不多言。

    此时的长郡。

    ————

    光是每天上传这么多章节,就挺累人的。

    12.10更新完毕!

    明天开始更新的章节,就大章啦,又粗又长那种——3000字一章哈!

第2062章 摄取了他的生机

    (鉴于很多读者不看“作者的话”,专门把重要的说明放在章节最前面)

    告全体读者:此章之前每章字数是1000多。

    为了剧情的顺畅和连贯性,从本章起,每章字数是3000多,两章就是6000多字,三章就是9000多,四章就是12000多。

    特此说明。

    我不希望以后看到评论说我更新少,因为内容没有少,只是不分那么多章节了而已。质疑更新变少的留言,一律不回复。

    望周知。谢谢大家!)

    emmmm——

    因为担心被慕将离的人找到,梅玉卿命人把皇甫玥换了地方。

    她的腿其实可以落地了,状况是一日比一日好,只是不宜用力。

    随着腿伤的好转,她是越发想念帝京的一切,盼望着早日回去。

    虽然自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看着至亲、陪伴在他们身边,想来不管是她还是他们,心里都会好受一些。

    她眼里几乎明明白白写着“我想回去”,梅玉卿拒绝过几次,哪能不明白?

    他捏着帝京送来的信笺,手指都有些发抖。

    国母大丧,举国哀悼!

    从帝京到陇郡,八百里加急,也要两三日消息才能送到。

    所以,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不确定曲映蓉是不是已经发丧了。

    现在,他要怎么去跟皇甫玥说:你母亲已经薨逝了,我们现在回去,赶不上发丧!

    皇甫玥坐在房里,如今她已经不需要成日躺在床上,偶尔可以靠拄拐走几步。

    她早就发现梅玉卿站在院子里,他却始终不进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她心想:“他一直跟我耗在这里,肯定有很多事要忙,操心的事也一定相当多,我还是不吵他吧。”

    可是,瞧他在花树下走来走去,几次像是要朝她这里走过来,却又始终没来的样子。

    皇甫玥有点忍不住了,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门口。

    她靠在门框上借力支撑自己的身子,问:“玉卿,你在外面想什么呢?太阳挺大的,你不热么?”

    都已经五月了,长郡的天气,可比帝京要热一些的。

    见她出来,梅玉卿蹙了蹙眉,朝她走过去,道:“你的伤刚刚好点,别一直站着。”

    他走过去,扶着她的一侧,道:“进去坐着。”

    皇甫玥当然不会拒绝。

    她仰头看他,审视着他的神情,许久,才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这段时日他很忙,过来陪她说话的时间很少。

    皇甫玥不知道他到底是去忙什么,但也没有过多地去打探他的事。

    她的潜意识里,认为梅玉卿大概不是一个简单的小乞丐,因为当年尽管他很狼狈,但偶尔流露出来的一些细节小动作,还是看得出来——

    他接受过良好的礼仪教养!

    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打探,是最大的尊重。

    但,发现梅玉卿不开心,皇甫玥就想好好开导开导他。

    梅玉卿看了她一眼,道:“确实有件事……”

    不用说,他已经知道,曲映蓉薨逝、太子被废这样的事,对皇甫玥来说肯定是最大的打击。

    但他始终想不出一个伤害比较小的说法来!

    “说说看呗。”皇甫玥几次提起过要回帝京,但他都以她的腿伤未好为由,阻止了她。

    她这个样子自己也跑不掉,也不想辜负他的好意,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养着。

    但以她现在的状况,回帝京应该也是可以了吧?

    梅玉卿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道:“小玥,我送你回帝京吧。”

    “啊?”皇甫玥愣住,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又做这样的决定了。

    梅玉卿这阵子确实来看她比较少,一来是不想让慕将离的人跟踪他找到皇甫玥;

    二来,就是南吴国那边,王欢与姜辽后来又来找过他好几次。

    他有些担心,万一他们久劝不下,会抓住皇甫玥来要挟他!

    此时,他看着她的眼眸,道:“你伤势复元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回去,也不至于因为旅途奔波,让你伤势恶化。我想,你是该回去了。”

    “真的吗!”皇甫玥当然愿意了,并且还十分高兴!

    但她见他脸上依旧沉重,并没有自私地以自己为中心,倒是关心地问:“会不会耽误你的事儿啊?”

    “不会。”梅玉卿叹了一口气,道:“我离开帝京这么长时间没有开唱,也是时候回去了。”

    皇甫玥笑容收敛了一些,道:“怨我,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

    “这不怪你,也是我自己想休息了。”梅玉卿冲她勉强笑了笑,道:“虽说唱戏让我日子过得不差,但我也不可能唱一辈子的戏。”

    他站起来:“我去安排一下行程,让梅源给你收拾一下东西。”

    说走就走。

    梅玉卿很快就准备好了马车,调来了护卫。

    避开了长郡的郡城,直接往北走。

    帝京,梁府。

    祁阳终于从天牢里出来,得知柳拭眉还在梁家,他也过来了。

    小老头仿佛是天生为了医道所生,羡慕死人。

    这把年纪了,即便是忙了三日,洗了个澡睡了个饱之后,又回到精神奕奕的样子。

    “太子……大皇子情况如何了?”柳拭眉询问。

    她现在的状态,谁也不会让她去接触皇甫贺,更不要说给皇甫贺治疗。

    但师徒俩对彼此的医术都算了解,祁阳折腾了几日,今天才能回来,可见皇甫贺的情况一定很糟糕!

    皇甫令尧也朝祁阳看去,问:“能清醒吗?”

    “你盼着他清醒过来啊?”

    祁阳卖了个关子,问:“他要是好了,等着的就是圣上的惩处了。别的事姑且不论,单是清算那一日他杀了十几个人,这事儿闹太大了,怎么的,也要被处死的啊!”

    只是,皇家子嗣,可能会给体面一些的死法。

    例如,毒酒。

    被祁阳这么说,皇甫令尧不再吭声。

    垂着眼睑,低头盯着手中的茶杯。

    尽管他已经想过了,知道这必然的结局是改变不了的,想到皇甫贺会有什么下场,他还是有些难过。

    柳拭眉看了他一眼,赶忙冲祁阳眨眼睛,示意祁阳不要说了。

    顺手把点心盘子给祁阳推过去,问:“师父,皇甫贺的状况如何了?”

    祁阳接收到了徒弟传来的信号,也就不逗皇甫令尧了,道:“不好。”

    他心道:“谁知道这成天嘻嘻哈哈的小子,会对这件事这么在意啊!这小子以前不是对皇甫贺很有意见的么?”

    但想想,这位敦愚王表面上是比较狠,但骨子里,还是相当重感情的。

    虽说能让他在乎的人不多,但这也是好事儿!

    “怎么个不好法?”柳拭眉问完,捻了一块甜糕,倏地送进了皇甫令尧的嘴里。

    皇甫令尧一愣,朝她看了一眼。

    他当然不会拒绝媳妇儿送的食物,咬住这口甜,朝她看去。

    柳拭眉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给了一个安抚他的眼神。

    祁阳当然发现了这对夫妻的小动作,但他没有说破。

    早就习惯了啊!

    他说道:“大皇子被喂了令他发狂的药,触发了他体内的毒瘾。他这一个发狂,耗费了太多精神,现在身子状况很差。”

    柳拭眉虽然没有亲自诊过皇甫贺的脉象,但听祁阳这么说,也想得到一个重点问题——

    能量守恒定律!

    她蹙眉,道:“所以说,那药物使他狂化,透支了他的精气神,他的身子肯定出现了败象,对吗?”

    “没错。”祁阳点点头,道:“先前戒瘾的过程,对他来说就已经很痛苦,整个人都已经瘦得只剩下骨相了。哪怕能够成功戒掉那个瘾,他也需要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把底子养起来。”

    “而在养身子的过程中,他会发胖!”柳拭眉想到了现代人戒毒瘾之后的样子。

    大部分的瘾君子在戒毒过程中,都是会瘦得脱相。

    而在成功之后,就像吹气球一样胖起来。

    祁阳点点头,继续道:“但大皇子的状况……”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道:“很不乐观!”

    “怎么个不乐观法?”嘴里甜甜的,皇甫令尧的情绪也好了一些。

    他本来就爱酸甜口的东西,不像柳拭眉那么抗拒甜食,吃甜食能让他心情变好,这点柳拭眉很了解。

    对于皇甫贺来说,引发了与南吴国的冲突,这件事就已经让他太子之位难保。

    这一次又杀了那么多人,阎王爷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他了!

    别说皇甫权不想包容,就算皇甫权想要包庇他,臣民也不会答应!

    可现在,祁阳却道:“可能用不上圣上来处置他,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老头子叹了一口气,道:“这次的药,对方下得太凶猛了。他如今的身子啊,我给他用药都是选择了细水长流的方法。可对方一个猛药下来,摄取了他的生机。”

    他朝皇甫令尧和柳拭眉看去,道:“倘使用九九摄魂针阵来持续吊着他的命,过个三五年,指不定还能好一些。但损了精气神,哪怕他还活着,后半辈子也会一直吃这份苦头!想要恢复康健,几乎没可能的。”

    这是一个大夫给病人的诊断。

    但其实他们都很清楚:皇甫贺没有什么三五年、没有什么后半辈子了!

    “那他还能清醒吗?”皇甫令尧问。

第2063章 长痛不如短痛罢了

    “不知。”

    祁阳摇头,道:“这得看他自己的意志力。另外……我出宫之前,去见了大皇子妃,将这件事告诉她了。如今,最有资格替大皇子做选择的,就是她!”

    选择!

    柳拭眉与皇甫令尧都是一震,不由对视一眼。

    做什么选择?

    当然是皇甫贺到底要不要治疗?

    倘若让他就这么死了,或者直接送他上路,他可以少吃很多苦。

    反正清醒了,等着他的也是处死,还不如死得干净一些。

    话至此处,柳拭眉的脸色也十分凝重。

    虽说吧,她对皇甫贺没有什么感情,又不是她的男人。

    可不管怎么说,皇甫贺并不是一个坏人。

    在柳拭眉看来,皇甫贺唯一做过的一件令她记恨的事,就是他亲自下令命人刺杀张妙蓁,让梁升为了救张妙蓁而受了伤。

    其他的,倒是没有了。

    皇甫贺就这么死在了苗家的谋算之中,虽说是他们家的事,但说来说去,总让人感觉有些意难平。

    “大皇子妃是怎么说的?”柳拭眉又问了一个问题。

    祁阳想起自己去东宫见到的杜若,忍不住又是一阵唏嘘,给他们俩大概说了一下。

    且说先前——

    祁阳是在把皇甫贺的情况暂时稳住了之后,才出宫的。

    天牢内,皇甫贺被关押在了地下暗牢里,那里设了铜墙铁壁的一个暗房,一般用来关押比较危险的死刑犯。

    他神志不清,不能让他出来继续伤人,只能将他安顿在那里。

    可事实上,皇甫贺被用药激化了他的戾气后,也掏空了他的精气。

    一时半会儿,就算给他自由,让他去屠杀,他也做不到了的。

    祁阳得了允许,进了东宫的大门,当时心里还感慨来着:“一代东宫陨落,不知道下一个住在这里的人,又会是谁?”

