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1章 你是想独占我的吧
“我抱怨你什么?”温书青一头雾水。
她毫无负担地坐下,命如玉去备茶。
这风轻云淡的样子,皇甫霖咬了咬牙,道:“抱怨我床上没能满足你!”
在栖霞宫里说的那些话,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什么杀鸡取卵,什么身子太弱、精气不足、种子质量不太好……
字字都是刀子!
温书青很是讶异,抬头看了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一眼,不知道这种想法是从哪儿推断出来的!
她什么时候表现过欲求不满的情绪?
虽然说,她很想给他再插一刀:你的技术委实太差!
幸亏她没有欲求,倘若是有的话,他那种雏鸡完全没学习过的床上功夫,再给他找几个女人大概都要抱怨!
想法扯太远了,回到眼前——
她蹙眉道:“难道现在你不应该想想,萧妃娘娘到底在做什么打算吗?”
“她做什么打算,我管不着她!”皇甫霖哼哼地道:“倘若我不愿意,她也逼不了我。她如果做的打算让我不高兴,我也不会听她的!真敢送女人过来给我,送一个我扔一个!”
他瞪着温书青,道:“但我得管你!”
温书青:“……”
她有点跟不上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思绪!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该管你吗?”皇甫霖振振有词:“我得管你是不是不高兴,是不是不情愿,是不是跟我过得不好!我得管母妃她说这些话,你是不是委屈了!”
温书青讶然,内心是震惊的。
成亲三年多,她还是头一次发现:原来这坏脾气的、没长大的臭小子,好像突然成熟了?
为何?
因为他完成了从少年到男人过渡的阶段?
总的来说,别的不谈,至少学会护妻了?
皇甫霖越说越上头:“你要是不喜欢母妃说的那些话,当着她的面你不能说出来,但之后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温书青,我最不喜欢你这种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怎么样都可以的样子!”
“是不是倘若我不反对,就算母妃真的要塞几个女人给我,你也答应?”
“你就不能表现出来一点……一点点,你想要独占我的态度吗?”
温书青可算是在他乱七八糟的一堆言语中,拣到了一个关键词:“独占你?”
“对!”皇甫霖理直气壮地道:“我的命是你帮着捡回来的,你花了几年的时间照顾我,现在我好了,难道你想把我拱手让人吗?你不觉得可惜吗?”
对于这点,温书青是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当然不能让。”
想得美!
尽管她态度还是淡淡的,皇甫霖一听,却是心头一喜。
他跟着坐下,凑到了她跟前,问:“所以,你是想独占我的吧?你不想跟其他女人分割我?对不对?”
又想到了先前那两个:“兰儿和菊儿,你其实很膈应她们,所以才不允许她们过来正殿见我,对不对?”
“温书青,你会为我吃醋,对不对?”
他越说越离谱,温书青脸皮子都要抽起来了!
但她好像有点儿明白他是什么心态了!
三皇子皇甫霖,骨子里沉浸着一种自卑,以前全部心思都放在“努力活着”上面,所以不会想太多。
但现在好了,他迫切地想要得到认可!
尤其是,想要她——温书青的认可!
对皇甫霖来说,小时候萧妃陪伴他的那些记忆已经淡去,近几年来,一直都是温书青陪着他。
倘若哪一日她忽然消失了,他可能会无法接受!
他自己不明白这种想法,但温书青略略看出来。
她忽然勾唇浅笑了一下,道:“不得了啊皇甫霖,我感觉我养了几年的狼崽子,好像养熟了?”
这狼崽子养熟了,认主人了!
“你说什么!”皇甫霖瞪大眼睛:“你说谁狼崽子?”
“可不是你吗?不高兴就将那尖牙露出来,好像恨不能将我撕咬成几十块似的。”温书青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茶送来了,她喝了一口,低下头。
她心道:“虽然每次都恨不能撕了我,但实际上也始终没撕。尽管有时候做的事,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但大体上,还不算叫人太过失望!”
夫妻之间,在家里打得头破血流,不出去闹事儿就行。
至少,在萧妃面前、在外人面前,他一直都懂得:得护着她!
她也算欣慰了。
本来,皇甫霖还有些恼火的,但见她竟然笑了。
冰雪消融的即视感!
不得了啊,昨日在梁府过端午,跟大家包粽子吃粽子的时候,她心情很好。
但那不是给他的!
现在这笑,是给他的吧?
“温书青,我也不是这么讨厌,对吧?”他急切地问。
温书青看着他这崽子求认可的样子,好心情地点了点头:“与先前相比,差强人意,有进步!”
看来,真得让他多跟皇甫令尧相处,沾点人味儿!
一个人,倘若他懂得孝顺自己的父母、敬爱自己的兄弟,将来自然也能够疼爱自己的妻子、宠爱自己的儿女。
她这人,虽然年岁也不算长,但因为经历的确实比寻常人要多很多。
故而,她的想法与一般人也有点不一样。
她不会矫情。
一般的事,差不多就成。
不需要很完美,占六成就可以了。
所以,她对皇甫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他好好的做好他自己的本分,别给她拖后腿就成。
倘若在这个基础上,表现出彩一些,那就是惊喜了。
皇甫霖对她的说法并不满意,但盯着看了一会儿,他还是耐住了脾气。
他想了想,感觉自己方才表现太激动,便想把话题扭转了过来。
清了清嗓子,道:“看来,老二提醒我,母妃可能会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真的成真了。”
温书青没有说话。
要说“不该有”,也不至于。
做妃子的,不想当皇后?做皇子的,不想当皇帝?
一步之遥的,没有那心思,是多么没志气的事!
严格来说,皇甫令尧就挺没志气的。
但怎么说呢——
温书青表达了自己很中肯的想法:“有上进心是好事,但不能过于执着。权欲膨胀,很容易失控,造成无法收场。譬如曲皇后,她自己悲惨不说,还害惨了儿子。所以……”
她朝皇甫霖看去,道:“你如果有那种心思,可以努力试试看。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宜执着。”
皇甫霖一怔,诧异地看向她,道:“我以为,你并不希望我上位?”
“我确实不想。”温书青坦然说道:“你只是个病秧子的皇子,我已经够累了。倘使你上去了,将来不得制造很多麻烦让我来收拾?”
皇甫霖:“……”
他瞪了瞪眼:“不是,温书青,你就不能说句我好?在你眼里,我有这么差吗?”
“等你真正好了再说。”温书青不客气地道:“皇甫霖,不是我唱衰,我不认为你在那个位置上能过得比现在好。如何取舍,你自己拿捏。”
她给柳拭眉说了,不会让皇甫霖膨胀夺位之心。
但她也并不愚蠢,并不会直接去提出这种要求。
且不说她温书青在男人的心里几斤几两,也不说她是否能够撼动萧妃的野心,真的想达成目的的话,有的是迂回的法子!
以退为进,不啻为一个好方法!
皇甫霖果然怔住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本来下意识觉得她看不起自己,还有些不高兴的。
但见她眼里并没有轻贱他的意思,他认真思索片刻,道:“你就完全不想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怎么至高无上了?”温书青反问:“你是至高无上了,我呢?日子会过得比现在艰难!”
做皇帝,只要心态够强硬,不畏惧高处不胜寒、能者居之即可。
但皇后至高无上?
搞笑呢!
容忍自己的丈夫被无数的女人瓜分就算了,还要自己帮忙安排,活像个妓馆里拉皮条的老鸨。
人老鸨只负责拉皮条,大部分也不至于被自己养着的这些妓子给反杀。
但做皇后的,会!
再想想帝王之心,皇甫权不是最明显的例子吗?
孙清、曲映蓉,哪个有好下场?
典型的养白眼狼!
想到这里,温书青又道:“若为了自己好,你能劝阻娘娘,最好劝下来。只怕,给了遮天权势,也不长久!一个曲家,不过十年好景,萧家又能如何?”
她这话,算得上扎心了。
但皇甫霖愣是听了进去:“你说的对。”
他拧眉想了想,道:“我大概有些了解,老二他是怎么想的了。”
做个逍遥快活的闲散王爷,王权富贵依然有。
只要不犯事儿,精明一点儿不给自己找事儿,就过得比谁都好。
他们夫妻俩可以自己挣更多财富,自得其乐。
相反,上位后有得必有失,未必能比现在更好!
皇甫霖思来想去,果断道:“温书青,我听你的!”
“你才是承华宫的主人,听我的做什么?”温书青挑眉反问。
皇甫霖斜睨了她一眼,忽然笑了,道:“我也就是个挂名的主人,你比较冷静、理智,承华宫还是听你的吧!”
事到如今,他再不想承认也没办法:他家皇子妃比他见识广、比他聪明、比他能干、身子骨比他强、眼界也比他宽广……
重点是,她绝不会害他!
“行,既然听我的,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温书青又喝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转头对上皇甫霖疑惑的脸色,道:“我有身孕了!”
皇甫霖瞳孔猛地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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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2章 养熟了的狼崽子
可以说,温书青放下的是一个重磅炸弹!
皇甫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怀上孩子。
说起来,他也没有怎么努力耕耘啊,一播种就收获了!
谁说他不行来着?
可他很快想到了问题的重心——她病了,柳拭眉给她诊脉,不可能没发现她怀孕的事!
可柳拭眉不直接告诉他这个当爹的就算了,温书青为何也不说!
他先问:“温书青,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你这几日还病了,会不会有影响?”
有点儿犯傻了!
但,傻乐为主。
温书青没有说话。
他又道:“问题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表现尚可才告诉我,本来并不打算告诉我的?”
温书青挺想说:你思考的方向是对的!
但未免激怒他,她嘴上不能这么说,只道:“我想等稳定一些再说,毕竟我刚刚病了一场,有点担心。”
“那也要告诉我啊,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皇甫霖有些坐不住了:“温书青,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事儿都扛不起,所以压根就没想告诉我?”
这家伙又来了!
毛毛躁躁的,成日疑神疑鬼,总觉得她看不起他!
但对于这家伙的脾气,她从来不惯着。
温书青叹了一口气,如实说道:“很高兴你还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皇甫霖,说起来确实如此,我就是因为先前觉得你不太靠谱,才想瞒着这件事的。”
眼见他的脸色黑下去,这家伙可能又要发脾气了,她又道:“不过,我也是想看看你的态度。”
既然他脾气又来了,她说话也不客气:“我早有猜想,如今娘娘前路似乎没有了阻碍,难免她会开始有一些我不认同的想法。故而,关于我怀孕的事,想看看你面对这种事会做什么选择。”
皇甫霖一僵。
她对上了他怔愣的眸光,缓缓说道:“倘若你更倾向于听从娘娘的意思,纳侧妃、开枝散叶的话,我认为,其实根本不需要我给你生孩子。那就让你迎两个侧妃,让她们给你生孩子就好了!反正,都是养在我膝下,何必我受那个苦呢?”
皇甫霖气得很:“可你都怀上了,难不成还能……”打掉不成?
他的话一收。
别说,她真的能!
这个女人有多狠,他是了解的。
如果她不想给他生,说不要她就可以不要。
倘若今天萧妃说要给他迎侧妃他给答应下来,那她可能就会不要这个孩子就算了,从头到尾他都不会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温书青不说话,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话。
谁知道,皇甫霖突然闭嘴了。
他刚刚还有些炸,可现在他突然冷静下来。
温书青很是意外:“你现在在想什么?”
她竟有些不懂他。
这时候,皇甫霖突然倾身,一把将她抱住,回头狠狠地在她嘴上一亲!
虽说他们圆房也已经有一阵子了,皇甫霖这个人平时也没多少正经。
但白日里做出这等举止,还是头一次!
本做好心理准备又要跟他吵一架的,画风突然改变,温书青不明白他这到底是几个意思,有点发懵。
她不抗拒,让皇甫霖变本加厉。
没一会儿,她冷若冰霜的面部表情终于皲裂,变得潮红。
艳若桃李。
他才停下来,拇指压在她的唇角,薄唇噙着笑意。
她喘着粗气,将他推开,道:“别乱来。”
别说青天白日的,就算是夜里,她怀了身孕,又刚刚病了一场,哪能跟他放荡?
“我没想乱来。”皇甫霖声音有些沉、哑。
但他确实在克制着。
倒不是怕自己身子受不住,而是他惦记着她怀了孩子!
“温书青,你是不是太坏了?”他恨恨地凑过去,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
温书青吃痛,一把推开他。
她脸色是红的,眉眼之间也染上了一些绯色。
但她还是努力绷着脸,站起来道:“既然这件事告诉你了,那肯定要和你说说,女人怀了孩子需要注意什么。”
“这种事,不是让嬷嬷过来说吗?”皇甫霖撇嘴,没忍住想与她亲近的渴望,又把人拉过来抱住。
对于他白日亲昵,温书青也很不习惯,身子有些僵硬。
她清了清嗓子掩盖自己的尴尬,道:“这件事,你知我知即可,暂时不想宣告出去。”
皇甫霖愣了一会儿,心想也是,便道:“你说的对,咱们自己多注意一点。如今母妃得势,得知你有了孩子,指不定会有人怎么欺负你呢!”
顿了顿,又道:“不行,你以后离开承华宫的大门,必须告诉我,我与你一起去!”
“……”温书青满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但想到了皇甫令尧捧着柳拭眉的样儿,对皇甫霖这等姿态,她当然也不会反对。
能让丈夫把心思全放在自己身上,是个女人都是想要的。
为何要拒绝?
“温书青,那我需要注意什么?”皇甫霖又问。
刚知道消息仿若被炸了一样,但现在他有些吃透了这个事实,也就开始喜悦了。
笑容,略傻。
他低头看着她有些润红色的眼角,低头又亲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发现她没有多少抗拒,他大着胆子,又亲了亲她的脸。
温书青还是没有拒绝他的亲昵,这个发现,让三皇子心里一下子畅快得很!
“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他笑问:“你不告诉我,又不让我问嬷嬷,我怎么知道呢?”
一直盯着他看了许久的温书青,观察着他一个个小动作,忽然有种感觉:我是不是太傲了?
他亲她,都要看着她的脸色来,难怪即便后来他的身子逐渐好了,除了在床上行夫妻之礼,其他时候他都挺庄重的。
想想,这人虽然幼稚,虽然心比较狠,但总的来说,命运对他也确实不太友善。
说来说去,他们都是红尘中的可怜人。
温书青语气放得低缓了一些:“不用问嬷嬷,我已经问过敦愚王妃了。她说的也比较靠谱。”
当然,柳拭眉主张的养胎方法,与宫中那些老嬷嬷的可是不一样。
她虽然被皇甫令尧当做废人一样养着,但其实她将一些陋习摒弃了,依然是根据自己的身子状况,在自己愿意接受的情况下去听皇甫令尧的话。
温书青对柳拭眉,那叫一个推崇,她有一种迷妹的状态,自然将她的话奉为真理。
不等皇甫霖吭声,她又道:“现在还早,先稳住。敦愚王妃说,害喜的状况每个人不一样,有些人特别严重,吃什么都吐,会挨几个月。但有些人却不怎么害喜。”
“也就是说,得随时看着你的状态来决定。”皇甫霖点点头。
说起来,他自己在某些方面还是个孩子心性,并没有完全成熟。
因为自己的身子状况,从小到大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娶妻生子。
娶妻是冲喜来的,还真的冲了,给了他新生。
如今,又来了生子……
好像人生全乎了?
他想着,又笑了笑,问:“温书青,你要当娘了,是什么感觉?”
温书青抬头看他,见他满脸都是新奇的感受,她心情也多了些安宁的意味。
她重新坐下,道:“暂时还没多大感受。先前我猜想可能怀了的时候,有点迷茫。但经过了敦愚王妃诊脉,又与我说了那些话,我现在想法已经很稳定了。”
她又看向他,道:“这也是我先前不想跟你说的原因,因为我自己都还没有一个正确的、积极的感知。”
原本,想要一个孩子对她来说,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
“行吧,反正你温书青就是这么个脾性,我要去怪你瞒着我这件事,就是自己找虐。”皇甫霖还是拎得清。
顿了顿,他蹙眉道:“但我怎么觉着,你好像受二皇嫂影响太深了?”
他想到柳拭眉是个如何牙尖嘴利的人,又道:“你别让她把你给带坏了!”
“……”温书青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她带坏我?你觉得什么样叫坏?”
皇甫霖本想说“她嘴那么厉害,性子又十分强势”,但转念一想——
需要柳拭眉带吗?
他家三皇子妃,嘴本来就厉害、性子本来就强势!
半斤八两,臭味相投!
如此一来,他只得换了一个说法:“行吧行吧,不坏。我也不敢说她坏,让二皇兄知道了,不得撕了我!”
温书青面色淡淡,没说话。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笑道:“你放心,倘使以后谁说你不好,我也撕了他!”
这觉悟,还真的是不错了!
