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7章 你不是勤公公，你到底是谁？
身为奴才，金爽表现出来一脸的受宠若惊，在完颜熙那种“你不坐下我能吃了你”的眼神下，她坐在了桌旁。
完颜熙坐在她对面。
金爽身为奴才，当然要狗腿子，立即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这位皇子倒了一杯热茶。
对她这种举动，完颜熙蹙了蹙眉，但没说什么。
他转而说道：“前日本殿与你说的话，把你给吓着了？”
说来说去，还是捅屁股的那点儿屁事儿！
金爽为云贵妃悲哀——你一心想要儿子娶媳妇儿生娃，他却惦记了太监的屁股！
当然，她嘴上很安分：“奴才确实吓着了。不过殿下放心，奴才会忘记的。”
完颜熙对她的说法很不满意，但没有发火，而是说道：“母妃要我选皇子妃，此事，你怎么看？”
金爽当然是道：“殿下已经十八了，您上头的几位皇子，都已经成婚生子，也都封了王。殿下难道就不想封王？”
北齐的皇子是成婚之后才会封王的，至于后面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就看他娶了个什么样的皇子妃！
皇子妃出身比较好，皇子妻族强盛，自然能够水涨船高，获得更多皇朝给的资源。
云贵妃先前一直不着急自己的儿子封王，说白了无非是，她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整个北齐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了，何必争这一寸两寸的？
完颜熙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道：“有什么意思呢？你不可能不知晓，如今父皇不管事，基本都是皇后、或者我母妃说的算。”
金爽：“！！！”
看来，他对朝局是知道的！
那么说，她靠近完颜熙，并非没有收获？
这么一想，她就殷勤了一些，顺着话茬说下去：“可男大当婚，殿下总是要成亲的。”
“目前这些官员的女儿，本殿都不感兴趣。”完颜熙说了实话。
金爽：“……”
她心道：你总不能一直对太监感兴趣的。或者，喜欢男人也没关系啊，不影响你娶妻生子。以你的身份，娶了后照样宠男人不就完了？
完颜熙见她沉默，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不是很会说话吗！”
金爽的表面目的是要劝说他成婚，而终极目标还是要从完颜熙身上找到入口，打探北齐的内幕消息。
所以，她硬着头皮说道：“奴才以为，殿下喜欢男人也无妨。京城还是有不少长得漂亮的少年郎可以供殿下挑选。当然，在那之前，殿下娶了皇子妃封了王，以后要怎么玩，别人也说不得您什么！”
完颜熙明显怔住，显然没想过，她能说出这种话来！
金爽继续道：“当然，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殿下也不要再惦记过去的事，奴才身份卑微，年纪也很大了，伺候不了殿下。”
顶着完颜熙吃人的目光，她一脸的视死如归：“奴才伺候惯了娘娘，也不想伺候殿下！”
这一点，很重要！
她心道：“我伺候不了你，你找别人去。”
完颜熙瞪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本殿是否要成婚，是自己的事，你赶紧滚！”
金爽：“……”
任务失败，她麻利地站起来，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
完颜熙盯着她离去的身影，忽然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我怎么觉着，小勤子跟以前有点儿不一样了呢？”
他想到方才盯着她说话的嘴巴。
对于勤公公的嘴，完颜熙是印象深刻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嘴边有一颗毫不起眼的小痣？
不起眼到什么程度？
如果不是他一直盯着她的嘴瞧，根本不会发现！
他站了起来，正要离去。
不想，竟然看到了方才勤公公坐的地方，有点儿红？
他伸出手指轻轻擦了擦那点红痕，放到鼻尖闻了闻，旋即蹙眉，满心疑惑：“血腥味！”
难道，她受伤了？
完颜熙眯着眼睛，招了招手，一道身影落在他面前，他淡淡说道：“跟上她！”
金爽当然不是什么受伤，她是突然来了月事！
见鬼了！
每次出任务，最怕的就是来月事。
经常是女扮男装，来月事容易露馅儿！
好在这是冬天，她衣裳穿得挺厚，外面的一层棉袍能够遮住屁股。
出了五皇子府，她利落地找了一家客栈。
一番检查后，发现里面的裤子脏了，但因为她放在坐在凳子上是撩开衣摆的，因此外面的棉袍没事。
她急匆匆地用上了月事带，然后坐在椅子上自闭。
怎么办？
她应该服药抑制行经的！
但，常年流浪的生活，加上常年服用各种药物，让她的月事从来没有准时过。
因此她也算不到这一次竟然会提前了这么多天，以至于服药都来不及了！
来北齐之前，她就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很难做，绝对不会顺利。
果然，都来了这么多天了，她还没有任何的进展，反而遇到了阻碍。
直觉，完颜熙会是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以前遇上这种情况，她都是怎么做的？
绊脚石，当然是踢掉了！
可完颜熙……
她不是很有信心能把他干掉。
毒杀他很容易，但想要毒杀皇子之后，一点儿怀疑都不落到自己身上，就有点复杂了。
天已经黑了。
金爽在客栈住了下来，半夜，肚子疼醒。
她的月事不但不准时，而且量还不定。
突然量多起来，小腹跟着隐隐作疼，她感觉自己要废掉了。
这任务还能不能做了？
想到慕将离说，如果实在做不到，就放弃算了。
可她金爽这么多年，靠四处去帮人做卧底讨生活，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挫败？
尤其是，她什么都还没做呢，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却一点儿成果都没有。
好不容易见上北齐皇后的脸了，还没探出来是什么病，也没有搞清楚这个皇后为什么与甘露露口中的不一致。
就这么回去？
她有脸？
但不管怎么说，这几天她肯定不能回宫，在宫里来月事更不方便！
正打算爬起来去换一条月事带的时候，赫然发现，外间椅子上，竟然坐着一道人影！
金爽吓了一大跳，倒抽了一口气。
坐在椅子上的黑影，缓缓开口：“你不是勤公公，你到底是谁？”
金爽：“……”
要命，是完颜熙！
她暴露了！
——
9.22打卡
第2748章 我哥哥叫勤，我叫快，勤快的快！
金爽知道完颜熙会是自己的障碍，却不知道，能够障碍得这样彻底。
她这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呢，竟然就被完颜熙戳破了包子皮！
怎么办？
想到完颜熙是睡过勤公公的，她甚至想要编出一套“我历来就是女扮男装做太监”的故事，都不能叫人采信。
逃吗？
能不能逃得掉呢？
她在斟酌。
这时候，完颜熙把烛火点亮。
摇曳的火光映衬着他那张算得上好看的脸，却显得有几分阴森可怖！
“你不但不是勤公公，甚至还是个女儿身！”
完颜熙张口，唇角勾起一抹阴沉的笑意，道：“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假扮成勤公公在本殿母妃身边想做什么，勤公公被你弄哪儿去了？”
连续三个问题！
金爽脑子飞快运转。
她知道自己狡辩是不可能了，那就只有——
承认！
顺路往前走不通，那不如反其道而行，出乎对方的意料，就能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她果断说道：“我确实不是勤公公！”
张口承认了自己的假扮身份！
这还是头一次任务没完成，就走上这一步。
她简直要恨死完颜熙了！
但现在，容不得她去恨。
完颜熙还在等着她回答呢，以他们目前的距离，她想要毒杀他距离太远了，有点难度。
而靠近……
她还没有摸准合适的时机，当然不能靠近去送死！
她又道：“我洗把脸你再看看我吧。”
果真去洗脸。
完颜熙依然坐在原位，一点儿也不紧张。
金爽想起来那天晚上听到的动静，她知道，完颜熙武功很高！
与多高呢？
她在心里悄悄对比，大概能跟她家混蛋师兄一较高下？
在慕将离的手里，她根本过不了十招，如果慕将离不想放她走，她绝对走不掉。
不过，在慕将离面前绝对吃亏是因为，慕将离用毒的能耐比她强，也太了解她。
在他面前，她就宛若初生婴儿，翘翘尾巴他就知道她要放屁！
可，完颜熙没有呀！
所以，她还是可以试试看的。
她把脸给洗干净了，再朝完颜熙走去，嘴上道：“离得远殿下可能看不清楚，我过去你瞧瞧我？”
完颜熙盯着她，不置可否。
显然，他对自己的武功是很自信的。
确实也有可以自信的资本，毕竟他才十八岁，武力值已经这么高了。
金爽走过去，一路度量彼此的距离。
确定他不会暴起而把她掐死，最后，她站在距离他不到五步远的地方。
“殿下看清楚我的脸了吗？”金爽把那副太监狗腿子的样子，扔掉了。
此时，她略带一点桀骜。
她了解人性，面对完颜熙这种优越感很强的人，他还说出京城官员的女儿都没意思，可见他这个人是喜欢刺激的。
搞不好，喜欢刺激的毛病，都是云贵妃给他塞晓事儿人害的？
搞了太监，走了不同寻常路之后，从此喜欢上了刺激？
而喜欢刺激的人，征服欲都很强。
她越是桀骜不驯，他越会想驯服她，那样就有了其他可能。
果然，这一点她猜对了。
完颜熙一点儿也不介意她的不敬，看清楚了她的脸之后，微微吃惊：“你怎么长得与小勤子这么像？”
“我是他的妹妹！”金爽内心松了一口气，鼓起脸颊，一脸的倔强，道：“你应该知道吧，我哥哥嗜赌如命，前段时间在赌坊里鬼混，之后就出了事！”
这件事，完颜熙当然不知道的。
她这么说，也是故意的，意在试探。
完颜熙果然眯起眼睛，回想自己认识的勤公公。
四年来，勤公公就好像完全不记得当年的事一样，他也没有找过勤公公。
但，偶尔还是会打探一下消息。
似乎，勤公公确实喜欢混迹赌坊？
“他出了什么事？”他问。
金爽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想追查他的死因，便扮成了他的样子进了宫。没成想，这还没几日呢，就被殿下发现、且戳穿了！”
她说的话，除了“我是他的妹妹”这一句外，其他的都是真的。
半真半假，太过真实、自然了！
完颜熙盯着她的脸半晌，似乎是信了。
他又问：“那你查出来什么了没有？”
金爽摇头，一脸的苦恼，道：“我哥哥是个奴才，他的身份很多地方都不能去，我也怕打草惊蛇，只能老老实实地伺候着娘娘，想找合适的时机。”
顿了顿，她一脸肯定地道：“我哥哥不是无端端会招惹仇家的人，他出了事，肯定是熟识他的人干的！说不定宫里有人嫉妒他得宠，想要干掉他也不一定！尤其是……”
她朝完颜熙看去，道：“那个劳公公，他历来与我哥哥不合，我哥哥出事，指不定是他干的！”
为何要这么说？
因为，适当地装傻，而且，傻得理直气壮，能让对方先入为主，认为她真的是个傻的，会放松对她的警惕心。
完颜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她的肯定不发一言，而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金爽答道：“我叫小快！”
“小块？”完颜熙一脸莫名：“这是什么见鬼的名字？？”
金爽理所当然地道：“我哥哥叫勤，我叫快，勤快的快！有什么不妥？”
完颜熙：“……”
无言以对！
他吸了一口气，盯着她这一身男装，蹙眉道：“那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待下去，直到查到小勤子的死因为止？”
“对！”金爽一脸的肯定，就只差在脑门上刻字“我是傻帽”了！
