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7章 欠人情难，欠情更难
完颜熙冷冷地道：“命固然重要，但小金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过是与她约个饭，这是多大点事儿？”
金爽夹在中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修罗场的气息。
她看了看完颜熙，又看了看慕将离。
完颜熙吧，虽然年纪比慕将离小很多，威压也比慕将离要低很多。
但，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少年意气还是很重的，强行怼上去，这气势，竟是不弱！
而慕将离呢？
这人冷漠寡情，有种天然的对别人的强烈压制。
那还是他不带什么情绪的状况。
当他沉下眸色的时候，一股血雨腥风的味儿，便出来了！
相比之下，夹在中间的她，就显得弱势起来。
金爽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师兄，就吃个饭而……已……”
话没得说完，慕将离扫了她一眼。
在混蛋师兄面前，金爽什么时候硬气过？
她嘿嘿笑了笑，道：“那就……改日再说吧！”
完颜熙：“……”
他给了金爽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心里想的，嘴上也不客气地说了出来：“小金！你能不能有点志气？你给他怀着孩子已经很吃苦头了，跟朋友一起吃个饭都要经过他同意！你这后半辈子都要被他压得死死的吗？”
这还没成婚呢，她对慕将离的一腔热情，就要被如此糟践。
以后成了婚之后，本该英姿飒爽的小金，莫不是就要成为可怜的小媳妇儿了吗？
“朋友？”慕将离从完颜熙这么长一串话里，挑选了最重要的一个词，朝金爽看过去。
明明他什么表情都没有，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金爽就是感受到了强烈的诘问！
她冲他笑了笑，道：“师兄，你去外面等等我，我跟完颜弟弟说两句话。”
说完，抱住他的胳膊，推着人往外走。
慕将离垂下眼睑看了一眼被抱住的手臂，没再多看完颜熙一眼，迈步跟她往外走。
离远了，确定完颜熙听不到自己的说话了，金爽才低声说道：“师兄你是今日走还是明日走？”
“要写锦囊给你，明日再走。”慕将离改了计划。
所幸，距离中元节还有一阵子。
出发的时间耽搁了一日，回头他在路上少一些休息，也能按原本计划抵达。
金爽点点头，道：“那我今日肯定是陪师兄一块儿用膳。”
反正，等他走后，一去肯定十天半个月，甚至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到时候她给完颜熙解毒，有的是机会跟完颜熙约饭不是？
当然，不是说她很想跟完颜熙约，只是看着完颜熙真正关心她的样子，她有点不忍心拒绝。
谁还能想拒绝别人对自己好呢，不是吗？
“你自己注意分寸。”慕将离没说“你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毕竟，他当她是未婚妻，可她没答应。
金爽笑道：“我一定会很小心注意自己的身子的！”
得来慕将离冷冷一眼。
她赶忙改口：“当然，我也注意男女有别，行了吧？”
其实，她是真不介意！
但架不住她家师兄在意，那她就……
勉强也跟着注意注意吧！
慕将离不吭声了，但眸色已经没有方才那样冷厉。
金爽说道：“我去和他说一声，然后咱们回宫去！”
慕将离没有组织。
看着她往庭院里走，想到她说“咱们
”，他心里舒服了些许。
金爽回到完颜熙面前，见完颜熙臭着一张脸，她很无语地道：“我说你是不是脑壳进水了！你现在得仰仗我师兄给你解毒啊！你去挑衅他做什么？”
小命攥人家手里，还敢嚣张。
当真是皇子不知民间疾苦！
完颜熙的脸色依然很臭，盯着她，十分不满地道：“我挑衅他，还不是为了你！小金，为了个男人，你都不像你了，值得吗？”
金爽：“……”
为何她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自己对慕将离不是盲目的爱恋呢？
说不通，她恼羞成怒地一个拳头砸他肩上，道：“叫爽姐，别没大没小的！”
完颜熙唇角一抽，撇开了视线，道：“别不要脸，我母妃就生了我一个！”
金爽瞪他：“臭小孩，你能不能别耍性子？”
“你才是臭小孩！”完颜熙脸色更臭了。
十几岁的年纪，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是小孩！
他朝她伸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把她脑壳里的水倒出来。
但还没触及她的时候，他理智又回笼了——
她怀着身孕，可不像以前在北齐的时候那样了！
他无奈地道：“罢了，你要做什么我阻止不了你。反正，只是我单方面把你当朋友。”
是他硬缠上的，金爽一直以来都想甩掉他。
这么一想，他也没底气了。
金爽无奈地看他一眼，放弃了说服他的念头，道：“今晚我不能跟你一起用膳了，明日我出宫来，开始给你解毒。”
想了想，她又环顾一圈被包下来后静悄悄、实际上四处都有人盯梢的客栈。