温书青淡淡笑了笑,依旧不说话。
不过,养熟了的狼崽子,还算让她满意!
五月初七。
皇甫玥终于赶回来了帝京。
梅玉卿带她回来是奔丧的,路途中不敢有任何轻忽,一直在赶路。
好在皇甫玥的腿脚已经利索了很多,这点奔波倒是不影响什么。
她也已经能够靠着拐杖行走,只要不过度用这条腿,不去损伤它,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进了帝京外城,皇甫玥有一种强烈的亲切感,感慨地道:“我可算是回来了!”
第2073章 两个女人抱在了一起
游子思乡情。
梅玉卿看着她,想到自己隐瞒了一路的心事,此时终于不得不去面对,他有些艰难,问:“你打算直接回皇宫吗?”
皇甫玥一愣。
见他的神色十分不好,她蹙了蹙眉,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没告诉我?”
看起来,他的情绪太沉重了!
这一路上,梅玉卿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阻止让她看到国丧的情景。
举国上下都必须为国母挂白,皇甫玥身为皇室公主,一看就会知道的。
因此,梅玉卿很注意这些细节。
面对这样的伤痛,她是一定会痛苦的,那就让那些痛苦来得晚一些,让她多享受两三日欢愉。
哪怕那快乐过后,就是极致的痛苦,也好。
但如今人已经回来了,迟早是要面对的!
他必须给她说实话!
“小玥,如今状况对你来说,很不好……”
他顿了顿,叹息道:“极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皇甫玥一脸的茫然,但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自从她被梅玉卿从长郡的郡守府里带走后,相处了这么久,什么时候梅玉卿见着她,脸上都是松快的神情。
他从不给她带来任何的负面的情绪,让她哪怕心里有很多心事,只要看见他,就是开心的!
哪怕这段时日里,她一直很记挂皇甫贺的状况,但也不至于一直生活在难过之中。
他对她,真的很好!
梅玉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道:“先送你回皇宫吧,你去东宫见了你皇嫂,就能知道了。”
他这边只收到了太子被废的消息,所以已经不能称呼杜若为太子妃。
皇甫玥脸色一白:“是不是太子哥哥……”
她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就是:太子是不是没了?
如果是储君之位没了,还在她可接受范围!
毕竟,皇甫玥再怎么单纯也能明白,他们这一脉大势已去,在皇甫权那里彻底失宠。
废后之后,再废太子,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梅玉卿薄唇一抿,伸手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道:“我的身份不适合入宫,但你若愿意,带我一起进宫。不管接下来你要面对什么事,我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回避问题,就代表问题非常严重!
皇甫玥看着他幽深的眼眸,心慌极了!
她整个人都是发抖的!
“你……你什么都知道?”她问出了一个问题。
梅玉卿感受着她的手在自己掌心发抖、甚至发凉,紧紧将之攥住。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相当于默认,只道:“你的腿伤,如今才算稳定一些。如果我一早就告诉你那些我知道的事,一来你不能安心养伤;二来千里迢迢的你一直挂虑着,也会极不开心。”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想你不开心,所以,我的想法是能瞒着你一天,就算一天。”
皇甫玥倏地将手从他手里收了回来!
他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她相信梅玉卿对自己极好,但此时预想到了极坏的可能,她没有办法去咀嚼、消化!
她满心都是:出了什么事!
母后、太子哥哥、小若……
还有,阿瑾!
难道都出事儿了?
不然,为何他的神情如此凝重?
马车停留在宫门前,皇甫玥急着进宫,也顾不得回拒梅玉卿的跟随。
梅玉卿不放心她一个人进宫,既然她不说让他走,他就跟着了。
五公主的令牌送了出来,宫门的守卫也认出来了五公主的那张脸,经过检查后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自然是给放行。
只不过……
个个都忍不住多看了皇甫玥一眼。
马车朝马厩方向行驶,到了那边会换成轿子。
以往皇甫玥都是自己独来独往的,可现在她的腿不好,也没有办法走到东宫去。
她整个人都是茫然状态,却没有错过一路上看见她的宫人、侍卫的神情!
“他们为何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皇甫玥身子都是抖的。
她已经有了最差、最差的猜想!
梅玉卿扶着她,道:“在外头不宜多言,去了东宫再说吧。”
东宫。
“东宫外面这么多侍卫,太子哥哥与小若他们被软禁了,是不是?”皇甫玥又问。
她拄着拐杖,急切地要进去。
守卫看见她,虽然都很意外,但也没拦着。
毕竟,圣旨只让太子妃在里面静养,也没说不让五公主进去!
得知皇甫玥回来了,对于杜若来说,这或许是近段时间来唯一叫她高兴的事!
如玉扶着杜若走到正殿来,见皇甫玥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面色苍白。
身边,还放着拐杖!
杜若当然不意外,这段时日皇甫玥肯定被迫安安稳稳养伤,根本不能四处跑。
她的腿,还是皇甫贺给打断的!
“玥玥!”杜若很是激动,脚步也快了一些。
她们毕竟是多年的好友,看见杜若,皇甫玥也是十分激动,立即站起来。
两个女人抱在了一起,两人的脸上都迅速爬满了眼泪!
“玥玥,你这阵子……你的腿……”杜若瞧了一眼她的拐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梅玉卿在一旁,微微隐匿自己的气息,让自己不那么突兀。
并没有用出自己平时的隐匿手段,因此,如玉还是发现了他:“这位公子,是你救了五公主吗?”
杜若心知现在不是跟皇甫玥说话的时候,放开了皇甫玥,转过身来。
梅玉卿朝杜若拱手:“草民梅玉卿,拜见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皇甫玥立即发现了称呼上的问题!
却见杜若苦笑一声,道:“不必多礼。如今,连皇子妃,我都要不是了。”
“小若!”皇甫玥急得很:“你给我说说,这阵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客人在,杜若让大家坐下说。
她还是要招呼救了皇甫玥的恩人的:“这位公子救了五公主,此事我会禀报圣上,圣上定会有赏。”
皇甫权是个很爱体面的人,不管曲映蓉怎么了、皇甫贺怎么了,皇甫玥依旧是他的女儿。
背地里会如何做,那是个未知数。
但表面上的功夫,是一定会做足的。
“在下与五公主是幼时相识,大皇子妃客气了。”梅玉卿坐在下首,说道:“担心五公主因为亲人变故而伤心,在下一直没有与她说明近段时日收到的消息,还请大皇子妃告知。”
杜若有些惊讶。
但一个人能够将那么多事都隐瞒起来,只为了一句“担心她伤心”,可见,他与皇甫玥的交情肯定是很深的!
杜若朝皇甫玥看去,道:“玥玥,你是与我去寝殿里说,还是就在这里说?”
皇甫玥朝梅玉卿看了一眼,道:“就在这里说吧,反正你要告诉我的,玉卿大概早就知道了。”
难免有些埋怨,但此时,她还算理智。
见她这么说,杜若垂下了头,叹息道:“首先我必须告诉你,母后她……薨了。端午节那一日,发了国丧!”
“什么!”皇甫玥倏地站了起来!
她以为现在最糟糕的是,肯定是皇甫贺,没想到竟然……
一阵眩晕,皇甫玥的身子晃了晃。
梅玉卿早有防备,动作极快地闪身过来,扶住了她,低声道:“你坐着说话,别忘了你的腿经不得折腾,万一二次骨裂,以后你就可能跛足了!”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原本距离皇甫玥最近的自然是杜若与如玉,但两人都来不及去扶,他竟然已经过来了!
见状,杜若自然多瞧了梅玉卿几眼。
若说方才皇甫玥还有些理智,现在她的理智已经被侵吞了大半!
“玉卿,发了国丧这么大的事,我母后没了的这件事,你是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明,梅玉卿与她解释过,是因为不想让她伤心难过。
但她此时没了理智,还是质问起来了!
梅玉卿无话可说。
杜若劝说道:“玥玥你冷静一些,坐下说!”
言辞是劝说,但语气有些强硬。
皇甫玥茫然,泪水奔涌而出,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
杜若又道:“第二件事,殿下他……本有生的希望,却被奸人所害,断了他的生路!如今,他还在天牢里,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失去了母亲,对皇甫玥来说,已经够打击了!
又即将失去对自己很好的哥哥,她根本坐不住,满脸都是泪且不说,她整个人都是软的。
如果不是梅玉卿没走,一直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她可能连坐都坐不稳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泣不成声!
“小玥,事情已经发生了。”梅玉卿最见不得的,就是她这个样子。
哪怕想了一路,明知道等她知道真相后肯定难过至极,眼前看到,他还是心痛不已。
但皇甫玥这时候哪儿还听得进劝说?
她的脾气本来就比较急、比较爆,一把推开他,道:“如果是别的事情你不告诉我也就算了!我母亲没了,哥哥也要没了,可你竟然瞒了我一路!”
“梅玉卿!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让我这一路回来,看见帝京城门的时候,竟然还能笑出来!”
“可我母亲都已经发丧了,我还在笑!”
“我甚至错过了为母亲送终!”
“我不孝啊!”
她的话语凌乱,是在责怪梅玉卿没错,但似乎更多的还是在责怪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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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4更新完毕!
第2074章 你哥不把我当自己人
皇甫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是崩溃的,哭得不能自已。
“我好后悔!”
“如果不是我当初不听话,非要现身去找哥哥,就不会引得他发狂收不住!”
“如果按照慕将离他们的计划,说不定还有挽回的可能,绝不会发展到后面这个样子!”
“都怪我!都怪我!”
看见她这又哭又闹的样子,全然都是自责,梅玉卿心疼,杜若心里何尝好受?
她出声安抚:“你是不该不按计划行事,但小玥,这一切,还是苗玲珑害的。”
但皇甫玥显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哭得很大声:“怪我,都怪我!”
“小玥……”梅玉卿扶着皇甫玥,轻轻拍着她的背部,低声安抚:“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你也要接受!”
“你且不要想这么多,这些事不能怪你。只能怨造化弄人!”
“你要想想看,如今大皇子妃孤立无援、加之你还有幼弟,他们都需要你帮忙,你不能消沉!”
可这时候,皇甫玥哪儿听得进去这么多?
杜若见皇甫玥这情绪崩溃的样子,垂头叹息,道:“梅公子,先让玥玥跟我回寝殿去,我们姑嫂二人好好说说话,我来劝她。”
这种状况,在这里不好谈,此其一。
再者,梅玉卿一个外人、又是男子,与皇甫玥这般亲近,总归是不妥。
梅玉卿知道,自己是外男,不能留在宫中。
但让他立刻出宫,他又不放心。
看向皇甫玥,他欲言又止。
在爱情上,杜若是个过来人,她又何等精明,一眼看出来梅玉卿对皇甫玥肯定是有心思的。
有人愿意对皇甫玥好,杜若当然高兴。
但梅玉卿是什么来路,她一概不知;皇甫玥又贵为公主,不是一般的男子可以觊觎的。
可不敢轻易将自己的好友、小姑子给送出去!
所以,她又道:“但请梅公子将住所告知。你救了五公主有功,待我禀明圣上,五公主这边安定了,自会差人前往致谢!”
按梅玉卿的性子,他不屑于这些赏赐。
但他在乎皇甫玥,这就是他的死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想说要留下来的冲动,道:“小人梅玉卿,住在长平坊。”
长平坊可不是什么好住所,虽说住在那边的人并不一定是穷苦百姓,但比起皇甫玥来说,也见身份悬殊。
但杜若面色淡然,没有半点看不起他的意思,朝如玉看去,道:“你命人将梅公子送出宫,务必找可靠的,将梅公子安全送出宫门,万不可惹事。”
如玉应:“是。”
杜若又转头看向梅玉卿,说道:“回头,等五公主情绪稳定些了,自会与梅公子登门道谢!”
礼数周到。
梅玉卿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多长时间不能见着皇甫玥,他自然舍不得。
可身份是一道鸿沟,他不可能留下来,而皇甫玥此时情绪崩溃,她也没有办法与他好好说话。
只能退下了。
一路出了宫门,他看着皇宫大门上巍峨的城楼,拢在袖中的手捏成了拳头!
身份悬殊,一个戏子,怎么配得上公主?
连陪在她身边,都做不到!
这也是为何皇甫玥养伤期间,他始终不让她与任何外人接触的原因。
一旦消息送出去,她肯定没办法留在他身边!
可以说,这么一段时日的相处,是他使用了卑劣手段,偷来的!
而如今,皇甫玥怨他瞒着曲映蓉死讯这么大的事,瞒着太子失势这么大的事。
如今她回了宫,迟早也会戳破“他没有送她安全的消息给慕将离”的事,到时候,皇甫玥会怎么想呢?
他的心是提着的!
梅源等在宫外,见他神色阴翳,低声问:“主子爷,咱们回长安园,还是去其他地方?”
“去长平坊。”梅玉卿迈步往外走。
一路前行,距离皇宫越远,他心里的想法越多。
距离皇甫玥越远,他已经开始考虑:我是不是回南吴去?
我若成了南吴的太子,老头子马上就要不行了,我或许有登顶的机会!
届时,发国书求娶,就没有配得上配不上的道理了!
大蜀与南吴刚刚产生摩擦,虽说慕将离强行挽回,但那当真是用毒药征服的。
还是打了南吴的脸。
南吴倘若要求娶大蜀公主,将曲映蓉的女儿、不受宠的公主送去和亲,皇甫权应该也不至于不同意?
但——
说回去简单,回朝路哪有这么好走?
且不说那些兄弟虎视眈眈,不知道回去后他还能不能活下来?
倘若死了,都不定有个全尸!
而他那亲生的母亲,打他生下来就对他不屑一顾,多年不见,会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他也一概不知!
这般思虑下,真的是难以取舍!
敦愚王府。
初六这一日,皇甫令尧与柳拭眉已经回了王府。
他们回来,慕将离也没有理由留在梁家做客,自然是跟着他们一起。
皇甫玥回宫的事,他们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果然是梅玉卿将人藏着了!”慕将离脸色凛然,有被骗了的感觉。
他对皇甫玥的下落,其实并不是很关心。
只不过,皇甫玥是他与金爽带出帝京的,没有将人带回来,略有些对不住皇甫令尧的计划。
有种责任未了的感受。
如今,皇甫玥既然已经安全回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以后皇甫玥如何,也就跟他没有关系。
柳拭眉叹了一口气,道:“五公主一回来,就得知母亲没了、哥哥也快没了。想必,会很难过吧。”
“媳妇儿,你别老是叹气,注意自己的身子!”皇甫令尧满脸不赞同:“她皇甫玥又不是你的谁,你操什么心呐!”
柳拭眉被他说得不由失笑:“我只是感慨一下,又能怎么样了?”
但想了想,她也就不谈这个,而是道:“如今这个状况,五公主与九皇子两人,名号上应该不会受到牵连。他们依然是公主与皇子,但没有了庇护,以后也很难了。”
皇甫令尧说得很直白:“皇甫玥大概就是和亲的命了。”
失去了宠爱的公主,不能留在帝京的话,那就是和亲!
大蜀国力强盛,按说不需要将公主送出去抚恤哪里,但皇甫玥是曲映蓉的女儿,皇甫权能不能容许她留在帝京?
这是一回事。
就算留,也不会嫁得有多好,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节骨眼上,皇甫玥年纪也不小,倘若再加上守孝三年不得成婚,老姑娘一个,送去和亲都叫人看不上了。
所以,柳拭眉才觉得,皇甫玥其实挺可怜的。
但转念一想,他们皇甫家的兄弟姐妹,哪个不可怜?
“六皇子被从北疆召回来,并且只是为了嫡母的丧事。”慕将离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理由太牵强。”
皇甫令尧正色,道:“老六回来,制衡于我和老三。另外,我听小道消息说,父皇打算将曲阳派去北疆,代替老六的位置。”
“还用曲家人?”柳拭眉很诧异:“那曲阳,能行吗?”
“老六小小年纪却拿了兵权,镇守北疆,难不成是因为他是军事奇才?”皇甫令尧把问题看得十分清楚:“那自然不是。”
他娓娓说道:“老六被派去北疆的时候,年仅十二岁。难不成,还能让他上战场吗?但,当时父皇却是给了他一个副帅的头衔。”
柳拭眉明白了:大概就是名誉院长那种,挂个名头的吉祥物!
让北齐皇帝的亲外甥,守住两国边境大门。
呵呵,好一步精妙的棋!
皇甫令尧又道:“这些年来,一直在北疆浸淫军事,老六肯定能够学成不少。这点咱们不得而知,但曲阳过去顶替的,就是这么个位置,自然也不需要他是什么用兵奇才了。”
“原来这样。”柳拭眉蹙眉,道:“说来说去,你那位父皇可真是……”
虎毒尚且不食子,皇甫权可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极度自私的一个人!