    杜若的状况,也很不好。

    太子被废早在她意料之中,倒是没什么可惜的。

    曲映蓉的薨逝、太子的身子状况,才是最大的打击!

    过于悲痛而动了胎气,这几天她基本躺着不动。

    醒来后,也不说话,也没有哭。

    倒是如玉一直在悄悄抹眼泪,怕被杜若看见引起悲伤,都是悄悄去外头擦掉眼泪,才进来的。

    “皇子妃,祁老在正殿等着了,我扶你出去?”如玉给杜若梳好了头。

    杜若点头,依然没说话。

    出来后,看见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正殿的下首,杜若的眸光开始激动起来。

    不等坐下,她就急匆匆地问:“祁老先生,我家殿下他……情况如何了?”

    几日不说话,她的声音干哑,像是喉咙被炭火烫伤了似的!

    开口最关心的,就是丈夫的消息。

    似乎她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么个消息!

    祁阳站起来,向她行了一礼,道:“暂时吊着一条命。”

    并没有任何的隐瞒,这种事也不可能去说假话!

    杜若的身子一晃,幸得如玉扶着她,将人送至主位上坐下。

    她感觉头晕目眩,明明只有五个月的胎,却沉重得很,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皇子妃多保重。”祁阳身为医者,虽然惯爱玩毒,却始终保持着医者仁心。

    面对一个孕妇,他还是以对方身子为重,又问:“可需要老头子给您看看身子?”

    杜若并不积极,说道:“这几日,一直都是舒太医给我看顾着。”

    “那就好了。”祁阳点点头,道:“舒太医对于养胎是很有手段的。”

    宫中太医,除了看顾、养护主子们的身子外,更重要的是保胎!

    所以,太医在养胎方面的造诣,可比祁阳这种江湖游医要来得强。

    就好比柳拭眉妇科方面强悍,也是祁阳比不上的。

    浮生阁也是仗着妇科,硬生生分去了帝京医道的一块肥肉!

    杜若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又道:“祁老专门过来见我,想必是要与我说些什么?”

    祁阳直截了当地道:“大皇子被那药物损了生机,若还抱着让他清醒过来的希望,也不过是让他忍受戒瘾之苦而已。痛苦之后,只怕圣上那边……依老朽所见,倒是不太值当。故而与皇子妃说一声,看尔等如何抉择。”

    皇甫贺的至亲——

    皇甫权是皇帝,掌握着皇甫贺的生死,问他自然是要问的,但祁阳认为还是应该先过问真正关心皇甫贺的人。

    曲映蓉没了。

    皇甫玥不知下落。

    也只剩下杜若与皇甫瑾!

    皇甫瑾太小,没法问,所以祁阳自然要告诉杜若这种情况。

    可救,但结果不会好,只会让皇甫贺忍受更多痛苦才死去!

    杜若心口一震,闭了闭眼睛,道:“真的……一点儿都不可能了吗?”

    这话,与其说她是在问祁阳,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这几日她一直不说话,但脑子其实没有停止过想法。

    她一直想要破出一条路来,想要保住皇甫贺一命。

    事到如今,她唯一能够想出来的只有——诈死、用尸体将本尊换出来!

    她甚至想到了如何安排退路,趁着皇甫贺此时半死不活地在天牢里,如何把他掉包出来。

    然后,再宣布大皇子死讯!

    之后,她就可以借着这些伤心事,出走帝京,找个不起眼的小郡城把孩子生下来。

    从此后,一家三口过隐居的生活。

    但此时祁阳却说:你们该做出选择了,就算不被处死,他也活不下去!

    杜若感觉天都垮了!

    祁阳在心里叹息,道:“老朽认为,将大皇子的状况如实告知圣上,好歹父子一场。给大皇子留一个体面吧!”

    皇甫贺想要活下去是很困难的了,一线生机而已。

    让他自己死,对他来说会走得更舒坦一些。

    不是被皇帝处死,也死得体面一些。

    说完这些后,祁阳就告辞出宫。

    杜若坐在主位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如玉的眼圈又红了,更咽了好久,才道:“皇子妃,你要不先回去躺着吧?”

    一开始,杜若没有应。

    她仿佛傻了一般,不言不语。

    如玉也是了解她的。

    内心强大的人,越是遇上了可怕的事,越是沉稳、冷静!

    因为,他们想的不是“我怎么这么惨、谁来救救我”,而是“我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怎么样才能得到最好的局面”!

    他们想的都是破局,而不是伤春悲秋!

    果然,杜若思索良久,才道:“如玉,你想法子,送消息给父亲。另外,去跟外面的守卫说,我要面圣!”

    碍于杜若腹中还有皇甫家的骨肉,加上杜若毕竟是丞相杜恒的女儿,两位兄长也都位列重要官职。

    皇甫权无论如何,都会至少见她一面的!

    杜若服过药之后,换了一身素衣,坐着轿子来到了御书房。

    她在丧孝期,穿的一身白,发髻上只用灰褐色木簪,不施粉黛。

    刚刚动过胎气、身子还很弱,纵然五官明丽,却像是被暴风骤雨打过的鲜花,颜色寡淡!

    通传过后得到允许,她进入御书房,跪倒在地:“罪媳参见圣上!”

    肚子也是大了,这动作让她特别辛苦。

    如玉不得入内,杜若强撑着独自进来,走路速度缓慢不说,身子都是颤颤巍巍的。

    见状,皇甫权叹了一口气,朝隆安挥了挥手:“赐座,你去扶大皇子妃一把。”

    杜若得以坐下,双手始终放在隆起的腹部上。

    她看上去苍白又虚弱。

    皇甫权擅长权衡四方,皇甫贺是他的儿子,又犯了错,要如何处置,别人说不得他什么。

    但这儿媳妇是杜相家的嫡女,皇甫权不好对她如何。

    相对来说,态度是客客气气的:“大皇子妃身子弱,还需为腹中皇孙着想。”

    场面话如此。

    杜若垂着眼眸,道:“臣媳理会得。但方才,祁老去东宫见了臣媳一面,说了一些殿下的状况。臣媳以为,理应让圣上知晓,因此才拖着这样的身子过来面见圣上。”

    皇甫权道:“哦,你且说。”

    其实不用杜若说,天牢那边的人,已经将情况禀告。

    杜若红着眼圈,道:“殿下有罪,臣媳不敢替他求情。但如今他生机已断,即便死罪可免,亦难以活下去。祁老的意思是,倘若等着殿下的是死罪,不如……长痛不如短痛罢了!”

    话音落,泪水已经滚滚落下了!

    “你与大皇子,也算夫妻情深。”皇甫权重重地叹息,道:“他是朕的儿子,立储多年来,一直在朕身边教导,确实从未出过差错。”

    欲抑先扬,杜若知晓,后面肯定还有其他说词。

    果然,皇甫权又道:“但他犯下这等杀戮,哪怕朕想要包庇他,亦是难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倘使朕不处置他,如何服众?”

    杜若咬着下唇,道:“臣媳明白,自能体谅圣上难处。但盼着圣上看在他是为人所害,并非出于自主意愿造成的大错,给他一个干脆吧!”

    说着,她站起来,就地跪了下去!

    驮着大肚子跪下去、伏在地上,本就非常困难,她还哭得非常伤心!

    没有哭声,但身子一抖一抖的,叫人看着胆战心惊!

    隆安小心看了一眼皇甫权的脸色。

    皇甫权朝他摆摆手:“大皇子妃好好坐着说话,你不在意你的身子,还要想着皇孙呢。”

    杜若心道:“生下来就注定没爹的,我还能想什么呢?”

    隆安过去,将杜若扶起,道:“大皇子妃,圣上对大皇子历来也是爱护的,自有定夺。你且先起来,等着圣上安排便是!”

    话是如此,可对杜若来说,不管皇甫权是否答应她的请求,她都是要丧夫的了,又怎么可能好过呢?

    她坐在那里,止不住泪水,是个人看着都会觉得同她说一句重话,都是残忍。

    皇甫权沉默了良久,尚未定夺,却等来了外头小太监的通报:“启禀圣上,杜相求见!”

第2064章 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丞相求见,御书房内坐着的,又是相府嫡女。

    皇甫权蹙了蹙眉,道:“传。”

    一起来的不止是杜恒,杜钏和杜锡都来了。

    当然,皇甫权也心清目明,知晓这肯定是杜若早在求见自己之前,就做好了安排。

    但这种事,也怨不得杜若。

    人都想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局面,无可厚非。

    皇甫权本来也没想对杜家下手,对于杜若这点小动作,还是能容忍的。

    三人进来后拜见皇帝,又向大皇子妃问安。

    杜若先是以皇家儿媳的身份,接受了父兄的拜见,再站起来以女儿的身份施了一礼:“父亲、二位兄长!”

    三人自不能受她的礼,杜恒赶紧相扶。

    以杜若的身份,不好为皇甫贺求情。

    但杜恒就不一样了,一开口便是:“臣斗胆前来求见圣上,自然是为了太……大皇子的事。”

    说着,又跪了下去。

    父亲跪了,杜钏与杜锡自然也跟着跪下。

    杜恒说道:“圣上明鉴,大皇子有罪、甚至罪孽深重是事实,但他是受奸人所害。大皇子要被绳之以法,那害他的贼人,又如何能逍遥法外!”

    他不直接为皇甫贺求情,却是要求处置谋害了皇甫贺之人。

    那就是苗玲珑无疑了!

    说白了,也是在侧面求情:这件事是皇甫贺有错,但也情有可原不是吗?

    倘若不是娶了个有问题的侧妃,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结局?

    而这个侧妃,是安国公嫡女!

    安国公,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吗?

    杜若也道:“禀圣上,殿下离开帝京去蜀河之前,臣媳已经发觉有问题了。在他离去之后,将整个东宫翻了个底朝天,查出来不少证物,指向侧妃苗玲珑所为!”