她问：“那个魏逊，不会对你下手吧？”
“暂时没发现有攻击意图。”完颜熙看出来，她还是有些关心自己的。
内心不由而然地喜悦，他的语气也轻松了一些：“他那种人到底想什么，谁也莫不清楚，不过你放心吧，他若要杀我有的是机会，犯不着到了大蜀帝京才动手！”
金爽盯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那我走了，明儿见！”
完颜熙看着她往外走，她还伸手在身后冲他摆了摆。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道：“还是挺有人情味儿的！”
金爽出来客栈大堂，见慕将离正负手站在门口。
看着他挺拔铁直的背影，她心头有不知名的愉悦。
她快步走过去，道：“师兄，我们走吧！”
慕将离回过头来，叮嘱：“别走那么快！”
金爽：“……”
她眨了眨眼睛，没去跟他对着干。
慕将离将她送上马车，自己跟着上去。
马车缓缓行驶，朝宫门口的方向而去。
慕将离这时候才说道：“他对你倒是不错，但你若不想惹麻烦的话，自己注意分寸。”
“能有什么麻烦？”金爽不以为意。
她闯荡江湖，麻烦可真的是惹太多了！
不想，慕将离却道：“欠钱好还，欠人情难，欠情，更难。”
第2928章 宛若神祗，宝相庄严
金爽一愣，不太能理解地道：“欠情？”
咀嚼这俩字，她一脸的不可思议：“师兄你想什么呢？完颜熙就是个小屁孩，虽然出身高贵，但实际上没见过什么世面。他吧，就是从小孤独长大的，缺少玩伴罢了！”
对这话，慕将离不置可否。
他不去戳穿：你再对他好一些，他那些自以为是对朋友的友情，说不定会转化成别的。
这种事，金爽不敏感，他倒乐见其成。
不管完颜熙做什么努力，她这边毫无反应，对他慕将离来说，拜年毫无威胁。
没错！
且不管他与师妹会走到哪一步，总之——
若是以前他们只是单纯的师兄妹关系，她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只要对方不是欺骗她的感情，他也不会管。
但，他们俩有了关系，那他便不会让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回到宫中，慕将离先前跟柳拭眉见了一面，说了自己明日要走的事。
柳拭眉虽然不赞同他的做法，但他坚持要去北齐，她也劝不住。
“哥哥，北齐如今可比先前还要凶险，你……”柳拭眉只能退而求其次：“千万不要逞强，先观望观望，倘若无缝可插针，你尽快回来。”
慕将离点点头，道：“拭眉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有妹妹在等，还有师妹，如今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以什么事都不管不顾了。
他又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帮哥哥多照顾照顾金爽。”
“这还用你交代吗？”柳拭眉失笑，道：“金姑娘可是我未来嫂子，我会照应她的。”
她还能看不出来么？
金爽不答应成亲是金爽的事，不妨碍慕将离将她放在什么定位。
柳拭眉在心里感慨：我这个哥哥啊，若说他在乎一个女人吧，看着又不像；可若说不在意吧，对金爽却又真心像平常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样！
慕将离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鬓角，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如今，不管他们是否能把月沧澜救出去，刺杀你、刺杀皇甫令尧，都是迫在眉睫的事。还有，太子的防卫不可放松。”
皇甫执若是被人拿捏了，要挟起柳拭眉来，几乎是一打一个准！
而柳拭眉与皇甫令尧两人之间任何一个人出事，对方都可能会崩溃。
所以，这个整体不可破！
至于皇甫念，有国师的结界保护，相对来说还是更安全的。
更不要说，皇甫念好像……
有些异于常人的能力？
一个小婴孩，能够操控那神奇的法器——罗盘。
这样的孩子，更怕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会去伤害别人！
“嗯，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哪儿也不去！”柳拭眉当然比谁都珍惜自己的性命。
慕将离温声道：“哥哥明白你什么都懂，却还是要啰唆多说一句。你柳拭眉，不仅仅代表你自己。”
她的安危，关系着身边的至亲、关系着梁家、以及梁家所有的姻亲，甚至关系大蜀的国运、关系着四国天下的未来！
绝不是可以开玩笑的！
“哥哥你就放心吧。”柳拭眉啼笑皆非地道：“令尧他也都懂得。”
慕将离这才不多说，而是道：“我去找皇甫厉谈一谈。”
既然他要去北齐，皇甫厉安插在北齐的资源，能用的绝对不能浪费。
增加成事的可能，也给他的安全多一番保障。
这边忙完了，慕将离才回到寝宫这边。
先他一步回来的金爽，已经在书案前写写画画好久了。
她写的，都是解毒的推演。
