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1章 最急切盼望张妙蓁恢复记忆的人
柳拭眉明白，政治上对商人的压制，指的是这时代的等级划分——士农工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商人是被放在最末尾，最不受人重视的，因此，朝廷的科举制度，对商人十分苛刻。
大蜀的商人，除非祖上有从政的，其他人想要获得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非常艰难。
开放压制的意思，无非是：给这些损失了巨大利益的商人开放科举名额，让他们拥有科考的资格！
换现代的话说：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商人最懂得投资获利，现在要他们少赚钱，将来却能够改变子孙后代的社会地位。
这是合算的买卖！
“哎呀七舅母，你这脑袋瓜子真好用啊！”皇甫令尧拍案——他坐在地上没有案可拍，所以是拍着自己的大腿，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呢！”
高明啊！
柳拭眉也是赞许有加：“是啊妙蓁，你这个想法真的很不错！”
梁升朝张妙蓁看去，心道：“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还是有着张家人的教养在。果然，让她操持家务实在是太浪费了。”
张家人世世代代几乎烙印在血液里的政客因子，在张妙蓁的身上同样拥有！
张妙蓁又道：“我也是四方走动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乡试，见到了不少商人之子被拒门外……”
说着，她话语一顿。
众人不解看去。
张妙蓁自己恍然，道：“我明明不记得了各种人和事，怎么能顺口就说这样的话？”
她是不记得了，但潜意识里竟然还知道有这回事！
可见，她的失忆肯定是短暂的，只是需要治疗！
也不用她解释如何想到这个办法的，柳拭眉说道：“妙蓁，要不还是让我师父给你先行治疗吧。”
说到治疗，梁升自然是最为关注，问：“拭眉，你给妙蓁诊脉看过了，她这身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柳拭眉道：“虽然是大病一场，并且当时病得有些严重。但胜在救治得当，用药及时。妙蓁的失忆，说起来有高烧不退影响了大脑记忆中枢的原因，可主要的还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有淤血肿块存在大脑中。”
提到医术，她可就比在座的几人都要在行了！
她说道：“我开了药让妙蓁服用，这也只是活血化瘀、补身子之用。想要彻底化开脑部的淤血，那就要施针。”
她耸了耸肩，道：“虽说师父的医术很高，我这九九摄魂针阵也是他传授的，但……”
学来了摄魂针阵之后六十年都有了，可祁阳并没有能将这门手法用得有多精妙，由此可见，他对这个东西并没有完全掌握，也不是天才。
祁阳最厉害的，还是在研究药性毒理上。
故而，很多时候，祁阳自己对自己的针术都不是太自信，交给柳拭眉的，也是强记下来的当年聂韶音教给他的那些。
因此，柳拭眉这个后来者、徒弟，反而要比祁阳厉害得多！
而柳拭眉的灵魂去了闵梁之后，她从聂韶音那里学来了九九摄魂针阵的本真，还有被聂韶音优化过的，自然还是她来给张妙蓁下手比较靠谱。
“但是什么？”皇甫令尧见她说到一半就停了，问：“但是他不如你？”
“你这话被师父听见，要吃教训！”柳拭眉笑了笑，才又道：“我因为剖腹产元气大损，而这九九摄魂针阵极大限度消耗元气，想要强行给妙蓁施针，终究不是十分妥当。”
倘使是救命当前，她肯定会不顾自己的身子去挽救张妙蓁的生命。
但目前张妙蓁的身子状况良好，失忆的事还可以再缓缓，权衡之下两害取其轻，张妙蓁的意思也是，再等等无所谓。
“媳妇儿，也就是说你这个针术很伤自己的身子么？”皇甫令尧自然最紧张这一点。
柳拭眉摇头，道：“若在平时，元气耗损之后经过饮食、睡眠的调节补充，很快就会恢复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梁升问。
他当然最希望柳拭眉能够尽快复元，好为张妙蓁医治。
最急切盼望张妙蓁恢复记忆的人，就是他了！
至于恢复记忆后她是会像以前的性子、还是保持现在的样子，这个不重要！
只要她记起来他们的夫妻感情，还跟以前那样爱他就成！
柳拭眉想到聂韶音说的，也就直说了：“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皇甫令尧立即捉住了她的手，着急地问：“有办法你怎么不早说！不管多么困难，我都要想办法给你解决！”
柳拭眉说道：“我若修炼了内力，有气劲在体内运转，不但可以减少元气的耗损、即便是损了也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
皇甫令尧一听就摘取了重点：“媳妇儿的意思，你要练武？”
梁升也有些惊讶，道：“可你现在的身子状况，也不宜练武。”
张妙蓁的话最直接：“远水解不了近渴，你现在开始练武，得好几年才有所成的话，那不是要等太久了吗？”
柳拭眉还没有说话，皇甫令尧想到了：“急于求成，那不就只有……”
他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习武之人——梁升，道：“内功硬传？”
张妙蓁不懂，朝梁升投过去询问的目光。
梁升给她解释道：“就是学有所成之人，将自己毕生所学用特殊的传功方式，传给另一个人。他自己失去了内力，而获得内力的人，则可以使用这些别人的多年辛苦所得。”
“谁能愿意？”张妙蓁再一次一针见血地扎中问题核心。
没错！
辛苦学了一辈子，一夕之间化为虚有？
谁能接受？
“所以，我压根就没想这个事。”柳拭眉耸了耸肩，她是很轻松的，也不是那么在乎这点，笑道：“我自己慢慢练，以后就算没有大成，也不至于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她又看向张妙蓁，道：“不过，妙蓁你的医治，要么接受我师父或者徒弟来，要么就再等等。”
这个问题她原先跟张妙蓁说过，也知道张妙蓁的选择，现在又提一次，目的自然是让梁升知道。
身为张妙蓁的丈夫，他也应该知道。
梁升一怔，看向张妙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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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2章 真的是靠命好
“我等。”张妙蓁毫不犹豫地做了跟先前一样的选择。
梁升看了她一眼。
要在以前，她肯定会征求他的意思，哪怕她心里已经有看法、有决定了，也会先问问他的想法。
现在，倒是直接忽略他，宛若当他不存在了！
“等可以。”柳拭眉点点头，道：“不过得把话说在前头，一旦你的身子状况发生了变化，不能再拖延的时候，只能接受让他们来。事急从权，知道吧？”
其他事，她都没有摆出女帝的姿态来，但身为大夫的时候，她为医者的严肃甚至比女帝还要霸气！
梁升当然是求之不得有这个但书，立即给张妙蓁答应了：“就应该这样。”
他转头看向张妙蓁，道：“你说对吧？”
张妙蓁本来也不是十分介意，既然柳拭眉要求这个样并且不容反驳的样子，那就这个样子好了。
接下来，又谈了一些西疆的事。
都是梁升在说，柳拭眉在听，一边还叮嘱皇甫令尧，之后去了西疆要如何如何。
听言，梁升有些惊奇：“王爷还要去西魏？”
他又看向柳拭眉，道：“我以为，拭眉身边需要照料。”
皇甫令尧笑了笑，反口问：“七舅怎么不留在家中照料七舅母，而要去西疆送粮？”
不得不说，亲情在上，还真有点双标了。
梁升想想也是。
大丈夫心怀天下，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他们站在权力巅峰的这些人：国家国家，国为先！
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收获有多大，付出代价也有多大！
梁升坦然道：“是我愚昧了。”
谈完了正事，梁升问道：“小太子是不是满月了？”
“是呀，明日就是满月宴。”说到儿子，柳拭眉唇角扬起温柔的笑意，道：“说起来，今天是中秋节呢！大家伙儿都把这事儿给忙忘了。”
说来说去，不是大家都忙忘了，而是——
如今的梁家人四散在外，团圆是不可能团圆的了，所以大家都绝口不提。
想到梁家目前的局面，梁升叹了一口气。
皇甫令尧倒是说了句：“大家没有团圆，不过小家是团圆了啊！七舅赶回来与舅母相聚，这不就是最好的见证么？”
众人一怔。
尤其是张妙蓁，她一脸莫名，不能理解什么团圆不团圆的，有什么可期待的或者可兴奋的。
梁升见她这样，心里使劲劝说自己不能着急，压下了太多的心思，问：“那明日的满月宴，要办吗？”
“不办。”柳拭眉已经和皇甫令尧商量过这个问题了。
倘若太平盛世的时候，他们的孩子满月，肯定要大肆宴请、普天同庆。
可眼下，战争在前、俩孩子一个还在国师那里，办什么满月宴？
皇甫念的情况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皇甫令尧去钦天监探望闺女的时候，天命提了一嘴，说皇甫念体内还有很多常人想不到的东西，须得阵法温养。
十六岁之前，绝不可以离开钦天监！
皇甫令尧不知道“常人想不到的东西”是什么，回来与柳拭眉说的时候，柳拭眉倒是意会到了。
她的女儿，大概是什么特殊的托生，注定这辈子的路与常人不同。
皇甫念不可能是一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公主，她可能生来注定肩头要背负许许多多的责任！
至于她上辈子——或者说不知道几辈子之前，跟天命有什么纠葛，那就不是柳拭眉能想象的了。
“不办也好。”梁升点点头，道：“龙凤呈祥的天象，各国都出现了，现在蛰伏一些，也是好事。”
柳拭眉笑了笑，道：“不过，对外不办，自己家里人还是有喜稍微要庆贺一下。”
这件事也说完了，梁升与张妙蓁出宫。
他们走这一趟，倒是达成了张妙蓁想要的结果，皇甫令尧已经将价目表什么的都弄了出来。
本来，他们是这么打算的，梁氏粮行不赚国难财，只收回成本，好拿银子去屯更多的粮。
但皇甫令尧与柳拭眉都坚持，按照统一价目，民粮的所有粮商，获得的价位是一致的。
柳拭眉的话说得好：“梁家是我的娘家，就算不占朝廷一丝一毫的利益，在外人看来，那也是占足了便宜的。”
不管占没占，外界看来，他们都是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那均等的收益，不要白不要！
而且，国难当前，避免不了有人想投机取巧发国难财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让自己人做，还能控制、压制一下风气。
自己人赚了银子，兴许还会用回国事来，可让一些无良商人去占这个便宜，如何鱼肉百姓还不知道呢！
不得不说，梁家的这些男人，带兵是可以的，但都不太适合算账。
上从梁巍开始，下到下头这些孩子，算数能力强一些的，大概也就小九梁怡和十一梁惜。
其他人——
俩字：呵呵！
不败家，全靠命好，娶了能打理中馈的女人！
马车上，张妙蓁不说话，梁升不时看她一眼，见她一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你在想什么？”
张妙蓁回过神来，道：“我在想，这个时候做什么营生，能够更多的积攒财富。”
梁升：“……”
现在的她，莫不是满脑子都是生意经？
张妙蓁又道：“早晨出门前，我与大嫂说了几句话，她和我说，现在家中的存银也不是很多。”
她原本以为，只是他们七房很穷，现在才知道，其实是整个梁家都很穷！
主要是人太多，还有很多不吃朝廷俸禄的，手底下的田亩、铺子，田亩的收成都塞给他们粮行了，并没有多少余粮。
而铺子的收租，用于全家上下的日常活计，还有各方面的人情往来，算来算去，他们的日子虽然不说紧巴巴的，但也着实不算富裕。
梁家已经有些中空了。