    “苗侧妃自从嫁入东宫之后,未得夫婿欢心。美人计不成,便对殿下用药下毒。”

    “……”

    她撑着身子,将先前查到的一系列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最后:“此事,敦愚王妃可以作证!东宫这些毒物,也是经过敦愚王妃辨认过的。”

    “并且,当时清洗东宫之时,臣媳曾禀报过萧妃娘娘。萧妃娘娘与众多宫人,亦都是知晓的!”

    本是东宫的事,但凤印在萧妃手中,要对东宫进行大清洗,代表着要打杀不少人,自然少不得要在萧妃那边走个过场。

    这也是当时杜若就思量过、准备好的人证,目的就是为了等皇甫贺回来,将苗玲珑直接弄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等皇甫贺回来,他竟然变成了那个样子。反倒是苗玲珑,至今尚未得见。

    事到如今,那些证据才能拿出来派上用场。

    既然有证据,当然是要上呈的。

    杜恒趁热打铁,道:“臣斗胆认为,苗家有叛国之心,才会纵容苗氏女对储君下毒。以控制储君,来促使大蜀与南吴之乱!”

    这件事,皇甫权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

    但他不能明说。

    此时杜恒提出来,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道:“杜相说苗家有叛国之心,可是要拿出切实的证据来。不然,若是冤枉了苗家,朕岂非是个昏君?”

    场面话,说得漂亮。

    自己侍奉的帝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场的几人没有任何一个比杜恒更了解。

    但杜恒自然不会愚蠢到去戳穿皇甫权的虚伪,他谨慎地道:“臣会倾力搜集苗家叛国的证据,不为其他,只盼着大皇子妃与她腹中皇孙安好!”

    没提皇甫贺,因为,那件事不能提!

    如果说了,就是要挟皇帝了,杜恒说话极有分寸。

    文臣话术精妙,可见一斑。

    他身为老父亲,盼着自己的女儿与外孙安好,在情在理,谁也说不得他不对。

    皇甫权能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懂的!

    大皇子妃、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何能安好?

    寡妇、遗腹子,自然是不能好的!

    “现今是五月份,朕允你们两个月时间查出个所以然来。”

    “首先,捉拿前太子侧妃苗氏。若抗旨不从,杀无赦!”

    “大皇子那边,朕会命人尽力为其诊病。但……他所犯下的错,自不能不当一回事。”

    “念在大皇子是受人所害,着将大皇子贬为庶人,查清楚苗家叛国一事之前,断不可离开帝京!”

    “倘若并非苗家叛国所致,便是大皇子自己的问题,朕会赏他一个干脆!”

    “如此,杜相可有异议?”

    两个月时间,要抓获苗玲珑。

    这还不算难事,毕竟要的不是活人,死人也可以!

    他们也都知道,苗玲珑在敦愚王手里。

    但,搜集出来苗家叛国证据,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至于皇甫贺,被贬为庶人。

    倘使没有查清楚苗家的案子,还是会追究他,会处死!

    杜恒能有什么异议?

    如此已经是宽限两个月!

    杜若安排父兄进宫的目的,也算是达成。

    一行人退出了御书房,走在宫道上。

    “多谢父亲与二位兄长专门进宫,为殿下说情。”杜若乘着轿子,虽然隔着帘子,其他人见不到她的眉目。

    但是,无形的悲伤似乎拥有实质,从轿子里传出来。

    其实她也清楚,很多女儿进宫后,遇上了可能会灭族的灾祸,娘家是不会管的。

    但她的娘家还是来了,让她心里十分感动。

    大哥为人严肃,妹妹一般都跟二哥相对要亲昵一些。

    杜锡虽然年岁比杜若要大很多,说话却也比杜钏亲近很多:“大皇子妃莫要想太多,能活着就有希望。虽说我们走这一趟,并没有得到更好的解决,但有两个月的时间……”

    他顿了顿,道:“别说苗家真有叛国之心,圣上也是心知肚明的。就算他们没有,制造也能制造出来!”

    这话倒是不假。

    杜若并不怕这件事做不好,曲映蓉薨逝后,曲家也没有靠得上的人。

    她只能靠自己的娘家,或者……

    厚着脸皮去找皇甫令尧帮忙!

    而现在,她的父兄的态度还是很明显的:他们愿意帮她渡过这个难关,让她心里安定了一些。

    但她还是不放心:“我所担心的并非这件事。而是……殿下的状况不好,我怕他自己撑不过去!”

    “祁老有没有说,殿下什么时候能够清醒?”杜恒问道。

    杜若摇头,道:“祁老的意思是,他也不能确定。”

    杜恒蹙眉,思忖片刻,才道:“倘若殿下能够清醒,咱们就再与圣上求情,允他出宫调养。如今是贬为庶人了,只要他不离开帝京,应该是可行的!”

    “嗯。”杜若衷心地道:“谢谢父亲,二位兄长。”

    其实,皇甫贺被贬为庶人,她也不是什么皇子妃了!

    她已经无力帮杜家巩固权势,倘若在曲家、苗家,说不定就已经成为一枚弃子。

    如同柳拭眉,嫁不成太子、嫁了个傻二王爷,柳赋昀转头就弃了她!

    杜恒与两个儿子都没有放弃杜若的想法,这已经是非常好。

    “无论如何,你肚子里还有个皇孙!”杜恒说道:“只要为父坚定不移地护着你,就算大皇子被贬为了庶人,皇甫家也不会当真将你们弃之不顾的。”

    这点确实是事实。

    换句话说,只要皇甫家不弃,皇甫贺与杜若夫妻俩,连同他们将来的孩子,也还是皇甫家的人。

    荣华是享受不到了,但日子也不至于太差。

    “我只担心,殿下过不去。”杜若又重申了这一点。

    他们如今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让皇甫贺活着。

    但如果他自己活不下去了,那他们的努力也就全然白费!

    杜锡安抚道:“你也不用想那么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且好生养着个胎,皇孙才是你安身立命之本!”

    这番话是人间真实!

    杜若后半辈子的富贵,是指望不上了。

    但只要她生下皇孙,哪怕是生下皇甫家的女儿,这个孩子也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明白。”杜若语意疲倦,道:“我很注意自己的身子,一日三餐不敢落下,一日两顿药也不敢不喝。”

    她很明白要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才有未来可言,但心情阴郁,这一点是努力也改变不了的了。

    与父兄告别之后,杜若本该回东宫。

    但转了个折,她又道:“去天牢。”

    如玉一听,脸色一变,道:“皇子妃,可不能去啊!”

    谁都知道皇甫贺现在的状况,杜若是最心疼他的那个人,若是瞧见皇甫贺可怕的样子,难道不会伤心过度吗?

    杜若苦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轿子中,她用手支着额头,道:“那一日他是什么模样,我已经瞧见了。我想,他现在肯定比那时候还要糟糕一些。我有心理准备,不用担心。”

    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她才补了一句:“倘若他的生机果真没了,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如玉眼圈又红了!

    杜若很清醒,清醒得可怕!

    她不会盲目地去做梦,去设想皇甫贺一定会好起来。

    她已经做了……

    最坏的准备!

    如玉没有办法,便去问前方的护卫。

    说是护卫,其实是皇甫权目前安排看住杜若的人手而已。

    他们不敢做主,但领队的禁军副统领不是个傻子,他深知天家的事犹如风云,变幻莫测。

    清晨还是晴天,下晌可能就暴雨倾盆了。

    故而,副统领也没得罪杜若,而是帮忙去御书房请示。

    得到了批准,杜若得以进入天牢。

第2065章 温家不够,必须再凑一凑

    天牢。

    皇甫贺被关在铜墙铁壁的暗牢内,四肢上都锁了铁链。

    这些东西是为了提防他再次发狂的,哪怕他此时已经弱得呼吸都已经很轻了。

    但见识过他发狂的可怕,谁也不敢轻忽。

    “人还是昏迷的。”牢头小心翼翼地跟随杜若身后,道:“大皇子妃,你最多只能站在外头看一眼,可不能开门进去。这万一醒了,咱们怕是镇不住啊!”

    皇甫贺被贬为庶人的圣旨尚未下发,故而杜若依旧顶着大皇子妃的名头。

    她当然不会去解释。

    如果她不是大皇子妃,根本就进不来了!

    “你放心。”杜若尽管保持着上位者的尊严,说道:“我的身子也撑不住多久,不会让你难做的。只是看一会儿,我就走。”

    她进来后,全靠如玉扶持,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是如玉在支撑。

    这个暗牢是石墙、铁门。

    厚重的铁门上弄了铁栅栏,可以在无须开门的状况下,看到被关在里面的人的状况。

    杜若站在门外看进去,伸手触摸着冰冷的铁栅栏。

    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躺在地上的身影。

    好歹是皇甫家的儿子,即便犯了死罪关在天牢里,也给他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在身下,身上也得以盖着被子。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祁阳的要求。

    祁阳的目的是救命,可不想因为这些外因,让病人死了!

    初夏的天气,外面已经热起来了,可这暗牢却阴凉无比。

    若没有被子,皇甫贺就算不被那些毒性折磨而死,以他虚弱的身子,大概也会冻死在这里!

    “皇子妃,看得不太清楚啊。”如玉跟在杜若身边扶着她,也朝暗牢内看进去。

    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皇甫贺的五官。

    从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出来,他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温润如玉、玉树临风、风姿万千的太子殿下,如今的模样潦倒、狼狈、虚弱,即便盖着被子,也能看出来身形单薄。

    仿佛一个纸片人似的,躺在那里,看着就叫人揪心!

    “他可还能进食?”杜若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只知道,很痛、很痛!

    痛得她无法呼吸!

    心爱的男人变成了这个样子,甚至他还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除了一颗心都揪熟了,还能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牢头答道:“这几日,祁老在这里的时候,会用银针给殿下刺穴,倒是能进一些流食。总的来说,不多。”

    杜若又问:“他可有醒来过?”

    牢头道:“担心太子殿下发狂,祁老一直用药控制着殿下,没有清醒的时候。”

    其实,祁阳是知道,皇甫贺醒不过来的。

    但他没说。

    要是清醒,他们也不敢让祁老呆里面。

    祁老可是敦愚王妃的师父,若出了什么事,敦愚王妃能放过他们?