见慕将离回来，她抬头朝他看去，道：“师兄你回来啦？你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慕将离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垂眸看向她写的那些。
还别说，金爽的天赋确实是药宗弟子中比较强的，写的虽然没有他认知的全面，但也有个七七八八。
慕将离没有指证她，另外拿了纸张铺平，提笔蘸墨，开始给她写锦囊。
金爽没打扰他，坐在一旁看着他认真书写的样子。
他们药宗，算是江湖上的门派，弟子们常年行走江湖，以至于门风都有江湖气。
但他们的药君却不一样。
他身上有一种江湖中人没有的儒雅！
即便冷漠，却泛着书卷味儿。
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跟他的性情一点儿也不搭。
瞧瞧他端端正正写字的坐姿，看上去不像个江湖人，反而像儒学大家。
金爽托着腮帮子，懒懒地倚靠在桌子上，侧头看他。
不由，竟看得入神。
嗯，她家师兄真好看！
都说继承了孙清那样九天神女一般的眉毛的皇甫令尧，长相那叫精致绝伦。
金爽也不反对。
但不管怎么说，皇甫令尧给人的感觉，还是有点儿……
嫩？
而他们药宗这位药君阁下，言行举止之间，都透露着成熟沉稳的气息。
宛若神祗，宝相庄严。
反而，叫人忽视了他长相的俊美。
慕将离没去管她在做什么，认真书写了针对完颜熙的身子状况的解毒方法。
当然，其实也是推演。
初步用药，能成型，用一号锦囊；不能成型，用二号锦囊。
以此类推。
最终，成了一个树状。
连续写了一个时辰，桌上愣是有了二十八个锦囊！
金爽打了个盹醒来，发现他还在写，而自己身上，竟然披了一件薄衫？
可见，他中途离开过，可她却没有被惊醒！
“这二十八星宿么？”金爽好笑地道：“师兄，可能用不了这么多！你这是打算一年半载不回来么？”
本是笑着说的，说完后，她自己唇线一僵。
抬头再看慕将离的时候，她竟然突然心生不舍，突然道：“师兄，若你在中元节之前还不回来，我就去北齐找你！”
虽是突然做出的决定，却说得铿锵有力。
没有比这更坚决的了！
“别胡闹。”慕将离淡淡看她一眼，道：“你的身子禁不起长途跋涉，留在宫里，拭眉会照顾你。”
金爽瞥他一眼，没有反驳。
但也没改变主意！
慕将离对自己的师妹，还是有所了解的。
她答应的事，有可能反悔。
眼下她没答应，极有可能是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他薄唇蠕动，又说了句：“我不会有事的。”
——
12.8打卡
第2929章 并非恋人之间才会吃醋
慕将离不爱说这种话，不喜欢做保证给承诺。
但，也给了。
谁让她怀着身孕、且这孩子的胎象很不好呢？
金爽不以为然地道：“我不想说什么丧气话，但是师兄……孙清那个老妖婆，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永远不要小瞧女人！”
慕将离没有说太多没用的，只道：“若情况对我不利，我会立即动身回来。”
金爽看着他，并不说话。
对上她的目光，慕将离又道：“我会在中元节之前回来，不管事情办得怎么样。”
这个承诺，比刚才那个要重一些。
金爽终于满意了：“嗯。你不想我跑去北齐，你就一定要在中元节的时候赶回来。别忘了太子与公主的抓周礼，你这个做舅舅的，还是要在的吧？”
中元节那一日，小龙凤满一周岁了。
想到这个，慕将离的眸色温柔了些许，仿佛带着一些暖色，道：“嗯，那我还得提早动身，一定在十五日赶回来。”
金爽终于笑了，道：“你这可不是答应我的，是答应陛下的、答应太子和公主的！”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慕将离也不生气，反而莫名觉得她这样挺可爱。
他伸手，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在她脑壳上揉了揉，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低调行事。”
“哼！”金爽还能听不出来么？
他分明是在说：你别惹祸！
她没答应，也没反对，而是笑得甜甜的，问：“师兄明日要出发，今晚……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呀？”
慕将离：“……”
他们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发生关系的那一日、后来在万蝶谷的时候，都有。
但回到宫内，便是各住各的。
他把条件最好的、自己的寝房让给她，自己去睡旁边的偏殿。
她也未曾提过，要与他同睡。
现在突然提起，他下意识问：“你舍不得我？”
问出口，自己也是一怔。
这种话，真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
金爽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
本想否认的，但对上他那一双淡漠却似乎带着一点温柔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地道：“对啊，我舍不得师兄！”