梁升倒是知道一点：“去年拭眉大婚，父亲把他自己的一半私产，送给了拭眉做嫁妆。咱们开粮行的时候，父亲也给了一笔银子。后来，小九儿做盐运的生意，二房几乎拿出了所有积蓄，另外其他几房各自也都资助了一些。”
张妙蓁朝他看了一眼，实事求是的说了一句：“梁家男人能够把日子过得这么好，真的是靠命好！”
第2433章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有所舍也有所不舍
一个个花钱如流水，大方得很。
世家的底蕴都要撑不住，若是寻常百姓家这个样子，怕是都要揭不开锅了！
“话不能这么说。”梁升不赞同她的说法，他一本正经地道：“亲缘关系，比身外之物要重要得多。心存善念，老天必有感应，自然不会让我们太艰难。”
他明白，张妙蓁是个失忆的人，她的感情上还是一张白纸，所以他不能责怪她太过理智、甚至到无情的程度。
他能做的，只能是一点一点的给这张白纸画上色彩！
所以，他像教导孩子一样，跟她说：“拭眉也说过这么一句话，你只管善良，剩下的交给老天。”
梁升叹了一口气，道：“虽说咱们这个年纪，对于这类事情没有深切的体会。但拭眉何尝又年长？”
张妙蓁拧着眉心思索他的话，心想：说的也是，傻人有傻福，看他们这一大家子都没多少心眼，家和万事兴，总是好的。
她便不再谈这个话题，而是道：“吃朝廷俸禄，也挺好的。但你现在没有俸禄可吃，我们还是要想想法子，可不能譬如明日的满月礼，连一件像样的礼都拿不出来。”
“这件事，怕是要辛苦你了。”梁升伸手握住她的手。
张妙蓁的手一僵，但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习惯！
必须要习惯，既然没打算拒绝这个婚姻，那就只好接受。
所以，她没有撇开，道：“怎么说？”
梁升答道：“你也知道，如今前线的事，我不能完全放心。粮饷对大军来说太重要了，几乎是制胜关键。所以，我还是要去前线的。”
“嗯。”张妙蓁知道。
他虽然已经弃官从商了，但他骨子里还是武将的血脉，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以国事为重、以家事为重，最后才到自己。
这也没什么好怪的。
柳拭眉说，她与梁升之间并非媒妁之言，而是她自己先喜欢他的。后来经历了种种，才成了夫妻。
思来想去，张妙蓁认为：可能以前的我，就喜欢他这个点？
梁升又道：“我不在家中，留你一个人在家……”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很想跟你说，让你在家中哪儿也不要去，不想再承受任何你出事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点点。”
“但我也知道，你断然不会什么都不做。以你的能耐，也肯定能做出来什么。”
“所以……”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你答应我一件事。”
张妙蓁看着他，道：“你说。”
梁升郑重其事地道：“你想做就去做，但……千万千万不要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了！”
张妙蓁有些不能意会。
他又道：“好比这一次，前方虽然着急，但你不能拿着自己的命去拼。后方毕竟不是战场，稍微缓和一下还是可以的。”
想到她是着急想要赶往下一站，尽快屯更多的粮食，也是为了梁家的一大家子，他就觉得自己亏欠她挺多。
“你是万幸，还能好好的回来。”梁升说到这个，眼眶有些酸，道：“你再想想看与你一同失踪的小九儿，至今尚未知道他的下落！”
剩下的，也不用说了。
张妙蓁看得见！
梁怡至今生死未卜，二房的男人又在西征军中做监粮官，殷氏那么大大咧咧、火爆脾气的一个人，背地里到底是怎么扛过来的，也只有她们这些妯娌最清楚。
梁升见她神情唯有触动，又道：“所以，你做买卖归做买卖，但无论如何，就算现在的你不会为了我、好歹也为你自己着想，不要冒险！知道吗？”
张妙蓁的记忆丧失，她脑子还有学识、有智慧，但她的感情缺失，现在的她，在感情上犹如初生婴儿，还需要慢慢培养。
所以，梁升才会这么苦口婆心。
“我知道。”听完他的话，张妙蓁说道：“我不会让自己再陷入一次生命危险里。”
现在的她，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考虑的事情，首要的就是自身的切身相关，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
梁升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至于她已经不爱自己这件事，他已经不去想了。
重新来、慢慢来吧。
张妙蓁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梁升答道：“大概会与敦愚王一同走吧。”
过了孩子满月，皇甫令尧肯定是要去西魏的了，他们可以一起走，互相也有个照应。
“哦。”张妙蓁应了一声。
她心里有疑惑，也就直接问了出来：“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
“何事？”梁升疑惑地问。
如今的张妙蓁说话直接，完全没有拐弯的，直截了当地问：“按说，你对我应该有不舍，可你要走，却能这样干脆。这是为何？”
她心里对他们说的“以前她与梁升相爱”这件事，心有保留。
或许相爱，但或许她以前比较傻，爱他比他爱自己多？
梁升没想到她会思考这种问题，先是一怔。
他实诚地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只能说，倘使你没有失去记忆，就算多有不舍，也是会支持我的。”
张妙蓁：“……”
还真的是，以前她爱他比较多吧？所以他要做的事，她就无条件支持？
见她眼里有些对自己的质疑，梁升又解释道：“蓁蓁，大丈夫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若你有危险我在你身边，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但同样的，我的兄弟有我先，我也会想尽办法去保护他们。”
“说起来，还是你的妻子是外人，兄弟是手足。”张妙蓁又甩来一句。
梁升：“……”
纵然他自诩有勇有谋，但他没有办法解释清楚这个事——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妻子对自己质疑的目光！
“蓁蓁……”
他还想说什么，但张妙蓁阻止了他：“你不必说了，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但君子有所舍也有所不舍。”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在兄弟与妻子，你舍了我，不舍你兄弟呗！
当然，这是张妙蓁现在感情上一片空白，凡事只从理智的角度为出发点思考问题，而得出的结论。
第2434章 尽可能压抑住他自己的感情
人在不讲感情的时候，都是利益至上的，冷漠、绝情一些，甚至也会自私一些。
这也是张妙蓁这种记忆一片空白的人，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她没有办法从另一个出发点去思考问题：因为爱他，所以支持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因为爱他，所以能理解他，不让他为难；因为爱他，所以也去爱他的家人，将他的兄弟当做自己的兄弟，所以他先管兄弟的时候，她一点儿也不会难受！
可她不爱他，他的这一些做法，她就不太能接受了！
梁升没有办法跟这样的张妙蓁解释这些，他不得不退让了一步，道：“蓁蓁，这些事不着急，我们慢慢来，以后你总会懂得的。”
他想了想，又道：“家里人也都不会把你当做外人，我不在的时候，你若有什么需要、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找他们。再不济，也可以去找拭眉。”
看得出来，张妙蓁对柳拭眉的信任，胜过于他们其他人。
人在需要帮助的时候，通常只会找自己信得过的人求助，故而，他这么叮嘱她。
张妙蓁却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她可以绞尽脑汁想办法改善目前七房的局面、甚至整个梁家的局面。
但，委屈她自己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好。”梁升便不说话了。
虽说两人没有闹什么别扭，但这一场谈话的结果，确实不算好。
回了家中，张妙蓁回了院子，梁升则是去与梁巍说了柳拭眉的情况，另外谈论了满月礼的事。
等他谈完了回来，天已经昏暗了。
张妙蓁刚刚去沐浴回来，清洗过头发，发梢还在滴水，身上的衣裳也被蹭得有点乱。
比起先前她衣衫整齐、妆容精致的干练感来说，这样看她，梁升宛若看到了自己那个甜人的小娇妻！
温温柔柔的张妙蓁，如秋水一般动人。
但也仅止于一瞬间，张妙蓁进房里，见他在，她一开口就破坏了这种气氛：“你饿么？我头发未干，就不去膳堂那边吃了。你自己去吧。”
梁家本来就习惯吃大锅饭，偶然也有小灶。
尤其是最近，梁家男人多半不在家，一群女人带着孩子，更是要抱团取暖，所以基本都在一块吃。
张妙蓁一回来，还很不适应这种环境，但吃了几天后，好像也习惯了。
她说完，走到梳妆台前，用干布巾擦拭湿发。
“我与你一起吧，叫他们去取饭。”梁升出门吩咐了下头的人，将他们俩的晚膳送到七房来。
之后进来，直接朝张妙蓁走过去，在她身边驻足，伸手将她手里的干布巾取下，道：“我给你擦。”
这种事，以前夫妻恩爱的时候，他经常做。
故而，现在做起来，也是十分顺手。
张妙蓁没有拒绝——也来不及拒绝，他的动作太快、也太自然了，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给她擦拭头发。
她看着镜中低头专心致志给她一点一点擦拭长发的男人。
严格来说，梁升虽然长得五官挺好，但因为他不是一个柔和的人，淡漠感要更强一些，故而，别人不会一眼就发现：哦，原来梁七爷长得挺好看！
他回来的时候，哪怕有时候感情涌动，但张妙蓁也看得出来，梁升不是一个特别亲近他人的人，这也给她一些缓冲的空间。
想想自己在女帝寝宫看见的，皇夫对陛下那副缠人黏人的劲儿，如果套用到自己身上，张妙蓁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够炒一盘菜了！
梁升不会。
他知晓她忘记了彼此的过往，所以他也尽可能压抑住他自己的感情。
倒是给张妙蓁十分舒适的感觉。
现在，他给她擦拭头发的样子，温柔得宛若面对稀世珍宝！
给她擦头发、梳头发的动作，娴熟得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弄疼她！
张妙蓁终于有点相信：他可能真的挺爱我的！
如果不是很爱，这样一个大老爷们的，怎么能这么自然地给妻子擦发梳头，动作熟练地宛若做了千遍万遍一样？
擦完头发，梁升又帮她把头发梳整齐，之后才道：“先别扎起，还有些没干透的。天气热，等等就好了。”
“嗯。”张妙蓁应了一声。
梁升又道：“晚膳来了，我们先用膳。”
从他昨天回来，他们就是去膳堂吃的大锅饭，这还是第一顿两人单独吃的。
不过，张妙蓁也不是第一次发现了，梁升在吃食上，是很照顾她的。
她失忆归失忆，但原来喜欢的口味还没有改变，他送过来她碗里的菜，几乎都是她的喜好。
一个人大声嘶吼“我爱你”，他不一定是爱你；但他一句话不说，却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在照顾你的喜好、情绪，习惯成自然，这一定是真爱了！
真爱不需要挂在嘴边，他会不由自主、油然而发地有这些举动。
张妙蓁昨日还觉得，以后就凑合夫妻，将就过下去就成。
可现在心里竟然感慨万千，甚至忍不住去想：以前我们的相处，又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问题，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想得更多了一些。