皇甫令尧朝她看过去,脸上忽然显出了可怜兮兮的神情,道:“媳妇儿,你看我多可怜啊。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爹还是那么个爹!你可要疼我、爱我!”
柳拭眉:“……”
好久没见影帝牌小奶狗了!
马上就要做母亲的人,心都要萌化了!
慕将离简直没眼看,他敲了敲桌子:“你收敛一点儿,这里还有外人呢!”
“哪个是外人?”皇甫令尧一点儿也不觉得丢人,挑眉道:“你是我媳妇儿的亲哥,是我大舅子。怎么能算外人呢?”
转头又对柳拭眉告状:“媳妇儿,你哥不把我当自己人!”
慕将离:“……”
跟不要脸的人,完全无法沟通!
柳拭眉是被逗笑了。
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道:“行了行了。咱们还是说回正经事上来吧!”
又问:“那六皇子回来后,会在哪个位置上?”
东宫还让前太子妃暂住休养,可见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再次立储。
这是一个信号的释放,也是为了堵住朝臣的嘴。
今年风云变色,朝臣个个提着脑袋做事,大概也不敢出来哔哔。
现在六皇子回朝,这就……
更复杂!
皇甫令尧可听话了,脸色瞬间从小奶狗转成了正儿八经的模样,答道:“现在还不知道,父皇让老六奔丧,给他休憩一阵,跟何妃共叙母子亲情。”
“六皇子离开帝京,也有六个年头了吧?”柳拭眉抿了抿唇,道:“儿子离开了母亲六年……可真是残忍!”
第2075章 得找一个靠得住的
佛家说,人生七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幼年母子离别,算是骨肉相离,是相当大的一个童年阴影!
整个少年时期,都在北疆吹风沙,父母在大蜀帝京,母族的亲人在北齐!
她有些担忧:倘若是个心智不坚定的,又将是个黑化少年!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皇家出黑化少年,一点儿也不稀奇。
皇甫霖一直在病中,不见世面。
他脾气暴躁,但自从娶亲之后,有温书青压制着他——反过来说,也是陪着他、照顾他。
另外,也有母亲偶尔能见一面,比较起六皇子来还算好。
但与皇甫霖不一样的是,皇甫晔在军中,接触的全都是大老爷们。
思亲、思乡之情,都已经被黄沙掩埋。
而军中男儿说热血是真的热血,但说血腥残忍,也真的是血腥残忍!
皇甫晔,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皇甫令尧不服气了:“媳妇儿,我母亲不在的时候,我才九岁?十岁?难道不是我更可怜吗?”
慕将离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但对柳拭眉说的话,也是不赞同。
他说道:“十二岁离开母亲算什么?我们母亲不在的时候,你才六岁。”
柳拭眉:“……”
好哇,她是万万没想到啊,有朝一日这俩男人竟然也能联合一起来怼她?
可,一听慕将离的话,皇甫令尧立即不开心了:“老慕,那些陈年旧事,能不能别提了?我媳妇儿现在好着呢!”
都是些不高兴的事,不想让柳拭眉沉浸其中,免得她难过!
自己的事苦中作乐,还可以哄哄媳妇儿开心嘛,说说无所谓。
她的那些,最好不要提了!
慕将离:“……”
得,想想确实会让柳拭眉不开心,那他还是不吭声吧。
“对了,媳妇儿。”皇甫令尧又道:“五月十五,父皇为六皇弟举办接风宴。是为家宴,只有皇甫家的人,咱们也得去。”
“家宴?”柳拭眉愣了愣。
如果是其他宴会,她可以用有孕在身不方便,推掉。
但家宴如果推掉的话,那是把整个皇甫家都不放在眼里,不拿自己当皇甫家媳妇,可就不一样了。
皇甫令尧点头,道:“没错,这一次家宴,不仅仅是本家。所有皇甫家的旁支、还有出嫁公主,只要人还在帝京的,也都会回来参加。”
“那还有几日,好好准备一下。”柳拭眉知道既然是逃不掉的,那是没办法了。
她肚子已经太大,去露个脸,回头装出不舒服的样子,完全可以找借口离开。
但皇甫权在这个时候举办家宴,只怕是——
没安好心?
东宫。
且说皇甫玥情绪崩溃,大哭一场。
杜若招呼宫婢将人扶着进了内殿,任由皇甫玥趴在床榻上痛哭流涕。
她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也不劝说,也不安抚。
一个人积累的负面情绪太多了、太久了,确实需要好好发泄一通的。
犹如洪水泛滥成灾,必须排洪。
皇甫玥是因为前面一直被隐瞒事实,所以乍然得知这么多不能承受的事,那么多坏事挤在一块一起来。
她还能哭出来,都已经算幸福的了。
杜若她自己呢?
她长这么大,也是今年遭受的打击最多、流泪最多。
但她没有资格像皇甫玥这样哭!
等着她去扛起来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她不能软弱,不能倒下。
尤其是,肚子里的孩子、天牢里奄奄一息的丈夫,他们是否能存活,都得看她!
说来说去,皇甫玥比她幸福多了!
再怎么哭,都有停歇的时候。
皇甫玥哭到后来,声音哑了,累了。
人在痛苦哭泣的时候,越是有人安慰自己,越是觉得委屈、难受。
但无人劝慰的时候,自己就会慢慢停下来。
逐渐冷静。
缓缓长大,成熟,沉稳!
成长所需要的付出的代价,通常都是疼痛。
每在心上割一刀,等伤痕痊愈之后,就是一次成长!
向晚日暮,天已经逐渐黑了。
见她终于坐起来,杜若也不去看床榻上是何等的狼藉,她依旧坐在椅子上,道:“你现在冷静了吗?”
身为嫂子、身为好友,杜若很想将皇甫玥当做原来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好好疼爱。
但如今的她,已经承担不起这么多!
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一个生死未卜的丈夫,还有曲映蓉去了之后,留下的幼子——皇甫贺的幼弟!
皇甫瑾的状况也很不好!
出殡那日,因为阵雨连连,皇甫瑾被淋湿得透透的,回来后就病倒了。
这两日整个孩子都像是崩溃了一般,将自己关在了寝殿中。
虽然一日三餐他都肯吃,药也肯喝,但却像行尸走肉。
也不说话,也不哭闹。
烧是退了,但精神状况极差,完全是自闭的状态。
诸多事情闹得杜若心力交瘁,皇甫玥已经十八岁了,比她更需要照顾的,是皇甫瑾!
而且,应该让皇甫玥振作起来,去照顾皇甫瑾。
她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去营救皇甫贺啊!
皇甫玥的双眼都哭肿了,坐在床沿,是木然的状态。
但她在昏暗的光线下,回了话:“我冷静了。”
“能听进去我说的话了吧?”杜若又问。
她睿智,选择了让皇甫玥自己缓过劲来,目的便在此处。
必须等皇甫玥冷静下来,给她好好把话说清楚,把责任明确下来。
大事不需要皇甫玥去做,但若能在小事上给杜若搭把手,都算好的。
皇甫玥点头。
又想到,黑暗之中她点头杜若也未必看得见,她旋即开口,道:“我能。小若,你把事情的经过,都给我说说看。”
杜若询问:“你想从哪一件事开始听起?”
皇甫玥垂着头,声音低沉:“长郡,郡守府,玉卿把我带走后,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完全不知情了。”
“提到这件事,我就想问问你。”杜若面色严肃,道:“你消失了那么长时间,为何没有送消息给我们?你知不知道,母亲与我一直派人寻找你的下落,母亲为此忧心忡忡。”
“一来,因为殿下的事,母亲充满了对过去的事的懊悔。”
“二来,因为你下落不明的事,她夜不能寐。”
“本身她的精气已经被病痛掏空了,再接二连三的打击,才会抗不过去。年不到四十,早早薨逝。”
“既然你没有性命危险,但凡你送一个消息回来,让我们安心也好!”
对于杜若的指责,皇甫玥讶然地问:“玉卿说了,把他收留了我的事,送消息去给慕公子。难道慕公子没有把消息送回帝京来么?”
杜若朝她看方向看去。
因为殿内尚未点灯,只看得到一团黑影。
杜若蹙眉,道:“慕公子我是没有亲口问,但敦愚王说了,慕公子一直派人四处寻找你的下落,根本没有接到你安全的消息!”
她想了想,又道:“倘若有了你的消息,敦愚王没必要隐瞒不说!”
也就是,要么是慕将离那里出了问题,要么就是——
梅玉卿!
皇甫玥蹙眉,道:“不可能啊,玉卿对我很好,他明知道我很担心哥哥,担心母亲的状况,也担心你。我几次三番央求他送消息,他都说送了!”
显然,比起慕将离和梅玉卿,她更倾向于相信梅玉卿一些。
慕将离对她的态度极为差劲,会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但梅玉卿怎么会这样做呢?
皇甫玥是不信的!
“那我就不知晓了。”杜若说道:“这件事或许怪不得你,毕竟你的腿如果不养,跛足赶回来的话,残废一生,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啊!”
跛足,是一辈子的事!
皇甫玥沉默半晌,又道:“那你给我说说看,哥哥从蜀河回帝京之后发生的那些事吧。”
杜若想了想,召唤如玉进来。
点灯,准备晚膳。
两个女人都没有什么胃口,所以上来的膳食是清淡的粥品。
杜若长话短说,将发生的几件事精炼了说。
她没有什么遗漏,几乎把发生的事都提到了,只是挑拣了其中比较重要的几件讲了细节。
一顿饭吃完,皇甫玥才知道,原来在自己“避世隐居”的养伤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她沉默不语。
“既然你回来了,你的腿伤也是刚刚好,还不能使劲。你多陪陪瑾儿。”
杜若叹息道:“我得想法子,把殿下从天牢里带出来。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让他在最后一段路,一直被关在那种地方!”
皇甫玥也想见皇甫贺,但她也担心:“可是哥哥的瘾无法拔除的话,带出来他又发狂了怎么办?”
自从那一日被皇甫贺打断了腿后,她就没见过哥哥了,当然想念。
但想到那一日皇甫贺有多可怕,她还是十分忌惮的。
杜若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还得找祁老问问看,是否有什么进展。”
“我能做什么?”皇甫玥冷静过后,自然也开始操心自己能帮点什么忙:“小若,你身子不方便,还动了胎气,可得先保重自己!”
杜若吸了一口气,道:“你能把自己顾好、把瑾儿带好就行了。其他事,你也帮不上忙。”
想了想,她又道:“如今的局势,我们除了找一个依靠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很清醒,非常清楚:杜家能够帮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
所以,得找一个靠得住的!
皇甫玥的心提了起来:“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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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5日更新完毕
第2076章 认柳拭眉为主,以她为尊
为今之计,他们能去靠谁呢?
皇甫令尧和皇甫霖,都跟曲映蓉有仇。
皇甫霖是断然不会帮他们的,不用多想他们就可以肯定。以皇甫霖的性子,不灭了他们都算仁慈。
更何况他们与皇甫霖都没有怎么接触过,完全没有交情还有仇隙。
而皇甫令尧呢,来往倒是多一些,但会帮的也非常有限。
皇甫瑶靠不住,总不能是——
“小若,你刚刚说,五月十五有家宴,六皇弟回来了,对吧?”
老六,确实是可以预设为靠山的一个人物!
他有兵权,有强大的母族——北齐国君是他的舅舅!
尽管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微妙,但比较起来,也只有他了。
再下去就是九皇子和十皇子,两个孩子都小,一个是他们的弟弟;还有一个连母亲都没有,自己都过得猪狗不如。
还能有谁可以靠得住?
但杜若却摇头,道:“不,六皇子不行。”
她面色冷静,且坚定。
“为何?”皇甫玥蹙眉,道:“两害之中取其轻,如今咱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啊!”
六皇子这么一回来,好歹是一股新生力量,是他们可以开拓的势力。
杜若却道:“母亲与我恳谈过,让我们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去投靠——”
她眉眼坚定而沉稳:“柳拭眉!”
“什么?”皇甫玥方才都已经排除了这个可能:“你是说二皇兄?这个时候他不会帮我们的了吧。”
但杜若却摇头:“不是敦愚王,是柳拭眉!”
皇甫玥瞪大眼睛。
消化了一会儿,她才明白杜若的意思:“你说的,不是敦愚王妃皇甫柳氏、不是我二皇嫂,而是——浮云阁、柳拭眉?”
尽管人还是那个人。
但其中这差别,可就大了!
柳拭眉与皇甫令尧是夫妻,按说,夫妻一体。
他们投靠柳拭眉的话,相当于靠皇甫令尧,这点没有任何问题。
但皇甫令尧与他们的关系实在太微妙,根本不会给他们投靠!
然而柳拭眉就不同了。
倘若不是有柳拭眉的存在,皇甫令尧也混不到现在的程度!
杜若见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说道:“没有亲情可以用,我们就不用亲情,只讲利益。拿着我们手里掌握的东西,投靠柳拭眉麾下,为她做事!”
撇开那不存在的亲情不谈,他们能够为柳拭眉做事,此其一;第二,柳拭眉从未想过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因此,希望还是很大的。
这也是曲映蓉死去之前与杜若恳谈过,留给他们最合用的锦囊妙计!
曲映蓉在去世之前那阵子,思前想后,将各种问题都想过了,便是想为他们安排一条退路。
倘使皇甫贺没事,能够回来的话。
贬为庶人也不怕,至少他们还能过衣食无忧的生活。有男人作为支柱,女人孩子也就不太担心被人欺负。
而若是皇甫贺没了,杜若孤儿寡母、皇甫玥是个姑娘家、皇甫瑾还是个孩子……
那就必须找一个靠山!
娘家给一时的依靠是可以的,却不可能护着已经出嫁的女儿一世。杜若找杜家庇护她和她生的,还可以。
但还有皇甫玥和皇甫瑾带着,那是不现实的。
就算父兄没有意见,谁能保证嫂子们没有意见呢?
所以,他们可以去找柳拭眉,卖命给柳拭眉!
重点是:卖命!
认柳拭眉为主,以她为尊。
“那二皇嫂若是不答应,不收下我们呢?”皇甫玥经过杜若解释,也彻底明白了为何要去找柳拭眉了。
杜若吸了一口气,道:“我们手里,有柳拭眉想要的东西,那她就会答应。这条路,待殿下的状况定下来了,到我们彻底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去走!”
也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我总觉得,二皇嫂不是这么好拿捏的人。她未必会为了我们手里的东西,去冒险收留我们。”皇甫玥认为成功的可能不会很高。
但她已经闯祸一次了,也不敢太过武断,于是又道:“小若,你比我聪明、比我冷静,你好好想清楚啊!这时候,我们不能再错了!”
“我知道。”杜若没有说:母亲给我们留下了护身符,只要拿着那些东西,柳拭眉一定会答应的。
那件事是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才越不容易出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皇甫贺,也最好先瞒着。
事情谈完了之后,皇甫玥就去了皇甫瑾住的偏殿这边。
此时,是晴嬷嬷在照顾皇甫瑾。
看见皇甫玥回来,晴嬷嬷不停地抹眼泪:“公主你没事,可就太好了!娘娘在天之灵知道你没事,也能放心了!”
可见,曲映蓉在之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下落不明的女儿!
皇甫玥眼眶又红了,她先前已经哭够,冰敷过的眼睛还是干涩得不像话。
她忍住了没掉眼泪,道:“晴嬷嬷,你辛苦了。我虽然腿脚还不利索,但我会好好陪着瑾儿的。”
晴嬷嬷没有多话,扶着她往里头走。
皇甫玥进了寝殿后,坐在皇甫瑾的床榻边沿,道:“瑾儿,姐姐回来了。”
果然。
对皇甫瑾来说,最亲的人除了母亲,就是姐姐了!
听到了皇甫玥的声音,他立即睁开了眼睛。
他病了两日,但吃喝都没有落下,小孩子的身体复元也快,虽然还在病中,却没什么虚弱之象。
就是精神消沉低落,给人一种他很虚弱的感觉。
听到皇甫玥的声音,他立即坐起来:“玥姐姐!”
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是啊,我回来了。我已的腿经能走路了,就是还不能太使劲。”皇甫玥一开口,就是先让弟弟安心。
安心,才能好好说话!
皇甫瑾现在的状况,问题不在身体,而在心里!
皇甫瑾扑进皇甫玥的怀里抱住她,道:“玥姐姐,这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真好,你没事!”
“嗯,我没事。”皇甫玥又强调了一遍:“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了。”
多说几遍,让“安心”两个字,深深地烙进皇甫瑾的心底里,他才能真正彻底放心!
姐弟俩抱了一会儿,皇甫瑾松开了她,坐在床榻上,垂着头道:“玥姐姐,我的小灰灰不见了。”
他不提母亲、不提哥哥,却说他的兔子!
皇甫玥不动声色地问:“你找过了吗?”
在弟弟面前,再怎么软弱的姐姐,也要变得坚强!