慕将离竟是笑了。
虽是转瞬即逝，却叫金爽看了个分明。
她还未说话，他的手伸过来揉了揉她的脸颊，道：“好。”
答应了，晚上一起睡！
这一瞬，金爽的内心宛若擂鼓！
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为何还这样激动？
那自然是因为——
答应这种事的人，是她家那个白璧无瑕的师兄！
他骨子里君子端方，特别注重礼法。
从不跟任何女子亲近——他亲妹妹除外；任何时候都穿戴整齐、一丝不苟。
这样一个人，竟然打破了他的原则，非婚内与师妹同床共枕？
金爽能不意外吗？
这就不是她家师兄那性子能干的事儿！
慕将离的心思，却已经转到了其他地方：“这些锦囊，你不要提前打开。一定要按照我的计划来，错一步，后面都不能用了。”
“我知道！”金爽自己就是个药痴，哪能不知道？
错一步，没有回头路。
完颜熙的命，挂在她的决定上呢！
她笑了笑，道：“完颜熙对我也算有两分真心，我也不想害死他。”
提到这个，慕将离朝她瞧了一眼。
他的眼神太淡了，她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试探性地问：“你不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吗？”
对此，慕将离不发表意见。
金爽一直生活在底层，她见过了人生百态人情冷暖。
她还真没有悲天悯人的想法。
其实，完颜熙这样的，真算不上有多可怜。
但有一点——
完颜熙喜欢她，对她还挺好的，因此她才会同情完颜熙！
说白了，他这个师妹，有一点跟他是共通的：只肯对自己人好！
而如今，完颜熙对她好，她已经有倾向接纳他做自己人了。
想了想，慕将离说道：“你与他来往，我不反对。但……注意男女之间的距离。有些事你不想，不代表别人也没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我又不在乎别人的想法！”金爽撇了撇嘴。
慕将离冷淡地道：“如果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你就听我的话。”
金爽愣了愣。
她眯起那双灵动的眼睛，歪着头盯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师兄，你该不会是……吃醋吧？”
慕将离一怔。
吃醋俩字他懂，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
皇甫令尧就是个醋精，他见多了。
但这俩字安在他身上的时候，是多么不可思议！
“吃什么醋？”他一脸的不解。
金爽眨了眨眼睛，道：“并非恋人之间才会吃醋的呀！譬如，兄弟姐妹争夺父母的宠爱，会吃醋。师妹之间争夺师兄的宠爱，也可能吃醋。你……”
她顿了顿，双臂环胸，一脸的少年感，笑嘻嘻地道：“吃醋你的师妹我，从前只跟你关系好，现在有别的朋友了？”
这一套说法，非常合理！
慕将离盯着她那含笑的眉眼，突然感觉，好像很有道理？
他认真思索片刻，道：“或许吧。”
模棱两可的认可。
金爽一脸的无谓，道：“所以这是正常表现，好比以前我也经常吃醋，我师兄对义妹那么好，对我这个师妹差太远了！”
算得上很坦诚。
她摸了摸鼻子，又道：“当然了，我以前不知道那是你亲妹妹。”
“所以你现在不吃醋了？”慕将离得出这个结论。
金爽皱了皱鼻子，道：“那还是要吃的。毕竟你对她还是比对我好，但只是正常吃醋，我也没想争宠。也是真的！”
她又把话题拐回来，道：“我对完颜熙好，你会不高兴吗？”
慕将离：“……”
他陡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个鬼灵精的师妹！
她其实是在拐弯抹角告诉他：你的吃醋很不公平！
你都能对别人那么好，甚至比对我还好了，为何我不能对别人好？
不要这么双标！
明白了她的意思，慕将离蹙了蹙眉，退让了一步：“我不阻止你与他往来，但你也随时应当记得，他与你，未必就一定是同一阵营。”
若完颜熙是来做细作，真没有可能吗？
他的母亲，可是云霓啊！
第2930章 叫做“温情”的东西
金爽认真思索了片刻，道：“好，我明白了。”
她同意了慕将离的说法。
完颜熙对她好，她愿意回报这份难得的真心，但若完颜熙是利用她、欺骗她的话，她会想尽一切办法……
弄死他！
事情说好了，慕将离便把那些锦囊收拾进了木匣内，放进了一旁的橱子里，并且上了锁。
回头，钥匙交给了金爽。
金爽收下钥匙，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道：“还早，你要不要跟你妹妹道别去？”
想到她说的“吃醋”，慕将离低头看了她第一眼，发现她眼里并没有酸溜溜的味儿，想来她内心调适得非常好。
倒不是说，她就不羡慕他对柳拭眉的好，只不过，学会了不去奢求太多罢了！
他微微一叹，道：“该说的事，我已经都跟她说过了。现在，针对你的事，我还得啰嗦几句。”
金爽：“……”
不得了，她是发现了，自家师兄最近确实话比以前多了很多？
慕将离回到了桌旁坐下，面色认真且严肃，道：“师妹，你自己可曾给自己诊脉？”
“……”金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采取了保守态度，没有回答。