    杜若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按皇甫权的意思,皇甫贺至少得等把毒瘾给戒掉,才能离开天牢。

    “劳烦大人多加照顾。”杜若很客气,给了如玉一个脸色。

    如玉拿出一锭金元宝,递给了牢头,道:“只盼我们家殿下能好过一些,不求其他。”

    牢头自然不会拒绝,收下了金元宝。

    杜若的目光一直放在暗牢内躺在地上的人,恨不能立刻把人给放出来。

    但她也很清楚,这多不现实!

    看了一会儿,她的身子有点受不住地下暗牢的阴冷。

    她蹙了蹙眉,道:“殿下一直在这里头,怕是会冷。”

    牢头收了好处,自然是道:“大皇子妃放心,这件事我会改善的,给殿下放两个火盆,应该可行。”

    杜若点点头:“多谢了。”

    身子疲乏至极,她有些撑不住了,只得道:“如玉,我们回去吧。”

    心里剧痛是无可抗拒的,但杜若还算冷静。

    能救皇甫贺的人,只有她。

    能让她和皇甫贺还有以后可盼,就是她肚子的孩子。

    所以,无论如何,她必须养好这个胎!

    栖霞宫。

    萧妃坐在殿内,摆弄着开得最漂亮的一盆芍药,身边只有桂嬷嬷一人。

    “杜若去了御书房后,又去了天牢?”她垂着眼眸,道:“圣上能允她去天牢,想来御书房内,有了什么结果?”

    桂嬷嬷说道:“圣旨未下,咱们也不得知。不过,杜相与两位小杜大人一起进宫面圣,无非是为了大皇子求情。圣上重视杜家,肯定会给面子。”

    萧妃沉默了片刻,转移了话题:“三皇子还在宫外?”

    “是的,三皇子妃的病,少说要施针三日。”桂嬷嬷答道:“大抵,得明日才能回来。”

    萧妃面无表情,抬起头来,道:“本宫这个儿子,对皇子妃,可比对母妃还亲。”

    桂嬷嬷笑了声,道:“这也是自然的,若没有三皇子妃,三皇子会是如何状况犹未可知!”

    这话还是说得好听的。

    没有温书青,皇甫霖可能早就死了!

    萧妃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皱,道:“三皇子妃很不错,有谋略有手段。但温家……不够啊!”

    对此,桂嬷嬷不敢吭声。

    但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主子为何说“不够”。

    一个温家,即便是他们识趣与三皇子站在统一战线,还是远远不够的。

    萧妃也不赏花了,站起来在殿内走来走去,道:“群臣家中,可还有哪些合适三皇子的贵女?”

    桂嬷嬷看向她,问:“娘娘可是想给三皇子选侧妃?”

    “难道不应该么?”萧妃轻声一叹,道:“温家不够,必须再凑一凑啊!”

    她又踱了几步,道:“三皇子的身子,就算不会太强健,拉弓骑马是不行。但开枝散叶,总是可以的!”

    身为皇甫霖的母亲,萧妃当然是掌握着自己儿子的身子状况。

    已经能圆房了,那自然要多考虑一些出路了。

    温书青很好,有正宫的魄力。

    但她毕竟只有一个人。

    以前三皇子命悬一线,倒是无谓。

    可如今三皇子有了别的希望,温书青一人之力,自然不够了。

    桂嬷嬷跟在萧妃身边已有二三十年,自然是为主子分忧:“娘娘且莫急,老奴这边去打听打听。务必选出两位合适的贵女来。只是做侧妃,也只能选择高门庶女了。”

    “擦亮眼睛看清楚,再做决定。”萧妃面色淡然,道:“可不要踩了曲皇后的坑,引狼入室。也万万不可像芳妃那样瞎眼,寻了俞家那路货色!”

    “是。”桂嬷嬷应了一声,便立即去找人办差。

    萧妃转过头,看着摆放在桌面上的芍药盆栽。

    她长长叹息:“花开了啊,可不能让它白开的!”

    五月初五,龙船节,急雨阵阵。

    永安客栈。

    “公子,已经确定了,今年没有龙船。因为国丧不允许作乐,临时取消了。”小厮进了门,向正在倚栏听风雨的自家公子汇报。

    邵远蹙眉看着窗栏外的瓦檐滴下的水线,道:“可惜了。”

    他还是那身红衣,露出了锁骨下的一小片胸膛,又斜倚着,没个正形的慵懒模样。

    小厮对自家公子这副样子已经见惯不怪,说道:“就算有龙舟,这雨天,也不好看啊!”

    五月阵雨,都是下一会儿停一会儿的,倒是没多大问题。

    但没有了龙船可看,邵远就很不高兴了。

    他一脸没趣,道:“这雨季,也不好赶路。咱们便多住几日,等放晴了路好走些,再走吧。”

    “是。”小厮应了。

    邵远缓了缓,回过头来又道:“本公子作为梁氏粮行的贵客,那梁七夫人,肯定是要招待本公子的,对吧?”

    小厮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叹了一口气,道:“公子啊公子,先前你还没见过人梁七夫人的面儿,只听说了她的事,就对她很感兴趣。我只当你是觉得少见女子做买卖,想见见她满足新鲜感。可如今我怎么觉着,公子有点儿过了?”

    “怎么过了?”邵远挑眉,对外头的雨景失去了兴致,回来在桌旁坐下。

    桌上的是酒壶,小厮赶忙给他倒了一杯,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有夫之妇,公子您盯着人家看,多不好意思啊?”

    “哦。”邵远举杯一仰而尽,道:“她既然出来做买卖,还担心被人盯着看?那还不如回家相夫教子去呢!”

    小厮唇角一抽,为难地道:“公子,你怕不是……看上人梁七夫人的美貌了吧?”

    若说邵远这些年走南闯北谈买卖,并非没有遇上过女子做老板的。

    但张妙蓁不同。

    她出身书香门第,顶着帝京双姝的名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表现出来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强势。

    这就很不一样了!

    邵远瞪了小厮一眼,道:“你觉得,她的美貌与敦愚王妃比之,如何?”

    小厮更是为难了:“公子啊,你能不能别问这么难回答的问题呀!你敢对敦愚王妃张望,我可全程没敢认真瞧过他一眼!”

    邵远倏地笑了:“可不是么,敦愚王像猎犬似的盯着,王妃多看其他人一眼、或者别人多瞧王妃一眼,敦愚王都给用眼神警告!”

    小厮又碎碎念起来:“可人梁七爷,不也如此?”

    但,他家公子不管这个,站起来道:“等雨停了,咱去梁氏粮行转转!”

    此时,皇后的殡葬队伍,已经过来了。

    12.11更新完毕!

    4章一共是12000多字的哈!

第2066章 六皇子与何妃

    曲映蓉生了三个孩子,皇甫贺、皇甫玥、皇甫瑾。

    但她出殡的时候,为她戴孝送葬的子女,只有皇甫瑾。

    儿媳妇杜若虽然也算重孝在身,但她怀着孩子,胎气还不稳当,没有办法送葬。

    曲家,曲胜断臂之后丢了武将的官位。

    一个习武之人失去了一条手臂,心高气傲的曲胜心里上难以调适,从此后很少出现,基本处于隐居状态。

    来给曲映蓉的是她的侄子、曲胜的儿子曲阳,领着其他一些曲家子弟,护送着皇甫瑾一路送葬。

    此外,按照国丧礼制进行的殡葬,也算得上是风风光光。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雨水是一阵一阵的。

    梁府。

    皇甫霖与皇甫令尧一起坐在庭院的亭子里,柳拭眉在屋里给温书青下针,兄弟俩喝茶等候。

    “你不去给嫡母戴孝,也不去送葬?”皇甫霖看了一眼皇甫令尧的神色,见他讳莫如深,故意调侃。

    皇甫令尧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他能心情好才怪了!

    当年,孙清是废后,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还能发国丧。

    其实不难理解,当时孙家已经没有皇甫权要给的面子了,但如今的曲家还多多少少有一些。

    皇甫权或许想要将曲家打落,但并没有要彻底灭了曲家的意思。

    只是在权势上压制,让曲家自己没落,而不像对当初孙家那样直接斩草除根!

    “也能理解你。”他不说话,不妨碍皇甫霖一个人唱独角戏。

    皇甫霖喝了一口保健茶——他喝的茶都是专门调的药茶,强身健体用的。

    放下茶杯,又道:“曲映蓉与你是什么关系,咱们那位好父皇心里也有数,自然不会逼迫你去给她戴孝。至于我嘛……我身子骨那么弱,也去不了!”

    看了一眼厢房门口,他又补充:“你家王妃孕后期了身子不方便;我家皇子妃病了,她也没法去!”

    他们俩饱受曲映蓉谋害,还给对方送葬,岂非笑话!

    然,庶子给嫡母戴孝、送葬是应当的,四皇子不也被迫去了么?

    还有——

    “老六回来了,你见到他没有?”皇甫令尧终于开口,挑拣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皇甫霖一愣,道:“呵,就这么个国母,父皇还把六皇弟给召回来了?”

    顿了顿,又问:“他几个意思啊?”

    皇甫令尧与他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就有了心照不宣的觉悟!

    哼了一声,皇甫令尧说道:“老大不行了,制衡不了我们,就把老六叫回来。依我看,老六以后也会留在帝京,不会再去北疆了。”

    “别说‘我们’,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肯定是为了制衡你。”皇甫霖嘲讽一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老六也回来了,这下,最高兴的应当是何妃了吧!”

    何妃,是六皇子的生母。

    是皇甫权一位非常低调、存在感非常弱的妃子。

    非要给皇甫权后宫的女人做一个颜值高下排列的话,何妃大概能排到最末尾。

    但,要论出身地位来排,何妃当属魁首!

    她的来头可就厉害了,是北齐的公主,送来大蜀和亲的!

    虽然是个公主,但性子却不骄纵。

    相反,她似乎难以融入大蜀后宫,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因为她是北齐公主,才让她生的六皇子去戍守北疆,好让北齐王看在自己的外甥的份上,不会南下。

    皇甫权下了一手好棋,极致的险招,却该死的好用!

    为何说是险招呢?

    自然是因为,万一六皇子皇甫晔叛国,追随了他的舅舅的话,打开北疆过门,北齐立即便可南下。

    但,何妃困在宫中,自然就是牺牲品。

    皇甫晔打小是个孝子,与何妃感情极为浓厚,让他选择舅舅、还是选择母亲,那还用问吗?

    而北齐王嫡亲的妹子在大蜀帝京,北齐王也不会轻易出兵南侵!

    这也是北齐当初说要选一位公主送来大蜀和亲,皇甫权指定要何妃的原因。

    可现在,皇甫权把皇甫晔给叫回来了!