所以,她现在是完全顺着皇甫瑾的思路走。
皇甫瑾哭丧着脸,道:“没有找,送完母亲回来我就病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小灰灰不见了。”
他仰头问:“玥姐姐,你说,会不会是它不乖,被人抓走吃掉了?”
“你还没有找过,也没有叫人找,怎么能肯定呢?”皇甫玥安慰地说道:“这样吧,我叫人帮找找看?”
她又问:“小灰灰是在东宫不见的,对吗?”
皇甫瑾点点头:“没错,母亲她……之后,我和皇嫂就一直在这里,没能出去。”
皇甫玥明白:因为他们都被软禁了!
她没有多话,又问了一些细节,又道:“好吧,我让人去找。你呢,今晚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日就找到了,好不好?”
因为母亲的教导严厉,哪怕对皇甫瑾的教育没有皇甫贺一半那么紧,这孩子相对其他人来说,也是比较乖巧的。
他很听话,有点过分的那种。
所以,皇甫玥给他说了一会儿话,他的情绪就已经比原先好多了。
“好,我听玥姐姐的。”
但皇甫玥要走的时候,他却又拉住了皇甫玥的衣袖,道:“玥姐姐,你不会再走了吧?你不会不见了吧?”
皇甫玥偏开头,忍住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强行将声音放得若无其事,她给了肯定的答复:“不会,以后姐姐去哪儿,都带着你,好不好?”
“好。”皇甫瑾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松开了她的衣袖。
皇甫玥走出了殿门外,扶着朱红的雕花大门,低着头小声抽噎。
说起来皇甫瑾才九岁,但皇家的孩子,九岁已经不算小了!
他先是说“小灰灰不见了”,然后又问“姐姐不会不见了吧”。
表面上,他还贪恋宠物,但实际上——
他现在的心理非常脆弱!
他失去的,并不是兔子,而是母亲、哥哥、姐姐!
皇甫玥回来了,他总算找到了一点儿安慰:哦,我母亲哥哥没有了,但至少,还有姐姐!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你不要再离开了!
晴嬷嬷站在她身边,将帕子递给她,道:“有公主在,九皇子的状况肯定会好起来的,公主放心吧。”
皇甫玥低声道:“晴嬷嬷跟了母亲一辈子,你辛苦了。现在还需要你劳心劳力照顾九弟,等挺过了这阵子,我会安排大家出宫,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过安静的日子。”
“哎。”晴嬷嬷应了一声。
她们都很明白:皇甫贺被贬为庶人,杜若迟早是会被赶出宫外去的。
皇甫玥与皇甫瑾还是帝王子女,住在宫里没问题。
但他们失去了母亲的权势庇护,留在宫里势必会招来欺凌。
出宫找安宁,是必然,也是想安生的最佳出路!
出了偏殿,皇甫玥想了想,转头对杜若分派跟在她身边的如珠说道:“你去跟外头的侍卫统领说,五公主求见圣上!”
第2077章 两个皇子妃狭路相逢
五月初八。
一大早,温书青就起来了,照例要去栖霞宫,给婆婆请安。
出门的时候,她一如往常,并没有告知皇甫霖,习惯于任何事情都自己做主。
后位空虚,执掌凤印者为尊。
温书青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嫔妃在里面给萧妃请安,一众皇帝女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多半是说些不走心的闲话罢了。
因为皇后刚刚发丧没几日,没有人敢穿得大红大绿,也没有人敢说什么调笑的话。
“臣媳给娘娘请安。”温书青面色淡如水。
给萧妃行礼之后,又给其他人问安:“见过各位娘娘。”
众人都笑了,有人说道:“三皇子妃可真是孝顺,每日晨昏定省。萧妃娘娘,你可是有福气啊!”
萧妃笑了笑,朝她招了招手,道:“三皇子妃到本宫这里来。”
尽管温书青没什么表情,但大家也都习惯了。
那三皇子妃仿佛是冰山里走出来的,对谁都不会展颜欢笑。
但从萧妃对她的态度上看,婆媳关系一看就是非常好的样子。
帝师温家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眼前!
春试即将放榜,温家这一代有好几个英才,指不定谁就头三甲。
再者,温家出了个皇子妃啊!
以前是冲喜的叫人瞧不上,但不妨碍如今人家地位高了,多的是人愿意跪舔!
温书青很了解人性,她不会去触霉头。
萧妃都在盘算着给皇甫霖找其他靠山了,虽然被皇甫霖给挡了回去,但温书青猜想,绝不会轻易放弃。
故而,她很本分,能不招人别人,绝不招惹。
“用过早膳了吗?”萧妃撂下那一众嫔妃,专心与自家儿媳说话。
温书青答道:“已经用过了,晨起的时候,与三皇子一同用过早膳。恐是昨夜受了点风,出门的时候他有些疲倦,臣媳便让他躺下了。”
半真半假。
这几日住在梁府,他有点玩得过火,回来后身子显出疲态。
用过早膳,她让他去睡回笼觉,自己就出来了。
温书青给自己预备了后路:“三皇子的身子惯来是臣媳照料,怕其他人照顾不周,故而臣媳便不能侍奉娘娘了。须得早些回去,免得他起来找不到我。”
“没事,你去吧。”萧妃对这个儿媳妇的言行举止、各方面都满意。
唯独有点不喜温书青性子太冷,不是那种如鱼得水、会来事儿的人。
温书青是了解这些的。
但怎么说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萧妃想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儿媳妇,能够照顾好她儿子。
能左右逢源,稳定后宫关系。
但又想要这个儿媳妇能够强势如温书青,可以为三皇子开路、披荆斩棘。
温柔的女人做不到的!
二者几乎不能融为一体!
那么,萧妃就想着,要给皇甫霖纳侧妃了!
只是皇甫霖的臭脾气,亲娘的面子都不给,萧妃不得不暂时压下。
但能压下多久呢?
温书青走在往西宫方向去的宫道上,从这边回去算是捷径,省不少路程。
进了西宫的拱门,拐了个角就是皇甫瑶的金阙宫。
远远看见一行人走过来,如霜小声提醒:“皇子妃,那不是四皇子妃吗?”
温书青朝那边看去,见俞晚清坐在轿子上,身边带着呼啦啦的一群人,从宫道那头走过来。
好家伙,除了贴身的婢子香儿,还有八名宫婢。
这排场!
温书青只带着如霜,身后跟随两名承华宫的宫女,她还是步行。
双方都是皇子妃,长幼有序长者为尊,老三还排在老四前面。
按理说,俞晚清见了温书青,得下轿见礼。
但她没有,依然端着平安郡主那趾高气昂的样子。
看见温书青了,唇角勾出不屑的笑:“哟,这不是三皇子妃嘛,你这一大早,是上哪儿回来?”
嫁做人妇了,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温书青瞧了俞晚清的脸一眼。
几日过去,俞晚清脸上,被皇甫瑶打的淤青已经几乎完全消除了。
看来,是好了,才敢出来这么招摇。
温书青是个什么性子?
她很讲礼数,但不管对谁都极为冷淡,礼貌地回了一句:“自然是去给娘娘请安。”
微微颔首,也不计较俞晚清没有对自己行礼。
然而,这一段宫道是捷径,却不是大道。
小路比较狭窄。
俞晚清是坐着轿子的,两队人马错身,是过不去的!
抬轿的太监犹豫了,想要将轿子放下来。
毕竟,嫁到了婆家,可就不论在娘家身份的高低,光论在婆家。
人家三皇子妃名头上挂着“三”,就比“四”要强一些了。
更何况,萧妃娘娘现在得势!
但轿子尚未落地,俞晚清顺手一扔,将自己手里拿着的桃子朝前头那轿夫头上砸过去!
她呵斥道:“谁让你停了,咱们先走!”
什么叫做跋扈?
这位平安郡主、四皇子妃,表演了个淋漓尽致。
温书青蹙眉,心道:“我不与你计较,是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可不代表你可以踩在我头顶上!”
她面色一冷,道:“四皇子妃,虽说我不是长嫂,但好歹也是嫂。虽说你是匆忙之下迎进来的皇家儿媳,但订婚已有时日,教习嬷嬷没有上俞家给你讲过宫中规矩,没让你知晓什么叫做长幼有序吗?”
不计较,并不是她仁慈。
只是她懒,能不动的事儿,都不太想动。
但宫里的生存法则,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人善被人欺。
倘若一味的忍让,迟早是要把命都给让出去的。譬如,前皇后孙清。
恰好,她温书青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被温书青这话一呛,俞晚清面色一僵。
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温书青,你这话什么意思?”
温书青唇角一撇,明明不是故意的,但她淡漠的眸光中却像是带着极度的轻蔑。
她朱唇开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倘若四皇子妃听不懂,我也可以给你解释。”
她微微侧身,面向温书青,凛然道:“就是说你不懂规矩的意思!”
这话,可比方才那拐弯抹角的更直白,也更难听了!
“你……”俞晚清气得一拍胳膊下的扶手,道:“好你个温书青,就你懂规矩是不是?”
温书青面色平淡,并没有半点被气到的样子。
两个皇子妃一对比,高下立现。
她淡然说道:“长幼有序是其中一个规矩,你排行第四,见了我排三的,不知道要行礼,只能说你是新妇不懂,我不怪你。但……四皇子妃做人好歹也有十八年了,你连路都不让,这点为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那我可就得计较了!”
还别说,妯娌之间,也是长嫂如母!
就算温书青不是长嫂,但辈分上占了优势!
俞晚清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温书青的话还没有说完:“第二,你我嫁入皇家做了皇甫家的儿媳妇,冠上了夫姓。你总得尊称一声三皇子妃,若气着呢,骂我的时候也该喊皇甫温氏,而不是温书青!”
她看向俞晚清的眸光中似乎射出了冰箭:“温书青的名讳,可不是你能叫的!”
明明,俞晚清坐在轿子上,温书青是站着的,她与俞晚清说话是仰视。
然而,俞晚清的气势愣是生生被温书青给碾压了!
最后,她又冲气得胸口此起彼伏的俞晚清看去,问:“方才在栖霞宫,我瞧见了芳妃娘娘也在。不然,你我去找萧妃、芳妃二位娘娘,好生评评理?”
“不用了!”俞晚清就算再嚣张跋扈,也不想把事情闹太大。
新婚之夜把皇甫瑶的脑袋给开瓢了,太医说震荡到了脑子,现在皇甫瑶还卧床呢。
芳妃不待见她,如果再因为跟温书青吵架,闹到了萧妃那里去,那还得了!
俞晚清只能下了轿子。
两个皇家儿媳距离非常近,她做出了一副狠样子,放狠话:“我比不上三皇子妃伶牙俐齿,不过皇甫温氏……呵呵,你可真是好样的!”
温书青根本就不想理她,迈步往前走。
无视,是最大的藐视!
你气炸了,对方却风轻云淡,感觉脸被打得好疼!
俞晚清盯着温书青的背影,气得牙根痒痒,刚刚拉回来的理智又离家出走了!
她冷哼,道:“你不过是帝师温家的一个庶女,而我是俞家的嫡女、是郡主!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无知也是一种福气。”温书青顿住脚步,没有回头看她,冷淡地道:“佩服、佩服!”
“你在骂我!”俞晚清再怎么傻,也是听得出来温书青在骂自己蠢!
她气炸了就是要动手的。
新婚夜她都敢上手打四皇子,此时也完全没想那么多,大步流星地冲过去!
用力一把扯开了如霜,俞晚清大力朝温书青推过去!
温书青本就文弱,哪怕比寻常千金小姐要强一点点,也比不过俞晚清这种成日上蹿下跳的!
被俞晚清从身后重重一推,温书青脚下一崴,一头栽进了旁边的苗圃里!
“三皇子妃!”如霜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却来不及去拉住温书青,不由发出了尖叫!
他们家主子刚刚病了一场好起来,还怀了孩子呢!
如霜赶忙把栽进了苗圃里的温书青给扶起来,着急地问:“皇子妃,你没事儿吧?你肚子疼不疼?”
温书青抚摸着腹部,感觉到了濡湿,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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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8章 三皇子的魂儿都要吓飞了
温书青尚未来得及感受自己到底是什么状况,就听见如霜惊叫:“皇子妃!你的脸!”
胎儿有没有受到影响,尚且不知。
但是温书青被推进了苗圃里,这两天刚刚修剪过的小灌木,树枝可是尖锐。
那些小树枝,把温书青的脸划破了!
而且,不止是一道两道小口子。
口子相当多!
看到温书青脸上都是血痕,如霜可是吓坏了!
她很快就做了反应:“你们俩快过来……你去请太医,请了太医后立即去通报萧妃娘娘……你过来帮忙,让我把皇子妃背起来,送回承华宫!”
承华宫的宫女都是温书青训出来的,训练有素,听了如霜的话,其中一个立即跑去请太医。
另一个则是扶着温书青,让如霜把人背起来。
俞晚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她们的举动不能理解:“喂,至于吗?不就是流了一点血,抹点药不就行了,还要请太医?你当太医院是你家三皇子独享的?”
如霜把捂着肚子的温书青背起来,气不过回头骂了一句:“四皇子妃,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温书青肚子疼得厉害,她极力控制面部表情,并没有显出特别痛苦的样子。
因此,众人只是被她脸上的血吓了吓,并不知道她此时在忍受怎么样的痛。
但她一开口,就破功了:“如霜,别与她废话,赶紧回去。我的情况可能很不好!”
“是!”如霜吓到了,赶忙背着温书青快步往前跑。
亏得他们家皇子妃身形娇小比较瘦,不然还真的跑不起来!
俞晚清站在原地,皱着眉头:“不就是摔了一跤吗?至于吗?”
站在一旁的香儿却是脸色惨白:“郡主,三皇子妃一直捂着肚子,我看见了她的手指缝里流血了!”
她走过去苗圃那边,在温书青摔倒的地方检查了一遍,竟是发现:“郡主,这好锋利的一块树根!上面有血,怕不是这树根把三皇子妃的肚子划破了吧?”
修剪过的小型灌木上,露出了一段尖锐的树根,手指头那么粗的,直挺挺地竖着。
上头,沾着血迹!
俞晚清瞪了瞪眼睛:“不是吧,她温书青是灾星转世啊,这都能戳到她?”
香儿却想得更远一些:“郡主,她好歹是三皇子妃,是萧妃娘娘唯一的儿媳妇啊!”
只差说:你闯大祸了!
但俞晚清并没有放在眼里,而是道:“真要重伤的话,她还不得哭嚎啊?你看她那么冷静的样子,可见伤根本不重!不管她先,我得出宫去找祖母。”
即便国丧,她也是被允许可以三朝回门的。
但因为她被皇甫瑶打的伤还没有消,没办法出门见人,所以前几日她老老实实窝在寝殿里没出来。
今日脸一好,她就迫不及待出宫去找皇甫娇告状了!
在她这里,告状可比温书青受的那点伤重要。
她要找皇甫娇为自己做主,芳妃不是压制她吗?还能压得住皇甫娇?
整个帝京,谁见了皇甫娇不得恭恭敬敬地尊称“长公主”?
香儿有些犹豫:“真的没事吗?”
她觉得,温书青的情况看起来很严重?
“流这么一点血,死不了人的!”俞晚清上了轿子,道:“走,出宫!”
承华宫。
因为温书青没跟自己说就去栖霞宫了,皇甫霖睡一觉醒来不见人,正生气呢。
“这个女人简直无法无天,跟我说一声不行吗?等我一起过去不行吗?她就是喜欢自作主张!”
嘴上骂骂咧咧,但口嫌体正直,心里想的是:“不行,万一母妃刁难她怎么办?如今的状况,母妃如果非要压她给我找侧妃,这是完全可能的!”
他快步往外走,结果刚出宫门,就看到了气喘如牛的如霜,艰难地背着他家温书青回来。
温书青脸色惨白,冰霜一样的肌肤上,还有血迹!
看一眼,三皇子的魂儿都要吓飞了!
“温书青!”
他赶忙上前,把人从如霜背上抱过来,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谁敢在皇宫里对皇子妃下手!是谁!”
如霜几乎没被累死,喘气太激烈了,话都说不好:“是……是……四皇子……”妃。
“老四?”皇甫霖一边抱着温书青往里面走,眼神仿佛能吃人一样:“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他不想活了,等会儿我就去把他的腿打断!”
如霜:“……”
这误会大发了!
她赶忙把最后一个字给吐出来:“妃!是……四皇子……妃!”
皇甫霖:“……”
他立即改口:“俞晚清那个蠢货,她可真有本事!本殿要抽她的筋!”
完全把“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这句话,给抛诸脑后了。
温书青感觉疼得抽过去,说不出话来。
如霜则是在不断喘气。
也不能怪如霜大喘气,毕竟能把一个人背着跑回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又问:“太医呢?请太医了吗?”
如霜点头:“请……请了!”