慕将离也并非一定要听她回答不可，按照自己的步调继续说下去：“你的体内各种毒性很是混乱，极大地影响了这个胎儿。”
他坐着，金爽没个正形儿，环抱双臂懒洋洋地倚靠在桌子旁。
她也不回话，他便问：“你是知道的。”
“嗯。”金爽终于点点头，道：“这个孩子……也未必能保住，我心里有数。”
她心里难免刺痛，对上了他的眼眸，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师兄，你是想说……哪怕你和陛下合力，也未必能够保住他，对吗？”
哪怕是自己心里有数，她依然心疼得很！
孩子是意外来的。
也不是说她非要“生下心爱男人的孩子”，“为他留一条血脉”什么的。
那些虚的，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但，孩子来了是缘分，她也想珍惜。
在这世上，终于有一个跟自己骨血相融之人！
知道他可能保不住，能不痛吗？
慕将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道：“如今孩子尚未成形，虽然胎象太过沉寂了一些，却未必就一定是保不住的。”
金爽很想问：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
确定不是安慰她么？
慕将离继续道：“所以，至少还要等孩子成形后，我们再一起做判断。”
然后，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话：“师妹，接下来的日子我不在，你自己调整好心情，不要想太多。不管半个月后到底是什么状态，你都等我回来后，一起做决定。”
说完，他征求她的意见：“行么？”
孩子是他们俩的，倘若真的是死胎必须要流掉，他希望自己也在场。
金爽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说呢？
换做是别人，可能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而对慕将离来说，他拐弯抹角铺垫了那么多，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句！
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说白了，他也是不想刺痛她的心。
而金爽她自己……
她何其清醒的一个人，感情上不能接受，不代表她理智上不懂。
想要保住这个娃，无论让她吃多少苦头，她都愿意。
可真的保不住的话……
她不敢往下想！
见她始终不说话，慕将离伸手将她的手拉出来，握住，问：“你这阵子，不要想东想西，等我回来。”
难得的亲昵。
对慕将离这等君子来说，这种动作是很难对任何女子做出来的。
除了他亲妹妹！
可今日，对师妹他已经打破了一条又一条原则。
便是怕她伤心难过！
金爽站着，他坐着。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他则是仰视着她。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卑微，没有气势上的消减。
只不过，多了一些过往没有的，叫做“温情”的东西！
金爽感受着他的体温从相握住的手上传来，突然莫名想掉眼泪！
她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道：“好！我听师兄的。”
慕将离这才放心。
他想交代的事，基本上交代得差不多了。
还有最后一件：“明日我天不亮就走，先对外称病。你负责帮我粉饰。待过几日，再放出我其实是回雪山之巅的消息。”
这便是去办大事的策略。
从前，他从不会跟她谈这些。
终究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金爽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不要出宫。”慕将离又道：“我会与拭眉说，把完颜熙带进宫里来，安置在药神殿。”
“万一有危险呢？”金爽第一个不同意：“你还叫我提防他，竟然还敢把他弄进宫？”
慕将离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道：“让他进宫，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他是个武痴，武功很高！万一云贵妃让他来刺杀陛下呢？”金爽又问出一个问题：“他对北齐江山都不在乎，但对他的母亲，一直都是很敬爱的。”
虽然也有少年人对父母的叛逆心理，但总的来说，完颜熙对云霓还是有做儿子的对母亲的孺慕。
慕将离淡淡地看着她，道：“既然你知道会有这种可能，如何把控。就要交给你了。”
金爽：“……”
很久没有遇上她家师兄说这种话了！
又回到了以前喊她去做任务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虐习惯了，金爽竟然有些怀念。
她不由笑了，道：“好吧，我替你做好这件事，可是……师兄要给我什么好处呢？”