他们夫妻已经分别很久了，又经历了张妙蓁差点没命的过程，对梁升来说，肯定有些急切。
倘若张妙蓁没有失忆，他大概会狠狠抱住她、亲她……甚至夫妻之间亲密的事。
但他没有。
张妙蓁感受得到他压抑的情绪，但昨天一整晚，他没有任何过于亲近的举动，最多也就是抱抱、轻轻亲。
今晚如是。
躺了一会儿，梁升翻来覆去几次没能睡着，最后还是转身过来，将她卷入怀中，抱着她，这才安然。
因为张妙蓁没有反抗，疲惫多时的他很快就睡着。
倒是张妙蓁……
她感觉自己有些失眠！
相拥而眠是一个很好的词，但实际上不是一个很好的感受。
为了迁就对方的身子弧度，可能会委屈自己的姿势；尽可能不翻身，免得惊扰对方吵醒对方，不得不长期保持一个姿势。
这样，真的很累。
张妙蓁感觉浑身都僵硬了，但困意席卷，终究入睡。
睡梦中，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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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打卡
第2435章 突然感觉心口好痛
梦境很沉，感觉特别真实。
张妙蓁感觉自己在一片光和影的飞速流转中，速度太快了，她什么也看不清。
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颗颗巨大的光珠飘过她的眼前，她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但无意中看了一眼，竟然发现这光珠上有影像？
她定睛看去，这才发现这一颗颗光珠内，竟然都有她自己的投影？
“这是个什么地方？”
又一颗光珠从眼前飘过，张妙蓁下意识伸手一捞，没想到，竟然捞中了！
那光珠就在她的手里，她低头一看，里面的影像竟是她与梁升的？
仔细看了一会儿，应该是失忆以前，他们在院子里、在书房内、在闺房内……的一些过去？
张妙蓁捏着手中的光珠，左右看了一眼，自言自语了一句：“这莫非都是我的记忆？”
以前发生过什么，她全然不记得，开心也好、不悦也罢。
其实也挺好的，按她自己来说，没有对恢复记忆有任何执着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开启崭新的未来，过好眼前，做好摆在面前的每一件事，就是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人生。
可梦里，她竟然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究竟是她潜意识还是想要恢复记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当然，此时梦中的张妙蓁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发现了这些光珠内的影像极有可能是她的记忆的时候，她捏着手中的光珠看起来。
她与梁升婚后的一些小细节，他每日卯时起床，经常都是他练功回来的时候，听到了动静她才醒的。
若他无事急着去做，等她起来的时候，他会帮她穿衣、梳头。
当然，其中还有许许多多亲昵的小动作。
他不会挽发髻，通常都是帮她把长发梳整齐、打理好，然后才让怜芷来给她挽发。
偶尔，他甚至还帮她洗脸。
可以说，有这样的夫婿，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算是幸福了？
即便此时的张妙蓁作为看客，看着影像中的自己与梁升在一起的场景，她忽然就能理解，什么叫做：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看来，他们以前的感情，还是真的挺深的？
也看得出来，她以前真的很爱他，他不在的时候，她十分恬淡，但只要看见他，她的眼睛里就会放光！
而梁升呢，他没在她面前，多半都是淡漠的，哪怕面对梁家其他人，他心里这样重视的家人，他也始终保持着疏离感。
可当她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的时候，他的眉眼都会柔和下来。
张妙蓁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心口特别堵，忍不住去想：他们这不是很相爱吗？为什么失去记忆后，她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么？
这边，又一个光球飘到了她面前，她想都没想伸手捞了过来。
一低头，看见了一张活泼娇笑的脸。
一个名字在张妙蓁的脑海里迸出来：怜芷！
她不记得了，但她知道——怜芷是她陪嫁过来的丫头，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一次她遭遇了泥石流，男人们把她和怜芷送走，但混乱之中怜芷掉了队，死在了那场灾难里！
这些都是他们给她说的。
听的时候，心头平淡，除了有点可惜，倒没有特别难过。
但在这梦境里，她却感觉很是悲伤。
因为，她看到了自己与怜芷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是姐妹、身份也是主仆，但久伴的感情，甚至比父母还多，这是谁也取代不了的！
一阵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张妙蓁感觉浑身不舒服，心里堵塞得很。
她本以为是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才觉得堵，然而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并非如此！
而是她突然感觉心口好痛！
不仅心口疼，头也痛！
忽然，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了声音：“蓁蓁……蓁蓁你醒醒……你做噩梦了……你醒醒……”
宛若溺水的人突然恢复了呼吸一样，张妙蓁猛地一抽，睁开了眼睛。
“蓁蓁！”见她睁眼，梁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伸手覆在她的额头上，道：“你起烧了。”
张妙蓁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是发热中，身上有些烫。
他已经起来了，房内点着灯。
“做恶梦了吧？不怕，那都是假的！”梁升见她一脸茫然，凑过来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道：“醒了都过去了，不怕了，嗯？”
特别温柔，跟在哄孩子似的！
张妙蓁看着他，心道：那可能不是假的，都是你的记忆？
但他以为她是因为起烧了做了噩梦，她也不好说：我梦见我们的过去了。
她的样子还是有点傻乎乎的，梁升又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道：“我去给你倒点水来，你喝点水，舒服些。”
他就去了。
看着他鞋子也没穿，光着脚绕过屏风，因为是刺绣屏风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在外间走动。
不多时，传来倒水的水流声，那个身影转过来，很快就走过来，绕过屏风，端着水杯坐在床沿，温声道：“能坐起来不？”
张妙蓁这才反应过来。
她坐了起来，水杯已经送到了她唇边，她没要他喂，接过来自己喝了下去。
梁升看着她喝水，道：“府里有浮生阁的女医在，我去叫一个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张妙蓁醒过来的时候就还在发烧，所以她太了解要怎么解决发烧的事了。
她说道：“三更半夜的把人家吵醒，算了。我多喝点水先扛过去，天亮了再说。你让红果给我弄点温水，我想沐浴。”
梁升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道：“好，你等会儿。”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好在不算非常烫。”
张妙蓁也没有抗拒他的亲昵动作。
其实，她对自己的身子状况有点了解，从邵远那里醒来开始，发烧就是反反复复的。
但不严重，就是有点热，又不太烫。
这大概跟她摔着了后脑勺，脑部还有淤血的原因有关。
梁升去吩咐红果准备沐浴用水，自己则是去拧了一条布巾过来，给她擦脸。
他的动作细致又温柔，重点是，特别熟练！
张妙蓁想到梦里的那些，也不难想象他如何能够这样熟练。
因为他经常这样做啊！
想到梦里的事，她不禁想到了怜芷，问：“七爷，我与怜芷的感情，是不是很好？”
梁升一怔。
第2436章 因为你想与我亲近，我想抱着你
突然提到了怜芷，梁升有些诧异：“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因为有些为难，所以他不知道如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以他对张妙蓁的了解，倘若她没有失去记忆的话，得知同一场灾难她得以求生、而怜芷遇难，该有多伤心难过？
半夜三更噩梦醒来，该不会正是因为她梦到了怜芷了吧？
“你只管回答我好了，哪来这么多反问？”张妙蓁的心脏还是有点堵，不是那么舒服，说话也有些不客气。
梁升给她擦完了脸，将布巾放了回去，还是说了实话：“是的，你们感情极好，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噢。”张妙蓁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梦里看见的，是不是真实的记忆，她不晓得。
但她做梦，先是梁升，然后再是怜芷。
莫不是因为他们是她身边最近的人？
张家家风严谨，父母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不如怜芷多。兄长又是男子，与她得保持距离。
陪伴她十年之久的，是怜芷。
婚后朝夕相处的，是梁升。
所以，她才会梦见他们！
刚这么想，梁升重新回到床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你梦见什么了？”
“可能是一些过去的记忆？”张妙蓁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直接道：“感觉应该还都是好的记忆。”
“那你为何……”梁升不解地问：“会这样难受？”
张妙蓁摇头：“我也不知道。”
低烧让她感觉头昏沉沉的，干脆躺了下去，又道：“你说……怜芷若是知道我还活着她却没了，会不会怪我没有护着她？”
按说，她现在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应该是不会有为一个已经不记得的人而难过的情绪的。
可她莫名就问出了这样一句。
梁升坐在床沿，低头看着她，答道：“不会的。怜芷心地很好，很是护着你。她若知晓你还活着，肯定很庆幸。”
“你在安慰我。”张妙蓁感觉他对自己有些过度迁就？
梁升无奈苦笑，道：“并非安慰你，而是易地而处，若与你一同遇上泥石流的人是我，我若没了，但只要你能活出生天，我肯定庆幸的。”
张妙蓁沉默：“……”
知道他将她放在心上是一回事，但这种只要心爱的人还活着自己死了也无所谓的态度，她还是难以理解。
“你不要多想，你们一行十几个人，能多活一个，都是上苍眷顾。”梁升伸手捋了捋她枕在枕头上的乱发，低声道：“但愿小九儿也有这么幸运，不管是缺胳膊还是少腿，都好过……”
他没有说下去，但张妙蓁明白他的意思：就算回来的是个残缺的梁怡，总也好过人没了！
正说着，红果的话传进来：“七爷，夫人的沐浴用水已经备妥了。”
听言，张妙蓁又坐起来。
虽然是低烧，但她这不是偶然，而是这阵子动不动就会有些发热的迹象，猛然一坐起来，感觉有些头昏，她晃了晃。