完颜熙嗤笑一声，道：“才几日，你就被本殿戳穿了，难道就不会被其他人戳穿？假扮太监，别说其他人，若让我母妃知道了，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金爽一愣，顿时做出一脸弱弱的、怕怕的样子，警惕地看着他，道：“五皇子殿下要去告发我吗？”
完颜熙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她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求饶道：“殿下求求你不要告发我，我也没想做什么坏事，只是想要查出哥哥死因，为哥哥报仇！等我报仇之后，就算要我立刻去死，我也愿意。”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都红了，泪水就这么滴答滴答地掉落下来。
第2749章 终于抱上了一条大腿
她将完颜熙与勤公公的关系扯出来，道：“原先我还不知道呢，这不是刚刚知道，我哥哥一个男人，还要被你给睡了。你就算不看别的，就那露水之情，也给他一个公道吧？”
完颜熙唇角一抽：“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金爽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在胡说八道？
她一口咬定：“我哥哥虽然没了命根子，但他骨子里还是个男人。他是做奴才的抗拒不了你，但不代表他心里不难受！”
说完，她就“呜呜呜”地继续哭！
完颜熙被她弄得很烦躁，脱口而出：“本殿什么时候说过，我睡了他？”
金爽一愣，道：“你骗我！”
泪珠儿挂在她眼睫毛上，看上去又傻又天真！
完颜熙看了她一眼，无奈抚额，道：“本殿没有那么说，不是骗你的。”
他难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本殿与小勤子，并没有做那等事。只是当时药性所致，我……”
看了一眼这“傻姑娘”，他不太好意思说。
但不说，她又是一脸“我不相信”的样子。
他思来想去，还是说了：“我身上消不下去，是小勤子替本殿消了火。当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方式！”
金爽：“……”
她明白了！
消火暧昧是真的，但不是她以为的捅屁股的那种方式……
完颜熙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又道：“本殿并非喜欢男人，只是小勤子帮了本殿，本殿惦记他这一点好，所以对他难免多一些关注。因此，发现他竟然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很是气愤！”
金爽脱口而出：“那能怪他吗？”
这话，当然是要为自己谋福利的。
能够给她解释这种事，她几乎可以确定完颜熙不想要她小命了！
那么……
既然他不要她死，也就想利用他来达成目的了！
“确实不能怨他。”完颜熙还是很讲道理的，说道：“当初本殿很生气，但既然知道这是母妃所为，如今他都已经不在了，也只能作罢了。”
金爽心弦一松，委屈巴巴地问：“那我……还能用哥哥的身份，继续追查吗？”
“本殿可以帮你查。”完颜熙看她一眼，眼里都是嫌弃：“笨手笨脚的，你要继续去送死吗？”
金爽可不愿意。
她又不是真的要查勤公公的死因，而是要查别的事！
再说了，勤公公是她干掉的，要查到自己头上来吗？
所以，她撇嘴道：“可是娘娘那边……若她知道哥哥没了，应该会挺难过的。”
她瞧了完颜熙一眼，弱弱地道：“而且，我想亲手为哥哥报仇！不想靠殿下的力量。殿下要帮我，我很感激，可我不喜欢这种方式。”
太孩子气了！
完颜熙瞧着她这样子，简直给她气笑了。
他忽然问：“你多大了？”
金爽歪了歪头，道：“十六！”
旋即又解释道：“我是哥哥的小娘生的，同父异母！”
她开始将勤公公的身世扯了出来：“哥哥小时候，我家里很穷，不得已把他送进宫做了太监。为此，大娘伤心欲绝，一直缠绵病榻，十年后病死了。”
“后来，我爹又娶了我娘，生了我。”
“家里有了哥哥的救济，日子就比以前过得好了。”
“虽然哥哥和我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我们感情很好！他对我很好的！”
这些，当然都是她用药逼问出来的。
是事实，乜有一句假话。
随便完颜熙派人去查，肯定能查得到。
非要说假的，只有她这个妹妹是假的。
完颜熙听着她的讲述，还真的有了恻隐之心，道：“罢了，你就继续假扮着吧。若是遇上什么困难，就来找本殿。”
金爽眼睛一亮，笑得开怀：“多谢殿下！”
这不是演的，绝对不是！
因为，完颜熙这是完全相信她的话了呀！
很好，步上正轨！
而且，她以后也可以用完颜熙的关系，为自己谋好处了？
金爽的脑子里仿佛开了一张金算盘，噼里啪啦算着数。
完颜熙站起来了，瞧了她一眼，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哦，我月事来了，肚子疼得厉害。”金爽心情一好，说话的语气也好了不少。
反正又不是什么秘密，说就说了。
完颜熙倒是想起来，白日在水榭的凳子上摸到的那点血迹，竟然是女子经血！
虽然已经洗干净了，但他仍旧有些不自在。
别的不说，纯情这一点，五皇子殿下是真的纯情！
他脸皮子微微发烫，道：“本殿走了，你自己小心些，别泄露了！”
金爽正发愁自己来月事了怕在宫里待不住呢，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怎么能放过。
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殿下，我这两日进宫容易被戳穿，你能不能收留我两日，在娘娘那边糊弄一下？”
完颜熙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拽住的袖子，目光最后落在她脸上。
进宫做太监的男孩子，基本都是眉清目秀的。
勤公公小时候也是眉清目秀，而且做了太监后，勤公公的身形也没有办法长得太过高大，很多地方都不若北齐正常男子那样刚猛。
这个“小快”，十六岁的小姑娘，长得跟勤公公很像，身形也差不多。
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来，竟真叫完颜熙有些同情。
金爽生怕他不答应，连忙又说：“我说实话！娘娘让我出宫，一来是采买东西，二来是游说殿下，让您答应选皇子妃，早日相看合适的、早日成亲的！”
一小姑娘，脸蛋鼓鼓的，虽然脸色有点太白了，但小姑娘的柔美还是有。
她身上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叫完颜熙有些躁动。
他鬼使神差地，不但不恼火，还答应了：“你跟本殿回去，这两日就住在皇子府。母妃那边，本殿会差人去说，是本殿留你的。”
毕竟，如果不是他留的，她是不能在宫外待上几日的。
“多谢殿下！”金爽顿时乐了，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当即吹捧起来：“五皇子殿下貌美心善，将来一定会交桃花运的！”
完颜熙唇角一抽。
他只觉得女子很烦，要桃花运做什么？
再说了，皇家的女人，除了争权夺利，就是争风吃醋。有什么意思？
金爽可不管他在想什么，终于抱上了一条大腿。
她决定：大刀阔斧开干！
——
9.23打卡
第2750章 他眼里只有姑奶奶
金爽住在五皇子府上养月事，量大的那天疼得她死去活来。
好在，完颜熙既然知道她是假扮的勤公公，还是给她行了不少方便，让她安全无虞度过了这两日。
也省得这个阶段她在宫中事情败露的可能，不然，她还要绞尽脑汁去想怎么蒙混过关。
然后，她的量就变少了，又能活蹦乱跳了。
当然，躺着的两日，她也没有完全闲着，脑子噼里啪啦地算计接下来能够利用完颜熙做的事。
白送上门当冤大头，不用白不用。
但是，她不能傻帽地去直接问他，那就只能旁敲侧击。
也不急于一时！
两日后，拎着大包小包的糕点回宫，刚刚放下还没得进献给云贵妃，就听说皇后娘娘那边召见！
云贵妃出来，看见金爽站在中庭内，张口便道：“小勤子，你跟随本宫过去！”
跟在云贵妃身后的劳公公，顿时惊讶地朝金爽看了一眼。
一直以来，内务的事都是劳公公负责的，可云贵妃脱口而出让小勤子跟着去，那岂不是……
这贵妃宫里的权势，要变天了？
金爽察觉到了劳公公的目光，心里打了个突。
得，还是得罪上了。
不过，得罪就得罪了，怕他个蛋！
哦不对，太监是没有蛋的，那也不用怕他！
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云贵妃进入皇后寝宫，这一次，金爽算是见到了北齐皇后醒着的模样。
她陪着云贵妃进入寝殿，只见皇后坐在床榻上，背后靠着厚厚的软垫子，让她能够舒适多一些。
殿中的嬷嬷正在伺候她喝汤。
云贵妃让金爽搀扶着，越过屏风走进去，便走便打招呼：“姐姐，听说你今儿个好些了？”
金爽保持着一个太监应该有的样子，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垂着头。
除了刚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进来后便不曾放肆地朝皇后那边去。
反倒是，皇后朝她这边瞧了一眼，旋即问：“阿霓，你身边换人了？”
云贵妃笑了笑，道：“没换！是小勤子，我过来着急，直接逮着他就过来了。”
皇后好像是放心了一些，不过还是多说了一句：“你这个内侍，长得比那个好看些。”
云贵妃说道：“可不止如此，小勤子与小山子也要更会说话一些。就是……”
她斜睨金爽，虽然话中似乎在表达不满，但嘴里却依旧含笑：“我常年让小勤子跑外头，他啊，不太会伺候人！”
可见，她对勤公公是相当宠溺的。
“哦。你喜欢就行。”皇后低头喝汤。
关于小勤子的话题结束，她开始进入另一个话题：“我这阵子昏睡的时候居多，外间的事，辛苦你了。”
“姐姐说着是什么话！”云贵妃答道：“你我姐妹多年，什么时候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皇后也牵唇笑了笑。
金爽偷偷瞧了一下，看到这位皇后清醒状态下，跟昏睡状态下对比，完全是两种样子！
清醒状态的北齐皇后，可一点儿也不普通！
她是个美人，但皮相看上去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美人，点睛之笔则是在她的眼睛上！
闭着眼睛的时候，因为看不出来她的眼眸，所以会觉得这也就是一个很寻常的美人。
毕竟皇帝的后宫，长得丑的根本没有生存之地嘛！
但，睁开眼睛后的皇后，却有一种惊人的神韵！
美字，不足以形容她。
她的眸光空灵、缥缈，这世间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捕捉她的韵味。
这还是在病中，倘若是精神状态好一些，就更不知道她是何等的人间绝色了！
金爽闯荡江湖，最是了解什么叫做“美人在骨不在皮”。
叫人惊艳的，往往不是一张美人皮，而是……
灵魂！
但……
金爽前后见了两次这位北齐皇后，凭着她在易容术上的造诣，她能够肯定眼前这位北齐皇后，应该没有经过易容。
而她研究骨相，看着也不像是她这种嗑药缩骨的可能。
那么，能够十分肯定的是：北齐皇后，确定不是慕将离所猜测的是大蜀的前皇后孙清了！
这边，云贵妃与皇后的谈话还在继续：“眼瞧着，这都要到三月了，过了三月，姐姐的病就好了。”
“嗯。”皇后一脸慵懒，带着浓重的疲惫感。
她幽幽问道：“外间的事，如何了？”
云贵妃说道：“上次我已经同姐姐说过，大蜀攻占了西魏武都。但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并没有继续西进，而是将精力放在安顿百姓、收服民心上。”
金爽心口一惊：算是说着重点了！