“就算我给你好处，你现在还能做什么？”慕将离不客气看了一眼她的腹部，道：“如今的你，难不成还想进药房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不出来？”
金爽撇嘴，道：“我又不止是爱药材！我还有其他的呢！”
慕将离道：“那要钱财？那些无所谓，你需要多少就去私账上支取便是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来一只玉牌递给她：“给你。”
金爽眼睛一亮！
白玉芍药，是药君支取银子的信物！
但她的手指碰上去的时候，她又怔住。
脸上的笑容收敛住，看着他，不确定地问：“你不会给我挖坑吧？”
——
12.9打卡
第2931章 能不能以后再给我一个孩子
慕将离简直被她给气笑了！
他不去解释太多，淡淡说道：“信不过，那你就别要了。”
说完要收回去。
金爽眼疾手快地把芍药玉令抢到手里，手指抚触着上面的花纹，还残存着他的体温呢！
她难以自抑笑出声来，道：“突然感觉我要发财了！”
迅速将玉令挂在脖子上，她朝自家师兄坏笑，道：“师兄，你不怕我败光你的家财吗？”
“就凭你？”慕将离淡淡回了三个字。
金爽：“！！！”
她是被鄙视了吗？
见她坏笑收敛，睁大眼睛瞪视自己，慕将离又给了一个评价：“守财奴一个！”
金爽：“……”
行！
她还真的败下阵来。
真真，她就是守财奴一个！
许是无依无靠，一直颠沛流离，她是财迷，超级爱财。
但，挣来的银子，却不太舍得花。
平时闯荡江湖的花销，还要经常去四处坑蒙拐骗。
算算她自己的私库，也算是一个小富婆了。
她靠拥有金银财帛获得安全感，根本舍不得花掉！
就算慕将离把他的所有钱财都给了她，她也是一样，不会花用的。
金爽撇了撇嘴，突然感觉没意思，道：“那我要这个玉令有什么用？”
“还是有用的。”慕将离淡然说道：“至少，急用的时候，药宗弟子看到这只玉令，便能明白你在药宗的地位。”
本来，若是按照他的计划成婚，婚后他也是打算把私库交给她保管。
一来，她喜爱钱财，那能让她开心、获得极大的满足。
二来，他本身不太喜欢打理这些，娶妻之后，自然是要交给妻子的。
如今虽然她不愿意嫁，但不影响他把她当未婚妻看待。
金爽没想那么深层次，但他一句“你在药宗的地位”，她瞬间明白了一点：“师兄怕我在门派内被人欺负？”
这也是无形的罩着她的一种方式！
从今往后，她就是能随意动用药君私库的女人！
想想，开心！
看到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这个孩子可能会失去，都不那么难受了，慕将离达成了目的，便不再多言。
这阵子与她说话，比过去三年和她说的话总数还要多！
金爽心情一好，整个人的状态就变了。
见他端坐着，拿出了空白方子准备写字，她想也不想走过去。
“师兄你过去点，我跟你一起坐！”
非要跟他挤一张椅子！
椅子很宽大，因为他坐在正中间，所以她挤过来位置便很小了。
慕将离看了她一眼，往旁边让了让。
得到来自于混蛋师兄的最大宽容，金爽突然说道：“师兄，我发现啊！被你区别对待，真的很幸运！我好像有点明白你妹妹的感受了。”
被偏爱的感觉！
他对她，说不上爱。
但也算比对其他任何人都要好了吧？
嗯，开心！
慕将离又看她一眼，没搭腔，低头开始写药方子。
主要，还是针对她这个胎的。
他开始说正经事：“每天的保胎针阵，你不要忘记。”
“嗯，我知道。”金爽点点头。
想到这个孩子有可能保不住，也没有刚才那么刺痛了。
毕竟，她想留住这个孩子，是想要留住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可现在，她发现师兄对她也很好！
不要和她说什么男人不可信。
这种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发生，唯独在慕将离身上不可能！
因为，他从不对自己不认可的人好。
认可以后，就不会改变。
他不屑于欺骗任何人的感情，也没有必要得到她的信赖后，再捅她心窝子一刀。
从好几年前她就知道，如果师兄愿意给她依靠，那她一定是最有安全感的！
慕将离也不用多说。
毕竟，他这个师妹是不会亏待她自己的。
如今她一心想要保住孩子，自然也不会再作践自己的身子了。
反而是金爽，贴着她家师兄坐着，看他在费脑子思索药方子给她保胎，她突发奇想，又问：“师兄，我有个问题……”
“嗯？”慕将离没有抬头，只应了一声。
金爽犹豫片刻，张口：“若是……若是……”
还是说不出口！
慕将离转头过来看她，见她神色有些为难，淡然说道：“有要求直说，答不答应在我，说不说在你。”
金爽对上他漠然的双眸，突然鼓足了勇气，道：“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我以后把身子养好了，师兄你……能不能……”
她看了一眼彼此之间的距离，大概是这么亲近的距离给了她勇气，她一鼓作气地道：“能不能以后再给我一个孩子？”
慕将离一怔。
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
他蹙眉，问：“为何？”
若是成亲了，理所当然地答应。
但她又不愿意嫁，却非要生他的孩子，这是什么道理？