梁升赶忙扶住她，站起来弯下腰，把她横抱起来，道：“我送你过去。”
张妙蓁被他稳稳地抱着，她本来长得娇小，他又是武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攀附在他的肩膀上，总感觉这个画面有点熟悉。
想到她就直接问了出来：“我以前是不是很弱？”
梁升一愣，道：“你哪来的这样的想法？”
太突然了，怎么会想到这个？
张妙蓁抿唇，迟疑了一下才道：“你动作这么熟练，我以前经常让你抱着？”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疑问，梁升不免觉得好笑，道：“算是经常。”
“所以我很弱？”张妙蓁得出了这个结论：“我以前也经常病？”
梁升将人抱到净室，放在浴桶旁边的椅子上，这才低笑地回答她，道：“并不是因为你很弱，而是因为你想与我亲近，我想抱着你，就这么简单。”
张妙蓁：“……”
她没有说话，他又问：“要我帮你洗吗？”
张妙蓁抬眼看他，眼神不是多客气。
梁升也是因为她问了那样的一个问题，心情有点轻松，才会这么问的。
既然已经问了，他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道：“你我夫妻，虽然你不记得了，可我还记得。以往给你清洗身子，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夫妻闺房中的私密事，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妙蓁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因为，他说的本来很有道理。
尽管说的话题有点飘飞，但这人真有本事，哪怕说着这种私房话，他的神情竟然也是冠冕堂皇，仿佛求经问道似的，没让人感觉到他有任何对自己的亵渎之意！
张妙蓁没感觉到他是出于唐突自己、吃豆腐的意思，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想了想，道：“让红果帮我吧，我怕我一会儿睡着了。”
“很难受么？头疼？”梁升再次伸手覆盖在她的额头，道：“也没有比方才烫。”
“可能是后遗症。”张妙蓁如实说道：“我在那场暴雨里淋了多久自己也不晓得，邵远找到我的时候，我都已经醒过来了。”
提到邵远，梁升不怎么快活。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难得张妙蓁诉说那时候发生的事，他静静听着。
从回来后，他就没敢问她当时的遭遇是什么样的，一来是她失忆，二来也是因为怕听她说了她记忆中有多么可怕的事，他的心受不了！
现在她要说，他也不反对。
张妙蓁继续道：“我只记得，在暴雨里分辨不清方向，胡乱走了一阵也没有找到出路。后来，就遇见了邵远。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又昏迷过去了。”
“再后来醒来，就已经是好多天以后，醒来的时候发热也没有褪去，反反复复……”
“所以，我觉得现在我又烧起来，可能是因为没有彻底养好。”
听着她的说法，梁升心头的那点醋意都没有了。
甚至，幸亏有邵远把她给救了！
不管怎么说，邵远救了她的命，也相当于是救了他的命！
他——欠了邵远一个天大的人情！
抽个时间，得提着礼品上门道谢去！
——
5.13打卡
第2437章 梁升，你真的有点婆妈
梁升不想跟张妙蓁提这件事，道谢的事他自己单独去就好了。
至于眼前——
他叹了一声，道：“拭眉给你看过，也没说你的身子还有问题。”
“她的意思不是我的身子没问题，而是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脑袋里的淤血没有消除。”张妙蓁说道：“这淤血，也不容易消除。我猜，便是这个作祟，引发了反复低烧的情况。”
梁升蹙眉，道：“你这个样子……”
他怎么放心放下她留在帝京，回到西疆前线上去？
想了想，他又道：“我在家中多留几日吧。”
张妙蓁有些意外。
他本来是打算过了明日的满月宴之后，皇甫令尧动身去西魏，他便同路一起出发。
可现在，西疆战事吃紧，他却又说要留下几日？
“不用。”她拒绝了他的做法，道：“家里不缺人照顾我，就算病了，有大夫在就行，你也帮不上忙。你留下，又不能替我病。反而粮仓至关重要，你早日赶过去盯紧一些为妙。”
她是很现实，必须以自己为出发点考虑。
但这些事，她也更现实——为了她一个人，放着数十万人的口粮不管，那多不划算！
她理智、冷静，自然不会有那种“我就想我男人为了我负尽天下人”、“他爱我就必须以我为首、不准任何人排在我前头”的自私狭隘想法。
她再怎么自私，这哪里多哪里少还是拎得清的。
“可是……”梁升还是想多留几日：“你身子状况这样，还这么拼命成日想着要另谋生计，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张妙蓁仰头看他，道：“别婆婆妈妈的，说了不用就不用！”
梁升一怔。
认识她这么久，成亲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她对自己这么凶！
以前哪怕是她再不高兴的事，那反对的话说出来也是软软糯糯的，现在……
这眉眼竖起来、整张脸板起来，看上去可是颇具威严！
“行了，我要沐浴了。”张妙蓁不想继续跟他掰扯这个问题，没得商量的语气，道：“你要实在太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梁升怎么可能先睡呢？
但想想着三更半夜的，确实让她快点洗完了，早点回来继续睡觉才好。
等天亮后，再把浮生阁的女医叫过来给她开药。
他便出去了。
当然，并没有睡，而是等着红果帮张妙蓁洗完了回到房中。
“头发湿了么？”梁升看了一眼，道：“该不会就是因为你晚上洗了发，没有及时干透，才会发热的吧？”
“这么热的天，不至于。”张妙蓁应了一句。
红果给她打理得不错，头发丝没有湿。
最多发尖沾了一点水，也不影响。
沐浴过后，她感觉身子轻便了许多，回到床上躺下，直接就打算再睡。
见她一点儿也不着急要看病的事，梁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张妙蓁洗了个澡舒服多了，但低热还是没退，头昏沉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梁升哪里敢睡，让红果端了井水过来，拧了布巾给她敷额头，一直弄到了天亮。
天亮了，张妙蓁醒来，竟然感觉不到身子发热了！
她睁着眼睛，看了一眼趴在床沿睡着了、手上还拿着一条湿布巾的梁升。
当然，她脑门上还有一条。
看来，这人是弄了两条一直在给她替换的？
结果，实在是疲倦，没撑住睡着了，那湿哒哒的布巾落在床褥上，弄湿了一大片。
她又是好笑，又是无语。
“梁升。”她不喊七爷了，喊他的名字。
听到声音，梁升才醒过来。
他本不是毫无警觉性之人，实在是因为这阵子消耗太大，回来后才第二天夜里，又几乎一夜未眠，实在太疲惫了。
“蓁蓁……”他醒来还有些迷茫，下意识伸手去摸她的额头，问：“还热么？”
“我感觉好多了。”张妙蓁将他的手捉住，道：“叫人把褥子换了，你赶紧到床上来睡！”
说着，她打算起床。
烧退下了，她觉得精神爽利，虽然还是有些病了之后的虚弱感，但影响不大。
梁升这也完全清醒了，道：“先让大夫过来给你瞧瞧，说不得还会有反复，你不要掉以轻心。”
张妙蓁给了他一句：“梁升，你真的有点婆妈。”
梁升：“……”
他婆妈！
当然了，相爱的人，对方罗里吧嗦地关心，都会当成爱情的甜蜜。
不爱的时候，过多的关心，就有点负累了。
不过，梁升也注意到了：“你不喊我七爷了？”
想想当初，她一直都是“七爷七爷”地喊，他让她改口的。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张妙蓁没有注意到这是一种亲近感拉强的体现，不过她也同意了他的说法：“让大夫过来给我诊脉也行，依我看是没问题。”
也是一种退让。
或许，因为她开始相信，这个男人真的挺爱她的。另外，也是因为他对她真的好得不可思议！
做丈夫的能够彻夜照料病中的她，也没几个人能做到的。
实话实说，绝大部分男人很难做到！
好在，看过了之后，张妙蓁的身子没什么问题。
用完早膳之后，她让梁升补眠，等他起来后再进宫。
毕竟，太子满月不办礼，但至亲们总是要去送满月礼的。
他们都升级为舅公舅婆了。
进宫的路上，张妙蓁忽然想到了这点，感慨得很：“我今年十六？还是十七？我怎么就到婆了呢？”
梁升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补眠，也是精神了很多，听到她的说法，他笑了笑，道：“梁勋家里的那几个小子，不也喊你叔婆了么？”
梁勋年纪比梁升还要大好多，他家老大都有十一二岁了，论辈分，却要喊今年生的小十七一声“十七叔”！
辈分，跟年龄没关系。
张妙蓁斜睨他一眼，心想也是。
只是，她明明和柳拭眉算是好友？可柳拭眉的辈分硬生生低了一辈，以前她们都没有任何别扭吗？
大概，是感情太深了，根本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吧？
太子满月。
亲友们都进宫为他庆贺，说是不办满月礼，确实没有宴请文武百官。
但送贺礼的依旧不少。
对外，女帝也终于让皇夫露面了！
第2438章 大皇子妃要生了
过两日他就要去西魏，这时候必须让大家看见他的存在，好让大家知道，这个皇夫不是什么碌碌无为之人。
他也是为国出力了的！
当然，这也是柳拭眉有自己的打算。
她心里还是存着想要把皇位给他的想法！
而皇甫令尧，哪能看不出来她这点心思，他笑道：“媳妇儿，就算我凯旋归来，那我也不接受你禅让的。你把帝位好好坐着，我辅佐你就行了。”
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怕是有点坐不住。
以前没有追求的时候，心里想着：你越是不让我上位，我越是想上。
可现在不一样，他有追求了啊！
反正柳拭眉做皇帝，实权上也没有差别，一样还是他来承担。
待将来平定西魏，他媳妇儿只需要负责戴着王冠、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就行，其他的事他管上，这不挺美？
柳拭眉一脸的一言难尽，给了他一个控诉的眼神。
可她家狗子笑嘻嘻地道：“媳妇儿别这样，你也想想啊，我若接了位置，那些老古董要让我广开后宫，怎么办？”
“那你也不怕我开后宫？”柳拭眉挑眉反问。
皇甫令尧的脸瞬间黑了，吐出俩字：“不准！”
还别说，对自家媳妇儿，他就没有这么凶过！
柳拭眉好笑，道：“可我才是皇帝，哪里由得你准不准的？”
皇甫令尧沉着脸，道：“你敢那么做，信不信我……”
本想说“我杀了你”的，但想了想，他可能下不了手！
想了想，他改口道：“你弄一个，我就宰一个！”
但好像这样也没有威慑力，他又换了说法：“我把儿子闺女都带走！”
提到这个他就得意了：“我想，儿子闺女一定不会同意多个后爹的！”
柳拭眉简直笑喷了！
他真能想！
“你还笑！”皇甫令尧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你说，是不是已经有这种想法了，所以现在说了给我提个醒，让我有心理准备，将来你都不用问我的？”
柳拭眉笑得更开心，抱住他的腰，亲亲昵昵地道：“你这么凶，能吃人一样的，我哪儿敢啊。”
“这么说，你真的想过，只是不敢？”皇甫令尧生气了，也没有回抱她，撇开头。
这个样子，像极了狗子发脾气的小傲娇样子！
柳拭眉抬起手来捧住他的脸，强行把他的脸掰过来面向自己，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薄唇，道：“我有你就够了，爱你、爱孩子、爱这么多家人尚且来不及，哪来这么多感情瓜分给别人？”
这一哄，给狗子顺毛撸，果然他的脸色好看多了，问：“那你干嘛要做这种假设？”
“这不……”柳拭眉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低下头将脸贴在胸口，道：“逗你多好玩啊！”
皇甫令尧满额头黑线：“……”
害他白生气！
算了，能让她开心，逗逗就逗逗吧。