    皇甫令尧挑了挑眉,看向皇甫霖,道:“没有我们?你怕不是对你的父皇有什么误解?”

    他哼笑,道:“不要告诉我,你从未想过,你的母妃什么野心都没有?”

    皇甫霖一怔。

    他是从未想过,真的没想过!

    “病”没有得治之前,他想过要报仇;

    有治愈希望后,想过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身子大好后,真如温书青说的“馋女人”,他馋的也是自己妻子,没有过多沉溺于色。

    温书青却是个难搞的,他一心栽与她斗法上了,对他自己的生母在想什么,他根本没去了解过。

    人都是有既定印象的,再聪明的人也不会例外,不能面面俱到。

    皇甫霖对自己的母亲的印象一直都是过去的样子,疼爱自己、不爱争抢的模样。

    他完全没想过:母亲会变!

    但现在,皇甫令尧这么一个提醒,他猛然一怔。

    “是人都会变的。”皇甫令尧也不多说,只道:“人性,本是贪婪。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可能只图温饱。但当他解决温饱之后,就会想要富足。富足以后,就想要权势!”

    他对上了皇甫霖震惊的眼眸,道:“掌握了权势之后,那种滋味蚀心浸骨、难以自拔。这个人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怕是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幽幽提醒:“你的母妃,距离皇后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她……真的没有那份心思吗?”

    皇甫霖整个人一震!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并不愚蠢。

    皇甫令尧都把话说得这样直白了,他如何能不明白?

    “别怪我没提醒你——”

    皇甫令尧见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看了一眼厢房那边,又道:“我瞧你对三皇子妃挺在意的。虽说,你对三皇子妃的感情,不至于像我爱我媳妇儿那么浓厚,但应该也很在乎她。”

    他笑了笑,道:“第二,三皇子妃的性子呢,表面上什么都能忍,实际上骨子里烈得很。”

    说着温书青呢,他话锋一转,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方面:“自古以来,想要巩固地位就靠联姻。想要巩固皇权,就广开后宫!”

    “老三啊老三,我很好奇呀!倘若你母妃给你塞一堆女人,就你这小身板,一个女人都睡不过来,倘若让他月初干到月尾开枝散叶,岂不是要被榨干?”

    “说不定,艳福没享受过来,身子受不住,反而一命呜呼了?”

    这话,着实不好听!

    皇甫霖狠狠地瞪他:“滚吧你!”

    但却不可否认,在理!

    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点子上!

    “雨露均沾,三皇子妃是不是能接受,我不清楚。”皇甫令尧又道:“你有多在乎她,我也不知道。但——”

    他又来了个转折:“别的男人是什么样的,我不清楚。就我而言,让我把心思瓜分成几份、甚至几十份分出去,我做不到!”

    说到这个,他少不得洋洋得意,开始夸起自个儿来:“我这人呢,心眼小得很,自然也就用情至专,只够爱一个人!”

    皇甫霖会有什么想法,皇甫令尧不清楚,但他把自己想说的话,都拐弯抹角说了。

    总结起来无非两点:第一,你母亲可能会当皇后、让你做储君的野心;第二,如果你是爱温书青的,最好阻止这件事发生!

    温书青能接受皇甫霖有其他女人吗?

    皇甫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果断知道了正确答案:她能接受!但是,对他必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了!

    从她对兰夫人和菊夫人的态度上,可见一斑。

    温书青是容忍两个侍妾的存在,却从来不允许她们进入正殿,从不让她们接替她的手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倘使,萧妃给他找俩侧妃、再找两三个侍妾……

    一窝的女人!

    拉倒吧,一个温书青他都搞不定了!

    但皇甫令尧给他说这些,目的是什么呢?

    皇甫霖转头看向皇甫令尧,道:“说实话,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想了想,又补充前设:“把你以前发誓说的那些忘掉,只问你的内心。”

    皇甫令尧果断摇头:“不想!”

    “上位后,拿到权势,能更好的保护你在乎的人,你也不想?”皇甫霖又问。

    皇甫令尧白了他一眼,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坐在那个位子上,需要付出什么!”

    “别人不说,就我们那位父皇,他何等的谋略、何等的心智,每日早晨天不亮就要起来,上完早朝才能回去用早膳!”

    “用完早膳后,也不得停歇,在御书房里处理国事。国事繁重的时候,搞一整天也搞不完。”

    “自己后宫一堆乱七八糟的女人要雨露均沾,初一十五不管喜不喜欢,都要去中宫陪皇后。”

    皇甫令尧撇嘴,道:“你觉得那是艳福吗?你觉得那是自己在玩女人,还是一群女人在玩你啊?”

    “更何况,朝臣家里有些破事儿,也要皇帝来管。”

    “还有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如何权衡才能够保持太平。”

    “……”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觉得为了那点权势,付出这么多,好玩?值得?”

    “你坐那个位子还能是为了好玩?难道不是为了至高无上吗?”皇甫霖又问。

    皇甫令尧一句话将他秒杀——

第2067章 内鬼

    敦愚王义正词严:“我把时间都交给国家和其他女人了,那我用什么时间来陪我媳妇儿?”

    皇甫霖:“……”

    很好!

    这个理由最强大,不愧是妻奴!

    但皇甫霖一想:让他这样的身子去操心这些?

    外面的俩兄弟在聊天,里面的妯娌也有她们的说法。

    柳拭眉的态度,跟她家狗子差不多:“你怀孕的事不说,萧妃娘娘怕是要给你找不痛快了!”

    人之常情。

    当婆婆的,就想要儿子生儿子。

    至于生了儿子干什么?

    很多人根本不清楚,完全是跟风,反而别人都有,我也得有!

    完全不去想,寻常百姓家儿子越多,晚年越惨——因为儿子们都会踢皮球啊!

    如果只有一个儿子,钉死了是他抚养老人,反而老人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而在皇家——

    生儿子的目的也就明确一些:为了巩固地位、为了上位!

    因为家里有皇位继承啊!

    萧妃如今执掌着凤印,前皇后薨逝,她会没有半点想法吗?

    野心会不膨胀吗?

    如果不是个有手腕的,这几个月来掌管凤印,她也不能这样妥妥帖帖。

    所以,柳拭眉与皇甫令尧商量过,打算未雨绸缪。

    夫妻俩分工合作,分别给皇甫霖夫妻俩打预防针!

    不然,这对夫妻之间如果出了什么鸡飞狗跳的事,指不定还会影响到他们敦愚王府来。

    再有,柳拭眉也担心萧妃会因此而忌惮自己的存在,对自己下黑手。

    与其让萧妃对自己下手,让她来个措手不及,倒不如先给萧妃挖好坑。

    如果萧妃没有坏心眼,自然没事。

    但若她有想要害到他们头上来,这个坑——

    必踩!

    没有比自己的儿子与自己不是一条心,令一个女人更难受的了。

    曲映蓉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温书青趴在床上,后心上扎着二十一枚银针。

    听了柳拭眉的话,她略有些诧异:“你为何会想到这种事?”

    “难道你没有想过?”柳拭眉挑眉,反问回去。

    温书青苦笑,道:“早就想过了,这也是我一定要有一个孩子的原因。”

    她又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柳拭眉,想了想,不难猜出柳拭眉故意提起这茬的原因。

    又问:“你担心会影响到你?”

    柳拭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还是反问:“难道你不介意自己的男人有其他女人?难道你不膈应,他放进其他女人身子里的那条东西,用来碰你?”

    温书青:“……”

    不得不说,她对柳拭眉这种说法,着实是佩服!

    说粗俗吧,好像也不至于,人家说得很文雅,一个脏字都没有。

    该死的真理!

    但,当真不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出身的人,能够说得出口的!

    温书青想明白后,竟是笑了,道:“柳拭眉,我若是个男人,也想对你求娶的。”

    “你可千万别让我家令尧听到这话。”柳拭眉赶忙看了一眼房门方向,道:“小声点儿啊,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就算了,还要连累我的!”

    温书青何等聪明的人,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在提防敦愚王那大醋缸呢!

    “我家令尧爱吃醋,疯起来他自己的醋都吃、宠物的醋也吃、我哥哥、徒弟的醋他也要吃……”

    柳拭眉翻了个白眼,道:“你若跟他说你喜欢我,想娶我。以后你就别想再让我跟你说一句话、我也会被他酸死的!”

    温书青又笑了。

    她本不是个爱笑的人,但这一次放下了心口大石之后,轻快了许多。

    而且,柳拭眉真的很让她心生愉悦啊!

    笑过之后,她又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成为事实的。”

    柳拭眉一愣。

    她只是想侧面提醒一下温书青,注意一下可能发生的事,提防着萧妃野心膨胀会让温书青不痛快。

    毕竟,柳拭眉是一个现代人,比较推崇一夫一妻制,也不想让温书青受自己丈夫有无数个女人的气。

    平心而论,她还是挺欣赏温书青的。

    可温书青这么爽快,她就有些诧异了。

    温书青又道:“目前而言,我还算吃得住三皇子。暂时,他应该不会接受萧妃给他塞女人。只不过……”

    她看了一眼柳拭眉,道:“男人多薄幸,他如今不过是没见识过其他女人,围着转的只有我。因此,我也不知道能够拿得住他多久。至少在你肚子里的小世子小郡主出生之前,我一定保证不会让那些事发生,以免……”

    话没说完,但柳拭眉明白她的意思了。

    可真是颗七窍玲珑心啊,皇甫霖真是狗屎运,冲喜能给他冲来一个这么好的老婆!

    “无论如何,多谢你了。”柳拭眉也很干脆地道。

    温书青唇角一抿,道:“你不必对我言谢,算起来,是我从你这里得到的更多一些。”

    治病救命,比不上精神层面上的拯救更得人心!

    柳拭眉笑了笑。

    拔针以后,温书青也可以回宫了。

    但她却道:“我想再叨扰梁家一日。眼下回宫,并不算好。”

    因为,今日是皇后大丧!

    柳拭眉一想就明白这种忌讳,道:“行,那你就再住一日,我大舅母不会赶你的。”

    温书青坐起来穿好了衣物,恍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太子——大皇子身边出了内鬼,将他放出来,造就了这样一个悲惨结局。几日过去了,都没有抓到人吗?”

    柳拭眉答道:“毕竟是他们的人,不知道大皇子妃如何解决。”

    那杜若,岂是省油的灯?