皇后点点头，道：“完颜禄怎么说？”
这个完颜禄，自然便是金爽那天见到的那一个——假冒的北齐皇帝！
云贵妃答道：“他等着姑奶奶的指示呢，姑奶奶一日没出关，他都是不会有动静的！”
提到这个，她眼里充斥着不满：“他眼里只有姑奶奶，何时有过咱们姐妹俩？”
皇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下金爽。
云贵妃接触到她的目光，笑道：“姐姐放心吧，小勤子跟着我快有二十年了，要出乱子早出了。”
因为要做大事，她身边的人，都是做过试探的，不会放任何一个有问题的在自己的宫里。
小勤子呢，她试探过无数次了，要是有问题，她哪儿还敢让小勤子三天两头地出宫？
见状，皇后说道：“还是多注意点好，万事小心。”
云贵妃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她也是要面子的，按说这时候让小勤子赶紧出去，才是正确的举动。
但为了表示她说的话是对的：小勤子是值得相信的。
她没让金爽出去。
见状，皇后也不好说什么，转了话题：“大蜀有了大炮，对北齐来说是相当不利。”
“不错，据咱们的探子回报，大蜀女帝有意要北伐。”云贵妃提到这件事，唇角勾起一抹嗤笑，道：“我一直很好奇，这个柳拭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挺有魄力啊！”
“嗯，反倒是跟咱们姑奶奶有得一拼！”皇后汤喝够了，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要了。
听到这里，金爽心口一惊！
第2751章 定心凝神的药物
这一趟收获，可真的是意外的收获！
按这么说，北齐皇后与云贵妃两人，算是很好的姐妹关系。
但二人的尊卑，未必有皇后与贵妃这样的尊卑关系。
而她们姐妹俩，与假冒的北齐皇帝，算得上同一个等级，都是在为那位“姑奶奶”做事而已！
背后这位姑奶奶，大概才是幕后的终极主谋？
又见云贵妃说道：“这话姐姐痛我说说也便罢了，可千万不能让姑奶奶听到。姑奶奶脾气本来不好，她最厌恶这世上有人与她相提并论。”
“还别说。”皇后表示同意：“姑奶奶这两年脾气越来越火爆，颇有一种迫不及待要唯我独尊的味儿了。”
她捏着帕子轻轻咳嗽了几声，才又继续道：“我看，开春之后，大蜀与北齐的关系肯定要打破。大蜀有大炮，姑奶奶有没有说，要如何解决？”
“打就打吧。”云贵妃一脸的不以为然，道：“咱们的主要目标，在柳拭眉身上。南吴那边，可以动起来了。等南吴到手，就送柳拭眉上路。一切水到渠成！”
金爽站在一旁，继续做背景板。
但她心里是惊骇的！
所以说，他们这一群人，根本就不在乎人命、不在乎百姓流离失所。
他们只有一个终极目的：把四国天下都拿在手里！
而且，他们选择了一个很聪明的做法：让大蜀对付西魏，然后把南吴收入囊中，紧接着，内部分化大蜀，把女帝柳拭眉干掉。
只要柳拭眉死了，他们要南下就容易得多。
这样，北齐就能够完成一统天下的状态！
但即便听到了这样惊人的消息，她依旧是面无表情，一板一眼的勤公公！
皇后却有些忧虑：“话不能说得这么满，这个柳拭眉一路从声名狼藉的柳大小姐，走到如今的地位，若不是真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但她也是个女人！”云贵妃在这一点上很是自信：“尤其是，一个耽于情爱的女人！”
她继续说道：“真正的强者，应该是咱们姑奶奶那样，不将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放在眼里，相反，这些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仰望着她！那柳拭眉有弱点，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这话不假。”皇后也是病得昏昏沉沉的，她询问道：“所以，姑奶奶的意思是？”
云贵妃说道：“姑奶奶说，她自有安排。而这件事，已经安排上了。”
皇后蹙眉，对她的神秘兮兮表示不满：“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云贵妃笑了笑，道：“那不是姐姐还要昏睡一段时日吗？过了三月就好了，到时候姑奶奶也出关了，你也不用昏睡了！”
之后，她们便在聊南吴的内政问题，还有姐妹二人对完颜禄的不满。
金爽在一旁默默听着，等着云贵妃说要回宫。
回去后，云贵妃说是，要看看小勤子这一次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金爽则说要去小厨房那边取。
拎着食盒出来的时候，果不其然，得来了劳公公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金爽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是冲他一笑。
看着云贵妃已经被嬷嬷搀扶着进内殿了，她赶忙将手里拎着的食盒，匀了一个出来递给劳公公。
“这两日，小弟在殿下那边办差，公公独立伺候娘娘，辛苦了！这是小弟的一点儿心意，还望笑纳！”
劳公公蹙眉看着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炫耀你得以接近五皇子殿下？”
“没什么意思。”金爽看了一眼四下，突然凑近了劳公公，小声说道：“我今日八成是要经常去皇子府那边，那么，娘娘这边，就全靠你啦！”
劳公公不明所以。
但金爽却拎着其他食盒，进入殿内。
他提着手里的食盒，毕竟是给云贵妃买的东西，让人看见他截胡了不好，赶忙提着回了自己的房里。
打开食盒一看，里面竟然有一锭金元宝！
十两金子！
“出手这么阔绰？”劳公公心里疑云密布：“小勤子这是在讨好我？收买我？还是想做什么？”
这边，劳公公怎么想的，金爽不在乎，也大概了解。
她当然是故意的！
不去示好，又怎么能让劳公公打消对自己的敌意？
她只想打探消息，完成慕将离交代的任务，可不想费力去玩争宠的勾心斗角把戏。
所以，能够收买就收买咯！
不管劳公公想什么，在她故作疑云下，至少短时间内劳公公大概是拿不定主意的。
那就能为她争取时间！
慕将离的意思是：尽可能多的打探消息，但最好能够打探出来北齐皇后的怪病到底是什么！
所以，金爽现在的目标当然是这一点——
查出那个病！
方才在皇后的宫里，她大概观察了一下，闻着皇后服用的汤药上，实在是摸不清那是治什么病用的。
那好像是……
定心凝神的药物，好像是安神汤？
皇后病成这样，时常进入昏睡状态，按说应该要吃一些治病的药，为什么还要喝安神汤？
这就是一个很大的疑点了！
而金爽又不能问别人，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
她心道：“罢了，反正三月十五之前，我要是还查不到根底我也回去了。到时候，把我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他，让混蛋师兄自己操心去！”
拎着食盒，金爽来到云贵妃面前。
小碟子一个一个地摆放在桌面，云贵妃捏着银筷子开始品尝，边吃边问：“你这几日在熙儿那里，可有什么进展？”
金爽答道：“奴才不敢直接说，只能是暗中试探。殿下的脾气，娘娘也是知晓的。若奴才太过大胆，他怕是不给娘娘面子，也要掐断奴才的脖子哩！”
这话倒是不假。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
云贵妃叹了一口气，道：“你再努力努力，不用逼得太紧，慢慢来就是了。”
金爽正要应“是”，却又听见云贵妃接着说：“左右，这北齐的江山肯定轮不到他来继承。其实本宫觉得，还是他怎么做开心，就让他怎么去吧！但这……十八了也不娶亲，说出去总是不好，小勤子啊，你说是不是？”
第2752章 这等互相制约的关系，让完颜熙很安心
金爽：“……”
她的关注点几乎全部都在“北齐的江山轮不到完颜熙继承”这一点上！
但好像也正常？
听方才云贵妃与皇后的意思，分明是那位姑奶奶——不耽于情爱、眼里没有任何男人、唯吾独尊的姑奶奶，想要一统天下，做天下霸主？
当然，这只是金爽的猜测。
“娘娘所言极是。”“勤公公”尽心尽责地道：“殿下心里也是有数的，可能就是因为这点，他才会任性不想娶妻。不过呢，男大当婚，当他开始感受到女子的软玉温香，这以后自然就想了。”
“但本宫这几年送去他那里的女人，都被他丢了出来。”云贵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上心的。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糕点不甜了，说道：“小勤子，本宫把这任务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你能劝得熙儿成亲，本宫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大内总管都能把你送上去！”
金爽自然是做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连忙半跪下来，道：“奴才多谢娘娘美意！”
但其实，她内心哔了狗！
她一点儿也不想老是跑去完颜熙那边，而是更想留在云贵妃这里，多刺探皇后的事！
可，云贵妃交代下来了，她不去做，当然也是不行的。
于是次日，她又来到了五皇子府。
拎着云贵妃让她拿出来给完颜熙的一堆好东西，她心里恨不能直接给完颜熙下点药，让他多睡几个女人。
男人嘛，在女人的方面总是食髓知味的。
有一就有二，总会上瘾的不是？
但，也就是想想。
暂时不宜躁进，以免坏了大事！
“你怎么又来了？”完颜熙见到金爽，便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
金爽已经将东西都交给皇子府的管家了，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她还要做出一副“奴才相”。
此时闲杂人等被屏退了，她就没有那么恭敬了，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我也不想啊，娘娘让我出来。”
许是都掌握了对方的一个秘密，彼此就是好朋友了，完颜熙也不介意她的无礼，看了她一眼。
他说道：“又让你来劝本殿选妃？她不累？你也不累？”
“累我也得做啊！”金爽打开了自己留下的盒子。
她不挑食，什么都吃。
这只盒子里的，全都是卤味。
打开了食盒，将卤水鸭货都取了出来，她朝完颜熙招了招手，问：“殿下，你吃不吃？”
完颜熙：“……”
这什么玩意儿，叫他去吃？
身为皇子，他从来没吃过这种毫无形象的食物！
但，尽管脸上表达了不满，他的身子却很诚实，朝她走过去。
两人洗过了手，开始啃那些东西。
完颜熙本来不太愿意吃这些，但见金爽吃东西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看着她吃东西，给人一种感觉：她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我要是不吃上一口，就错过了全天下！
不知不觉，他也不嫌弃啃鸭爪子没形象了，吃了不少。
金爽一边啃骨架，一边问：“殿下，要不……你干脆随便选一个成亲交差算了？反正只要娘娘那一关过去了，就没事儿啦！”
“娶亲这么大的事，要一辈子面对的女人，本殿为何要随便选一个？”完颜熙不喜欢这种说法。
金爽甩出了一个钩子：“虽说我不太懂国家大事，但……在娘娘身边，多多少少也是明白一点。”
她将手里的骨头丢在一边，眼里都是八卦的兴味：“殿下想必也很清楚，北齐的江山以后是要交给谁的？”
完颜熙一怔，旋即蹙眉！
“你好大的胆子！”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外头，确定没有人敢偷听。