他放弃挣扎，将她抱回来，道：“我过两日就出院门了，你得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上次走这么久，是被魏逊抓走的，都没有话别过，对此他一直心里很膈应。
这次肯定又要依依不舍好久了。
柳拭眉有点怕他罗里吧嗦挥泪话别，太粘人了！
她道：“这还没要走呢，这些话留着到时候再说。”
清了清嗓子，她推了推他，道：“外头有声音，快去看看，是不是外公的声音？”
“是。”皇甫令尧听了很肯定地道：“走，我们出去。”
出来一看，果然，梁家能来的都来了。
他们家的闺女当了皇帝，进宫跟遛自家后花园似的。
当然，梁家人出手大方，礼物也是十分的贵重。
以前柳拭眉还真不了解梁家的中馈，也是这几日听张妙蓁提才知道，梁家快要亏空了！
说不得，就因为他们出手都太大方。
她寻思着，想点什么法子，给梁家缓解缓解这种状况。
不过，这也是以后的事了，她如果想不出法子来，这不是还有军师温书青么？还有亲亲哥哥！
且说梁巍，这还是病了以后第一次出门。
看见柳拭眉气色还算不错，他欣慰地道：“你没事啊，外公就放心多了！”
“我能有什么事呢？”柳拭眉笑道：“这不是怀着孩子的那段时日里，有点太累了，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而已么？”
这说法，让大家也都笑起来。
柳拭眉又道：“倒是外公你，因为我坐月子呢，不能出宫探望你，你可不能不老老实实养好身子啊！”
梁巍毫不在意地道：“嗐，我都这把岁数了，就算有个什么，你们也都看开点。”
“外公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啊？”柳拭眉声音软软的，但眼神都是埋怨：“你瞧瞧我师父他老人家，岁数比你还大呢，这不也挺好的么？你再说丧气话，我可不理你了！”
“哎别！”梁巍连忙告饶：“外公不说了，你可千万被不理外公！”
这疼爱姑娘的劲儿，还真的一如既往。
众人又笑了。
梁巍又道：“这小公主念念啊，现在怎么样了，咱们还没有得见呢！”
看看，果然吧！
梁家人丁太兴旺，偏偏没有姑娘，所以儿子都是不稀罕的。皇甫执送过来，梁巍也只是抱了一下，之后一个眼神都没给过！
哪怕是柳拭眉生的，也一样！
他满心就只记挂着皇甫念呢！
柳拭眉何尝不想自己的女儿，没能带在身边抚养，当妈的哪能好受？
她说道：“念念在钦天监还是很好的，但她不能离开国师的阵法之外。外公若想见她，只能劳动你自己抽时间去看看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让哥哥陪外公一起去吧。”
慕将离虽然很忙，但有他在，事情会稳妥一些。
皇甫念那边，有天命的阵法保护，也有皇甫令尧专门编了一支公主亲卫队在那边日夜值守。
可他们还是担心孩子会出什么意外。
毕竟，大蜀与西魏战乱之际，还有不知道动静的北齐在虎视眈眈，不排除会有敌国奸细混到帝京来，宫里的太子偷不了，就偷钦天监的公主！
“好好好！我明日就去！”梁巍自然是说好。
说着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孙媳妇，道：“唉，你们也好歹整齐一些，生个闺女啊！”
一群梁家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转移到了张妙蓁的身上。
张妙蓁一脸莫名：“……”
她正尴尬着，黎信突然急匆匆地走进来，禀告：“其禀陛下，大皇子妃……要生了！”
众人都是一愣。
杜若还没到预产期啊，怎么就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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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4打卡
第2439章 一定要挺过去啊
算起来，杜若的胎到今日大概是八个多月，按柳拭眉算的预产期，她至少要再过一个月才进入正式备产状态。
严格按十月怀胎来算，她正常生产的日期大概还有将近两个月。
可现在，突然说她要生了？
柳拭眉蹙眉，问：“怎么回事？”
黎信哪儿能知道怎么回事？他也是听敦愚王府那边的人来禀报的，只能按照禀报的来说：“进宫报讯的人来得匆忙，也没有说得很清楚。总之就是大皇子妃突然感到腹痛，五公主请女医过去给她看，意思是要生了。”
“她没到预产期，现在就要生了，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柳拭眉十分肯定地道：“命人准备手术，随时做好剖腹的打算。”
和她提前生产的情况不一样，她那时候是一点儿要生产的迹象都没有，是动了胎气宫缩得厉害，可没有见红、也没有破羊水、甚至宫口完全没有打开。
那是任何顺产的条件都不具备的，所以直接选择剖腹。
现在她不在场，也不好说杜若的情况，故而，她还是打算：“我……”
“你什么你？”话还没说出来呢，皇甫令尧一下子截断了她的话：“你要干什么？你一个皇帝，要去给她接生？她何德何能？”
不仅仅是柳拭眉，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不赞同的神情。
堂堂的女帝，手底下也不是没有可以给杜若接生的人，她打算亲自去给杜若接生？
若是要救命的情况，大家也都能理解，可现在不是还没有说十万火急么？
柳拭眉愣住。
皇甫令尧趁机又道：“就算非要有人纡尊降贵，历皇叔不是厉害着呢么？你都是他给你做的手术，依我看，让他去就得了！”
嘿，还别说，他这个提议，虽然含有对皇甫厉的敌意，但还真的说在了点子上！
倘若是为了梁家的谁遇上生产困难，需要柳拭眉出手，皇甫令尧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但她自己刚刚出月子，身子还没养好，连张妙蓁脑部的淤血都没能亲自下针去治疗，她还想去给杜若接生？
到时候，又要消耗多少元气？
哪里多哪里少呢！
这下，皇甫令尧尽显他身为丈夫的气势：“顺产的话，浮生阁的女医就可以办到。若要剖腹产，就让厉皇叔给主刀，让舒君过去施针。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了！就这么决定了！”
说完，他朝黎信挥了挥手：“你还愣着干什么呢，赶紧去请辅政王啊！”
黎信愣了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女帝陛下，见她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才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皇甫令尧：“……”
得，他这个主子是一点儿威信也没有了！
不过也还好，反正他自己都是要认媳妇儿为主的，更何况他手底下的人？
在他威风八面做决策的时候，众人默默地看着，感觉今日的敦愚王着实是振夫纲了！
柳拭眉还真没有要反对他决定的意思，十分给面子。
甚至，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吩咐：“命人多上点心，另外，请师父过去兜着。”
且不说皇甫贺临终的时候她答应了什么，就只说眼前最现实的利益：皇甫玥与南吴皇帝的婚约已经定下来，只待南吴过聘的使臣过来，婚期一定，她就是未来的南吴皇后。
怎么着，也得给她这个面子不是？
暂且这么定了，大家又恢复了原来的主题——小太子的满月宴。
敦愚王府后巷。
皇甫玥命人进宫去送消息之后，便回到杜若房中陪着她。
杜若腹痛难当，但她狠狠咬着牙，尽量不呻吟出声。
这边随时都有女医过来，给杜若保胎的。
给她看过了情况，得出的结论是：“大皇子妃你这一跤，摔得可是不轻啊。动了胎气，这才引发了起早生产。”
随随便便摔一跤就出事，对杜若来说当真不是什么稀奇的。
她的身子本来就不怎么好，这个胎也一直饱受波折，在怀孕的初期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后来就算没发生什么风波，但随着皇甫贺没了之后，杜若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差，很面会影响到胎儿。
能坚持到现在八个多月，已经是了不起了！
“方才，我给大皇子妃检查过了，您这是见红了，出了不少血，但宫口都没打开，这想要顺利生产，怕还是有点苦难。”女医又道。
皇甫玥一听说困难，连忙问：“会有多困难，会像陛下那样吗？”
说起来，柳拭眉醒来之后，她还没有进宫去拜见过呢。
也是因为，这几日杜若的身子不舒服，总说夜里梦多惊醒，为此，皇甫玥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一进宫可能就要待大半天，万一就这点时间杜若出问题了，怎么办？
女医答道：“现在还说不好，可能要再等等。”
皇甫玥十分担忧，转头对杜若说道：“今日是太子的满月礼，陛下刚出月子……她还是剖腹产子的，肯定不可能亲自前来给你接生。”
杜若额头上都是冷汗，她将这种事情看得比谁都通透，自然能理解：“只要孩子能顺利生下来，谁来都无所谓。陛下身份尊贵，哪儿能期待她来给我接生？”
皇甫玥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能感受你现在的痛苦，但你真的得忍着点儿。咱们都坚持这么久了，一定要挺过去啊！”
说来说去，皇甫贺已经去了那么久，她还是很担心杜若因为皇甫贺故去而萌生死念。
杜若是很现实、很聪明，但她唯一的软肋就是她对皇甫贺的一片真心。
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
皇甫玥甚至认为：倘若不是为了拼命也要给皇甫贺留下一条血脉，怕不是皇甫贺没了的时候，杜若很快就会殉情吧？
也正因如此，她一直守着杜若，生怕她会有什么不理智的举止。
好在，终于到了今日。
虽然是提早生产，好歹也是要迎接孩子落地了！
正在焦急之中，终于等来了宫里的消息。
前来的人果然不是柳拭眉，而是皇甫厉和祁阳、舒君！
第2440章 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无能为力！
当然，皇甫厉有给女帝做剖腹产的经验，看见他能来，皇甫玥简直是太喜出望外了！
她欣喜地道：“厉皇叔，小若和孩子，就有劳你了！谢谢你！”
“奉旨行事而已。”皇甫厉的脸色不好看。
当然不可能好看！
好他一个皇甫令尧！
让他一个辅政王来给前大皇子妃接生，真敢想！
皇甫令尧不但敢想，他还敢做，怕黎信只是传个口谕请不动人，皇甫令尧直接用了书面圣旨！
辅政王可以跟皇夫对着干，但他不可能跟女帝对着干啊。
皇甫玥碰了个钉子，知道杜若能不能挺过这个难关，希望就在皇甫厉的身上，她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先试试看能不能顺产？”
“能够顺产，尽量顺产。”皇甫厉身为现代人，对生产的事再了解不过。
有过一段时间，挂起了选剖腹产的风潮，还没有生产征兆，许多产妇就选择了剖腹产，看好了时辰做手术。
以为剖腹产做了局麻，可以避开分娩之痛。
但实际上，剖腹产一来对孩子不是那么好，二来对产妇更加不好！
好好的肚子被切开，能好？
顺产生完之后产妇就可以下地走路，有些强大的还能自己从产房走回病房。
可剖腹产的呢？
三天能下床都算好的了！
现代医疗技术发达尚且如此，更何况大蜀医疗设备简陋？
柳拭眉那是没有办法，皇甫厉也是相当悬着心，以至于之后柳拭眉昏迷不醒，让他一度很怀疑自己，担心是因为他在这时代学艺不精所致。
直到她真的醒过来了，身子没有问题，他才能真正放心。
“我看难。”皇甫玥说实话，道：“这一跤摔得不轻，见红了，出了好多血。”
孩子要出来是迫在眉睫，但杜若的体魄却没有很强悍！
光是这几个月养胎，风寒几乎就两个月肯定要来一次。
“先试试看吧，有女医在。”皇甫厉让自己的侍从提着手术工具箱，道：“本王这边会做好给她手术的准备，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走到这一步。”