皇甫霖这才不说话,把温书青抱进寝殿,放在床上。
看着她拧着眉心,话都要说不出来了,他的心仿佛被利爪掐住了一样!
疼啊!
“温书青,你怎么样?”他顾不得她脸上的那些细小的血痕。
他很了解自己的皇子妃,倘若只是脸上这点伤,她不会这个样子。
顺着她的手,他看到了她的腹部。
没看到伤处,却看到了孝期穿的素色衣摆上,都是血迹!
三皇子长这么大,就没有过这么恐慌的时候:“你不要吓我啊!”
要知道,几年来,三皇子妃就是三皇子的精神支柱。
她太能干了,但凡什么事情交给她处理,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出了事会是什么样子!
顺着她的手,皇甫霖将她的手拿开,看见一片殷红!
皇甫霖整个人傻掉了。
“天啊!这么重的伤!”如霜也吓到了!
她赶忙道:“先给皇子妃更衣,止血啊!”
皇甫霖从茫然里抽回神智,给温书青脱衣裳。
不多时,如霜已经把药箱抱过来了。
主仆俩帮温书青上了止血药,血是止住了,但温书青的脸色依然很差。
她的脸几乎都是皱在一起的,完全不想说话。
从小到大,她经历过的事情不少,可最多也是小打小闹的那些欺凌。
伤成这样还是第一次,实在是疼得她去了半条命!
她咬着牙,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我感觉……可能……滑胎了。”
“什么!”皇甫霖惊恐地瞪大眼睛。
如霜的脸色也是惨白:“就摔了一跤……不就摔了一跤吗,怎么会?怎么会……”
刚刚才知道有的孩子!
因为摔了一跤……
“不对!不止是摔了一跤!”如霜很快又盯准了重点:“肚子被划破了,这么深的伤口!”
温书青疼得一直在吸气。
皇甫霖攥着她的手,脸上是一片怆然:“你别想那么多,可能没事呢?等会儿太医就来了,你别怕、别怕,啊?”
嘴上是在安抚她,实际上,他比温书青怕多了!
这时候,舒太医带着学徒过来,先给温书青诊脉。
“怎么样?”皇甫霖感觉有很多事要做,但他现在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事可做。
他只是攥着温书青的手,感受到了她忍受着疼痛,指甲都掐进了他的掌心。
但他都不知道疼!
因为,温书青那种疼才叫疼!
而且,他的心痛,让他已经完全不在意手上这点小疼小痛了!
“三皇子妃有喜了,为何无人知晓?”诊脉完了之后,舒涵是震惊的。
宫里的主子们的身子何其矜贵,哪一位有喜了,更是被捧着的。
至少月事没来,就要提防着可能是怀孕了。
但三皇子妃这里,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说过!
皇甫霖哪儿顾得上回答这种问题:“你先不要管这件事,给她看看伤口。方才上药止血了,但伤口很深,会不会有性命危险啊?”
“生命危险倒不至于。”舒涵叹了一口气,道:“但这个伤位置就在小腹旁边,也不知道有没有损到胎儿。目前看,确实是有滑胎的迹象,但胎象虽然很弱,却还在。我先开药让三皇子妃服下去,巩固一下胎气吧。”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还是可能保不住!
皇甫霖有点不太信任舒涵的医术,他朝如霜看去,道:“差人去敦愚王府请二皇嫂!”
舒涵:“……”
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冒犯是怎么回事?
但想想柳拭眉的医术,舒太医又不得不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这边去请敦愚王妃,不提。
眼前,温书青撑着精神,没有疼晕过去。
但她也没有说话,只是朝皇甫霖说道:“派人送消息去给娘娘,是四皇子妃将我推进了苗圃里。”
“我已经送了。”如霜答道。
皇甫霖气得眼睛发红:“那个混账玩意儿,我饶不了她!”
刚刚知道有了孩子,这喜悦都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现在就可能保不住了!
而且,比起要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更让他气得想杀人的,还是温书青受了伤!
她脸上至少被树枝划破了四五处,方才如霜已经给她清洗了脸蛋,上了药。
但比起腹部的伤来说,脸上的这点伤口根本就不算受伤了!
三皇子妃被四皇子妃推进了苗圃里,三皇子妃腹部受伤、动了胎气,这事儿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第2079章 怕失去孩子,还是怕失去她
这边虽然派人去请敦愚王妃,请了太医之后,那宫女就去了栖霞宫,因此还是萧妃先到!
萧妃这几日,一直在想让儿子开枝散叶,没想到,孩子就来了。
可——
刚知道孩子来了,这孩子可能又要没了!
她是何等的震怒!
萧妃是经历过这种事的,后宫的争斗推搡,让她的胎受到了影响。
后来虽然儿子是生下来了,却是个天生弱的,生下来就病恹恹。
一路病了二十年!
现在,温书青肚子里这个……
宫女去禀报的时候,栖霞宫内的其他妃嫔都还没散。
芳妃魂儿都要吓飞了,一群妃嫔当然是跟在萧妃身后来了承华宫。
但包括芳妃在内,全被拦在正殿外头。
此时,温书青已经昏睡过去,皇甫霖书中坐在床沿,不顾自己的袖子上沾了血,始终握着她的手。
仿佛放开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寝殿内,如霜在一旁伺候,除了皇甫霖与温书青,就只有萧妃与其心腹。
萧妃站在床榻前,道:“这个胎保住了,谁又能保证,生下来不会是天生带疾的呢?”
皇甫霖猛地抬起头来,朝萧妃看去,眼里都是不可置信,道:“母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娘的不是嫌弃你的意思,但……”萧妃面色郑重而严肃,道:“你自己品尝过这种苦,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走上你一样的路吗?”
她眼底里隐藏着痛苦,道:“你可能不知道,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都在后悔。如果不是为娘的自私,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非要把你生下来,你也不需要喝一辈子的药了!”
“人生没有后悔可言,却可以阻止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萧妃叹了一口气。
她很冷静,冷静得可怕。
但这种冷静,也是她经历过了无数的折磨才养成的!
这么多年来,为了儿子的病,她花费了多少心血,流了多少眼泪,绝望了多少次!
皇甫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领会到的意思:“所以母妃的意思难道是……让我们俩放弃这个孩子?”
“你们尚且年轻,眼前还算早,不要孩子对身子伤害也没有那么大。好生将身子调养好,想要孩子也不难。”
萧妃说得很现实:“相比之下,不论这个孩子是儿还是女,你能接受他生下来就得用药养着吗?”
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问。
皇甫霖的答案自然是:不能!
因为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因为病,别的皇子在读书的时候,他昏睡不醒;别的皇子练武的时候,他在喝药;别的皇子出去踏青的时候,他连床都下不来……
这种痛苦,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但——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
是温书青给他怀的!
让他做出决定不要这个孩子,内心如同被刀割一样!
忽然,寝殿内多了一道声音:“这个孩子可以不要,但不能白费。”
经过昏睡了一小段时间,温书青的精神好了一点点。
没睡多久,因为她是被痛醒的。
不光是脸色发白,唇上也是血色全无。
皇甫霖一震,连忙道:“温书青,你怎么就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了,还是很疼吗?”
越说越是六神无主的样子:“止疼药不是喝了吗,没用吗?”
见到儿子这么在乎温书青,萧妃有些惊讶。
温书青没去回答皇甫霖的问题,而是睁眼看向萧妃。
除了气色很差,气若游丝外,她依然冷静如以往,说道:“我同意不要这个孩子,但……该付出代价的人,一定要偿还!”
她对上了萧妃的眼眸,道:“我不止是要俞晚清一个人来负责,而是要……”
太疼了,她顿了顿,才吐出后半句:“四皇子一脉,全体为我的孩子送葬!”
不是陪葬,想要用这一个孩子打死这么多人,不至于。
但:送葬!
代表着,芳妃、四皇子,俞晚清,极其背后的所有势力,都要受到波及!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萧妃知道这个儿媳妇手段狠、魄力强。
所以,她并不震惊于温书青有此一说。
只是想了想,她觉得温书青的胃口太大了!
站在她的立场,也想把这些势力给削弱,好让自己没有阻力登上后位。
但——
哪有这么容易?
“那就,先养着这个胎,好好筹谋筹谋吧?”温书青唇角勾起虚弱的冷笑。
萧妃拧眉一瞬,同意了:“行,此事我们再合计合计。但你……必须把自己的身子调养好!”
两个女人都够心狠,皇甫霖却是全程沉默。
他很想硬气地说:我不同意!
可他不能赌!
事情暂且如此,萧妃回去了。
皇孙的消息还没有曝光就要失去了,此事必须禀告圣上!
第一个要付出代价的,自然是俞晚清!
萧妃走后,温书青又小睡了一会儿。
皇甫霖没有与她说太多话,只盼着她好好睡觉养精神。
但他哪儿也没去,一直在床边陪着她。
温书青再醒来的时候,柳拭眉已经来了,正在与皇甫霖说话:“舒太医看过了,何必再叫我来?”
“可你还是来了。”皇甫霖语气很淡,神情倦倦。
柳拭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少年的黑化值要增强了!
随着他的病越来越好,皇甫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柳拭眉初见他的时候那么阴郁的戾气了,可现在——
比以前还猛烈!
墨儿和连翘扶着柳拭眉走过来,墨儿胆子也是大:“三皇子也不是不知道,我家王妃如今这么大个肚子,你看着不害怕吗?”
看到柳拭眉的肚子,皇甫霖又想到了自己即将要失去的第一个孩子,心情更恶劣。
但,也似乎看到了希望!
“二皇嫂,当初你刚刚知道有喜的时候,不是中了南吴秘毒吗?”他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柳拭眉蹙眉。
墨儿将她扶到了床沿坐下,不满地道:“三皇子,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们家小世子好好的呢!”
皇甫霖的神情却似乎有些疯狂:“不!二皇嫂,你有办法保住温书青的孩子,对不对?你当初的情况很糟糕,但你也保住了啊!”
众人惊异。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柳拭眉没有回答皇甫霖的话,而是径自给温书青诊脉。
片刻后,示意连翘掀开盖在温书青身上的毯子。
知道她是要亲自检查伤口,连翘赶忙把毯子掀开,并且把包扎伤口的纱布给拆了。
柳拭眉认真检查了一下温书青腹部的伤口,不由蹙眉。
温书青的情况很糟糕!
她闭了闭眼睛,神色严峻地道:“还好,差点就戳进子宫里了!”
“子宫?”皇甫霖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只问:“那孩子能不能保住?”
墨儿没忍住,又道:“三皇子,咱们进来就没见你问三皇子妃的状况好不好,就只顾着要保住孩子。你这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啊?”
“没有大人哪来的孩子!”皇甫霖没好气地喷了一句。
但这话,也叫人明白了。
在他眼里,重要的还是温书青!
柳拭眉说道:“幸亏那东西没戳进子宫,不然就不是损了这个孩子的事了,损伤了子宫影响孕育,以后哪怕怀上了都可能怀不住。”
皇甫霖听她这么说,吓到了。
满脸茫然,不知道是要庆幸,还是别的什么。
但,愤怒是真的:“这个俞晚清,本殿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温书青就是这时候醒的。
发现她醒了,皇甫霖立即过来,握住她的手,低声问:“你赶紧怎么样?还疼吗?二皇嫂来了,让她给你扎针止痛,好不好?”
可以说,温书青从认识他以来,没见过他这么温柔!
温柔的表象下,充满了惊惶!
他在害怕!
怕失去孩子,还是怕失去她?
皇甫霖见她不说话,赶忙又朝柳拭眉看去,道:“二皇嫂,你倒是说句话呀!这是什么个情况?”
可以说,用无头苍蝇来形容此时的皇甫霖,都是合适的。
柳拭眉叹了一口气,朝温书青看去,问:“下身出血了吗?”
温书青自己的身子,自己当然最清楚。
她微微点头,道:“出了,感觉还不少。”
因此她才怀疑是滑胎了。
衣裳是如霜换的,如霜不顾皇甫霖一个大男人也在场,回答道:“确实不少,回来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整条亵裤湿了半条。裙子上也浸了一些,就是不知道,裙子上的血是皇子妃腹部流出来的,还是下身……”
柳拭眉叹了一口气。
见她神情凝重,皇甫霖的心咯噔一沉:“是不是……没用了?”
“胎象还在。”柳拭眉没有隐瞒,如实说道:“要保住,费点劲也是可以的。”
皇甫霖刚刚升起希望,她又道:“但,这个孩子就算保住了,生下来能不能健康,还是个未知数。”
就是萧妃说的那种情况!
在胎里就伤了,生下来会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柳拭眉看向温书青,道:“谁也不敢赌吧?拿孩子的一辈子来赌!”
这时代又没有b超这种东西,可以在孩子成型后看出来,是不是残疾的、或者是其他疾病的。
即便是听柳拭眉说这些对孕妇来说是那样残忍的话,温书青的眉目也是淡然的。
她依旧很冷静,即便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惊涛骇浪了!
“二皇嫂!”
就在女人们沉默间,皇甫霖扑通一下朝柳拭眉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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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7更新完毕
第2080章 黑化少年+黑化少女=黑化夫妻
“二皇嫂,他们都说你有通天的医术,你的九九摄魂针阵冠绝医道!我求你,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说完,皇甫霖的头磕了下去!
他很诚恳,长这么大,因为病的原因不怎么出门见人,极少有跪下的时候。
可他现在只求能够让孩子好好的,别说让他给柳拭眉跪下,给柳拭眉磕几个头,就算让他跪上几天几夜,他也愿意!
“哎呀,三皇子,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墨儿吓到了,赶忙朝柳拭眉看去,道:“你这是……这是做什么呀?吓着我们王妃了!”
虽说,小叔子跪嫂子,皇子跪王妃,也不是跪不得,柳拭眉受得起。
但这位三皇子,可是连他亲娘萧妃都不曾跪过的!
现在,为了温书青、为了保住这孩子,他膝盖都可以软!
可见,温书青在他的心里,比大家想象的都要重要!
只不过,原本他自己没发觉,温书青也没感受到。
见他如此,温书青也很意外,心思有些复杂:“他能如此,也不枉我这几年尽心尽力照顾他。”
狼崽子长大了,终究是要知道守护伴侣的!
她蹙眉道:“三皇子,你不要为难王妃了。”
自己的身子自己了解,下身出了这么多血,就算她不懂医,也知道这孩子最好不要!
柳拭眉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墨儿将人扶起来,说道:“起来吧,像什么样子?”
看得出来,皇甫霖此时根本没有理智。
她转过头来,很郑重地对比较冷静的温书青说道:“我可以帮你保住这个胎,但不能保证孩子生下来是好的。”
“按说,我不建议你把这个孩子保住。”
“如今还不到四十天,在四十天的时候流掉能保证流得干净一些,对身子的损害也是最小的。”
不然,这时代没有那等仪器设备,她也不敢给小产后的温书青进行清宫啊!
一个搞不好,以后就怀不上、或者着床不稳习惯性流产了!
温书青默然不说话。
柳拭眉又转头朝还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如丧考妣的皇甫霖看去,很负责任地道:“理智上说,为了三皇子妃的身子着想,这个孩子不要为妙。”
“三皇子你若重视三皇子妃,就必须割舍眼前。”
“等她小产过后,养五六个月,再要孩子比较好。”
想想,她当初为了稳固胎气,做了多大的冒险?
但她那时候情况不同,她是中毒。
因为九九摄魂针阵立即对胎儿进行了局部保护,那毒也没有侵害到孩子。
而后来即便保住了孩子,其实她心里也有些隐忧,担心孩子生下来的不好的。
哪怕现在,孩子很健康地在她肚子里成长,偶尔她也会有些担心。
更不要说温书青这等状况了!
那树枝差点就戳进子宫里面,子宫又有严重的出血现象。
在这个医疗仪器如此落后的时代,谁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所以,做大夫的,理性建议肯定是最好不要这个孩子。
就像现代的产检,孕早期做了唐氏筛查后,即便筛查的结果不是百分百有问题的,也最好听医嘱,不要去赌那可能。
孩子生下来的残疾的、病弱的,是害了他一生!
当然,做父母的,心里肯定是很难受了。
听了柳拭眉说的,为了温书青的身子着想,皇甫霖泄气了。
在墨儿强硬的扶持下,他站起来。
瘫坐在床前,转头朝温书青看去,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叫你不管去哪里,都要等我陪你一起去!你为什么不听话!”
“温书青!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自作主张!”
“你知道自己怀了孩子,你还到处乱跑,还跟她俞晚清那脑残玩意儿杠上做什么?”
“她烂命一条,你亏大发了,你知不知道!”
炮轰!
很凶!
戾气极重!
“哎,三皇子啊,三皇子妃都这样了,你还怪她?”墨儿不能理解。
但柳拭眉朝她看了一眼,让她别多嘴。
温书青看了一眼皇甫霖,也吓到了。
因为,臭脾气、不可一世的三皇子,他哭了!