而且，金爽说话很小声，又是凑到了他面前鬼鬼祟祟说的，外头的人应该是听不到。
他这才放心一些，瞪她一眼：“不怕掉脑袋！”
金爽嘿嘿一笑，道：“胆子不大，我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顶替哥哥进宫伺候娘娘了，不是吗？”
她嘀嘀咕咕道：“毕竟，做这件事我可是孤立无援，成就成，不成我就死了！”
听她这么一说，完颜熙的心陡然一软。
也是，这一小姑娘，说她胆子大，那是真的贼大。
她为何胆子这么大，说白了不过是为了她哥哥死得不明不白而已！
心里这么想着，他说道：“朝政的事，你千万不要多嘴。不管我母妃多么宠你，都不能多说一个字。明白了吗？”
“殿下是在教我在宫内的生存之道呢？”金爽眼眸灿亮，一脸感恩、崇拜地看着他。
这种眼神，对完颜熙来说非常受用。
完颜熙看了一眼，差点被她漂亮的星眸亮瞎了眼睛！
他赶忙收回目光，道：“看在小勤子的面子上，帮你一把吧。”
“殿下可真是个大好人啊！”金爽的眼睛更亮了。
宛若下一瞬，她就能为他的这片好心去死似的！
完颜熙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若惹恼了我，我照样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这话，金爽是信的。
从她的观察看，这人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之所以对她有所包容，还不是因为……
他太孤独了！
人性如此：心里守着一个秘密很多年了，又是难以启齿的秘密，他其实是希望有人能够分享，但又希望那个被自己分享的人，绝对不会暴露出去！
而他却发现，勤公公忘了、或者不当一回事。
本来，他很愤怒。
可这下又发现，勤公公死了，勤公公的妹妹顶替了这个身份。
这下好了，秘密不但可以分享出去，而且他还掌握了这个“妹妹”的秘密——冒名顶替掌事太监，是杀头的罪！
这等互相制约的关系，让完颜熙很安心。
对她，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包容。
只要她不触底，想必她是能够在他的底线范围内矫揉造作的！
不然，他也不会下意识改口自称“我”。
但，若是惹毛了他，他就绝对不会看什么秘密的面子，肯定会把她弄死的！
可，心里知道归知道，金爽脸上还是一脸恃宠而骄的笑意，道：“殿下人这么好……哦不对，应该说，殿下对我这么好，我又是做什么坏事，殿下怎么会杀我呢？对吧！”
眉清目秀，笑面如花！
完颜熙看着她，突然感觉：这小姑娘笑起来真甜啊，不但胆子大，还是鬼灵精一个！
比那些官宦贵女，要有意思多了不是？
金爽一边吃着，脑子却在快速运转，觉得气氛不错，不动声色地抛出了一个问题：“我昨儿个，跟着娘娘去皇后娘娘那边了。”
听到皇后，完颜熙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金爽看在眼里，心道：“有戏！”
——
9.24打卡
第2753章 总觉得皇后是两个人！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问：“殿下怎么突然这么凶？我没说错什么话吧？”
完颜熙见她一脸怕怕的样子，下意识安抚了一句：“没事，不是冲你。”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刚刚还说这小姑娘胆子大，他也明知道她胆子不小。
能被他吓到，不可能！
可安慰的话，顺口就说出来了。
金爽捏着手里的鸭翅膀，吃着也不香了，蹙眉问他：“殿下难道是不喜欢娘娘与皇后娘娘来往？”
完颜熙的脸又沉了沉。
他哼了一声，道：“也就我母妃那种傻子，才会相信皇后对她真心真意，为了这点认知，就去做了别人的刀子！”
“我母妃这些年把控后宫，手段强硬，得罪了多少人？”
“皇后倒好，自己神秘兮兮的躲起来，好处都让她得了，血雨腥风都是我母妃来承担！”
面对“小快这个姑娘，与她一起说话，气氛是真的好，他想也不想便把心里藏了很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金爽尽量不去提醒他。
她心道：他对云贵妃虽然脾气很差，表面上关系也不大好，但实际上当儿子的还是孝顺的！
“怎么？”完颜熙说完后，没得回应，转头过来看她，问：“吓着了，一句话没有？”
金爽放下了鸭翅膀，捏着帕子擦手手，慢慢说道：“皇后娘娘病得好像很厉害，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我进宫的日子短，是不太明白，她获得了什么好处？”
她面上是一片茫然与无知，问：“殿下，要是能告诉我、让我避开为难的事，你就和我说说。但是知道太多下场很惨的，不是为了保我小命的事，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她这说话相当有意思，完颜熙竟然被她逗笑了。
笑完后，想起来那些破事儿，他叹了一口气，道：“跟你说呢，也无妨。既然你知道知道太多可能小命不保，那你就记住了，千万不要说出去。”
“哦。”金爽一脸的“我很怕怕”。
完颜熙也不想吃了，将手里的骨头丢在桌上，捏着帕子擦手。
一边低头擦手，一边说道：“你见过皇后几次？”
“大部分时候，我没能跟在娘娘身边伺候，所以也就只见过两回。”金爽知道，他不会无端端问这种问题。
所以，她的回答也很老实：“一次是皇后娘娘昏睡的时候，另一次便是这两日她醒过来的了。”
“正好。”完颜熙点点头，又问：“你有没有发现，她在昏睡的时候，和清醒的时候，是两样的？”
金爽瞪大眼睛，眼里都是“原来如此”的恍悟，道：“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完颜熙说道：“她一直如此。昏睡的时候，看着就是个很普通的人。这后宫里美人多的是，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当她醒着的时候，那双眼睛仿佛带着钩子。”
“便是这眼神的不同，给人一种感觉，她也算得上国色天香。所谓的六宫粉黛无颜色，便是如此了。”
金爽很是吃惊：“没想到，殿下对皇后娘娘有这么高的赞誉？”
六宫粉黛无颜色，这是何等的天娇！
她心里寻思着，在大蜀她见过什么样的人，能有这等灵动？
或许，只有柳拭眉吧？
柳拭眉何止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在她面前，男人都相形见绌！
完颜熙一脸的嫌弃，道：“我可不是赞誉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从这一点上，看得出来殿下堪为人上人！”金爽也是实话实说地称赞了一句。
可不是吗？
一个人能够排除偏见，去对另一个人发出十分公平公正的判断，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她的称赞，让完颜熙很是受用。
他的心情又好了许多，转头看她，问：“你觉得，本殿为人不错？”
“那是自然了！”金爽绝对不是虚言，如实说道：“虽然说吧，有着身为皇子的傲气。但殿下你是个大好人啊！”
完颜熙噗地一笑，她的说法显然取悦了他。
他感慨地道：“除了你，也没人真心诚意说本殿是好人了。”
眼瞧着话题跑远了，金爽又给扯回来：“那皇后娘娘的病好生奇怪！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有这么奇怪的病！”
“你才多大？”完颜熙轻笑，道：“你才十六岁，见过多少病症？”
金爽也不好说“老子药宗出身，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她老老实实地扮演十六岁的“小快”，一脸懵懂地看着他，问：“那是怎么样一个情况，说得好像你就知道似的！”
旋即，又嘀咕咕一句：“你也不过才十八，比我大得了多少啊？”
这副幼稚小气的样子，看在完颜熙眼里，全都是可爱。
他说道：“但至少皇后这么多年来的病，我一直都看着。虽然这几年我很少与她面对面，但以前我还没有出宫开府的时候，是住在宫里的。也就经常被我母妃带着去中宫，见的不少！”
“然后呢？”金爽拖着腮帮子，听得极为认真。
当有人认真听自己讲述的时候，内心的满足感是难以言喻的。
完颜熙内心很孤独，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倾诉的机会，难得有个人可以诉说，他倾吐欲很强。
也很喜欢这姑娘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眼神！
他说道：“我小时候见着她病中的时候，完全是两样的，很是奇怪。为此，不止一次问过母妃，这是为何？”
说着，他朝金爽看去，问：“你知不知道，小孩子懂得虽然很少，但他们的眼睛看东西，都看得很真？”
“哦，以前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金爽自然是要扮演五皇子殿下的小迷妹了！
有忠实粉丝的听众，完颜熙也讲得很起劲：“我年幼时候，总觉得皇后是两个人！”
听到这话，金爽不由一愣，失声问道：“两个人？怎么可能！”
但，完颜熙一本正经，神情还很严肃，道：“对！我有这样的疑问，就去问母妃了。我直接问的是，为何看起来是一个人，可此一时与彼一时，却感觉自己面对的并非同一个！”
金爽瞪眼！
第2754章 被摇床的声音折磨了一宿？
这可太神了！
她身为雁行山大宗师的徒弟，虽然不是最受宠的那个，在本家还经常被其他师兄弟欺负。
如果没有慕将离的照拂，她可能都长不大！
但——
大宗师对于教习医术这件事，是很公正的。
每当有什么疑难杂症需要会诊，都会将所有徒弟带上一起观摩。
金爽是个医痴，也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奇怪病症，跟着慕将离一起研究过不少。
可她从未听说过，有这种……
她脱口而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一个人的身子里，住着两个人？”
这话，是她胡扯的。
不想，完颜熙却一本正经：“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是你这么想的而已，实际上……不会吧？”
金爽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她一脸的质疑，完颜熙有些生气了，怒道：“我说是就是，怎么，你不相信我？那我不说了！”
金爽连忙道：“不不不，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只不过……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你证实过吗？”
倘若真的是完颜熙所言，那她的任务应该算是差不多可以完成了？
那不是身子上的病，而是……灵魂上的？
这事儿，得请大国师来收鬼啊！
完颜熙摇头，道：“母妃算是很宠我，小时候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心里有疑问，便直接去问母妃，皇后是不是身子里住着两个人？不然，怎么能够完全不一样呢？”
想了想，为了说服金爽，他又补充说道：“还有一点，你是没有见过清醒状态下的两个样子！”
他说道：“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冬日。冬日的时候，皇后基本是两种样子。”
“有时候看见她，是那个平平无奇、一点儿也不叫人惊艳的皇后。甚至，她还有些唯唯诺诺，在我母妃面前，都有些气弱。”
“但有的时候，她又是那种眼睛仿佛带着钩子，能够摄魂的样子。”