    这么一想,温书青也就不问了。

    东宫。

    杜若何尝没有想过那个问题,早在那一日出事的时候,她就想:一定是自己人中出了叛徒。

    当时就已经下令去排查了。

    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出乎意料。

    故而,事情便拖延了下来。

    现在,在皇甫权那里求来了太子的一线生机,曲映蓉出殡后,杜若便开始将这件事给拿起来:“将人给带过来!”

    人,当然是抓到了。

    只是前几日她的状态不好,又满心都是想要把皇甫贺捞出来,没心力去解决这件事,因此并不声张而已!

    被抓获的,是跟在皇甫贺身边的另一个亲信——福寿。

    福禄与福寿两人,一个贴身伺候皇甫贺,另一个则是专门替皇甫贺打点出行的事。

    皇甫贺在皇甫令尧的地下室里戒毒瘾的时候,便是他们两人轮流伺候。

    除了那些暗卫,最让人怀疑的无非是这两人。

    杜若命人跟当时那四个、轮换在敦愚王府里守着皇甫贺的暗卫问讯,最终口径一致:

    当日,福禄过来与福寿换班,让福寿去休息。

    福寿出去之前,给昏睡中的皇甫贺喂过一次水。

    而在那之后没多久,皇甫贺就醒了。

    在皇甫贺醒过来的状态,狂躁狠虐,任何人都不敢接近皇甫贺,福禄自然也不可能给皇甫贺任何喂食。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皇甫贺的情况便出现了狂化。

    他竟然很轻易地挣断了锁链,破开了牢门!

    为何?

    这一点,皇甫令尧命人去查探过,得出的结果是:锁链并非皇甫贺挣断的,而是先前就被暗中弄出了口子;而牢门,亦是如此!

    当时福禄吓傻了。

    主仆情深,他下意识喊:“殿下!”

    但得来的,是皇甫贺一个铁链甩了过来,砸中了福禄的肩膀,将福禄扫在了地上!

    紧接着,皇甫贺就用铁链与两名暗卫对战。

    力量比平时要大非常多!

    这时候,地下室的机关竟然被打开了,皇甫贺顺利逃了出去,与王府的护卫展开了厮杀!

    眼前——

    杜若看着已经被酷刑折磨得相当惨的福寿,问:“是你背叛了殿下吗?”

    只有一句。

    福寿被擒获之后,一开始并不肯招供。

    但接连的酷刑让他受不住,他才承认了:“是我。但太子妃,我是不得已的!”

    福寿与福禄都是幼年便被卖进宫做太监的,经过了曲映蓉的严格挑选,将他们俩放在了皇甫贺的身边伺候。

    太子身边的近侍太监,都是眉清目秀的。

    福寿也不例外。

    可酷刑折磨下,他披头散发、一张脸都是红肿、身上血迹斑斑,双手都被上过夹棍……

    只有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此时面对杜若的时候,他泣不成声,伏在地上,道:“殿下宅心仁厚,对奴才与福禄一直关爱有加,我不想背叛殿下的!但他们抓了我的爹娘……”

    “如果我不肯听话,他们就要将我爹娘杀害!”

    “我是个太监,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但我还有家人!”

    “家中除了爹妈、还有兄弟姐妹,有侄子外甥,全家老小加外戚,好歹也有十数人,全都掌握在了他们的手里!”

    杜若面无表情,问:“你把他们要求你做的事,说一遍。”

    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这个代价太大了!

    皇甫贺本来是有希望的,原本那些过错,最多贬为庶人。

    好一点的结果,大概仅仅是被虢夺储君之位,他依旧是个皇子。

    可这么一个发狂,杀了十几个人,身上沾满了罪孽!

    皇甫贺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润如玉、宅心仁厚。

    他适合琴棋书画诗酒花,不想竟被人算计至此,落得如此结局!

第2068章 端午粽子

    杜若身为皇甫贺的妻子、一心恋慕他的女人,如果让她去同情福寿,那么,谁来同情皇甫贺?

    谁来给皇甫贺一条生路?

    须知,福寿这一个背叛,断了皇甫贺的生机且不说,曲映蓉也死在了这场混乱里!

    代价太大了!

    福寿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开始哆哆嗦嗦讲述——

    “四月末的那日,我刚刚与福禄换了休息……”

    “这段时日伺候太子殿下,我的心一直提着。换我休憩,我便想去喝几口酒,压压精神上的不安。”

    “我也没喝多少,却醉倒了在酒馆里。”

    “醒来的时候,瞧见隔壁一屋子的男女老少,全都是我的亲人。”

    “他们看不见我,全都被捆绑在另一个屋子里。”

    “那黑衣人给了我那些药,让我在梁家老爷子举行寿宴、敦愚王与王妃不在王府里的时候,想办法给太子殿下服下。”

    “……”

    他事无巨细,尽数都给杜若招供了。

    可以想见,那地下室在敦愚王府的主院下,倘若不是梁巍寿宴,敦愚王夫妇不会离开,很多事无法操控!

    但还有一件——

    杜若又问:“引粟老离开王府的信,也是你叫人送的?”

    福寿摇头:“并不是我!那些事,我都不知情。我唯一做的,就是将药放进了给太子喝的水里,然后换班给了福禄。”

    提到这个,他也很老实:“我本想,就算太子出了事,也会算计在福禄的头上,不会找到我的……”

    杜若冷笑:“可惜,你错估了本宫对福禄的信任!”

    福禄伤势很重。

    他明明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内侍,那个时候性命攸关,他明明也害怕极了。

    但仍旧拼命想要拦住皇甫贺,不让皇甫贺出去犯错。

    因此,被皇甫贺打成了重伤,满身是血,等到皇甫令尧回了王府,他才敢晕倒。

    至今依然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

    能捡回来一条命都算好的,倘若拿着命去背叛主子,也划不来。

    再有,平日杜若对福禄也算了解,知晓他干不出这种事。

    福寿无话可说。

    杜若闭了闭眼睛,道:“你倒是保住了你一家老小,可你知道害死了多少人、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先不说皇甫贺杀了的那些人命,光是皇甫贺本身……牵连就已经很广了!

    福寿害的,不是皇甫贺一个。

    太子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只是皇甫贺出了事,那也是几个人的事。

    可连根拔起的话——

    “奴才知罪!”福寿心里不安极了:“奴才愿意一死!”

    “你死,又能改变得了什么?”杜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对方是什么人,你若能将功补过,就算你自己无力把他们揪出来,但只要你协助了,便饶你一命。并且,从此后放你出宫。”

    福寿听言,哭得满脸都是泪!

    他做错了事,但太子妃对他的要求只有将功补过。

    甚至,只要协助了,便饶过他的性命!

    本就心中愧疚不已的福寿,此时更是悔恨。

    但,主子是主子,亲人也是亲人啊!

    杜若感觉疲乏,头疼得很,

    朝他挥了挥手:“行了,带下去吧。好好问清楚,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能把对方揪出来的。”

    又朝将福寿带上来的那个暗卫说道:“他家中老小,你们顾着点儿,仔细问一下,可有什么线索。”

    正殿内恢复了安静。

    如玉小声询问:“皇子妃,你去寝殿歇下吧。”

    遇上了这样的事,劳心劳力在所难免,但一切还是得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不是吗?

    杜若也不任性,道:“睡不着,躺着也好。”

    如玉扶着她去了寝殿,服侍她躺下后,才问:“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上次我还听敦愚王妃说过,只要是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

    她微微叹息,道:“对方下了这样的手,不可能没有留下半点证据吧?”

    “先查个清楚。”杜若闭着眼睛养神,说道:“但凡有一点儿证据,立即顺藤摸瓜,迟早翻个水落石出!”

    顿了顿,又道:“倘若实在没有,造也要造出来!”

    如玉不再询问。

    造的证据,自然是要冲着苗家去的了。

    如今圣上也对苗家叛国起了疑心,只要有一点点苗头,在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推波助澜之下——

    苗家必死!

    不能挽回什么,也不能让对方好过就是了!

    这个端午,因为国丧,家家户户只能各自在家里过。

    梁家一大家子,大家还是在府中过了个节。

    对他们来说,只要不出去热闹招人眼就行,她曲映蓉跟他们还是敌对关系,她死了,他们自然拍手称快!

    一群人,全都是主子,从梁巍到最底下年纪最小的小娃娃,个个亲自动手,在家里包粽子。

    皇甫霖长这么大还没参加过这样的事,很感兴趣。

    堂堂的皇子,玩心一起,非要拉着温书青陪着自己跟着梁家几位夫人,学习包粽子。

    “自己包的,会更好吃吗?”

    看着王氏领头的梁家妇人,个个手中的粽子都包得很漂亮。

    哪怕是张妙蓁新学的,也有模有样。

    皇甫霖再低头看自己手中不听话的粽叶,脸上表情有些难看。

    实际上,他没有味觉。

    吃什么食物,只要是果腹的,对他来说,区别仅仅在于食物形状、品种不同。

    温书青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弃吧。”

    这不是这边漏,就是那边叶子不够长,能包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话里带着的藐视,可不刺痛了三皇子的神经?

    皇甫霖脸色一沉,转头瞪了她一眼。

    但见她手上动作虽然很慢,也是新学的,跟着那几位夫人观摩,现学现卖。

    还别说,有模有样的,完全不像个新手!

    三皇子心里更郁卒了!

    为何他家皇子妃做什么都这么出色,那他如果连这个粽子都搞不定的话,怎么搞得定温书青?

    皇甫霖下定决心,跟粽子杠上了!

    见他那个发狠的样子,梁六夫人江氏是个爽快人,笑道:“还别说,自己包的粽子,肯定比较好吃!年年过端午,年年吃粽子,也翻不出个什么花样儿来。但这是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感情体现啊。大家一起动手、一起吃,不就图个人情味儿吗?”

    “人情味儿吗?”皇甫霖若有所思。

    他又看了一眼温书青,问:“你也这样认为?”

    温书青盯着手里的粽叶和糯米,她也是个新手,哪儿做过这样的事?

    只是凭着强大的学习能力,认认真真做了个形状。

    勉强还成。

    她淡淡说道:“确实挺有人情味儿的,你不觉得吗?以往每年端午也会吃粽子,但我想……今年的粽子应该是最好吃的吧。”

    一大家子相亲相爱,她也从未体验过。

    没想到,趁着自己病了一场,在梁家竟然感受到了!

    皇甫霖盯着她的眼角,见她眼角似乎有些潮意,想问她心里在想什么,但见这么多人,也就按捺住了没问。

    他撇嘴道:“我哪能知道这些,你我成亲三年了,什么时候允许我吃过粽子?”