常年被病痛折磨,温书青都没见过他掉眼泪,可现在他哭了!
皇甫霖仿佛没有发现自己在流泪似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用完早膳我身子不太舒服要睡会儿,你说要去书房待会儿,我信了你!”
“可你就背着我出了门,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温书青,你怎么能这样?”
“你听我的话,不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吗?”
“你跟她俞晚清那种不长脑子的女人叫什么劲?”
“她欺负你你不会回来找我帮你出头吗?我直接杀上金阙宫,他们夫妻俩我都可以揍一顿!”
“你为什么要这么逞能?难道你不知道你怀着孩子吗?”
“……”
越说,他的情绪越是激动,到后面,已经更咽得有些说不出话了。
柳拭眉默默地看着。
感觉三皇子这个人吧,经历了这样的事,怕是要彻底变个样子了!
温书青能不难受吗?
她不但要承受失去孩子的心痛,她还要承受肉体上的痛!
但皇甫霖这么絮絮叨叨地痛骂她一顿,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心疼他。
想想他才刚知道有这个孩子,尚未来得及喜悦,就要失去了!
她甚至也有些后悔,不该跟俞晚清起冲突。
当时她只想着,不能让俞晚清踩自己头上,要把气焰给压下去,免得以后在宫里见面,会让自己处于劣势地位。
她做事惯来习惯未雨绸缪,将一些可能对自己不利的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她习惯了自己把天空撑起来,从未想过要靠别人。
因此,确实没有想过,斗气斗不过俞晚清,就回来找丈夫为自己出头。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尚未觉醒:我丈夫是可以依靠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弱鸡了!
只可惜,此时后悔,已然莫及!
“对不起。”温书青幽幽说道:“我确实没有想过要依靠你,所以就自己上了。没想到带来了这样的后果,要你与我一起承担。”
孩子是两个人的,在她的肚子里,但她没有保护好!
她自己能够很坦然接受这个结果,却没想过,他不能!
听她这么说,皇甫霖心更痛了。
还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你别说了,是我不好!”
确实,做丈夫的常年只能躺在病榻上,从来没有照顾过自己的女人。
让她怀了孩子后,他也没能撑起来。
甚至因为他身子太弱,出去玩几日回来就不舒服,不能陪她一起出门,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说来说去,都得怪他!
见他这样,想来他是需要消化一段时间的了。
温书青决定,之后再与他好好说说。
她朝皇甫霖看去,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有话要与二皇嫂说。”
温书青的声音很轻。
但柳拭眉也好,皇甫霖也罢,他们都发现了她有哪里不一样!
以前,温书青是不会跟着皇甫霖喊人的。
父皇母妃、皇兄皇嫂,那都是皇甫霖的,又不是她的。
她做了皇家儿媳,做了三皇子妃,心底里却并没有接受“妻子”这个身份。
所以她一直都用尊称,没跟他一起喊过。
可方才,她喊的是“二皇嫂”。
或许,从今日起,她才真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与皇甫霖的夫妻关系,从今日起,才进入真正的状态!
皇甫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本来不想答应的,但见她眸光坚定,显然是不容拒绝的。
她受了这么大的罪,他哪儿还能跟她对着干呢?
他小声叮咛:“你不要逞强,身子虚弱就不要多说话了。最多一盏茶的时间,我就要进来,知道吗!”
“嗯。”温书青应了一声,难得对他十分温柔。
皇甫霖捏了捏她的手,不舍地出去了。
柳拭眉让墨儿给温书青宽衣,之后让墨儿也出去了。
她手里捏着银针,给温书青下止痛针阵,低声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这个孩子白来世上一遭。”温书青第一句便是这个。
她的精神不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如你所说,就算现在保住了,将来可能也是个病秧子、可能是个残废。”
“做母亲的不能这么自私,为了现在好受,就毁了孩子一声!而我——”
她仰头看着柳拭眉的眼睛,道:“如果他注定保不住的话,我不想让他白来一趟!”
“你想做什么?”柳拭眉稳了稳心神,给她落下最后一针。
只听得温书青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虽说只是俞晚清的锅,但……她一个人给我的孩子陪葬,不够!我想要全部!”
柳拭眉:“……”
所以,黑化少年+黑化少女=黑化夫妻?
温书青又道:“或许,你会觉得我比较心狠手辣。但说真的,倘若换做我是你们,报仇的事,绝对不会如此随缘。”
柳拭眉想抚额擦汗。
在报仇这件事上,感觉自己夫妻来被动报仇的模式,被温书青鄙视了?
没错啊,她和皇甫令尧报仇的态度就是很佛系!
针阵缓缓起作用,温书青已经没那么疼了,说话也清晰了很多。
她又道:“你们的仇,俞家也有一份,对吧?”
柳拭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既然她知道,柳拭眉就点点头:“然后呢?”
“我帮你!”
第2081章 我可能是爱上你了
温书青看着她,道:“刚好,俞晚清害我失去了孩子。但孩子目前还在,我借着这个机会告御状,要长公主与俞家长辈与我对话!”
“怎么说,我这也是萧妃娘娘的第一个孙子,就这么没了。我会说服娘娘,让萧家来为我撑腰。”
“另外,如今的温家使劲巴结我,我也会让他们出面。”
“萧家与温家一起,对上俞家,你觉得……有没有胜算?”
柳拭眉听得有点发愣。
她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宫斗的材料,温书青才是真正的宫斗高手啊!
发生了这样的事,正常女人伤心哭泣尚且来不及,可温书青呢?
心痛是心痛、悲伤是悲伤,但她也想好了如何给自己开辟一条路,将对方撕碎!
可是——
柳拭眉有点不懂:“你为何要帮我?”
她听出来一点儿意味,温书青为孩子报仇,找俞晚清陪葬就够了。
但却盯上了四皇子一脉、连同整个俞家!
为了……她柳拭眉?
温书青朝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那眼神,可是把柳拭眉吓了一跳:“你说清楚一点吧。我怎么有种感觉,你爱上我了?”
这话,让温书青唇角勾了勾。
她浅浅一笑,但笑容很快消失,道:“我可能是爱上你了,但不是想跟你厮守终生的那种爱。”
她真诚地道:“柳拭眉,我佩服你、仰慕你,是真的。甚至,我想追随你。只求你不嫌弃我,我可以为你做屠刀,你不方便做的事,我为你做!”
柳拭眉:“!!!”
她竟然收到了一个女人的表白!
当然,她也相信温书青说的:并不是男女之情那种意思。
只是,这友情也太义薄云天了吧?
“如果你看不上我,就当我方才的话没有说。”温书青见她被吓到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但我一样要俞家付出代价,我要俞家退出朝堂!”
顿了顿,又道:“还有芳妃与四皇子,他们……最好让他们彻底离开这个政治舞台!”
柳拭眉:“!!!”
她很懵逼地道:“你还说你仰慕我、佩服我,说实话,我才佩服你啊!”
至少,她想不到这些,自问也做不到。
这可是用失去一个孩子的代价,利益最大化啊!
温书青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既然我们互相佩服,你若不嫌弃我这人满心黑暗血腥,我们结交为好友,不是挺好吗?”
她的声音很轻:“倘若你们将来想要上位,我便会带皇甫霖扶持你们上位。倘若你们不想做,而是要其他人做,我也会帮你们的!”
“你错了。”柳拭眉轻轻摇头,道:“知交好友,并不是要为对方肝脑涂地的。感情都是相互的,不止是你对我好,也应该我会你有所回馈。你有这番心意,我很感动。”
在温书青的目光中,她笑了笑,道:“温书青,这趟浑水我们都深陷其中,以后就互帮互助吧。”
一个人能够因为想要和你做朋友,说出“我可以做你的屠刀”这样的话,她怎么可能拒绝呢?
当然,柳拭眉自问自己,并不需要温书青一介女流来为自己屠刀。
如果能成为朋友,同舟共济,那自然是好的!
听她这么说,温书青算是满意了。
她笑了笑,道:“那就……请多指教!”
柳拭眉也笑了下。
两个女人悄悄说了什么,外头的人自然不知道。
皇甫霖脸色阴沉,神色哀戚地坐在正殿上,皇甫令尧看了都不忍心奚落他了。
想想自己当初……
柳拭眉中了南吴秘毒的时候,他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马甲都穿不住了!
哪里还能去嘲笑皇甫霖呢?
倘若皇甫霖一点儿难过都没有,他才要恼火,要骂死皇甫霖!
可不么?
自己的妻子受人欺凌,失去了孩子,做丈夫的如果无动于衷,那还算是个人吗?
“哎。”皇甫令尧唤了一声:“老三你现在在想什么?”
皇甫霖的眼神全都是杀气,有点阴森吓人。
当然,皇甫令尧不至于怕,就是很好奇。
他在心里过了一遍,心想皇甫霖想的是不是跟自己一样?
当初他是想把粟弥音给立刻杀死的,如果不是还想靠粟弥音解毒,加上有粟威护着,粟弥音已经被他掐死了。
那么,皇甫霖现在是不是想把俞晚清给掐死呢?
还真没让他失望,皇甫霖看了他一眼,道:“我在想,将俞晚清切成几块,我心里才能舒服。”
其实,切成几块,他的心里都不舒服。
死一万个俞晚清,都不能把让他这个孩子恢复如初!
皇甫令尧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劝你冷静,这种事,若能冷静的话,就他娘不是男人!但——”
他话锋一转,道:“就目前而言,对你媳妇儿好点,比什么都重要!”
皇甫霖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你说。”
皇甫令尧耸了耸肩,不吭声了。
等到柳拭眉这边拔了针,温书青精神不济,再次睡过去。
柳拭眉出来正殿,皇甫令尧立刻迎上去,问:“媳妇儿你累不累?”
她摇摇头,道:“没事,等会儿就回去了。”
看了一眼舒涵开的药方,没有多大问题,确实是固胎用的。
而且,舒涵在养胎固胎这方面的造诣,柳拭眉自问自己是比不过。
“就按这个方子服药。”她放下了药方子,又道:“然后,尽快安排吧。最好……在十天内!”
平心而论,孩子现在还是个胚芽,是个生命,却尚未成型。
四十天流掉孩子,比较不伤身子,拖久了对身子损害就大多了。
皇甫霖木然说道:“那就十五家宴吧,那时候人最齐了!”
可见,出来坐了这么一会儿,他也冷静了不少,接受了这个事实!
其实,他接受得比任何人都要困难,也比任何人都容易。
因为他自己深受其害,二十年来一直依靠药罐子过日子,真的自私地为了保住第一个孩子,去承担这种风险,他宁愿忍痛割舍!
最重要的还是柳拭眉说的一句:倘若温书青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因为胎儿太弱了,整个孕期,她也会吃很多苦头。
这一点,顺利让皇甫霖做出了决定!
柳拭眉点点头,道:“我把连翘留下来,连翘已经学会了止痛针阵,需要的时候,让她为三皇子妃止痛。若有其他事,再命人出宫去给我说吧。”
皇甫令尧蹙眉,道:“媳妇儿你又这样!你自己揣着这个大的肚子,能不出门都尽量不要出门了,你还……”
他多么拒绝让柳拭眉成天在外头奔波,但看了一眼皇甫霖。
那个可怜样儿,想到自己俩娃娃在柳拭眉肚子里好好的,皇甫霖才一个娃娃,马上就要没有了。
突然生出了一点儿同情心!
他改了口,道:“算了,我陪着你。”
皇甫霖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但目光扫过柳拭眉的肚子,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他心里多么不甘!
都是皇甫家的儿子,其他儿子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健健康康的。
他们有孩子的时候,皇甫令尧的孩子初期也差点保不住,可最后还是保住了。
皇甫贺虽然倒霉,孩子动了胎气,但如今还安然在杜若的肚子里住着。
再想想万恶的皇甫瑶,那个狗东西嫡子没有,庶子女倒是有几个,哪一个不是活蹦乱跳的?
可到了他皇甫霖这里,结果怎么就这么损呢?
“喂,我可跟你说啊,你要保持冷静。现在呢,你先去照顾你媳妇儿。”皇甫令尧见他目光阴沉无比,略略有些担忧。
他要不是盯着柳拭眉的肚子,或许还好。
偏偏盯着柳拭眉的肚子,皇甫令尧能不担心吗?
万一羡慕嫉妒恨,来害他的娃娃怎么办!
想到这种可能,皇甫令尧果断说道:“你媳妇儿现在的心情一定比你更糟糕,而且,她的身子也承受了剧痛。别说我不教你,现在她最重要!”
“你赶紧走吧,话怎么这么多!”他喋喋不休的训话,皇甫霖气得开口就骂!
皇甫令尧啧啧了两声,道:“罢了罢了,你心情不好,我也懒得与你计较。但说实话,护好你媳妇儿,孩子嘛,以后还是会有的!至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事,你媳妇儿肯定有计划。”
丢下这话,皇甫令尧扶着自家媳妇儿往外走。
一直到王府的马车出了宫门口,皇甫令尧才问:“媳妇儿,她跟你说什么了啊?”
别的时候,他或许不担心,也不会多问。
可现在他很担心!
怕自己的娃娃要生出来了,万一皇甫霖一个想不开,眼红嫉妒,打他孩子的主意怎么办?
所以,他都不敢跟皇甫霖嘚瑟了!
柳拭眉看了他一眼,道:“别担心,没什么事儿。”
想了想,又道:“她与我说了一下,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皇甫令尧的,所以她便简单讲了一下温书青的打算。
听完,皇甫令尧唇角一抽,道:“原来,这位才是皇甫家媳妇儿手最辣的那个?”
旋即又紧张起来:“媳妇儿,她不会打咱们的主意吧?”
“不会。”柳拭眉面色轻松,道:“她给我献忠诚了,说是要帮咱们。”
“不过,她这一次要对付俞家,要把芳妃撵走,这是想要报仇,也是有利于我们。我们就算互帮互助,帮她一把便是。”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再说吧。”
听完她的话,皇甫令尧点点头,又叮嘱了她一句:“不管怎么说,你可要长点心。”
物伤其类,温书青挨了这么一遭,可把他吓着了!
“我知道。”柳拭眉无奈一笑,靠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道:“真好,幸亏我们的孩子还好好的。”
这一日,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
萧妃失去了第一个孙子,面圣将此事禀告,告了芳妃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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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8更新完毕
第2082章 生怕她消失不见似的!
温书青失去了孩子,确实不是芳妃做的,而是俞晚清那个脑残。
但俞晚清是谁?
那是芳妃的儿媳妇!
在这皇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中,皇子牵扯到了后宫、后宫牵扯到了前朝,再正常不过。
即便是没有举办婚仪,但俞晚清已经过门、登上了皇甫家的族谱,她就是皇甫家的儿媳妇。
所以,她犯了错,芳妃有责任,皇甫瑶也有责任。
可怜的皇甫瑶,新婚那一日刚刚被新婚妻子打破脑袋,没过几日,那女人又闯祸了。
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听说消息后,他如何气得要死,砸烂了金阙宫里的多少东西,不提。
只说被皇甫权传唤到了御书房,路上,小喜子给他出了主意——
无论如何,他只管借着脑袋瓜子被开瓢的劲儿,至今尚且头晕目眩,咬准了他啥也不知道、都是俞晚清闹的、让俞晚清自己负责!
进了御书房后,跟着芳妃跪在地上,皇甫瑶努力伪装成很虚弱的样子,进来就哭。
“父皇,
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啊!”
“您瞧瞧我这脑袋瓜子,被那毒妇砸了后就一直头昏,躺在床上都不敢动弹。”
“她的脾气惯来如此嚣张跋扈,都是姑祖母宠着她、惯着她闹的,整个帝京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她也不光是欺负我,以前不也欺负二皇兄他们吗?”
“先前父皇说好了,是要让她去和亲的。可后来她就一直病着、病着,和亲躲过去了,反而嫁给我了!”
“这个女人惯来喜欢害人!”
“眼瞧着三皇兄身子好了,又欺负上三皇兄家的人啦。”
“这件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皇甫瑶额头上还缠着白纱布呢!
说实话,谁也知道,俞晚清弄掉温书青肚子里的孩子,皇甫瑶真的很冤!
他完全不知情,如果不是皇甫权命人去请芳妃,芳妃命人通知他,他现在还躺在寝殿里睡觉!
想到这个,皇甫瑶不由埋怨起自己的母亲来:如果不是她非要我娶俞晚清,怎么会来这么多事儿?那个女人就是个事儿精!
皇甫权看着四儿子满脸虚弱,哭得那叫一个惨,他叹了一口气,道:“这四皇子妃人呢?”