“嗯。”皇甫玥见过柳拭眉产后昏迷不醒的样子，她还是很怕杜若也会那样的。
皇甫厉又道：“陛下的意思，让你们把大皇子妃转移到王府里去，有先前她待产之时准备好的产房。”
皇甫玥自然是求之不得：“那就麻烦厉皇叔了。”
一行人开始给杜若转移。
好在人手多，约莫小半个时辰，杜若已经在产房里了。
她躺下后，女医再一次给她检查宫口开合情况，说道：“看样子，孩子是要出来了。”
产房中，杜若再怎么坚强想要忍住，终究不行。
她咬着帕子，仍旧发出了“呜呜呜”的呻吟声。
这时候，听闻消息的杜恒与杜夫人，还有杜若两位兄长嫂子也都过来，一齐在产房外面候着。
因为这阵子联手肃清朝堂，杜恒与皇甫厉算是很熟悉了，两人在外头说话。
“今日下官面见陛下，见她精神很不错。”杜恒说道：“可见辅政王的手术是很厉害的。”
对此，皇甫厉没有回答。
既没有谦虚，也没有自傲。
杜恒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女今年经事太多，身子骨弱得很，万一熬不住，还得有劳辅政王出手相救。”
说是“小女”，可见是以父亲的身份来请求的。
“杜相放心。”皇甫厉这才开口：“虽然本王……本王不是大夫，但既然会这一手，也是用德行二字来要求自己，但凡还有得救，本王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这话说得相当现实。
反过来就是：如果没救了，我也无能为力。
“有辅政王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杜恒叹了一口气，道：“但愿皇子妃能够度过这一次难关。”
皇甫厉颔首，并不说话了，等着产房内女医们的说法。
浮生阁的女医都是经过柳拭眉筛选、培养出来的，比一般的稳婆要厉害得多，有她们在，杜若那边情况还算稳定。
产房里传来犀利的一声声叫嚷，听得皇甫玥这个未婚姑娘头皮发麻。
女人生产之痛，怕是这辈子最痛的事了吧？
而这种痛苦，无人可以分担、无人可以感同身受，唯有自己扛着。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无能为力！
好比皇甫贺的死，好比杜若生孩子……
这一瞬间，皇甫玥想了很多。
她想到了自己将来去了南吴，就算皇甫令尧表达过这个意思：会给你安排人手，不会让你在南吴没有可用之人，让南吴人欺负了去！
可到时候她一个人背井离乡，如今就已经明知道要面对诸多的豺狼虎豹，她又如何能够不望而生畏？
此时，皇宫内。
太子的满月宴，只招待了至亲。
因为杜若生产的事，大家也并不是那么尽兴，宴席过后，梁家众人出宫去了。
皇甫令尧送梁巍出了殿门外，回来见柳拭眉面带疲色，连忙走过去，道：“媳妇儿，你赶紧沐浴更衣，早点歇下吧？”
虽说孩子满月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满月后就意味着柳拭眉可以出寝宫的大门走动了。
但她经过剖腹产的身子，最少要坐满四十二天月子，所以如果没有特殊的事，她还是要好好调养哪儿也不会去。
今日见的人多一些，一天直落下来，她有点熬不住了。
“也好。”
柳拭眉说是也好，但她也只打算先沐浴。
她趴在浴桶边缘，泡着慕将离特意开的药浴汤，皇甫令尧在后面给她擦背。
她心里还在惦记着：“也不知道杜若那边怎么样了，熬了这半天还没生么？”
“熬这么久了还没消息传来，那肯定不是剖腹。”皇甫令尧弄着黑褐色的汤药淋在她的肩头，给她轻轻地擦拭背部。
想到柳拭眉剖腹产的时候，他仍旧心有余悸，道：“你们不都说吗？能不选择剖腹，尽量不要做这种选择。”
柳拭眉又道：“但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劲，还是要尽快做出选择，以免耽误生机。”
“也对。”皇甫令尧转过头来与她面对面，道：“不过媳妇儿，她这不是有一大堆人在操心么，就轮不上你来管了。你的责任就是顾好自己的身子！”
他振振有词地道：“我之后就要出远门，我不在你身边，若你的身子没养好我在外头待不住的。”
柳拭眉对上他的眼眸，唇角微微一勾，道：“我会的，你放心吧。”
想到他要走，她就想到帝京中目前的情势。
想到杜若生孩子……
忽然想到了：“对了，苗家……我后来都没得时间搭理他们，那苗风羽怎么样了？”
第2441章
提到苗风羽，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尤其皇甫令尧！
当初皇甫贺灭了苗家主系满门，当时没有要苗杰的命。但苗风羽把苗杰杀死，顺利坐上了苗家家主之位。
并且，以此嫁祸给皇甫令尧！
因为苗杰通敌叛国的事，皇甫权已经剥夺了苗家世袭的国公爵位，又取下了苗家积善世家的匾额名头。
苗风羽为求自保，向皇甫权称臣，帮皇甫权设计把皇甫令尧抓进了天牢里。
后来，虽然没有爵位，但苗风羽也在朝中任了个从三品的文官。
但是！！！
皇甫权驾崩了！
一切就跟原来不一样了，一朝君子一朝臣，帝位更迭之下，老对头做了皇帝，苗风羽低调做人再也不敢浮头！
柳拭眉不提，皇甫令尧都要不记得有这号人了。
他撇嘴，道：“他啊，我也是回来之后听老慕说的。那些污糟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老慕借了一些由头，把苗风羽给提到了杜相门下做事。”
“咦？”柳拭眉惊奇。
她不由笑道：“哥哥这招，还真的是厉害。”
明褒暗贬。
怎么说厉害呢？
苗风羽跟他们有仇，按说他们就应该把他贬黜京外，让他这辈子都回不到帝京来。
但慕将离不！
他这人腹黑得很，把苗风羽放出京后，自己就盯不到了。这种人放浪在外头，指不定还会干出什么祸害百姓的事来。
与其存在那些不确定性，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死死盯着！
人在高度紧张下，就会犯错。
犯错了，就有机会一棒子将他打死！
杜恒是一心要告老还乡，好为杜家谋体面的，因此向柳拭眉投了诚。
如今，杜恒就是女帝的屠刀，是清洗朝堂的好帮手。
慕将离这么干，明显就是要把苗风羽彻底弄死啊！
皇甫令尧见她一心称赞慕将离，忍不住又吃柠檬了：“我是没在帝京，也没空搭理这种小把戏，不然我难道就比老慕要差吗？”
柳拭眉看着他那酸样，不由觉得好笑：“在某些方面，你确实比哥哥要厉害些的。”
譬如吃醋！
什么醋都要吃，什么人的醋都要吃！
这人，放在现代能够包揽全国醋业生产了！
但皇甫令尧不晓得她心里想的是这个，倒是来了兴致：“必须承认，老慕确实是很有本事的，但我也不比他差。不然你也不会嫁给我，对不对？”
“对！”柳拭眉很给面子，连连点头。
他最多还留在她身边两日，然后就要去西魏了。顺着他一点，她又不会吃什么亏。
相反，他要在外面奔波，并且深入敌营也是以身犯险。
能让他多开心一些，她当然不会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与他争辩，平白把感情给吵没了，多不值得。
果然，得了她的准话，皇甫令尧心里又高兴了。
沐浴出来，柳拭眉躺在床上，本打算小睡片刻的，但这一睡醒来，竟然到了半夜。
皇甫令尧还没睡，在外间一边看奏折，一边带孩子。
本来，小太子是不用他来带的，但考虑到过两日他就要出远门，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更希望多花点时间来陪陪孩子。
这一去路途遥远，归期未定，人还没走就已经想回来了。
见柳拭眉出来，他连忙站起来，问：“媳妇儿你怎么不睡了？”
“天刚黑我就睡觉，总不能睡到明日早晨对时去吧？”柳拭眉冲他笑了笑。
又问：“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没呢，这个时候估摸有什么也不会送消息进宫。不过……”皇甫令尧将她的手攥住，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到椅子上坐下，道：“没有消息就代表着还没生！”
“嗯。”柳拭眉当然明白。
没有消息就是还没生！
她拧了拧眉心，道：“这都多久了？超过四个时辰了吧？”
超过四个时辰，这孩子还没有生出来，说起来也正常。
有些人过了十二个小时都还没能生出来！
但杜若这是动了胎气的提早生产，也就是说时机还不如她那时候已经进入备产状态了，杜若还是很危险的。
“你要出宫去看？”皇甫令尧十分敏感，问出了最重要的一点。
她如果敢说要去，他一定会反对到底的！
柳拭眉并没有这个打算，道：“有阿闲在，不会失控的。”
端的是十分的信任！
皇甫令尧忍不住又酸了，像是磕了一百个柠檬那样，整张脸都是皱起来的，道：“你也不打算给我说说看，这个阿闲是什么来历吗？”
这还是他头一次问这样的问题！
很早的时候他就猜想过，柳拭眉极有可能不是原本的那个高冷入云的柳拭眉，去年上元节他们俩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她就判若两人。
这是为何？
因为经历了剧变，所以性情大变？
如果没有柳泉借尸还魂的事发生在眼前，皇甫令尧也就只能这么相信了。
可偏偏有了这个例子在前面，他不得不去想：她肯定是不知道从何处来的一缕魂魄，占据了原来柳拭眉的身子！
现在，皇甫厉明明是他的皇叔，她却喊“阿闲”，这就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如果不是这个“阿闲”的存在，皇甫令尧也没想过要去问太多。
但现在，他想知道，所以就问了。
柳拭眉怔了怔。
皇甫令尧又道：“柳拭眉，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夜里我睡在你身边，心里都在想什么？”
难得他用这样严肃正经的脸色面对自己，郑重其事。
烛火摇曳下，他那精致绝伦的面容一片肃穆。
柳拭眉对上他的眼神，顺着他的话题问：“那你说说看，都在想什么？”
皇甫令尧抿了抿唇，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一根根地去把玩她的手指。
他低下头数着她的指节，道：“我在想，你是不是回去了？回去后就再也不会回来我身边了？”
对他的这个说法，柳拭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没想到的是，他又道：“偶尔我也会想，你不要我了、不要孩子了，走了之后，重新睁开眼睛看着我的人，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另外一个人”，指的自然就是那个原主了！
柳拭眉默默听着。
第2442章 他趁虚而入地对你好
皇甫令尧叹了一口气，道：“我每天都好怕。”
“怕到有时候会做恶梦，发生了我最不情愿面对的事。”
“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段时日我是怎么度过的。说这些的目的不是想让你心疼我。”
他知道她心里装着自己，不必要做这些无谓的试探。
但他还是得说：“将近一个月过来，我始终悬着心，怕你醒不来，又怕你醒来是她而不是你。”
说出这一句“是她而不是你”，柳拭眉能够肯定：他是百分百肯定自己并非原主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道：“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回到你身边，除非老天。”
海誓山盟之所以容易失真不可信，说白了便是因为说得太动听了，一点都不现实。
柳拭眉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她很清楚：她可以与任何人为敌，但不能跟命运抵抗！
如果命数到了，要她死、要她回不来，她可能会努力想很多办法。
但不代表她能够抗得过老天爷！
皇甫令尧看着她，道：“你还是回来了，我当然相信。”
说完这一句，他又笑了笑，凑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我本来也不想过问你的太多事，但媳妇儿，厉皇叔他是什么来历，我想知道！”
她的过往，来到大蜀之前，她是什么样的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样的事，对他来说很不很重要。