    打小到大,因为他的身子骨不行,糯米做的食物基本是不能碰的。

    “那你今年可以少吃点,我不拦你。”温书青回了一句。

    即便是眼角有些湿润,但她的心情,可比在宫里好很多。

    皇甫霖几年来,面对最多的人就是她,哪能没发觉?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手里的粽叶已经被他玩坏了,他干脆放弃了手里这两张,积极投入了学习之中!

    并且,虚心请教:“六夫人,这个叶子怎么老是打滑?糯米都往下跑了!”

    江氏见他这么有干劲,笑道:“三皇子,你这叶片放反啦!”

    她过来指导:“得这样……对对对,就是这样儿!手指并拢一些……你们男人巴掌大,其实还更好一些的。”

    “咦,就是这个。糯米中间,放材料。”

    “肉粽,就放五花肉。这边甜粽子,放枣泥。”

    “再用叶子盖住、合上。”

    “成,用力压实了,两边折过来。稻草捆住!”

    “……”

    身为从小病秧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三皇子,皇甫霖是从未体验过生活。

    头一次,倒是有滋有味的。

    好不容易终于成功了一个,皇甫霖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立即放到温书青面前展示:“喏,我包了一个,成了!”

    得意洋洋的:“谁说我不行的?你还叫我放弃呢,我让你瞧不起我!”

    温书青扫了一眼,他包的粽子漏了一个角,唇角一撇:“……”

    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她默默地将“糯米会从这个缝里漏出来”这句话,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艰难地赞美加鼓励:“不错,再接再厉!”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喜悦,皇甫霖可是跟这些粽叶与糯米给杠上了!

    弄得这边坐着的柳拭眉都心头痒痒:“我也好想动手。”

    皇甫令尧坐在她旁边,也在费劲地跟那些糯米打交道。

    听她这么说,立即拒绝了:“也不看看你的肚子,这么大,你弯得下腰去么?”

    柳拭眉:“……”

    “我做,就是你做!”皇甫令尧又说了一句,冲她笑嘻嘻,道:“我啊,都给做上记号。晚点煮出来,我就把我包的,给你尝尝。好不好?”

    柳拭眉看着他弄出来的那几个“成品”,唇角猛地一抽,不太感兴趣地应了一声:“哦。”

    皇甫霖至少是认认真真地学习包粽子,可皇甫令尧呢?

第2069章 人间至味是清欢

    他不学习!

    人家靠天赋!

    事实证明,敦愚王确实很聪明,很有天赋。

    只不过——

    能不能别把粽子包得四不像?

    既不是三角粽,也不是龙舟粽,款式奇奇怪怪的,什么都有。

    就这德行,他还做记号,在自己包出来的上面都捆了一根金丝线呢!

    奇形怪状的,谁还能认不出来?

    但见他开心得很,不打击别人的积极性,是一种传统美德!

    柳拭眉便不吭声,心道:“罢了,今日曲映蓉出殡,首仇得报。但他心里依然不好受,随他去吧,开心就好!”

    她不要节操地夸赞:“你弄得很好!特别棒!就是,那个稻草再捆紧一点儿!还有这个角……能不能不是圆的?”

    不直接打击,就拐弯提醒吧!

    梁家,亲情浓郁。

    就是那些武将的大老爷们,也个个都亲自动手,最后,一大锅乱七八糟的粽子煮出来。

    美食美食。

    最重要的其实并不是味道,而是灵魂!

    大部分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吃到了各种各样的高级食物。

    然而,他们很可能,这辈子都已经吃不到小时候那些印刻在灵魂上的滋味了!

    说白了,那是一种感情的投入。

    只有感情,才能让人刻骨铭心。

    感情让人记住一种味道,惦记的往往是感情,而并非味道的本身!

    对皇甫霖与温书青来说,第一次感受这样的氛围,就连冷若冰霜的三皇子妃,竟然也在众人面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皇甫令尧去年跟着柳拭眉来过一次,倒不是第一次了。

    但他也是一样,沉浸在家和万事兴的幸福感里面。

    这是天家泼天富贵,都换不来的本真!

    皇甫霖与皇甫令尧一样,在一堆煮熟的粽子里,企图找出来自己做的那几个。

    他还没看见呢,温书青拿着竹夹,麻利地夹了还散发着滚烫热气的三四个,放在手边的盘子里,道:“这几个,一看就是你做的。”

    皇甫霖看着那些被染了粽叶的绿色的、漏出来的糯米,面色一僵。

    他不愿意承认:“不是吧!我做的有这么差吗?”

    再看向皇甫令尧,手指朝那边指了指,道:“这肯定他包的!”

    皇甫令尧莫名被点了个人头,愣了愣,朝皇甫霖这边看过来。

    看清楚了那几个四个角都在漏糯米的龙舟粽,不由哈哈大笑:“你可拉倒吧!我都做了记号的,哪能跟你一个德行?”

    很快,他也找出来自己包的那些。

    因为形状奇怪,火候掌握得不好,小一些的里面灌满了水分!

    没法吃。

    还有几个没捆紧,都散开了!

    连个形都没有。

    见状,皇甫霖也是哈哈大笑:“瞧你,五十步笑百步!还做记号,连赖皮都没办法了!”

    这兄弟俩互掐,似乎也是常态。

    梁巍很开心,笑哈哈:“啧啧啧,这兄弟俩,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梁家一众看着,都觉得挺有意思。

    柳拭眉像国宝大熊猫似的,被安顿坐在椅子上,全程都没得碰过,木得参与。

    但,她的笑容也全程都没有散过。

    “人间至味是清欢。”温书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忽然感慨道:“我以前读书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句话,始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今日品尝过了,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滋味。”

    柳拭眉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只问:“好吃吗?”

    温书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捧着的碗中,刚刚剥出来、还散发着热气的粽子,浅浅一笑,吐出俩字:“好吃。”

    想了想,又补充:“非常好吃。”

    “那就多吃点。”柳拭眉也不去戳破她眼眶的红,转头看着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甚至吵吵闹闹的。

    她长长地叹息,道:“其实,我以前也没有感受过。来了梁家后,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简单、淳朴,却回甘的滋味!”

    这叫家的味道!

    是所有人内心追求的宁静、真心。

    她是孕妇,粽子这东西也就象征性地给了她家狗子的面子,吃了几口。

    但这种幸福感,却是爆棚的!

    “我真羡慕你。”温书青看向那边,皇甫霖又跟皇甫令尧斗上了。

    这俩男人年纪也不小了,还跟小狗似的咬来咬去,看得一群长辈笑得不行。

    她也淡淡笑了下,道:“我从未在三皇子脸上,看到过这么开心的笑容。”

    “不用羡慕别人。”柳拭眉笑道:“我不是在安慰你,但——”

    她顿了顿,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欢愉,已经过去的无可改变,未来的无可触摸。珍惜眼前,才是正道!”

    温书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笑了:“所言甚是。”

    她过去三年加起来,都没有这三年笑得多!

    笑中有泪。

    名利如浮云,脚底下踩的才是实地。

    人们总是去追逐天上的浮云,很多时候会忽略了身边最可口的味道。

    但愿这样平淡的人间烟火,能保留久一些。

    尽量久一些。

    粽子吃了,端午过了。

    晚上,皇甫霖与温书青还是住进来这三天、头一次跟一大家子圆桌用晚膳。

    吃这大圆桌的滋味,很新奇。

    一大家子又准备了一些其他的余兴节目,仿佛国丧跟他们毫无关系似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

    琼华苑。

    别人怎么样,皇甫令尧可管不着,他玩够了还是回到自家媳妇儿身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驮着大肚子的柳拭眉洗漱、更衣。

    “媳妇儿,你开心吗?”

    他一边给她洗脸,一边问。

    柳拭眉应道:“开心啊,为什么不开心?”

    皇甫令尧满脸都是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我给老慕送粽子过去的时候,与他说了一会儿话。”

    “哦,说了什么?”柳拭眉问。

    “关于苗家的事。”皇甫令尧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说那些事,但这件事要赶紧做,也就顺口提出来了。

    他说道:“老慕想好了,给苗杰做一个局。派人假扮魏良的人,给苗杰写信约他出来。然后诱导他说出通敌叛国的事来。”

    顿了顿,他又道:“我本来还想,这件事得多找俩人证,例如把大理寺少卿陆谋给弄过来。但……我又想到了,苗杰对于当年的事是知情的,是不是能够诈他说出来一些真相?”

    不然,若是苗杰被以通敌叛国罪满门抄斩,那些秘密也就被带进棺材里了!

    “我们知道仇家是谁,却不能轻易动手。”柳拭眉思忖着道:“你看怎么做安全、划得来就行。反正,殊途同归就好啦!”

    皇甫令尧顿了顿,道:“也对。只要仇人付出代价,一报还一报就好。”

    他蹙了蹙眉,又道:“不过,我还是想问问。”

    知道了灭孙家是皇甫权授意,这是一回事。

    苗家也好,曲家也罢。

    以后的杜家、柳家、俞家都无所谓。

    想要报仇,也不算很难。

    但——

    如果主谋是皇甫权,那他该当如何?

    而皇甫权,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是他的心结!

    柳拭眉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多说。

    这种“我爸杀了我妈全家”的狗血剧情,作为承受者,倘若不是如今有心爱的人陪着,他的心该可是何等的千疮百孔!

    照顾好柳拭眉,皇甫令尧将她安顿好,自己才去洗漱。

    原本,对付苗家是皇甫令尧的事。

    现在,也变成了慕将离的事。

    趁着慕将离还在帝京,可不得好好计划,赶紧做?

    五月初六。

    一早,因为温书青的病已经好了,皇甫霖也就带着她回了皇宫。

    两人先去给栖霞宫给萧妃请安。

    “难得你们俩,一同前来。”萧妃看着自己的儿子。

    比起以前来说,皇甫霖的精神越来越好了。

    过去她总是担心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就养不活了,从未想过还能见他这般有劲。

    她心里自然也是高兴。

    萧妃刚入宫的时候,也受宠过一段时间。

    后来怀上了皇甫霖之后,因为保养不得宜——或者说,有些人不想让她保养得宜,她的身子亏损得厉害。

    孕期损了胎气,造成了皇甫霖生下来身子骨就弱,她自己亦然。

    萧妃也是靠努力养了好些年,才终于把自己的身子养好的。

    可她自己好了,儿子却始终好不起来,为此,她很是惆怅。

    为了养好自己和儿子的身子,萧妃花费了好多心力。

    因此,疏忽了争宠的事。

    帝王宠爱如浮云,瞬息万变,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圣宠的。

    发现问题不对劲的时候,芳妃已经生了孩子,皇甫瑶都已经两岁了。

    从此后,萧妃便静寂下来。

    许是因为三皇子的身子骨一直不好,跟萧妃找茬的人,并不算多。

    她得以专心照顾体弱多病的皇甫霖,直到孙清倒台、曲映蓉上位!