“她今日出宫省亲去了。”芳妃答道。
想了想,她又道:“是臣妾的错,平安既然嫁过来了,理当我这个做婆婆的给她讲规矩。是我规矩没说到位,让她闯了祸就往娘家跑。”
说来说去,她这种揽责任的说法,其实是在推卸责任。
是她没有给新媳妇讲规矩,但不守规矩的是俞晚清,这是事实!
皇帝“宠爱”娘家无权无势的芳妃,也有好些年了。
没有娘家做底气,芳妃也不敢恃宠而骄。
“三皇子妃如今如何了?”皇甫权又朝萧妃看去。
萧妃冷着脸,答道:“很不好,不仅仅是腹部受伤,影响了刚怀上的小皇孙。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也被树枝划破了五六条口子,面上斑驳不堪!”
说到这里,她也掉起眼泪来:“女子容貌何等重要,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毁人胎还不算,竟然还要毁容!”
又朝芳妃看去:“倒是要请教一下芳妃,三皇子与四皇子这边,到底有何处不对付?”
听说还毁容了,芳妃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绿,心里暗骂:这长公主害死人!如果不是她给我递出来橄榄枝,我也不会顺理成章接受。当初就不该贪图权势,反倒是引来了一个祸水!
但她还是必须表态:“萧妃,我那宫中尚且还有一些圣上赏赐的祛疤膏,少会儿就让人给三皇子妃送去。”
萧妃冷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祛疤膏本宫这边还是有的,倒是用不上芳妃麻烦!”
芳妃吃了个钉子,只得不说话,伏低做小是正经。
这时候,萧妃就算跟自己摆谱耍脾气,也是正常的、合理的!
那三皇子自幼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治愈,那身子刚能行房,怀上孩子多不容易。
结果,刚有孩子还没被发现呢,就被给弄没了!
不对——
芳妃想到了一个重点:“我也问过舒太医了。舒太医的意思是,目前是动了胎气,但胎象还在……对吗?”
“怎么?”萧妃脸色更冷:“流了那么多血,孩子却还保住了。你们很失望?”
芳妃:“……”
这怕不是吃了炮仗,说话太噎人。
萧妃又朝皇甫权看去,屈腿行礼道:“求圣上为三皇子做主,三皇子妃文弱之躯,多年来照顾三皇子劳苦功高,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这刚刚有喜还没道喜呢,就可能保不住了。”
“此为其一!”
“第二,三皇子妃容颜受损,腹部又挨了那么一下,可是吃了大苦头!”
“总归之,是咱们皇甫家对不住他们温氏啊!”
她没有点名,但也提出来了:温书青出自于帝师温家!
帝师虽然已经离职不在位了,但温家一门还是有不少人在翰林,出嫁女在娘家再不受宠,也不是能这么被婆家妯娌给欺负的。
那妯娌是平安郡主又如何?
嫁进皇甫家她就不再是郡主,而是皇子妃!
太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此时还关在天牢里呢!
况且,那俞晚清闯祸,也不是头一次了。
皇甫权个人是相当烦躁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事的。
但事情告到了他这里,不管也不行。
“传四皇子妃!”
“着长公主、俞泛进宫见朕!”
“另外,有请温实!”
俞泛,是俞晚清的父亲、皇甫娇的长子。
温实,就是温书青的父亲,帝师的嫡子!
说起来,二人的名字也挺有意思的。
泛,意思比较浮,肤浅、不深入。
而帝师给儿子取名为实,寓意却是真才实学、脚踏实地、朴实无华!
由此可见,温家在做学问上面,不知道要甩俞家几百条街的。
等他们入宫还需要一些时候,皇甫权打发了众人,着重关注了一下皇甫瑶:“老四啊,你且回去歇息。虽说是你的皇子妃闯了祸,但你也在病中,便由芳妃替你在场表态吧。”
皇甫瑶得不得父亲的心,且不论。
他确实做不成什么事,皇甫权是心知肚明。
皇甫瑶巴不得不用自己处理这种事,老实说,他是很怕见自己的父亲的。
在母亲面前不管如何骄横都没关系,但皇甫权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浑身哆嗦,现在不让他留在这里,那再好不过。
但——
他也想了,这一次如果俞晚清没被处罚,等她回来,他得好好给她一顿排头吃!
承华宫。
那边皇甫权会如何做主,有萧妃出头,萧妃做事历来有章程,皇甫霖不用管那么多。
柳拭眉走后,皇甫霖就一直坐在床沿陪着,哪怕温书青只是太虚弱睡过去了,他也一直握着她的手。
生怕她消失不见似的!
温书青没有睡太久。
柳拭眉给她下的止痛针阵是有时效性的,一个时辰过了,疼痛袭来,她又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皇甫霖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趴着床沿闭着眼睛。
也睡着了。
她蹙了蹙眉,心道:这家伙怎么不到床上来睡?也不想想他自己的身子是什么状况,早晨还不舒服呢!
但她还没说话,只是动了动,皇甫霖就醒了。
见她睁着眼睛,立即温声询问:“你醒啦,要不要喝水?”
不管她答不答应,他站起来就要去给她倒水。
他的身子还有些弱,站起来太猛了有点供血不上来,他头晕得晃了晃。
幸亏及时扶着床柱,才没有摔倒。
“你小心一些。”温书青眉头蹙得更紧了:“也不想想你自己身子是什么状况,坐在地上就睡着了。万一着了地上的寒气,回头还得病一场!”
皇甫霖挨了骂,也不发脾气,缓了一会儿,道:“罢了,还是叫如霜进来吧。”
温柔得很,一辈子没有过的温柔!
吩咐如霜倒水过来,他坐在床边。
捏了捏太阳穴,一脸的阴郁:“温书青,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就这破身子,连照顾你的病床都不能。”
没给温书青说话的机会,他吭哧吭哧一口气说下去:“先不说这个孩子能不能留,就算留得住……将来你像二皇嫂那样行动不便的时候,我怕是都照顾不上你!”
他既自责、又是自卑。
因为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
若在以前,他说这些的话,温书青根本不会理他。
但今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淡淡说了句:“你身子不好,又不是你的错,何必责怪自己?”
想了想,她的语气又放温和了一些,道:“皇甫霖,顾好你自己的身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即便这个孩子保不住,又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其他孩子了。”
算是安抚。
但是啊,温书青式的安抚,就是这么别具一格,实在叫人难以感受到安慰!
皇甫霖哭笑不得。
如霜端着温水进来,他举手道:“给本殿。”
水杯里插着通心的麦秆,可以让喝水顺畅一些。
这还是温书青想出来的法子,以前给皇甫霖喂药的时候,发现他躺着喝药不容易,又起不来,便找来了这个东西。
没想到,自己也用上了。
喝了水后,温书青开始关心事情的进展:“外头情况怎么样了?”
第2083章 温书青又不需要靠美貌来征服人
“先不管那些。”皇甫霖将杯子拿开,挥了挥手让如霜出去。
重新将温书青的手握在掌心,问:“你现在还很疼吗?”
温书青:“……”
感觉他有点儿婆婆妈妈了。
她这人吧,不太会哄孩子。
因为自己怀孕的事,还设想过:将来孩子生下来,教导孩子的任务,自己怕是无力胜任。她性子寡淡,跟孩子怕是不亲。
以前照顾发脾气的皇甫霖的时候,她要么跟他怼上,要么就避开,等他自己冷静。
叫她温声哄人,她不会!
所以,眼前的皇甫霖,还不如原来那个大脾气的三皇子!
见她不说话,皇甫霖认定了她肯定疼得厉害,眼里的戾气又凝聚起来,道:“我不会让俞晚清好过的,你吃的苦头,一定要她血债血偿!”
温书青一怔,问:“怎么血债血偿?你还能等她怀上孩子了,再把她的孩子弄了?”
皇甫霖沉默,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不知道圣上会怎么看这件事。”温书青抿唇,道:“若是现在就把孩子直接弄没有了,按罪责判,也只能弄俞晚清一个人。”
她的声音有些发凉:“用我们的孩子,只换来俞晚清一个人付出代价。不值当!”
所以她才暂时要保住抬起,等合适时机!
皇甫霖看着她。
他惯来知道自己的皇子妃是个多有脑子的人,她肯定还有说法。
果然,温书青盯着床顶,过了一会儿,又道:“这种事,俞晚清最多被惩处,有长公主罩着她,她不会死。但俞晚清其人,心胸狭窄、嚣张跋扈、又没有脑子,做事毫无顾忌。以后还会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皇甫霖问:“所以,你是要把对方全族连根拔起,哪怕要不了她的命,也要把她赶走皇宫?”
他家皇子妃的手段,他是清楚的。
但他还是低估了温书青的野心:“她是郡主,是四皇子妃,仅仅是赶出皇宫,怎么能够?以后有家宴、宫宴,她还是会出现的!”
“只要她出现,就难免让我膈应!”
“偏生她的身份,又是恶心死你,你还不能拍死她的那种!”
“所以……”
她终于转头过来,对上了皇甫霖的眼神,说道:“我要将他们……赶出帝京,这辈子都回不来的那种!”
皇甫霖一震!
果然,还是他家温书青够狠!
“那怎么做?”他问:“要我做什么?”
她够狠,他也不遑多让。
在他眼里,父母兄弟亲戚,可能都比不上温书青的。
没有温书青,就没有现在的他!
他不能给她强而有力的保护,还让她遭受失去孩子的痛苦,给她足够的支持,还是能做到的!
温书青便开始给他讲自己的计划……
皇甫霖听完了之后,沉默了很久很久。
“你觉得不好?”温书青莫名有些忐忑。
他们俩半斤八两,在用计谋上心狠手辣也是双方都知道的事,但这还是头一次她说完自己的想法后,皇甫霖不吭声这么久的。
他是犹豫呢?不赞同呢?还是其他?
她出声询问,皇甫霖回过神来,道:“挺好的,就听你的。”
又伸手抚摸了一下她落在枕上的头发,道:“温书青,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温书青挑眉。
皇甫霖垂着头,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狠狠吸了一口气,他才道:“你照顾我几年,如今唯一有了需要我保护的时候,我却没能护着你。”
他有点儿煽情,温书青却实际到叫人感觉她很无情的程度。
她一点儿也不想煽情,说道:“走着瞧吧,这才到哪儿啊,以后有你护我的时候!”
一下子,把皇甫霖的情绪给弄没了!
他瞪着眼睛看着她,不太服气地道:“温书青,你一个女人,不那么好强会死啊!你柔弱一点,依靠我一下会怎么样?”
但是,在她平静冷淡的目光下,皇甫霖自己的气焰又消了下去。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自省:“罢了罢了,是我不够强,没能让你依靠,怪不了你。”
“日子要过,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温书青还是很沉着冷静,道:“不管你可不可靠,事已至此,除了自己强一点儿没有别的办法。”
顿了顿,她又看向他,安抚一下他的精神,道:“当然,如今你身子日渐好了,能你扛起来的事,你自己扛起来。我但凡能轻松一点,自不愿意扛下所有。”
皇甫霖:“……”
这叫安慰吗?
但……
他也只能认了!
谁叫老天给他送来的媳妇儿,就是这么个人呢?
想想,当初他要死不活的,一般的人家也不愿意将闺女嫁给他。
而冲喜的对象,是萧妃选的。
萧妃能够选门户,却不能指定人选。
在当时嫁过来很可能就是守寡、甚至是陪葬的情况下,哪家会把贵女嫁给他?
能把温书青送来他身边,已经要感恩戴德了。
这么一想,他心情又安定下来。
“你脸上的膏药好像都消了,我再给你抹一点。”皇甫霖把放在床边的膏药拿过来,轻轻给温书青涂抹在脸上的小伤口上。
伤口不大,但太多了。
说是毁容有点夸张,但在脱痂复元之前肯定很丑。
皇甫霖瞧着瞧着,又开始生气起来:“这个俞晚清,我一定要让她也尝尝这种滋味!”
温书青只知道自己脸上疼,却没有照过镜子瞧过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
见他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疑惑地问:“我破相了?”
“这么多血痕,当然是破相了!”皇甫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但想了想,又小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有二皇嫂的药,肯定能够祛疤消痕,不会毁容的。”
给她抹完药,药盒放在一旁,他又道:“温书青又不需要靠美貌来征服人,别担心。”
“你的意思是……”温书青幽幽地问:“我原本就长得丑,所以不在乎这点疤?”
皇甫霖瞪她:“……”
得,多说多错,在他家皇子妃面前,干什么都能被挑出刺儿来!
温书青看着他,眉眼却带着一点儿笑意,虽然不明显,却也是破天荒似的。
她叹息,道:“你去问问,圣前那边情况如何了?”
皇甫霖见她这么关心事情的进展,便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道:“听说,父皇传长公主、俞晚清她爹,还有你的爹进宫了!”
“我父亲?”温书青很是意外!
“喏,喝药!”皇甫霖又将药端了过来。
他知道温书青怕喝药,但……这不是没办法吗?
却不料,温书青虽然眼神里都是抗拒,却并没有犹豫,苦着一张脸把药喝了!
皇甫霖:“……”
可见,她心里该有多恨俞晚清!
御书房这边。
皇甫娇、俞泛、温实都被召唤过来,进入御书房内叩见皇帝。
皇甫权令他们起来说话,给了隆安一个眼神。
隆安将事情的原委给简单说了一遍,越听,温实的脸色越是一片红一片绿!
而皇甫娇、俞泛母子俩,已经从俞晚清那里知道了一点情况。
听着听着,皇甫娇难免大怒插嘴:“什么叫做四皇子妃故意与三皇子妃为难?她自己倒霉,自己怀了孩子不知情,还在外面瞎跑,把孩子弄掉了,怎么能赖别人?”
隆安被打断了说辞,鉴于对方是不能得罪的长公主、是皇帝的姑母,他也不敢发怒。
但内心对皇甫娇,肯定是十分恼的。
怎么说,他也是太监总管、皇帝近侍、大红人,就算身份低下是个宦官,但所谓“天子近臣”,谁见了他不让三分?
皇甫娇真的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难怪能养出来俞晚清那样的孙女来。
现在好了,弄掉的是皇孙!
就算目前孩子还没掉,可这一个时辰的时间里,皇甫权派人去将所有对这件事知情的人都问过了。
舒太医的意思是,这个孩子纵然眼下能保住,以后也是危险!
隆安顿住了话语,不再吱声,若是朝皇甫权看去。
皇甫权面色冷然,眉头紧蹙,道:“姑母,朕已经四下都审问过了。四皇子妃与三皇子妃相逢在夹道上,同为妯娌她不分尊卑,三皇子妃不计较也便罢了。”
“但四皇子妃不依不饶,口出狂言且不谈,还动手推人。”
“无论三皇子妃是否有孕在身,就算没有,四皇子妃这般推人,难道不是错处?”
皇甫娇被皇甫权一番说辞,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皇甫权又道:“你贵为长公主,是朕的姑母。故而,所有人都让你三分,但地位越是尊贵,说话做事越是要注意身份。”
这么一说,敲打来了:“朕命隆安将事情阐述,话未竟,姑母便如此咄咄逼人,是否不将朕看在眼里?”
这顶帽子,可就扣得狠了!
皇甫权一向是很能容忍之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已经对皇甫娇忍到极限了!
“圣上息怒!”俞泛见母亲被苛责,他当即跪了下去,道:“恳请圣上允许四皇子妃为自己辩驳两句,或许有不一样的认知!”
虽说已经过问了各方,但必须说明的是,那些话,都是执掌凤印的萧妃审出来的。
萧妃是三皇子生母,谁知道是否会有偏颇?
皇甫权头疼不已,却也不得不允许:“准。”
又给了隆安一个眼神。
不多时,俞晚清被传唤进来!
跪下之后,俞晚清便开始哭哭啼啼:“启禀圣上,臣媳是被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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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9更新完毕
第2084章 无品无德、无礼无容
“怎么个冤枉法?”皇甫权面无表情。
帝王的脸色,惯来是常人堪不破的。
但有一种人从没想过要看破皇帝在想什么,这就是皇甫娇、俞晚清这类了!
皇甫娇仗着辈分比皇帝还高,平日里嚣张惯了,历来以自我为中心。
别人不得不忌惮她、让着她,她自然从未检讨过自己言行举止有没有问题。
而她溺爱出来的俞晚清,又能好到哪里去?
俞晚清哭哭啼啼,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开始伸冤:“今日,臣媳确实与三皇子妃夹道相逢。”
“她身边没带几个人,我这边却是稍微多一些。按皇子妃的规制,身边带八名宫女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不带,难道我还不能带么?”
“这人一多,难免堵路。”
“是以,大家便都以为,是我仗势跋扈。但实际上——”
说着,她拿着手绢开始抹眼泪。
声泪俱下!
“上次是我不懂事,祸从口出,因而被敦愚王给打成重伤,在家中养了大半年身子才养好。”
“但伤了五脏六腑,又岂能是如此轻易就能好的?”