他想要的是她未来是他挚爱的妻子、一直留在他身边，一起白头偕老！
但偏偏这个“阿闲”，他要是不问个清楚，都没办法在西魏好好待下去的！
“你真的想知道？”柳拭眉看着他，心里是万分无奈。
她的过去，其实并不想提，不是因为不信任、不坦白，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好比他以前的很多事，她从不去挖掘，只等着他自己愿意告诉自己。
哦，装傻的事除外。
那件事性质不同，倘若不戳穿他，他们将来都不知道能怎么过的，他要是装傻一辈子，难道她就一辈子把他当儿子哄？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不想知道，还问你做什么？”皇甫令尧撇嘴，道：“媳妇儿，你问的什么傻话！”
柳拭眉也觉得自己说了傻话，失笑一声，道：“好吧，我的错。”
她歪着头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这么说吧，他是我以前的朋友，我们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算是进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关系。
但，她知道这样的回答对皇甫令尧来说是不够的，所以，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一直沉迷于医道的学习与研究，几乎不问世事。阿闲他……算是我唯一的一个朋友。”
唯一的朋友，这个定性，足够让皇甫令尧知道皇甫厉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
他蹙眉，道：“唯一的哟！”
酸，特别酸！
柳拭眉噗呲笑了，道：“是唯一的，但那是朋友啊！你还是我唯一的男人呢，你都几乎占有我的全部了，还要嫉妒那一点点，嗯？”
这种说法，瞬间让皇甫令尧的酸味变成了甜意！
他甜腻腻地笑了，又凑过来亲了她一下，道：“对！”
柳拭眉这才又道：“不过呢，在见到厉皇叔之前……就以前，我和他已经失联很久了。本来都不会去想，自己还有过这样一个朋友。但没想到的是，来到这里还是遇见了。而且，多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对我们也是好事呀。”
“朋友多了路好走”，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皇甫令尧认可她说的“好事”，可他多精明啊，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傻狗！
他逮住一点：“可他对你的态度，未必如你对他！”
柳拭眉一愣，一脸莫名，道：“他对我的态度怎么不一样了？”
不得不说，她这人什么都好，什么事都能想得很通透，唯有感情上的事，是很迟钝的！
算算她来到大蜀之后，所有人对她的好，都是她被动接受，然后去经营，之后才发展出更好的关系。
包括张妙蓁，如果不是张妙蓁先跟她示好，她大概也不会去经营彼此的友情。
感情上，妥妥的钢铁直女没跑了！
皇甫令尧见她一头雾水，本想说“他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但想了想，他帮情敌对自己媳妇儿表白，怕不是傻缺？
所以，及时吞下去了未出口的话，道：“罢了罢了。”
他抿了抿唇，道：“我对我媳妇儿是一万个有信心，绝对不会被人挖走的。但我想到我不在的时候，他趁虚而入地对你好，我就不得劲儿！”
实话实说。
这种事就是小心眼，他也不以为耻！
在感情上能大方的，一定是因为不够深爱。
可别瞎扯什么足够信任吧。
“好吧。”柳拭眉还能不知道自家醋厂出品的狗子？
她想了想，说道：“在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呢，除了国事、医疗上工作的事，我尽量减少与他的话题，你看如何？”
可以说，她是给出让步的。
宠夫狂魔，妥妥的！
柳拭眉有多宠着自己，皇甫令尧当然知道，若非如此，当初他也很难义无反顾地一头栽进她的坑里，死活躺平不肯出来！
从一开始他眷恋的，就是她对自己的疼爱。慢慢的一点点培养出来，成为今日的深爱！
“好！”这种事上，他也不得寸进尺，爽快地成交了。
但——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柳拭眉挑眉，问：“什么要求？”
皇甫令尧盯住她的眼睛，道：“以后不准叫他阿闲了！他是我皇叔，就算你是女帝，你也是我媳妇儿，就该跟着我喊！”
柳拭眉：“……”
明明是十分霸道的语气，但配上他那紧张兮兮、壮士断腕一样决绝的小眼神，莫名喜感。
“我家令尧，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她笑盈盈地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道：“好，我答应你！”
想想，她要离开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还是要去冒险的。这么一点要求，真的不算什么。
达到目的，皇甫令尧脸上立刻堆满笑容！
此时，长歌走了进来，道：“黎信说陛下与王爷恩恩爱爱的时候，他不敢打搅，让我来送消息。说是……王府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大皇子妃无法顺产，准备手术剖腹了！”
——
5.16打卡。
哎，我又长大一岁了。
大概还会写一章吧。现在去写。不过大家早点睡吧，明天早上再看。
第2443章 求您给孩子一个机会吧
只能剖腹产了！
柳拭眉叹了一口气，道：“她身子差，剖腹产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皇甫令尧见她这么说，拧起眉心，问：“你想出宫去看看？”
如果不是柳拭眉自己刚刚经历了剖腹，这才一个月，身子还没养好，他大概也会赞同她去看看的。
他对自家媳妇儿的医术十分有信心！
皇甫贺没了，杜若怀着的这个遗腹子，是皇甫贺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
若能安全无虞生下来总是好的，对吧？
但这前提是——
不能让他媳妇儿受到损伤！
任何事，再怎么重要，也不能排在柳拭眉的前头！
柳拭眉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了。”
如今她的身份跟以前不同了，在其位谋其政，身为皇帝不能四处乱跑，若杜若是在宫里待产，她还可以去看看，可杜若在宫外。
三更半夜的皇帝出宫，这是要为了她的一时任性，累了多少人？
“杜若那边有阿……”差点又喊出“阿闲”，对上自家狗子那幽幽的目光，柳拭眉不由失笑，道：“有辅政王在，不用担心！”
皇甫令尧这才满意，将她搂进怀里抱住，道：“媳妇儿，怎么爱你爱不够啊！”
敦愚王府。
皇甫厉正在做最后的消毒准备，产房内，女医们已经都准备妥当，只等主刀的人前来。
皇甫玥很是紧张，想要跟进去看，但王府管家李公公阻止了她：“五公主啊，妇人生孩子这件事儿太过血腥，您未婚之身，可不能吓着呢！”
怕劝不住，又拉出了一个挡箭牌：“您看九皇子可不吓坏了呢，咱们可都劝不住他啊！”
皇甫玥朝一旁的皇甫瑾看去。
如今的九皇子，自从不再是中宫嫡子、失去母亲又失去兄长之后，他倒是对怀里那只叫“小灰灰”的兔子依恋特别深。
虽说他也依旧跟皇甫玥感情很好，但皇甫玥早就发现，经过这么长一段时日，皇甫瑾仿佛长大了。
他已经不像那个天真无邪的男娃子，而是开始了少年沉稳。
不算好事，但也算好事吧。
吓坏肯定不至于，但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懂，进去陪产说不定还碍手碍脚，她也只能是在外面候着了。
杜夫人说道：“五公主有心了，还是臣妇去吧。”
当娘的放不下自己的女儿，还是要去好好看着的。
皇甫玥点点头：“有杜夫人陪着，小若心里肯定能好受一些。”
杜若的情况跟柳拭眉那时候完全不同，她这个早产见了红，宫缩强烈与宫口张开，也让她有了可以顺产的条件。
可这时辰过去太久了，一直试图生产，却生不下来。
到了非不可的时候，眼瞧着杜若已经撑不住了，只能祭出最后一招——剖腹。
经过惊心动魄的手术，孩子终于抱了出来。
而杜若已经痛得晕了过去！
不是她的意志力不行，而是她的身子骨万万没有柳拭眉那么强壮，这非人的痛苦她终究承受不住！
杜若昏过去后，祁阳迅速给她施针。
这边，女医捧着刚刚抱出来的初生儿，皇甫厉看了一眼性别，张口道：“是位……”
一旁的杜夫人看了一眼，没让他把话说出口，道：“是个姑娘啊！挺好的！”
皇甫厉：“……”
难怪杜夫人要进来陪产，并且进来后将其他人都屏退了。
如今在产房内的，除了主刀的皇甫厉、主针的祁阳，还有祁阳的助手徒孙舒君，另外还有两名女医，之外的三个伺候的，都是杜夫人带过来的！
原来杜夫人怀着的是这样的心思！
但他没有吭声，低头给杜若做清宫处理。
杜夫人知道，事情掌握在几人手里，而辅政王也好、鬼医祁阳也罢，他们全都是柳拭眉的人！
想要按照她的计划行事，她必须求得几人同意。
所以，她退后一步，跪了下去，道：“辅政王，虽说陛下宽厚仁慈，但大皇子妃生的是前大皇子的遗腹子，是皇家子孙！这孩子若是个姑娘，将来会好过很多，您也一定是明白的。”
她重重地磕了个头下去，声泪俱下：“恳求辅政王全了臣妇这一点私心！”
皇甫厉薄唇紧抿。
前世出身富豪人家，他很是明白越是金字塔尖的人，越是要削尖脑袋汲汲营营才能过得好。
来到大蜀顶着皇甫厉的身份，他也很清楚，要如何做才能够自保。
“辅政王您当年也是遗腹子，想必能够理解，前大皇子留下这条唯一的血脉，若是个男儿，将来他要面对什么！”
即使已经改朝换代了，前皇后曲映蓉得罪过的人到底有多少谁又知晓呢？
不说前皇后，就只说皇甫家内部的……
又有几人能容得下这名正言顺的血统呢？
说是柳拭眉宽厚仁慈，但若将来一时心思不一样了，到时候能容吗？
但杜若生下的如果是个女儿，就不一样了！
祁阳和舒君都朝那边继续忙碌、仿佛一点儿都不受影响的皇甫厉看去，不明白这位爷会做什么选择。
帮助隐瞒？
祁阳是个医道疯狂人，他一向专注研究毒医救命的学术，从不管凡尘是是非非，此时，他也一样不吭声。
但舒君不一样了。
他是太医世家的舒家出身，君臣的观念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更何况，女帝是他的师父！
所以，他十分坦诚地道：“此事，我会如实禀报师父，她是女帝陛下，如何定夺自看她的意思！”
杜夫人愣住。
此时的杜若已经昏睡，她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杜恒何其老辣的一个人，他最是明白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所以，他百般叮咛，让杜夫人安排这一出。
舒君不肯同意，杜夫人朝他的方向跪着，磕了一个头：“舒小公子，求您给孩子一个机会吧！”
“你说给他机会！”舒君有些生气。
尽管他一直都是个面瘫，生气不生气看不大明显，但语气还是很重：“他总会长大，难道你要让他一辈子用这样的身份过活？”
杜夫人自然有自己的说法：“至少……等他有自保能力再说。过上几年，泯然众人了，危险自然也就不再那么大了。”
“你！”舒君不能理解这种做法。
第2444章 怕不是疯了呢
别的也不用想，他只要想想看，倘使自己从生下来就被当做女娃来抚养，他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杜夫人跪在地上，捏着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还想劝说。
这边，皇甫厉开口了：“禀明陛下是必然，但她……会允的。暂且如此吧。”
“辅政王……”舒君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妥当。