“通常在这种时候，我母妃在她面前，都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金爽忍不住插话：“那冬日过后呢，她又是什么样子？”
完颜熙说道：“冬日过后，她就一直都是那个满眼都是算计的样子了！”
金爽无法形容自己内心里的震惊！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她是相信完颜熙不是欺骗自己的，因为，从完颜熙的眼里，她看到了同款疑惑！
“就因为这个，你讨厌她？”她抛出了一个引诱性的问题。
完颜熙摇头，道：“我不喜欢她，主要还是因为平日里，我母妃对她那叫一个虔诚，嘴里喊着姐姐，但几乎是把她当做神一样看待的。”
“她对我母妃，也是颐指气使。”
“但是，令我最厌恶的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金爽顺着话直接问。
完颜熙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像是狂风骤雨即将来临似的！
他冷冷地道：“皇后她……与其他男人不轨，有奸夫！”
金爽瞪眼，感觉头顶上有一群乌鸦飞过……
她有点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的？总不能她偷人被你看见了吧？”
“不错！”完颜熙的回答，出乎金爽的意料：“我小时候贪玩任性，有一次被我母妃给打了。然后我躲起来，为了不让我母妃找到，我躲去了皇后寝宫！”
说到这件事，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那时候，我大概十岁？正想着要躲在什么地方，让母妃一阵好找？结果听到外面有声音进来了，我想也不想，钻进了床榻底下！”
“然后……”后面的事，金爽已经能帮他接下去了：“你就被摇床的声音折磨了一宿？”
完颜熙扫了她一眼，对她的说法十分不满！
他冷哼，道：“我那时候都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还是听到他们的谈话，才知晓的！”
“那你怎么不去告发她？你不敢？”金爽感觉这宫闱秘闻可真是劲爆了！
嗯，回去后，得跟混蛋师兄说：一件事要一千两金子！
完颜熙哼了一声，道：“不是不敢，而是……从他们的对话里，我怀疑我父皇已经被他们控制了！”
金爽蹙眉。
不得不说，这位五皇子殿下，真不是个差的！
很聪明啊！
完颜熙继续道：“因此，我把这个猜想告诉了母妃，结果被母妃痛打了一顿，警告我以后不准胡言乱语。很多事，不是我能扛得起责任的。”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准去中宫了！”
“后来，我见着皇后的机会也非常的少。尤其是我出宫开府了之后，一年也见不着她一次！”
越说下去，他脸色更臭，道：“我就知道，这些事我母妃也知情。既然知道我管不了，后来干脆就不管。反正北齐江山以后也不会是我的，我好好做我的皇子，逍遥快活就完了！”
金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不喜欢女人，不想选妃的吧？”
完颜熙一顿：“……”
还别说，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只不过，这并非全部！
他冷哼一声，道：“任何一个男人，被摁着跟自己看不上眼的女人学那种事，都会吐一辈子的好吗！”
金爽恍然。
也对。
男人嘛，本性好色是真的。
但是，但凡有点本事的、自持身份的，挑女人嘴还是很刁的。
有些人喜欢胸大，有些人喜欢腰细，有些人喜欢臀肥。
总归之，各有各的喜好。
男人还都喜欢征服。
而内宫给皇子安排晓事儿人这种事，代表着他们是被调教的那一个。
严重的，弄得一辈子不举，阳痿早泄，都有可能！
金爽是个学医的，对这种事不要太了解！
完颜熙瞪着她，道：“你怎么不说话？本殿告诉你这些，你要是说出去一个字，舌头都别想要了！”
“哦。”金爽做了一个把嘴巴缝上的动作，又问：“那皇后娘娘这到底是不是病呀？”
完颜熙哼了一声，道：“怎么不是病？就是脑子有病！”
金爽：“……”
得，在完颜熙这里，对皇后的病，大概也是这样的认知了吧？
那她怎么办呢？
是拿着现在的消息回去，跟慕将离商量了再来，还是继续打探？
金爽感觉，这其中的谜团还有很多。
看来，她还是要继续努力啊！
揣着疑问回到宫里，竟然发现，劳公公坐在自己的房里。
金爽心里咯噔一下！
——
9.25打卡
第2755章 搞定劳公公
“劳公公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了？”
金爽脸上熟练地摆出笑容。
客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敷衍虚假。但这又不是对完颜熙的那种亲近感的笑。
因为，劳公公是个太监，而他与“勤公公”共事多年，要亲近早就亲近了，用不着等现在。
“勤公公。”劳公公是一个比较严肃的人，他也不多话，直接将先前金爽给他的拿定金元宝给拿出来放在桌上，道：“无功不受禄，这应该是你好久的积蓄了，自己留着吧。”
金爽看了一眼，问道：“劳公公是专门为了这锭金子，在这里等我的么？”
她看未必。
果然，劳公公直截了当地说道：“不止。还有一件事，想勤公公为我答疑解惑。”
“劳公公请说。”金爽走到桌旁坐下。
太监的房里，是没有过多家具的。
他们这种身份的太监，能够住单间，已经算优待了。
一张八仙桌，配了两把椅子，加床铺，几乎就是全部。
劳公公坐了一把椅子，金爽走过去，坐在他隔壁。
他说道：“你我在娘娘身边伺候，都已经有二十年了。”
直接进了开场白：“多年来，咱们虽然也没有交好，但好歹也没有交恶。你管外务，我管内务，井井有条。”
“对啊。”金爽一脸的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相对劳公公的严肃，显得金爽特别吊儿郎当。
劳公公看了她一眼，道：“但最近，你是不是在娘娘面前邀功太过，有些过界了？”
金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吐出一句：“劳公公是不是认为……我想取代你的地位了？”
劳公公脸上一僵。
他心里肯定是这个意思，但话并不难说得这样直接。
金爽笑了笑，又道：“不用这么紧张。劳公公你放心好了，我对你的地位不感兴趣。也就是吧……娘娘近段时日交给我一些秘密的任务要去做，你没发现我出宫的时间都多了吗？”
“哦？”劳公公在宫里做事多年，如何不明白，一旦把“秘密”俩字挂上，最好别问了！
金爽继续道：“我没有对劳公公的任何敌意，取代你的位置更是从未想过。毕竟……咱们在贵妃娘娘的宫里，已经没有什么上升的可能了。我将你弄走，你把我干掉，彼此不过也就是平移而已。你觉得呢？”
这番话，说得十分在理，且入心！
劳公公这么一想，确实如此。
他们俩都是掌事太监，在云贵妃那里，是平起平坐的。这时候他伺候内务，接触主子的机会更多，得到赏赐的机会更多一些。
当然，出事的可能性，也要高一些的。
勤公公实在犯不着争夺他的地位！
“我送金子给你……”金爽将桌上的金子往劳公公面前推了推，道：“其实就是表达友好。请劳公公放心，我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要尽心尽力为娘娘办事。担心你对我有什么不太好的想法，送上一点诚意。”
劳公公盯着眼前的金子。
十两金子，可不是一点诚意！
那是很大的诚意！
正因为如此，他才认为自己一定要过来问清楚。
金爽又道：“你且拿回去。比起伺候内务，我更喜欢外务。我不熟悉娘娘与人打交道的习惯，也不了解其他各宫主子，一不小心出了错，就是个死。这一件事，还是劳公公比我更能胜任，你说呢？”
她说得太直接了！
主要也是因为，她丝毫不想浪费心力在应付一个太监上面。
跟着云贵妃固然会有更多见着皇帝皇后的机会，但……
也限制她进进出出。
想要出宫给禹璘小师弟报平安，到时候对她来说都是麻烦！
她怎么可能想要劳公公的位置呢？
劳公公听她说了这么多，原本有怀疑的，此时也被说服了。
他将金锭朝金爽那边推过去，道：“那你也不必送这个给我，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好。”
“那就当是……”金爽面带笑意，道：“你我关系更进一步的一点诚意而已！”
她又把金锭推向劳公公，道：“咱们兄弟以后是自己人了，互通有无，更好侍奉娘娘，不是吗？”
多年来，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但此时勤公公突然突破了两人的关系。
劳公公眯起眼眸，问：“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大概……”金爽叹了一口气，道：“年纪越来越大了，咱们在宫里见的风云变化也越来越多。在宫中看见朝不保夕的事儿太多，我心里越来越觉得，无依无靠是不对的。”
她夸张地叹息，朝劳公公看去，道：“而在宫中，本该守望相助的你我，关系却一直不怎么好，这更不利于你我长存。故而，我改变了想法，无论如何，就让我先低这个头，对劳公公你示好，以求长远发展。”
末了，她又问：“劳公公，你觉得呢？”
反问，将问题抛给对方，带对方进入自己的思维路线上。
这是一个废柴好的做法。
劳公公果然顺着她的思路去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道：“你说的在理。”
顿了顿，又道：“希望你真心诚意。你若欺骗了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他站起来往外走。
金爽连忙跟着站起，将金锭拿在手里追上去，迅速塞进劳公公的手里，道：“这样，慢走不送啦！有机会我整点下酒菜，咱们哥俩喝点小酒！”
将劳公公推出门，她直接把门给关上！
劳公公便失去了把金锭还回来的机会，拿着这锭金子，他莫名有种感觉，好像自己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似的！
这勤公公突然改变态度，当真只是因为……
想要把两人关系搞好？
而不是，有其他目的吗？
劳公公暂时不能确定，但也只能先相信勤公公！
金爽打发了劳公公，心里则是在盘算着，其实，跟在云贵妃身边的劳公公见过皇后的次数肯定很多。
听说的秘密，肯定更多！
要怎么样才能不打草惊蛇，又能撬开劳公公的嘴，获得有用的消息呢？
三月初三日，大蜀帝京。
比起北齐京城，大蜀帝京的天气，确实暖起来了。
第2756章 张大人，我说话这么好笑吗
柳拭眉换下了夹棉的厚重衫子，穿得厚料子不加棉的衣裳，显得身形没有这么臃肿。
雨水逐渐多起来。
今年，柳拭眉比任何时候都要关注春雨，因为：“今年的春种，应该各处都顺利吧？”
雨水如期而至，春种应该没有发生什么问题。
但古代的农事基本是看天吃饭，老天爷赏饭吃，一切就顺利得很。
天公不作美，不管旱涝，对老百姓都是天大的灾难！
尤其关系着今年的秋收！
能不能顺利打下北齐，成功统治西魏，今年的农事特别重要。
坐在面前跟着女帝一起议事的，有大国舅、杜相、户部尚书，另外还有——
张怀！
怎么说张怀的存在呢？
身为张阁老的嫡孙，张怀具有得天独厚的入仕优势。
然而，他自己对于入朝为官是兴趣缺缺，一心四处游历。
甚至于，他不惜自毁前程，屡屡从殿试上找借口逃脱，本有三甲之才的他，如今却只是个进士。
但是，殊途同归，被自家长辈坑了，从去年接下了慕将离手中的兴修蜀河人工渠的任务后，踏上了钦差大臣的路，一去不复返！
这不，从南吴回来后，他正打算趁着雨季的时候去验收蜀渠，还没能出发，女帝又召唤他进宫。
可想而知，不会是什么好事！
柳拭眉的问题，他最有发言权：“臣下从南吴回来这一路，有特别留意各处的春种。”
张怀虽然不愿在朝为官，但张家人心系百姓也是家族传承。
他这一路回来，并没有快马加鞭直接往帝京赶，而是一路从南到北，四处观察了当今大蜀最重要的事——农业。