金爽的声音软了下去，但见他并不生气，他的眼睛里也没有对她的鄙夷。
她才说道：“师兄宛若神祗，你的种，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一定非常出色。”
以前她不会有这种非分之想。
但这不是……
怀过一个了嘛！
让她开始觊觎原本不敢追求的东西了！
慕将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啼笑皆非地道：“再说吧。”
竟是没有拒绝！
金爽感觉自己的心跳又不正常了！
她提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师兄竟然没有拒绝，相反，还有答应的可能！
感觉出门捡到了金子似的开心！
慕将离继续低头写药方，没去跟她解释。
他心里的想法，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单纯。
她不嫁给他，也别想嫁给别人。
所以，以后她肯定是要与他捆绑一生的。
只不过碍于她不太愿意被捆绑，也说过不想被他束缚，所以这种话便不提了。
说、和做，是两回事！
但金爽不知道啊，她因为自己终于成了混蛋师兄的自己人而开心着。
“那我就安心了。”她笑嘻嘻地道：“啊，我看到小龙凤长得那么漂亮，又聪明又可爱。以后我生的孩子也有那么好就好了！”
再看了一眼低头认真写药方的男人侧脸，她的欣喜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这么好看的男人，他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可爱呢？
金爽又想到一个问题——
第2932章 上赶着当人家未婚夫
先前慕将离提过的，倘若他们不成婚，孩子生下来由他来教养。
看看这完美的男人气度，好像……
孩子跟他教导成人，确实要比跟她来得好？
慕将离不知道自家师妹已经想到多远以后的事去了，他写了几个方子，然后递给她，道：“以你的能耐，不用我给你解释。若实在有不明白的地方，便去与拭眉合计一下。”
金爽重重地点头，温声道：“我知道了！”
从来没有这么乖过！
见她这副难得一见的乖巧，慕将离眸色温暖了些许，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这边慕将离与金爽去见完颜熙的事，那边柳拭眉自然是知道的。
晚膳时分，她一边吃饭，一边与自家狗子谈论这件事。
“金姑娘要给这个北齐皇子解毒，哥哥的意思是要弄进宫里来，咱们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柳拭眉问：“令尧，你怎么看？”
皇甫令尧正在给她剥虾壳，头也不抬，道：“老慕做事，你还能不放心？”
吃的河虾，比较小只，剥壳也不容易。
他专心致志，剥好一只便沾上酱，送她碗里。
“那魏逊的事呢？”柳拭眉也相信，慕将离办事肯定是可行的。
她到时候再与金爽见个面，对完颜熙下一些能够把控的毒便是了。
皇甫令尧又拿了一只河虾，继续剥，应道：“我不敢完全相信他，因为他这个人做事那般疯狂，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改变主意了！”
本来，魏逊去北齐，是要看看北齐皇后是不是真的孙清，决定与孙清再续前缘的。
可见到孙清之后，他就改变主意，要来帮皇甫令尧了！
谁知道，他来到这边后，会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又不帮他们，回头返过去帮孙清了？
魏逊这个人，本身就代表着风险！
柳拭眉也是这么想的。
她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哥哥走一趟北齐，能够有收获。”
把她家狗子放碗里的虾肉夹起来，倏地送进了他的嘴里！
皇甫令尧习惯自家媳妇儿对自己喂食，嚼了两下才发现：这不是他辛辛苦苦剥的虾吗！
“媳妇儿，都是剥给你吃的！”皇甫令尧不乐意了。
为何要伺候他媳妇儿吃虾？
还不是因为皇甫厉！
皇甫厉无意中跟他吹嘘，他们那个地方，虾是常见的菜肴，多大的海虾都有！
他心想：我媳妇儿来了这儿，我也不能委屈了她啊，所以就叫人去河里捞，挑最大的送进宫！
“我一个人能吃多少？”柳拭眉无奈失笑，道：“我们一起吃！”
对上她的笑脸，皇甫令尧宛若吃了蜜糖似的，也跟着笑了。
他接续刚才的话题：“到时候我送老慕一程，让他注意安全。若危及性命，事情不用办了，直接回来便是。”
“我也是这么跟哥哥说的。”柳拭眉看他一眼，又道：“所以，他不在的时候，我们也要多帮他看顾着点儿未婚妻！”
提到这事儿，皇甫令尧嗤笑一声，得意地道：“我以前一直说什么来着？老慕这种人能娶到媳妇儿，太阳得打西边出来！人金姑娘孩子都给他怀了，还是不肯嫁给他！也就他自己，上赶着当人家未婚夫！”
好不容易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哪能不抓住呢？
柳拭眉无奈失笑：“……”
转而，皇甫令尧的笑脸又收了，道：“不过，老慕这个孩子，真的留不住吗？”
自己有了孩子后，听说别人的孩子不好，心里总不是滋味。