皇甫厉转头过来对上他的眼神，道：“欺君之罪，你我承担不起。故而，立刻派人进宫请示陛下！”
进宫一个来回，也是要不短的时间，孩子已经有了落地呱呱啼哭，对外报喜，总是要宣明性别的。
但因为要请示柳拭眉的意思，故而杜夫人对外宣称：暂时情况危急，待大人孩子都平安了，再来报喜。
既然不报喜，自然也就不说孩子性别。
皇甫玥问了一嘴：“杜夫人，这是男娃还是女娃？”
杜夫人抿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五公主莫急。先让大皇子妃安好，再谈其他的吧？”
见她脸上都是作为母亲面对女儿鬼门关的难受，皇甫玥也不好多问。
既然她都不问了，其他人更不会问。
而杜恒与两个儿子，他们都是商量过的，更是不会去说！
皇宫内，因为柳拭眉睡过一个大觉了，此时一点儿也不困。
孩子也已经哄睡了，她便坐在御案前看奏折——看皇甫令尧批示过的那些。
虽说她顶着皇帝的名头，她家狗子不要脸面宁愿做个皇夫，但实际上朝政的事，他处理得是井井有条，而她几乎不怎么管。
大事他都会跟她提一提，让她心里有数，一些小事就都让慕将离把关就成。
她不睡，皇甫令尧自然也在一旁陪着。
柳拭眉有些心疼他，道：“令尧，我已经不困了。但你没有歇息，你去睡吧。”
“没事，我也不困。”皇甫令尧脱口而出。
柳拭眉撇嘴，道：“你只是这段时日都睡得太少了，所以自以为不困。”
想想，这都是为了她。
战事紧张、国务繁忙，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另外还有孩子要照顾、有在钦天监的闺女要牵挂，还有昏迷不醒的她！
尤其是昏迷不醒的她！
看着他眼皮底下的青影，她都不能想象，他这阵子是怎么过来的！
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睛，皇甫令尧愣了愣，道：“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莫不是我变丑了？”
瞧他明显神色紧张，柳拭眉噗呲一笑，道：“你一大老爷们，还怕变丑啊？”
皇甫令尧是理直气壮：“那不是，怕你不喜欢我了吗？”
柳拭眉笑意更深了。
两人说话间，长歌来报：“陛下，辅政王的人送来消息。说是……大皇子妃剖腹产下一子，大皇子妃昏迷过去不能做主，杜夫人做主要把公子当小姐来养。请陛下示下，允？还是不准？”
闻言，柳拭眉一愣，与皇甫令尧交换了一个眼神。
皇甫令尧蹙眉，道：“生了儿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杜夫人想闺女想疯了？”
这不应该是梁家人的做派吗？
但——
转个念，他又忽然明白了！
他猛地看向柳拭眉，道：“媳妇儿，他们这是不是小人之心？咱们是会赶尽杀绝的人么？”
“站在他们的角度，也是情有可原。”柳拭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杜若倘若不是不得不剖腹的话，他们偷偷生下孩子，这个消息怕是都不会送到我们这里来。”
经她这么一说，皇甫令尧也明白了。
杜恒当年参与了构陷孙家的事，虽说后来皇甫令尧知道了，孙家虽然无辜，但孙清与皇甫权的恩恩怨怨，那不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所以，皇甫令尧也没想对杜家赶尽杀绝，对柳拭眉的做法，让杜恒将功补过，然后告老还乡保全杜家其他人，他也是满意的。
但站在杜恒的角度，他不敢轻而易举地相信啊！
“算了，随他们去吧。”柳拭眉做出了决定，道：“他们想要这样做，将来怕是……”
可以想见，一个男扮女装的孩子，心理会如何扭曲！
柳拭眉莫名想到了闵梁王朝的贤王君泽宁！
据说，他就是为了躲避追杀，自幼服药男扮女装，引发了寒骨的后遗症，一遇到湿气重、寒气重的季节，他就会浑身骨头疼。
杜若这个孩子，现在要当女孩来养，将来呢？
皇甫令尧脸色不太好看：“怕不是疯了呢！”
不能活真实的自己，他是亲身经历过的，最是明白那种难熬！
现在，皇甫贺的儿子不能见光吗？
他不是很想同意，询问道：“媳妇儿，咱们不说帮他养儿子，但偌大的皇家，养他皇甫贺的一个儿子，也不是不行，不是吗？”
“我们可以，但他们未必能信得过我们。”柳拭眉叹息道：“随他们去吧，若之后有什么困难，之后再说。”
现在非要表达：我不会害你的。
感觉像是狼外婆对小红帽！
所以，等事情慢慢稳定下来，他们心里自有定数。
女帝的示下送到了产房内，产房终于向外报喜：“大皇子妃产下小姐，母女均安！”
为何说是小姐？
因为前大皇子被贬了，他的遗腹子生下来，若没有皇帝赐下封号，最多也就是皇家寻常的血脉。
若女帝仁慈，赐郡主封号，那又是一回事。
但——
柳拭眉既然知晓这个孩子真正的身份不是女孩，断然不可能赐封郡主的！
一来一回的消息过后，皇甫厉已经给杜若做好了缝合。
祁阳给杜若诊脉，摇了摇头，道：“这身子破损实在是太严重了，怕是要输血啊！”
皇甫厉朝女医看去，道：“问问外头，大皇子妃的兄长至亲，是否愿意输血给她！”
在这个时代，能不做剖腹产他就不想给别人做，也是这个原因！
失血过多，没有应急血袋，也没有现代输血的技术。
光靠他在这里研究出来的，在柳拭眉身上用过了之后，她却昏迷不醒那么长时间，让他始终放心不下，甚至有内疚感。
现在杜若的情况能否稳定，还是个未知数！
产房内说出要给杜若输血，杜钏与杜锡兄弟二人，轮流给杜若输了血。
折腾下来，已经是寅时了。
第2445章 皇甫玦
产房这边都收拾干净，产妇和孩子都已经打理好，天也逐渐亮堂起来。
熬了一晚上没有睡觉的众人，个个面露疲惫，尤其是年纪老大的祁阳。
舒君扶着老爷子，道：“师祖，以后熬夜看诊这种事，就交给徒孙吧，您还是别这么拼命了。”
“嗐，我这不是不干点什么，就浑身不自在么？”祁阳对自己的性子，自然比对谁都了解。
他就不是个闲得住的人！
若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这里有人需要自己的医术救命，他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舒君说道：“人家都说师祖是鬼医，实际上我看啊，师祖您是十足的侠医！”
面瘫少年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等称赞的话，看上去竟然好冷！
祁阳：“……”
他拍了拍舒君的手背，道：“老头子我得去睡一觉啦！熬不住了熬不住了！”
所幸他们就在敦愚王府内，本身祁阳也是住在王府里的，所以说走就走了。
这边有浮生阁的女医过来照料，而刚出生的孩子，则是杜夫人带来的奶娘和丫头负责照料。
舒君也去歇息了。
皇甫厉收拾好了手术工具之后，他看上去倒是精神头最好的那个。
虽然他没有真正干过临床主治大夫，但念书的时候也有过临床经验，对于从医者熬夜做手术、连续工作七八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是有经历的。
他用的皇甫厉的身子是习武之躯，精力充沛，加上他自己从来没有耽搁过，熬上一夜就跟没有熬一样。
他从产房里出来，杜恒还守在外头。
其他人都已经各就各位、各司其职散去了，此时中庭内只有他们俩。
杜恒拱手，朝皇甫厉一个长揖到地，道：“多谢辅政王！”
一谢他救了两命之恩。
若没有会剖腹之人，杜若这一次早产难产，怕是要一尸两命！
二，自然是谢他成全之恩！
皇甫厉没跟他客气，受了他这一拜，之后才道：“你谢……”
正想说“谢陛下吧”，但想了想，是皇甫令尧下旨逼他来的！
他的心情顿时不大美妙，道：“对陛下忠诚，比什么都重要。希望杜相能够明白，陛下宽厚，只要你不作怪，一切都会顺利。”
说完，他也准备回自己的王府休息。
术后有女医观察，这一方面柳拭眉将浮生阁的女医都培养得十分妥当，剩下的事用不上他了。
杜若是天亮了以后醒过来的。
她已经被送到了厢房这边安置，有女医照顾她养伤，自然，还有贴身大丫头如玉。
“皇子妃你醒了！”如玉见到杜若醒来，眼圈都红了。
虽然她不得亲眼看剖腹取子的过程，但光看术后杜若那比鬼还苍白的脸色、那宛若破布一样惨白的气色，也知道她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杜若感觉很痛，浑身的筋骨似乎都在疼痛，但她如同任何一个生完孩子的母亲一样，开口询问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我的孩子呢？”
此时女医在外间，内室只有主仆二人，听她这么问，如玉答道：“小姐在五公主那边，有奶娘照顾，安好着呢！”
“嗯。”杜若见不上孩子，她有些失望。
本来强撑着精神是为了看孩子的，既然见不到，她重新闭上眼睛，问：“是女儿？”
如玉点点头，道：“是啊，原先因为你的情况不太好，所以都没有报喜。等到后面你的脉象稳一些了，产房才报喜出来。”
“我一直以为，我怀着的应该是个男胎。”杜若声音很是微弱，说道：“文斌不在了，若是男儿，可留他一息香火。”
孕妇可能不太在意自己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但或许是有感觉的。
杜若一直感觉自己怀的是儿子，但现在——
生下来是女儿？
可她的身子实在太弱，头晕脑涨的昏天暗地的，也没有想太多，只道：“把孩子送过来，我想看看，也该取个名字吧。”
如玉应了。
按说，取名的事当父亲来做，但这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这种事自然得母亲来办。
不多时，孩子送过来了。
将孩子送过来的除了奶娘，还有杜夫人。
看着新生儿睡着的样子，刚生下来的孩子皮肤有点过红，还有些皱，但自己的娃，做母亲的怎么看都是喜欢的。
杜若笑了笑，精神似乎都已经好了很多。
她抬手，碰了碰孩子的脸，道：“女儿也挺好，远离是是非非。”
杜夫人看着她的笑脸，欲言又止。
但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提议：“杜家门庭养不起皇家血脉，但你身子骨差，还是顾着把自己身子养好再说。孩子先送回娘家，为娘的帮你照看着，你看如何？”
杜若竟然很好商量，立刻答应了：“也好。那以后……就有劳母亲了！”
“说什么客套话呢，这也是我的外孙……女不是么？”杜夫人总有些心虚，但还是将话咬死了。
杜若现在的身子状况不怎么好，这件事以前他们就提过，但她没有同意。
现在木已成舟，倘若她情绪激动起来，怕是会伤着身子。
所以，杜夫人认为：还是等女儿的身子养好一些、精神足一点了，再与她说这件事！
杜若完全不知道母亲心里想什么，她的目光一直放在襁褓里的娃娃脸上，唇角挂着微微的笑意，道：“倘若文斌还在，一定很高兴的。”
提到皇甫贺，杜夫人沉默。
想到自己的女儿后半辈子就是孤儿寡母，就算衣食无忧，但总是势单力薄的……做母亲的难免眼眶发热，却还是强行忍住泪水。
杜若又道：“如今，也只得我这个做母亲的来给她取名字了。其实文斌还在的时候，我有与他商量过，已经想好了，不论男女都叫皇甫珏。但如今……他已经不在了，就叫……皇甫玦好了。”
珏，和玦，都是jue。
但意思大相径庭！
珏的意思是合起来的玉，玦却是有缺口的玉！
其中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想让孩子叫皇甫珏，那是因为皇甫贺人还在，他们心中对孩子自然有美好的愿望。
可如今，缺了父亲的孩子，自然就是不完整的。
所以……
见她这样，杜夫人心里十分难受：“小若啊！站在母亲的角度，我便不当你是皇家妇了。你要振作啊，这孩子的将来还得靠你呢！”
杜若淡淡一笑，道：“她怕是靠不住我了。”
“什么意思？”
后面跟进来的皇甫玥刚好逮住了这个话尾，不解地问。
这边，如玉给杜若将被子拉好，却突然发出了惊叫：“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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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打卡。更了三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