没有农业的支撑，战事就不可能顺利！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从南吴要来了一些粮草，张怀更关心今年的春种秋收。
因此，柳拭眉提出的问题，他回答得正好：“各处的春种都已经开始了，雨季也都很顺利。可以说，托陛下洪福，今年的开年算得上风调雨顺。”
“那就好。”柳拭眉点点头，又道：“春种顺利了，便得考虑度夏。夏季容易干旱。”
她说道：“朕这几日翻阅了大蜀各地容易发生旱灾的地方，专门将这五个郡城翻出来研究了一遍。”
她这边说着，墨儿将誊写好的资料发放下来，给每一位“与会人员”！
这种做法很新鲜，自然是柳拭眉从现代带来的。
甚至，她还命人置办了一张长桌，单独在御书房隔壁开设了一个会议室，可以容纳二十个人同时在里面议事。
很是新鲜，但确实方便。
撇开了君臣那一套礼仪，每个人都能坐下来参加会议，但女帝依旧坐在龙椅之上，彰显着举世无双的尊贵。
众人看了卷宗，上面仔仔细细地写着这五个郡城在五十年内，发生过的旱灾状况。
见大家看得差不多了，柳拭眉询问道：“朕以为，天灾人祸固然不可抵抗、不可避免。但，以防为主、防治结合，应当作为基本准则！”
“夏季尚未来临，但我等已经给这些容易发生灾祸的地方，都列入了重点防备中。”
“春日蓄水，夏日旱灾一来，开闸放流。”
“如此一来，不说能够尽数拯救旱情，但也可以适当缓解。”
“地方没有灾情，旱涝保收，朝廷赋税自然能够顺利征收。”
“粮税收上来，镇守过门的将士们才能够吃饱穿暖。”
“这一系列，都是连锁反应。”
墨儿又分发了第二份卷宗，顺着柳拭眉的话，说道：“各位大人，这是陛下整理出来的，容易发生洪涝灾害的郡城。”
“跟旱灾多发区一样，陛下都已经做好了初步的构想。”
“只待有一位钦差大人，专门负责这件事。”
还别说，这些资料都是墨儿誊写的。
柳拭眉命人把资料寻找出来，自己大概看了一眼，教了墨儿如何打理。
墨儿聪明，一学就会。
此时，虽然是奴婢出身，但她如今已经是三品女官，也算是有了施展长才的用武之地！
她将旱涝多发区的详情侃侃而谈，并且把柳拭眉所重视的兴修水利也给一一做了说明。
没有丝毫怯场，甚至神采飞扬。
柳拭眉对她的表现很满意，省了自己多费唇舌。
等墨儿讲完，柳拭眉问：“你们觉得如何？”
张怀知道，这个钦差大臣的帽子，无非又落在自己身上了！
他干脆主动“请战”：“启禀陛下，臣愿意领旨去办这件事。”
全国范围的兴修水利，意味着他今年的一年都别想在帝京待着，几乎都是在外面东奔西跑了！
张阁老对孙子的上道很满意，心想：张家的老大难，可算是安顿好了。女帝知才善用，怀儿确实适合做这样的事！
于是，一锤定音。
会议散了，柳拭眉对墨儿说道：“墨儿你留下来，若张卿有任何不明白的，你给他解释清楚。”
留下的，自然是现代的一些兴修水利、治水的方案。
能不能用上，还需要张怀实地考察，因地制宜。
墨儿点点头：“是，陛下。”
其他人散去，议事房内只剩下墨儿与张怀。
墨儿虽然跟着柳拭眉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大世面，但这种政事还是第一次参与。
她难免有些紧张。
“张大人，你先前在蜀河监督治水，应该是有经验了的吧？”
张怀倒是很闲适。
他波澜不惊地道：“还算可以。但我在蜀河也只是监督，修水利的事，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工程图都是大国舅留下的，我确实没什么建树。”
墨儿蹙眉，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卷宗，问：“那这……”
她指了指，道：“修水坝这种事，好像没什么难的？”
“噗！”
张怀噗呲笑了。
这人长得俊秀，带着一种清俊隽永的贵公子风范。
没有任何官威，也不像其他的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那般油头粉面。
笑起来的时候，叫人想起来一句诗：清泉石上流。
他笑起来确实很好看，但——
墨儿感觉自己好像被取笑了？
她一脸莫名其妙，幽幽地问：“张大人，我说话这么好笑吗？”
——
9.26打卡
第2757章 这个举动，震惊了所有人
“不是。”
接收到她质问的眼神，张怀连忙解释道：“不是你说话好笑，而是……修水坝的事，说不难确实不难，无非是将河道拦截，把水蓄起来。”
“但要说容易，可也绝对不容易。”
“尤其是……”
他打开了大蜀地图，指了指上头的两条线条比较粗壮的河流，道：“这些河面至少有二十丈宽，要一点一点地把堤坝筑起来，牢固的，不会被大水冲走的，可不简单！”
墨儿歪头道：“我是不知道咱们大蜀以前修水坝是怎么弄的，但我听大国舅说，陛下给的修水坝的这些方法，都很好用！”
“我对这些事没什么概念，但想想看，以前要花上三年的工程，如今花个一年、或者一年多点，似乎也是可能实现的？”
“张大人，你说是与不是？”
对她的说法，张怀点点头表示赞同：“不错。陛下给的这些确实是非常新颖的，能够很大地节省时间。不过，我还是认为，应当先用一条小河来试验一次。”
“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各种各样的艰难险阻，都是计划中不可预知的。”
“故而，还需要实战见真知，成功以后再进行别处！”
墨儿同意他的说法：“既然张大人心里有数，那便不用我来解释什么。我做的这些资料，是陛下手把手教导的，简单明了，想来不会有什么难以理解之处。张大人没有什么疑问的话，那我先回去伺候陛下了！”
张怀斜睨了她一眼，突然道：“墨姑姑，虽说你是女官，但也是三品。与张二算是平级的呢？”
墨儿一愣。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她是奴婢出身，潜意识还当自己是柳拭眉的家奴，即便柳拭眉登基后给她赐官，她也从不女官自居。
言行举止之间的大气，也是长期受柳拭眉耳濡目染影响的结果。
愣了一会儿，见张怀还坐在原位，眉眼带着笑意，墨儿撇嘴，道：“张大人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是受陛下恩宠，跟张大人您……可是地位悬殊呢！”
“哦。”张怀简单地应了一声，但显然并不认可她的说法。
只是，他也不去反驳，转而说道：“既然这些卷宗都是墨姑姑整理的，张某有个不情之请，请墨姑姑待张某全部看一遍，随时为我答疑解惑，如何？”
墨儿：“……”
她直觉感到：张怀这样说是故意的！
他该不会是想套路她吧？
她心道：“早知道就不该收他送的礼！”
当时张怀送来她一块玉，回去后问了柳拭眉一嘴。
按说，皇帝身边的奴才随意收别人送的礼，这肯定是不应该的。
可这位皇帝是柳拭眉，一切就不一样了。
她不太在意这种事，墨儿也好、连翘也罢，对她都是一等一的忠心。
当真收了点什么好处，也是应该的。
只要她们不会生出背叛她的心思，一切都在可包容范围之内。
加上，那块玉也没机会还给张怀，这就留下了。
此时想到这回事，墨儿直接把那块玉拿出来，放在桌上，道：“无功不受禄，上一回张大人掉了一块玉，我给你捡回来了，这一次你要收好了。”
这话说得十分妙。
并不当是拒绝他送的礼，不落他的面子，但也达成了她自己的目的。
张怀看着她，忽然又笑了。
他将放在桌面的美玉拿在手里把玩，说道：“墨姑姑为了不想给张某答疑解惑，以至于连这点小玩意儿，都要还给在下。可真是……”
他转头朝墨儿看去，笑道：“叫在下伤心呀！”
墨儿：“……”
如果不是明知道他是出自家风严谨的张家的二公子，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个登徒子了！
她白了他一眼，在一旁距离他比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道：“成，张大人慢慢看，左右耽误的并非我的时间。若陛下有什么需要奴婢的地方，耽误了事儿，也是张大人你的锅！”
张怀低头，重新摊开了卷宗，低语了一句：“脾气还挺呛人。”
但之后，他是认认真真投入了看资料之中，并没有任何多余造作。
时不时，还提出了好几个疑问。
譬如：
“永县的水田，大多数高于河床的水位，便是造成容易干旱的原因。把河床垫高，你看可行么？这可比修建堤坝来得简单一些。”
墨儿答道：“不行！陛下说了，这种情况，在枯水季节是有好处的。但丰水季节却容易形成更大的洪涝。永县容易干旱，不容易洪涝，便是因此。张大人，可不要顾此失彼呀！”
张怀点点头，又问了好几个问题。
墨儿一一说了解答，甚至都不用看卷宗。
毕竟，这份资料确实是她整理出来的！
张怀问着问着，突然来了句：“墨姑姑，张某看的这一份卷宗，可是你亲手誊写的？”
墨儿看了一眼，道：“是我誊写的！”
“这字，写得着实不错。”张怀由衷赞了一句。
事实如此，能够念书的姑娘不多，识字的奴婢也就更少了。
墨儿答道：“奴婢从小伺候陛下，陛下惊才绝艳，也不允许她身边的丫头短视。故而，从小盯着奴婢练字。还算能看吧！”
张怀看了她一眼，道：“没有问题了，多谢墨姑姑。”
墨儿立即站起来，朝他颔首，道：“张大人，若没有别的事的话，还请您先行离开。我还要叫人来收拾议事房呢！”
张怀失笑。
竟然被下逐客令了，他是有多不叫人待见？
不过，他也没有非要留下，而是把卷宗收拾起来，道：“张某告辞，辛苦墨姑姑了。”
他转身离去，出了门外，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张海保管。
墨儿看了他一眼，蹙了蹙眉，吐出一句：“他太闲了，拿我开涮呢！”
张家二公子，确实是张家的另类！
此时的墨儿怎么都想不到，张怀这人能另类到什么程度！
次日，他竟然像柳拭眉写了折子，恳请女帝陛下准许身边的女官墨姑姑陪同南下，协助钦差兴修水利！
这个举动，震惊了所有人！
第2758章 真不是因为私心么
墨儿是谁？
那是女帝身边的左右手，张怀竟然敢跟陛下抢人！
此为其一。
第二，墨儿是个姑娘家，他自己出身书香门第，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焉能不知？可他竟然要带一个女官出行？
第三，没有询问过陛下与墨姑姑的意思，便直接在折子上写了，过于正式，倒是将女帝架了起来。
柳拭眉答不答应，都是为难！
答应呢，把自己的左右手借给别人？那自己用什么？
不答应呢，岂不是不知道体恤钦差？
毕竟，人家东奔西顾，还不是为她半事？
看到这样的折子，柳拭眉十分震惊，下意识朝墨儿看去，问：“这事跟你有关，你怎么看？”
墨儿的脸色当然不好看了，给的回答也是十分的刚硬：“我不去！”
“说说看为何？”柳拭眉其实挺想笑的。
她不是封建社会成长起来的人，骨子里还是有些现代人的想法。
倘若张怀能够说服她，而墨儿自己愿意去的话，她是能批下这个折子的。
但，墨儿不肯，那一切自然就不可能了。
墨儿说法很简单：“我要留在陛下身边照顾陛下，最了解陛下的人就是奴婢，你若离开，一去数月，陛下这多不方便啊？”
“只是为了我？”柳拭眉挑眉。
墨儿抿唇，道：“这不是为了谁的问题，奴婢是陛下的女官，难道不该在自己的位置上值守？”
柳拭眉笑了笑，道：“可朕却有不同的看法。”
“啊？”墨儿不理解：“陛下嫌弃我了？不想要我留在身边了吗？”
“当然不是。”柳拭眉摇摇头，道：“我身边能人辈出，你有你的本事。登基后，朕立即让你做了女官，解除了奴身，却依然不能改变你是奴身的刻板印象。”
墨儿的卖身契，已经被柳拭眉给烧了，所以说，其实她已经不是奴婢。
可别人对她的印象，却改变不了这一点！
这就好比，富贵圈子之外的人，即便通过有人带着进入这个圈子里来，却依然改变不了她格格不入的事实。
别人高看墨儿，都是因为看在女帝的面子上，并非她本身。
而墨儿自己，并非没有能力的。
她聪明伶俐，跟着原主也学得琴棋书画，虽然不算什么出众之人，却也足够秒杀不少所谓的千金小姐了！
所以，柳拭眉不止一次试着放手，让她单独去做一些事情证明她的能力。
譬如这一次的兴修水利的资料整理。
墨儿不但能够把杂乱的资料整理得井井有条，还能举一反三，做出正确的判断。