    那些旧事仿若昨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儿臣一直处于病中,未尽孝道,还望母妃原谅。”皇甫霖见萧妃朝温书青看去的眼神。

    对温书青,萧妃似乎并没有多少欢喜。

    想到了皇甫令尧说的那些话,他下意识给温书青邀功,道:“母妃,儿臣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亏得有三皇子妃照料。”

    “嗯。”萧妃点点头,唇角挂着笑意,道:“三皇子妃确实是劳苦功高,这点本宫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又转头看向温书青,道:“这几日你在宫外养病,三皇子的病情,没有复发吧?”

    温书青面色一如往常,道:“娘娘放心,有敦愚王妃看顾,自然不会有事。”

    萧妃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当赏!”

    转而,又道:“三皇子妃啊,这皇家男儿,开枝散叶的首位。”

    温书青:“……”

    ————

    12.12,更新完毕!

    还是又剁手了……

第2070章 一夜播种一个民族

    不出柳拭眉所料,这个话题果然来了!

    温书青不言不语。

    她又不傻,这种话题接不接,都是她吃亏。

    反对,必然会惹恼萧妃;

    顺着萧妃的话,给自己找几个添堵的?

    皇甫霖脸色不怎么好看,脾气立刻上来了:“母妃,瞧你这话说的,儿臣身子刚刚有好转,没有个三五年,精气都不可能养好,怎么开枝散叶?你这是瞎想什么呢!”

    皇甫霖的脾气不好,当然也不是天生的。

    除了他从小就受病痛折磨以外,自然也是萧妃将心力全都放在他身上。

    纵的。

    与皇甫贺被曲映蓉的管束不一样,皇甫贺是想干什么都得听曲映蓉的。

    而皇甫霖则是,因为他身子不好,所以他想要做什么,萧妃都会同意,都会纵着他惯着他。

    所以,平时没事儿的时候,皇甫霖对萧妃也还算尊重。

    但他一不高兴,直接就甩脸子了:“再说了,温书青她照顾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让我能好好活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宫尚未有子,你就想那些烂七八糟的干什么!”

    对于儿子的臭脾气,萧妃惯来能容忍,笑道:“你也别急,本宫只是先给你们随便说说这回事。这适婚闺女,符合条件的可是不多,当是趁早相看。又不是逼你现在就纳侧妃!”

    她苦口婆心地道:“这几日,本宫瞧了几位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约摸都是十四五岁。等三皇子妃这边怀上个孩子,少不得要过三五个月。等正妃怀上了,待孩子落地这期间,正好迎侧妃。”

    她把时间都算好了。

    说着,朝温书青看去,道:“三皇子妃,你以为如此安排,可有什么不妥?”

    “……”温书青心道:“我认为,从头到脚、哪儿都不妥!这种说法,从出发点就是错的!”

    但她嘴上不能这么说。

    萧妃能够把话这么直白地,给他们两人在场的时候说清楚,已经是很尊重温书青这个正妻了。

    本来,给丈夫纳侧室就是做妻子的事。

    倘使妻子不同意迎妾室,那也只能养在外头,做外室。

    但大部分做妻子的,为了和睦相处,都不会过分强势反对丈夫纳妾。

    温书青内心里,对这种事是抗拒的。

    尤其是想到了柳拭眉说的“那条东西脏了”,这种说法更是让她心里膈应。

    她垂着眼眸,道:“娘娘相看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只是敦愚王妃也说了,三皇子的身子,如今不适宜过分行男女之事。三五年内充实侧殿恐会让三皇子沉溺女色,无异于杀鸡取卵。”

    这话,说得客客气气,对皇甫霖来说,听着可是刺耳!

    他蹙眉,转头过来问道:“什么叫杀鸡取卵?”

    温书青朝他看了一眼,道:“

    三皇子,敦愚王妃是大夫,却也是你的二嫂。做嫂子的,不好意思与你这个小叔子说的话,可都与我说了。”

    她神色寡淡,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地道:“敦愚王妃说,你的身子骨太弱,精气不足。如今的种子质量可能不太好——”

    顿了顿,她又解释了一句:“这是敦愚王妃的原话,可不是我编的。”

    她面无表情地道:“以我之见,倘若生出来几个愚笨不堪、甚至是天生残疾的孩子,在这人才济济的皇家……还不如不要!”

    还别说,皇甫瑶不就是一个愚笨的?

    把皇甫瑶丢进寻常百姓家,他也不差。

    但“人才济济”四个字,用来形容皇甫家的子嗣,还真的是说对的了!

    话是不好听,萧妃却是不能不重视!

    她蹙起了眉头,道:“或可先订下来,免得让其他人给抢了先。”

    名门嫡女,都要做正室的。选择侧室就要挑选那些庶女,选择是很多,但家中权势地位稳固的,却也并不算多!

    得赶早订下来!

    皇甫霖可是让温书青说的话给气着。

    若是在承华宫,他已经冲她发火,跟她好好掰扯一个道理来了。

    但眼前是在萧妃这里,他不能落他家皇子妃的面子,免得以后温书青在萧妃这里抬不起头来。

    回头折腾起来,她会受委屈!

    这点顾虑,他还是有的。

    所以,他忍耐了温书青说的那些,再听到萧妃说的这些话,可是不耐烦极了。

    不能炮轰温书青,就只能炮轰他娘亲:“母妃你能不能别这么多心?”

    他开口就是噼里啪啦:“这些个女人够烦的!我这身子还没养好的,就想要个清静。你给我整一堆女人放着,还是一群不能得罪的祖宗,你看我的日子能好过吗?”

    这番话语气可算是又重、又差,恨不能下一瞬就要掀桌子的那种!

    萧妃一怔。

    她对自己儿子的脾气是了解的,也特别能容。

    这种语气如果是别人给她说的,她肯定要翻脸。

    但对儿子,她忍了,道:“急是不急,慢慢来吧。那就再等个一年半载再说。”

    实际上,她心里着急得很。

    皇甫霖不着急要侧室,温书青也不着急抚养妾室生的孩子,但——

    风云莫测,谁知道什么时候变数就来了!

    不着急,肉就要被别人瓜分完了!

    “行了行了。”皇甫霖站起来,不胜其烦地道:“母妃,你还是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与其把一大堆女人往承华宫里送,还不如指望温书青的肚子早点有消息!”

    他脾气是差,但也不敢跟萧妃说:我不想要其他女人生孩子,我都答应温书青只要她一个了,怎么能食言?

    按他的心思,他对别的女人确实不怎么感兴趣。

    人温书青三四年来尽心尽力照顾他,终于等来了他康复的局面,他却去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去,对得起她吗?

    那狼心狗肺的,还算是个男人吗?

    但,他也不傻,知道这种话不能直接跟萧妃说,不然可就让萧妃厌恶上温书青,会让温书青日子不好过!

    温书青是他的,他一个人怎么欺负都行,可不能让别人委屈她!

    全程,温书青就是不说话。

    少说少错,这种母子俩的争锋,不管谁赢谁输,他们都是母子,伤不了感情。

    但做儿媳妇的但凡插一句,那就是引火上身。

    何必?

    “瞧你这脾气。”萧妃叹了一口气,道:“你别激动,身子虽然大好了,但你自己也知道说,得养、不宜动气!”

    她无奈地道:“行吧,你先养着。等等看明年的状况。本宫也不留你们俩了,忙着呢,你们回去歇着吧。”

    出得栖霞宫,皇甫霖与温书青坐了一顶两人大轿。

    上了轿子之后,皇甫霖看了一眼面色平淡的温书青,心里又有些不喜:“我说温书青,母妃说要给我找女人,你不难受吗?”

    倘若温书青闹起来,皇甫霖可能会不舒服。但她看上去一点儿不介意,他也不舒服。

    男人大抵如此,还是喜欢自己的女人为自己吃醋的。

    温书青淡淡地道:“我也没答应啊。”

    “你是没答应。”皇甫霖脸色一拉,道:“但你看起来似乎完全不介意!”

    对于他的胡搅蛮缠,温书青也不生气,静静地问:“你要我怎么介意?警告你,除了我以外不能有别的女人?提醒你,答应过我那些话还算不算数?还是说,跟萧妃娘娘大吵一架,不允许她给你挑选侧室、为你巩固地位?”

    一连串的问号!

    皇甫霖愣住。

    半晌,他才道:“后面这个肯定不行,你若跟母妃吵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你。”

    温书青没说话,眼眸中的情绪分明写着:算你识相!

    皇甫霖想了想,又道:“但你如果不高兴,和我闹是可以的,我又不会怪你!”

    他心说:反正我在你这里,什么时候都吵不过你,你也不会吃什么亏。

    温书青满眼都是“你很无聊”,说道:“你又没说要纳妾,我为何要和你闹?吃饱了撑着,我去多看两本书,不行的话我去睡一觉,不好过与你斗气?气伤了身子,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皇甫霖气息一窒。

    说的也是!

    她活得可清醒了,是他自己没事儿找事!

    温书青把他的嘴彻底堵上了,想到他很积极地去反对萧妃给他塞女人,对于这点,她还是很满意的。

    心里满意,就给了点好脸色,又道:“你如果为了我的清静着想,不想弄那些乌烟瘴气的女人来烦我的话,就听我说的。”

    “什么?”皇甫霖顺口问。

    温书青一本正经地道:“坚持这态度,敦愚王妃说的,你的身子在三五年内不能沉溺于色,即便是控量也不行。”

    皇甫霖立刻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不就是要我跟母妃承认,我那方面不行?”

    “你也可以到处吹嘘,说你可以一夜播种一个民族!”温书青一句话摔他脸上去。

    皇甫霖:“……”

    得,他真不行!

    不过——

    “温书青,你这什么意思?”他总觉得不对味儿。

    两人说了一路,承华宫到了。

    下了轿子,进了正殿。

    因为几日未归,温书青直接回寝殿,皇甫霖跟在她身后。

    方才就盘旋在心头的问题,让他心里可不得劲了。

    外头人多不好说,此时回到寝殿,他便直接问了出来:“温书青,你刚才是不是拐着弯地对我抱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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