“表面是养好了,实际我身子还弱得很。故而出门得坐轿子,也得多带一些人伺候。”
“这不,三皇子妃非要与我说,长幼有序,我的排场比她的要大,她不太服气。”
“三皇子妃用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作伐,非要我下轿子给她让道。我也听了她的话,下来了。”
“但夹道狭窄,咱们人多,难免手忙脚乱。”
“臣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皇子妃突然就栽进了一旁的苗圃里!”
“当时我慌极了,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说到这里,她几乎都要哭得断气了!
她这番说辞,自然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而是被圣旨传唤过来这一路,皇甫娇和俞泛教的。
让她一口咬定事情跟自己无关,是温书青自己摔的!
皇甫娇满脸的心疼,在俞晚清身侧跪下,道:“圣上,我就说不能相信一面之词!她三皇子妃尊贵,难不成四皇子妃就比她低一等么?”
她又看了一眼温书青的父亲温实,道:“四皇子妃受封平安郡主,是驸马府的嫡女。三皇子妃却是温家的庶女。”
“哪怕做了皇家妯娌,她皇甫温氏,就能凌驾到四皇子妃头顶上去吗?”
皇甫娇说着,磕头下去,道:“恳请圣上明鉴,为四皇子妃做主啊!”
听了这么多,皇甫权依旧面无表情,并不吭声。
倒是隆安,小心查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心道:“好家伙,这俩女人唱作俱佳,先声夺人、强词夺理,空口白牙就把事情给反转了!但——”
又看向温实。
帝师辞官离位之后,温家的天子近臣就不多了。
这一代的温家子女虽然也算出色,但有柳大公子珠玉在前,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寡淡。
这些年,柳泉没了,也没见温家冒出比较显眼的人物来。
而温家,也低调得很!
温实面色倒是十分平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女儿差点失了孩子而伤心难过,也没有因为皇甫娇和俞晚清两人闹场子、颠倒了其他人供词的话而愤怒。
颇为沉得住气。
直到皇甫权朝他看过来,问:“温卿,你看如何?”
得到皇帝的谕示,温实才拱手行礼,说道:“臣以为,无论四皇子妃是因为何等缘故,与三皇子妃发生摩擦。”
他言辞冷淡,矛头却十分犀利。
别人说了一大通,他仅仅是直切重点:“事实就是,因为四皇子妃,造成就三皇子妃腹部重伤、面部毁容、胎儿即将不保!”
说完,他又朝皇甫权作揖,道:“大蜀律法,问罪问的是结果,倘若实在是情有可原,圣上仁德,自会从轻发落。但……罪责仍旧是存在的!”
温实的话,就此说完了。
他已经表态:我不管你俞晚清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了今日的惨剧。因为俞晚清,温书青受伤、毁容、损胎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如果事发有因,从轻发落,那是圣上的事。
但谁敢说俞晚清没有责任?
大蜀律法都搬出来了,谁敢说!
不论经过,结果就是皇孙出了事、我家女儿受了罪!
隆安又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色,心道:“这帝师温家的人,可是厉害!俞家……当真比不得!”
听完温实的话,皇甫娇、俞泛、俞晚清祖孙三代都是一怔。
皇甫娇最先反应过来,怒道:“怎么,你的意思是,就算她三皇子妃是自己摔的、是她先责难四皇子妃的。就因为狭路相逢,这件事,也必须四皇子妃背锅的意思?”
温实看了她一眼,道:“圣上自有明断!”
一句话,碾压!
唧唧歪歪说再多也没用,是不是狡辩之词,皇帝说的算!
如此一个对比,闹场子的人自然不好看。
俞晚清也不哭了,垂着头捏着手绢在那里默默擦眼泪。
跪太久了,膝盖骨疼得很。
她想起来,又不敢。
皇甫权终于吭声了:“温卿所言有道理。”
“综合两方证词,事实有两点:其一,夹道相逢,四皇子妃身为新妇,不与皇嫂行礼、让道。”
这话一出,俞家人都变了脸色。
想说什么,但对上皇甫权那凉薄的眼神,愣是谁也没敢吭声。
皇甫娇敢在隆安说话的时候插嘴,那是她从骨子里瞧不起太监。
但她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在明知道皇甫权恼怒的时候插嘴!
皇甫权继续道:“第二,言语不合,两位皇子妃产生了摩擦,造成三皇子妃摔进苗圃。”
“结果便是三皇子妃脸部被划伤、腹部受重伤,最严重的是,损了皇孙的胎气!”
今日的事件,他总结起来,前因后果也就这么简单。
接下来,该是判决了!
皇甫权说道:“四皇子妃性子跋扈、目中无人。”
听到这话,俞晚清很想辩驳,但她又不敢。
刚才说的那一通都是祖母与父亲教的,实际上,她也挺怕龙威的。
皇甫权的话还在继续:“新婚夜,用灯台砸了四皇子的头部,造成其伤重卧床,至今未愈。”
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众人都不敢吭声了!
那天的事,皇甫权没有做什么惩处,算是给了一次机会。
现在,来算总账了!
“由此可见,四皇子妃无德。”
“刚过门没几日,就与三皇子妃起摩擦,盛气凌人。”
“由此可见,四皇子妃无礼、无容。”
“将三皇子妃推搡,致其重伤、且差点失了孩子。”
“由此可见,四皇子妃无品。”
连续几个“无”,虽然不算是在骂人,偏就是中肯的说法,更是让俞家人脸色惨白!
一个女子,被皇帝金口玉言论断:无品无德、无礼无容。
这还怎么混啊!
“综上,四皇子妃俞氏,难堪皇子妃尊位。看在长公主的面儿上,着其降份,以为侧妃!”
第一个处罚来了!
嫁给四皇子的俞晚清,本来是正室的,现在被降为侧室。
没说让她做妾室,已经是很给皇甫娇面子了!
俞晚清当然不服。
皇甫娇不是不想反驳,只是皇甫权刚好给了她一个冰冷的眼神,让她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皇甫权又道:“三皇妃这几日需要静养,不得扰之。勒令四皇子侧妃俞氏,在五月十五的家宴上,当着整个皇甫家人的面,给温氏赔礼道歉!”
这样,也算安抚了温家的颜面。
紧接着,做了最后的惩处:“俞氏不懂规矩,遣教习嬷嬷前往金阙宫指正,为期三个月。在此期间,未经萧妃许可,俞氏不得出金阙宫半步!”
说完,他挥了挥手,不胜其烦的样子,道:“隆安,命内务府送补品去承华宫慰问,其他人都散了吧。”
从正室被降为侧室,还是给皇甫瑶那种草包做侧妃,俞晚清一万个不服!
但她跟皇甫瑶是一个德行,没遇上克星的时候,那叫一个日天日地日空气,但遇上了可怕的杀星的时候,她就怂得很了!
退出御书房之后,她拉着皇甫娇的手,跺着脚道:“祖母,你说这件事只要我咬定不是我做的,就能过关。你看看现在……”
皇甫娇蹙眉,道:“倘若不是咬定不是你做的,损害皇嗣,等着你的就是蹲宗人府大牢!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跟我跺脚呢?”
俞晚清气息一窒。
她眼圈又红了:“可是祖母啊,我能不能退婚啊!他皇甫瑶是个什么东西,配我给他做侧?”
“四皇子妃这番说辞若叫圣上听了去,又该惹事儿了!四皇子再不济,也是圣上的儿子!”俞泛对于母亲偏宠这个女儿,其实是有些不满意的。
他们俞家嫡女不止一个,偏偏皇甫娇就是偏爱、眼瞎了似的偏爱!
养出了这么个成日只会闯祸的女儿,做父亲的就算想包庇,也不容易!
皇甫娇看了一眼俞泛,蹙眉对俞晚清道:“你爹说的对,这次你安分一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等风声过去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皇帝亲自说的话,他们不听从是不可能的。
皇甫娇这人吧,虽然骄纵,但被敲打过后,还是会安分一些。
这时候,温实也从御书房里出来了。
他只有一人,却没有损其气势。
面对俞家三代的怒目相对,温实也不恼火,朝他们拱手作揖,转身走了。
“他什么意思?”俞晚清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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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娇还没有说话,俞泛赶忙道:“别与他计较,万不可再得罪他了!”
“为何?”俞晚清不解。
俞泛看着温实往外走的身影,道:“这位温大人平时并不爱说话,在朝堂上一直都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但他一说话,必然是锋锐,直指核心。”
“你们与他接触少,并不知道温实这个人做事的手法。”
“他从不与任何人在嘴上争高下,谁得罪了他,他面上也不显不悦。但——”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会报复性地反手一刀!蛇打七寸,令对方毫无反弹之力,干脆利落、不留情面!”
此类人,太狠,不可得罪。
听他这么说,皇甫娇若有所思:“那三皇子妃,莫不就是跟她父亲一个德行?”
她赶紧叮嘱俞晚清:“记住,以后不要跟三皇子妃过不去。下次家宴给她赔礼道歉之后,你尽量给我离她远点,知道吗?”
俞晚清嘴上应:“哦。”
但心里满满都是不服气。
那温书青看起来虽然是个硬茬,但实际上弱得很,轻轻一推孩子就差点掉了,能翻出什么天来?
然而面对祖母与父亲的叮咛,她也不好说什么。
当然,他们并不知晓,温实出宫之前,命人送了一封简书去承华宫。
承华宫内。
听着御书房那边传来的消息,皇甫霖脸色漆黑无比,温书青倒是冷冷淡淡,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比起那些事让她动气,服了苦药之后她嘴里现在都还是臭的,更让她气恼。
“父皇未免太给俞家面子了!”皇甫霖气得在床前走来走去:“俞晚清犯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只是小惩大诫?”
气死了气死了!
温书青看得头疼,道:“你能不能坐下来说话,且不说你身子经不经得起你这么折腾,就算能行,也绕得我脑壳疼。”
皇甫霖一顿。
听她说头疼,赶忙坐下来,问:“失血过多当然会头晕了。你要不,再睡会儿吧?”
这时候,如霜进来了:“三皇子、皇子妃,温大人送了一封简书过来。”
皇甫霖接了过来,挥挥手让如霜出去。
他撕开火漆封口的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笺,略为惊讶:“只有几个字?”
“你念给我听。”温书青腹部疼得很,丹田所在的部位受了伤,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皇甫霖便念出来:“稍安勿躁,伺机而上?”
他将信笺翻了翻,道:“就八个字,什么意思?”
温书青不用看信,也知道:“我那位父亲不会多话,更不要说写信了。”
写信说得太多、太白,若是落在他人手里,容易出事。
帝师三老元老,伴君如伴虎,家训教导下,温家人做事是很谨慎的。
内部如何争斗,那是自家人的事。
温家人内部的斗争非常厉害,当家的认为这是良性竞争,更能刺激、选择出类拔萃的优异子弟。
但对外——
除了谨慎小心外,也是绝不留情的!
温书青又道:“父亲的意思是,跟俞家杠上了。”
“……”皇甫霖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信纸,蹙眉道:“你跟你娘家人也不见得有什么感情,怎么还能这么默契?就这几个字,你能看出来这么深的意思?”
“这不是默契,是家训。”温书青看了他一眼,道:“我这位父亲虽然一直不太看重我,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面无表情地道:“若我冲喜的三皇子一命呜呼,温氏女陪葬,获得了贞女烈女的名号,为温家门楣添砖加瓦。是好事。”
“如今,三皇子身子有了康健的希望,三皇子生母执掌凤印、母族萧家兴旺发达……三皇子妃是个什么存在?”
“自帝师辞官过后,温家再没有人扶摇直上,一个天子近臣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眸中露出一丝嘲讽,道:“文人清高傲然,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淡泊名利的。文人一旦有了所谓的青云之志,说白了也跟其他人的贪婪没有什么区别。”
皇甫霖:“……”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敢情现在温家把他们当做攀云梯了!
不过想想也合理,如果萧妃做了皇后,三皇子做了储君,三皇子妃就是太子妃。
将来若能登帝位,就是皇后!
温家庶女出了个皇后,那是何等的荣光?
水涨船高、鸡犬升天!
但,温书青唇角弯曲出了不屑的弧度,道:“四皇子、俞家,我都要。不过……可不是为了便宜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的!”
要说,她那位父亲,没有对她不好。
但也没对她好。
他甚至极少关心过她们母女俩,哪怕是后来她的母亲病重,也只是过来探望了一眼。
身后事,就任由温夫人给潦草办了。
那时候温书青没有能力与他们抗衡,也从来没表现出来要跟他们为敌的样子。
可是,俞泛有一点说对了——
温实是一个表面不动声色的人,但实际上骨子里十分记仇。
而温实那么多子女中,只有他最不亲近的温书青,与他最像!
平时不吭声,伺机而动,老鼠吃象!
瞧见她寡淡的神情,知道她在温家的日子不好过,皇甫霖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抿了抿唇,道:“不管他们。”
攥住了她略凉的手,他又道:“温书青,我呢,养好身子、长命百岁为重,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
温书青有些惊讶。
他是在安慰她吗?
她家这位夫婿,似乎越来越不一样了?
小屁孩长大了、狼崽子成熟了,他开始有丈夫的自觉、有男人的担当了?
却见皇甫霖又对她笑了笑,道:“我这身子,肯定做不了那个位置的,也不去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
“但是呢,没有权势就代表着不可能活得好。”
“所以,咱们努力一把,把二皇兄推上去。”
“只要咱们不招惹他们,他们肯定不会为难我们,大树底下好乘凉!”
主要是,相比之下,皇甫令尧夫妻俩是比较靠谱的。
他们哪怕登顶,也不会对兄弟赶尽杀绝。
那肯定是他们能够争取的最好的局面了!
见他这种想法跟自己吻合,温书青没有再说什么。
敦愚王府。
宫里的消息送出来,皇甫令尧一脸的嘲讽:“这和稀泥也太明显了?俞家不得不打,但也不能打死。怕不是,还需要用俞家来压制老三……”
他转头看向坐在床上看书的柳拭眉,道:“还是说,压制我?”
“都是吧,可能压制你多一些。”柳拭眉说得一点儿也不客气。
将手里的医书放下,又换了一本。
翻得很快。
一边还给他解说自己的看法:“不要忘记,当年的事俞家也有份,而俞家暂时又不是可以诛九族的关系,所以……”
俞家的九族,要盘算起来可就尴尬了!
如今俞家表面上的一族之长是俞泛,但真正在幕后掌握大权的,还是皇甫娇!
皇甫娇是皇甫权的姑母,要诛九族……
呵呵。
“所以,曲家可以死、苗家可以死,俞家不能死。”
皇甫令尧叹息,道:“当年那样的事,虽说这些家族都参与了,但绝对不是一个家族都有份。其他人未必知情。”
“从苗杰那里下手,不就好了吗?”柳拭眉提了个建议:“他现在最危险,从他嘴里挖出一点有用的来!”
皇甫令尧看了她一眼,道:“我是准备去找苗杰,但他称病了,不见客。我想过要强闯苗家,但……做太过了也不太好。”
柳拭眉朝他看去,笑问:“你少来,你该不会还有其他想法吧?”
皇甫令尧也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之所以暂时按兵不动,主要还是不到时候,在没能一棍子将苗家打死、定个死罪的时候,他不能动。
只弄了个苗杰,不够意思。
要玩,就玩大票的!
与慕将离的计划是,利用魏良送书信过来,人赃并获。
并且,打死整个苗家!
但帝京距离西魏国东君王那里,来回还需要一段时日,所以,不得不等。
并且,想要罪证确凿的通敌叛国,他们的计划是:用魏良的印鉴!
“大概等家宴过后,东西就回来了。”皇甫令尧也不瞒着柳拭眉。
柳拭眉点点头:“行。”
她又低头下去,继续翻手里的医书。
见她这样忙碌,皇甫令尧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真的能想出什么法子,把这样的一个孩子留住?你不是说,几率基本是零吗?”
“是的。”柳拭眉翻了好多书,也有些放弃了:“我就想,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如果我能够想出办法保住,那当然是好事。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
她想翻阅医典,想办法帮温书青保住孩子。
但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基本不可能。
这种事就算在现代发达的医疗技术下,也是不行的。
何况现在。
也就翻一翻,顺便也算是一种学习,对她来说,不管是否能够找到挽留那个孩子的方法,总没有坏处。
皇甫令尧跟她一起坐在床上,两人翻来翻去,自然没有什么收获。
“其实,他们都已经做好计划了。”皇甫令尧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柳拭眉高耸的肚子,道:“但凡有机会,希望能够保住吧。”
以己度人、物伤其类。
他自己经历过差点保不住孩子的痛,倒不是看在皇甫霖的兄弟面子上想帮帮忙。
说来说去,单纯为了那个孩子吧。
这边还没有翻出什么来,突然门被急急敲响,黎信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大皇子清醒了!”
皇甫令尧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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