另外，在一些治水方案上，柳拭眉不过提了个头，墨儿却能够立刻知道后面要怎么补充。
她有这样的能力，为何要屈居人下呢？
皇甫令尧离开帝京之前，与柳拭眉说过这样一段话：“媳妇儿，我打算让黎信慢慢脱离追随我们的身份，让他发挥自己的才能。而不是，一辈子都只是我们的附庸。”
“再者，长歌虽然只是梁家的义女，在梁家人眼里，却跟梁家的小姐并无差别。黎信若想要娶她，必定不能让长歌下嫁。你说对不对？”
“所以，我想把基地的事务，逐渐全部交给黎信来做。以后让他专门负责热武器这一块。”
“他会机关，结合了炮弹、炸药，我想他肯定能够做出更多更好的武器！”
柳拭眉深以为然，自然不可能不同意。
也就从皇甫令尧给的启发，她决定把自己身边的人都培养出来。
连翘二十多岁了，她以后想不想成婚生子，还有待商榷。
但墨儿花样年华，就让她永远守在自己身边端茶递水、打杂跑腿吗？
柳拭眉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把墨儿培养出来。
端茶倒水的活儿，她可以再培养其他忠心之人去做。
埋没了墨儿的才能，却是大大的浪费！
可是，在墨儿的思维里，却不认可这一点：“奴婢就是奴婢呗，我不在乎！我只想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做事。一辈子照顾陛下的生活起居，若陛下什么时候不需要我了，我也可以照顾太子殿下！”
“墨儿啊。”柳拭眉感觉，这被洗脑的奴性，让墨儿无法做出利己主义者的选择。
想要说服墨儿，还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见柳拭眉有些想答应张怀，墨儿赶忙道：“陛下莫不是觉着，拒绝张大人的话不太好，所以才想说服我？”
柳拭眉摇头，道：“我身边的人，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长处，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定位。”
墨儿哼了一声，道：“可是陛下啊，张大人不怀好意呢！也不想想，别说我是陛下的人了，就算我不是！那我一大姑娘，跟着他四处乱跑，这能行？”
她头一歪，道：“陛下你说说看，我跟着他跑，别人可不把我当成什么来看了呢？到时候就不是奴婢而已，而是……”
又哼了一声，一脸的没好气：“被当成张二公子的丫头，带在身边的家姬呢！”
柳拭眉一愣，过了一会儿，叹息一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只想让你出人头地，却没想到这一点。”
现代女性混男人堆里做事，都会给人很不好的定性，因为男权社会，男女本不平等。
更何况封建社会？
“这件事是我疏忽了，那我便回绝了张二。”柳拭眉自然要为墨儿的名声着想。
说回绝，就立即回绝。
墨儿总算放心了。
但不想，张怀却不太满意这个结果，打算进宫求见柳拭眉！
恰逢，梁升与张妙蓁回到帝京，因为知道张怀又要做钦差出远门了，以后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上，因此陪张妙蓁回张家探望。
听说这是，张妙蓁一脸的匪夷所思！
她说话很不客气：“二哥，你脑壳坏掉了吗？”
张怀瞪眼，道：“怎么说话的呢？”
却见梁升默默往前一站，将张妙蓁挡在身后，道：“这件事，确实是二哥失礼了！”
张妙蓁其实根本不怕张怀，但梁升这种下意识保护自己的举动，还是让她微微惊讶。
心头微暖。
她嘴上也是得理不饶人：“二哥你让陛下身边的人跟着你去治水，想什么呢？”
张怀如实说道：“以前我不晓得，这个墨姑姑挺有能耐。如今晓得了，深感她为奴为婢可惜。若能跟我以前去治水，立下了功劳，多有前途呀！”
他不迂腐，若不是王朝规矩不让女子为官，他都想建议很多女性入仕的！
如今，女帝都有了，女子入朝为何不能？
可不想，张妙蓁却是歪了歪头，道：“难得见二哥这般推崇一姑娘，你……真不是因为私心么？”
张怀一愣。
——
9.27打卡
第2759章 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人家？
私心？
这俩字窜入脑海，张怀认真思索片刻。
他性子不羁，在张家刻板严谨的家风下，能够野蛮生长成为如今这般样子，成为张家独一无二的存在，大概……
跟他从小到大偷偷看的一些野书有关。
那些并非诗词歌赋、儒家正统的杂书，在大蜀统称野书。
张怀经常去外面书肆，寻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书来看，看得多了，心也就野了，自然没长成跟他大哥张惟那一挂的。
他做事无所顾忌，底线是不能损门楣，但违反家规的事没少干，从小到大也没少挨打，所以皮实得很。
发现墨儿有才，他想看看她能多有才，于是就冲动行事，写了折子上书申请调人。
倒还真的……
没想过后果！
也没想过，自己的出发点！
张妙蓁见他愣住，又道：“你把陛下的左右手给拐走了，还把陛下架上高台，也不怕祖父打断你的腿！”
梁升自然是附和自家小娇妻的：“墨儿深得陛下的心，如今敦愚王不在帝京，危机四伏之际，你竟敢肖想陛下身边的人。二哥，你不但失礼，也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张怀被张妙蓁说得愣住。
梁升说什么，他根本没上心，满脑子还停留在“私心”这俩字上。
他扪心自问，有私心吗？
想不明白，他虚心地问：“小妹，你说如果这件事我有私心，那我图什么？”
张妙蓁一愣。
梁升更是怔住，不可思议地道：“你自己有没有私心，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还要问别人？”
可张怀却又说道：“我又没问你！我问的是我小妹！”
梁升：“……”
他差点想说“你问的是我的妻子”！
张妙蓁抢了个先说道：“一合适婚龄的大好青年，非要拽着个小姑娘跟你奔走天下。你这私心还用问吗？”
她面色淡漠，一本正经地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人家？”
张怀震惊地瞪大眼睛，反口道：“怎么可能！”
“怎么？”张妙蓁反问：“你刚刚还对人姑娘推崇得很，现在又说不可能。难道，你嫌弃她出身不好？”
她当然是帮柳拭眉说话的！
柳拭眉身边的人，她也熟悉。
墨儿那种小机灵鬼，性子活泼可爱，胆大心细，柳拭眉调教出来的修养家教也是极好。
谁不喜欢墨儿，那不是脑壳被驴踢了吗？
可张怀却怀疑人生了！
他拧眉，道：“你先别吵我，我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转身走了。
梁升很是疑惑，转头问自家小娇妻：“你为何这般笃定，二哥喜欢墨儿？”
张妙蓁看他一眼，道：“我这个二哥，从小就不是个本分的。他有多跳脱你肯定不了解！他这个人为人处世，确实有些放浪不羁，做事也绝不会循规蹈矩。墨儿虽然出身不好，但在我二哥身上，喜欢上墨儿有什么奇怪的？”
“你果然对二哥的记忆很深，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都能脱口而出二哥的性子如何。”梁升又酸了。
他叹了一口气，十分伤脑筋地道：“张妙蓁啊张妙蓁，你自己的感情还理不清楚呢，倒是很会看别人！”
张妙蓁：“……”
怎么话题能从她二哥身上，扯到了她身上？
这也太能联想了！
但她歪着头想了想，道：“我的感情很清晰，不需要理。”
“哦？”梁升一脸的“我不信”！
张妙蓁唇角微微一勾，道：“至少，面对一个深爱我、把我捧在手心的丈夫，我没有脑子被门夹了踢掉不要。这不是很清楚利弊吗？”
梁升：“……”
很好，她对感情清晰的理解，是这样！
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柳拭眉说过：爱情呢，相处久了，都会变成亲情的。从一开始的怦然心动，到后来融入骨血，将对方的存在视为生命本能。到时候，再计较爱不爱的，已经没必要了。妙蓁没想过要和你和离，那就代表着，你们肯定能够培养出来亲情，她也是一样不会离开你，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这话，说的时候，梁升没有多大感触。
可这段时日张妙蓁陪着自己去南吴，他们忙活着运粮，另外，跟邵远各种交涉，他却能够感受分明。
张妙蓁潜意识里是把他当做丈夫、当做自己人看待的。
她对邵远的界线很清楚，完全没有任何能让他拈酸吃醋的地方。
而在各方面，她虽然是个女子，却对自己的丈夫相当维护！
并且，他刚经历丧父之痛没多久，时不时想起来梁巍，还会悲从心来。
全靠张妙蓁给他转移注意力，安抚他的情绪。
相处多了，梁升内心的不安慢慢减少，越发感觉自己对她的爱意，酝酿、发酵，缓缓变成对彼此不可或缺存在的在乎！
张妙蓁打了个呵欠，道：“我有些困了，回家吧。”
南下两个月的时间，有梁升照看她，虽然她中间也有起烧过，但很快就好了。
张妙蓁不是一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人，如今的性子也比较任性，一般人说不动她。
梁升在这方面会比较强势，她还是听的。
因此，生病的次数减少了很多！
在外面漂泊两个月，她身子骨弱，还是很疲惫的。
梁升低头看她，见她眼角都是倦意，打呵欠都要流出眼泪来了。
他干脆直接弯腰将她横抱起来，道：“你现在闭上眼睛歇息，我抱你回家！”
张妙蓁一惊，连忙四处看一眼，小声道：“你注意着点儿！这种事在张家，是不被允许的！”
可不是么，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父亲对母亲有过任何的亲昵举动。
闺房的事，都是不容外人看见的，哪怕是自己的子女！
别说这样公然抱着了，就是搂住对方的肩膀，都是不能！
“你已经是梁家人了，管他张家的家规做什么？”梁升理直气壮地道：“等着瞧吧，现在没人有空管咱俩！”
张妙蓁想想也是！
张怀冲动行事，没有将事情考虑周全，这种事不管是张阁老、还是张父、或者是大哥张惟，一定会挨个儿将张怀给骂一个遍！
果然，张阁老一听说女帝收到了张怀的折子，直接从公事房回来，进门便喊道：“将二公子叫来老夫书房！”
第2760章 人家姑娘不要脸的吗
梁升与张妙蓁已经出了张府，张怀会有什么下场，他们管不上了。
“二哥会被怎么处罚？”梁升问。
张妙蓁模模糊糊的记忆好像又想起来了一些什么，说道：“要在以前的话，肯定要先罚跪，最少跪三个时辰。这种事算严重的，肯定还要挨一顿打，三天下不来床的那种。”
话锋一转，又道：“但如今不一样了。二哥是钦差，明天就要出发南下。祖父不可能打他，罚跪也不现实。所以我也不晓得会怎么样。”
说完，见梁升低头盯着自己看。
她就在他怀里抱着，见他这般盯着自己，不由问：“怎么了？”
“你这记忆好像很鲜明？”梁升拧眉，又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了句：“为何你对我就没有印象？”
张妙蓁：“……”
她无奈地道：“我并非对你没有印象！我不经常说吗？有时候做一些什么事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想起来你在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你又是怎么做的！”
“但没有这么鲜明的记忆。”梁升一口咬住这点。
他把张妙蓁抱出了张府，送上了自家的马车。
两人并排坐着，他依旧不依不饶，等着她给一个解释。
张妙蓁抚额，道：“梁升，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啊？你也不想想看，我在张家生活了十六年，跟你在一起才多久啊？”
这个理由，必须给满分！
梁升都没立场吃醋了！
他气焰不得不消减，叹息道：“罢了，我不该想太多。”
捏住她的手，他泄气地道：“总之，你还在我身边，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委委屈屈。
虽然看着他还是个硬汉，可张妙蓁似乎莫名看到了他灵魂深处——
一可怜兮兮的男娃娃，蹲在墙角自己消化委屈。
他从小没有了母亲，跟父亲的年龄差距太大，也无法亲近，全靠嫂子们带大。
嫂子毕竟是嫂子，很多事是不方便管教小叔子的，所以梁升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什么事全都自己扛。
他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却深爱张妙蓁，在她面前脆弱。
这么一想，张妙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手从他布满厚茧的大掌中抽出来。
在梁升不情愿的时候，她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靠进了他的怀里。
梁升一怔。
张妙蓁靠在他肩头，道：“别吵，让我睡一觉。”
梁升：“……”
这种主动依靠、亲昵，已经太久没有了，平时夫妻俩的亲近，基本都是他强求而来！
可现在，她却表现出来了对自己的依赖！
也不对，在南吴运粮回来的路上，有时候病了，她身子很不舒坦，也会时常钻进他的怀里睡觉。
他以为她是图他抱着睡舒服。
可此时？
好像不是？
他环抱着她，低头，薄唇印在她额头上，也不问什么，而是道：“你放心睡，到家了我抱你回床上去。”
“嗯。”张妙蓁应道。
刚刚还觉得内心空虚得不行的梁升，突然间好像又被填满了！
他心道：“要是她的病早点好就好了。”
病好了，他们可以考虑要个孩子！
这边，张怀被张阁老专程回来喊进了书房。
进门后，就发现祖父与大哥都在，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宛若三堂会审。
“跪下！”张阁老脸色沉冷。
张怀已经被张妙蓁点醒，知道自己闯祸了，老老实实跪下，道：“祖父，孙儿已经知错了！”
确实，墨儿虽然以前一直是奴婢，但在柳拭眉身边也是被娇惯着的。
不然，能养得这么好吗？
结果他倒好，竟然因为对她赏识，就想带她四处奔走。
什么样的姑娘才受得了在外颠簸呀？
想想他家小妹，为了国家、为了夫家四处跑，他们家里哪一个不心疼死？
可那是她自己情愿的！
而他写折子恳请女帝同意让墨儿跟自己南下，没经过墨儿同意！
是他鲁莽、是他考虑不周！
但最重要的还是：私心！
他扪心自问，这件事他有什么私心？他图什么？
并非一个愚笨之人，他一点就通了！
主动认错，压根就不是张二公子的风格，结果他这么一上来就认错，张阁老怔了怔，朝长孙张惟看去。
张惟客观地道：“看来，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一直在外面历练，二弟有长进了！”
张阁老点了点头。
但想到这次他闯的祸，脸又黑了：“什么长进！我看他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这位在朝中素来以沉稳出了名的权臣，在教训孙儿这件事上，脾气一来都坐不住！
张阁老站起来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数落：“你在上折子的时候，没想过那墨姑姑是什么人吗？”
“她是陛下的左右手！”
“陛下衣食住行都离不开她！”
“她年纪不大，但陛下对她实在是宠爱至极，你怎么能让她跟你一起南下？”
“更何况，她是个姑娘，你是个外男！孤男寡女出行在外，你让别人怎么想她？”
“你自己不要脸，人家姑娘不要脸的吗！”
“……”
被臭骂一顿，张怀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
而且，只是骂他，这已经算好的。
要在以前，他没有职责在身的时候，张阁老肯定如张妙蓁说的那样：打断他的腿！
张阁老骂了一通后，下了决定：“你立即去求见陛下，收回那个折子！另外，端端正正地去给墨姑姑赔礼道歉！”
“是。”张怀没有任何怨言。
张阁老还是没有消气，道：“这次的事，记上一笔。待你公务已了回到家中，到时候补上责罚！”
张怀又道：“孙儿明白！”
这件事暂且如此，没一会儿，张怀就进了宫。
本来还想进宫求见陛下，说服柳拭眉允了折子所求的，结果这是要进宫去收回自己的折子，完全变了。
走在宫道上，张海小心翼翼观察自家公子的脸色，有点看不懂：“公子，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还挺高兴的？”
这是什么心理？
张怀确实挺高兴的！
听到张海这话，他还笑了下，道：“本公子当然高兴了！”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天际，道：“本公子看清楚自己的心了，岂非也是人生快事一件！”
张海：“……”
为啥听不懂，好深奥的样子！
御书房内。
听说张怀的来意，柳拭眉有些惊讶：“朕以为，你是来说服朕的？”
——
9.28打卡
第2761章 墨姑娘清新脱俗，适我愿兮
张怀跪在地上，说道：“本来，臣是有这个打算。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自以为这件事臣做得十分不妥当，是为大大的不该！”
他朝站在龙椅侧边的墨儿看了一眼，道：“是臣考虑不周，冒犯了墨姑姑，恳请陛下，容许臣向墨姑姑赔礼道歉！”
柳拭眉挑了挑眉，转头朝身后的墨儿看了一眼。
墨儿撇嘴，道：“赔礼道歉就不用了，反正我早就看穿了你的不良居心！”
很是不客气。
但只要想想，柳拭眉是什么脾气，她身边的丫头怎么可能温弱？
张怀心里一个咯噔。
他自己都刚刚才明白自己的居心，怎么人家早就看穿了？
所以……
又见墨儿朝柳拭眉看去，说道：“陛下，张大人是朝廷肱骨，奴婢身份卑微，担不起赔礼道歉。自然不需要了，也就是误会一场，就此算了吧？”
坐在龙椅上的柳拭眉点点头，道：“本是乌龙一场，罢了。这件事朕就当没发生，你且回去准备明日南下吧！”
张怀看了墨儿一眼，抱拳朝柳拭眉作揖，道：“恳请陛下容许臣与墨姑姑说几句话。”
墨儿不想跟他说话。
以前对他印象还是挺好的，但这一次的事，真的是败光了她的好感！
她抿唇道：“不用了！”
但柳拭眉却还是要给大蜀栋梁一点面子，她劝说道：“墨儿，你是朕身边的人，得大度一点儿！”
墨儿想想也是。
她不能小气吧啦的，丢了她家陛下的面子！
于是，她答应了，领着张怀去了隔壁的议事房。
她还没开口，转身过来，就见张怀长揖及地，端端正正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也，吓了她一跳！
“你干什么呢？我可担不起张大人这样大的礼数！”墨儿气性虽然大，但还是明白尊卑有别。
她这个女官说什么，比起张怀的身份来说，还是高低差距很大的。
“你担得起。”单独相处，张怀倒是轻松了许多。
他直起身子冲她笑了笑。
墨儿感觉他怕不是在给自己挖坑！
她拧眉，道：“张大人有话快点说，可不要耽误了正事！”
“这就是正事。”张怀看着她的脸，又笑了笑。
怎么说呢，墨儿不算什么张扬艳丽的美丽，非要说五官上，在柳拭眉的身边，她相形见绌——
当然，也没有几个女子在柳拭眉身边不会被比下去的。
可单独摘出来，墨儿又比大部分女子要容颜姣好。
尤其是，她有着很多姑娘没有的俏！
带点儿呛辣味儿的俏！
张怀从来不是一个愿意被世俗礼法束缚之人，一直以来，帝京的所有年轻人的诗会、酒会……以及各种筵席，他都会参加。
乱花迷人眼，不缺乏叫人惊艳的美人。
却不是名花有主，便是他看不上眼。
在此之前，他哪能知道，自己竟然喜欢一个有趣的灵魂，更胜于如花一般的外表？
心里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他也没想过要逃避自己的内心。
明日他就要远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难在帝京久留。
再不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待他治水把整个大蜀走个遍回来，她已经许人了怎么办？
“你很无聊。”墨儿白了他一眼，道：“要不是陛下给你面子，我才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废话！”
她转过身，道：“你也赔礼了，道歉我接受了，赶紧走吧！”
说完就要出去。
张怀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当即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墨儿蹙眉，仰头瞪视他，眸中带着薄怒：“张大人，你这样做就有人叫人恼火了！”
“我知道，确实不太合礼数。”张怀坦然承认。
他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知道墨儿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的态度也端正认真起来。
墨儿见他突然肃整了表情，心里不由一突，厉声道：“张大人，隔壁就是御书房，陛下就在那边！你要是对我做什么事，你是逃不掉的！”
这话，让张怀严肃不到一瞬立即破功。
他低头失笑，道：“一如你所言，在这里，我能对你做什么？”
墨儿蹙眉看着他，不客气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怀也不介意她说话粗鲁，往后退了一步，拱手朝墨儿做了个揖。
墨儿越发纳闷了：“张怀你脑子是不是有大病？趁着你还在宫里，去太医院看一看吧！倘使太医院的看不好，陛下也不会不管的！”
张怀知道是自己唐突，当然不会因此而生气。
他行礼之后，说道：“张某明日便要南下，有些话当说得说。”
“墨姑娘，在下说此般话或许唐突，确实也是今日才想明白的。”
“但，是否一时兴起，时间可以证明！”
墨儿被他弄得更加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有些不耐烦：“我说你们文人说话，真有意思啊！拐弯抹角的，当别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么，说得一团浆糊我还能懂你的意思？”
“好吧。”张怀轻轻咬了一下唇角，直接说道：“接下来这句话，才是我进宫想对墨姑娘说的。”
墨儿这才注意到，他称呼她为“墨姑娘”，而不是“墨姑姑”了！
就在此时，张怀的话也说了出来：“墨姑娘清新脱俗，适我愿兮。怀心中恋慕，提出邀约你与我一同南下，实乃别有居心！”
墨儿：“！！！”
她一脸震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张怀无奈苦笑，道：“你会意外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恳请墨姑娘认真考虑，张某是否入得了你的眼。”
“你疯了吗？”墨儿下意识感觉：他是在开涮自己呢！
表白？
这这这……也太直接了吧？
不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张怀为什么会喜欢她？
论长相、论才能、论身份……
她没有一样配得上这位张二公子好吗！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拿她取乐的吧？
张怀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确实是在意料之中。
他也不气馁，说道：“张某想明白这点的时候，也以为自己疯了。但之后寻思了许久，想想情之一字、岂非本来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