尤其是，这孩子生下来，是要叫他姑父的！
提及此事，柳拭眉脸上也露出了惆怅，道：“留不住的可能，至少七成。”
这话，都不知道怎么跟金爽说！
见她有些难受，皇甫令尧自然要安慰：“你也不用太忧心，金姑娘又不是不懂医，她自己大概心里有数的。许是你们担心她受不了不说，她也不想拂了你们的好心，因此不肯提罢了。”
柳拭眉也不想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些不太好的事上，她转而道：“月沧澜那边，你们商量好了怎么处置没？”
提到月沧澜，皇甫令尧的脸色可就不怎么好了。
他哼了一声，道：“假冒我、谋害皇帝，这个罪名够让他去死了。”
又看了柳拭眉一眼，道：“但现在呢，厉皇叔的意思是，月沧澜说不定还有用。因为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某人会不会因为这个儿子而对一些事妥协。”
这种可能性，柳拭眉感觉几乎为零。
但她不去说，只问：“所以，继续把他关着？”
“嗯。”皇甫令尧点点头，道：“暂时关着吧，他不是中了你的慢性毒药吗？就算被救走了，也是没用的。”
柳拭眉还没说话，皇甫令尧又道：“不过媳妇儿，他今日让狱卒传话，说是想见你。”
他一脸的不忿，道：“我拒绝了！真的是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沦为阶下囚还想见我媳妇儿，美的他！”
他这说法，把柳拭眉给逗笑了。
她脸上都是宠溺的笑，道：“你这癞蛤蟆三个字，有辱骂自己的嫌疑。”
皇甫令尧：“……”
好像也是！
月沧澜长得跟他几乎一模一样，那还真不能骂他癞蛤蟆？
柳拭眉又道：“我不想见他，也别让其他人去见，以免出什么问题。”
好比以前，皇甫权把魏逊关在牢中牢里，是不允许任何人去见，甚至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关在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才能关上十多年。
而这个月沧澜对孙清到底能不能造成威胁，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只能先关着。
还有一点……
月沧澜若是自己熬不住死了，结局或许还好一些。
但如果皇甫令尧亲手杀害月沧澜，那自然是不应该的！
有些杀戮，是必须的。
但有些罪恶，是不该去造孽。
好比当初柳拭眉不希望皇甫令尧对皇甫权下手一样，不管弑父还是弑杀兄弟，都是业障。
两人刚刚用完膳，突然传来一道消息——
“启禀陛下，太皇太后想见陛下！”
皇甫令尧和柳拭眉都是一怔！
严以白从不管外界的事，突然要见柳拭眉，是为哪桩？
——
12.10
第2933章 既然看穿了她的用意，还要说破
皇甫令尧朝柳拭眉看去，问：“见么？”
“太皇太后怎么说，都是皇祖母，她难得提出要见我，我还是得去见一见。”柳拭眉心想：严以白不会无缘无故想见她。
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这么说，皇甫令尧立即决定了：“那行，我陪你一起去。”
墨儿却道：“永寿宫的嬷嬷说，太皇太后只想见陛下，不想见王爷。”
皇甫令尧脸一黑：“本王还见不得人了是怎么地！”
墨儿耸了耸肩，道：“那奴婢可不知晓。反正嬷嬷是这么说的！”
瞧瞧，在真正的敦愚王面前，她一个御前女官，也敢这么跟皇甫令尧说话。
但那个假货却是高高在上，把她当做一个贱婢！
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呢？
“无妨。”柳拭眉安慰自家狗子，道：“太皇太后虽然不见得对你我好，但她在大局上还是有分寸的。我去见她一见，不会太久。”
皇甫令尧想了想，道：“成，我送你过去，就在外面候着！”
他是不可能放柳拭眉独自一人去永寿宫的，即便严以白的威胁并不大。
但严以白此人，极为神秘。
她似乎什么都知道，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秘密。
万一的事，谁知道呢？
谁知道她会不会憋着什么大招，突然发出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就要命了！
永寿宫。
虽然如今盯梢已经不怎么严密，但永寿宫的一切，柳拭眉还是命人看着。
严以白究竟是什么心态，大家至今都尚未知晓。
谁知道她会不会暴起呢？
夫妻俩过来，皇甫令尧将柳拭眉送进正殿。
看见他，严以白微冷一哼，道：“陛下这是有多不放心哀家？”
柳拭眉没有答话，皇甫令尧开口解释：“不是对皇祖母有什么不放心的，而是孙儿疼爱媳妇儿，自然要将她送进来。”
不等严以白说什么，他扶着柳拭眉走到椅子上坐下，温声道：“媳妇儿有事你喊一声，我就在外面。”
比起对祖母，对他家媳妇儿说话的语气，别提多温柔了。
严以白看在眼里，又是一声冷哼。
没眼看！
“嗯。”柳拭眉应了一声，道：“你把香囊拿去。”
香囊装的是驱蚊的药物，六月盛夏，即便是皇宫里，蚊子还是很多的。
见她满心为自己着想，皇甫令尧笑得唇角都快要裂到耳根了！
若不是还有严以白在看着，他真想狠狠亲她一口！
接过柳拭眉给自己的香囊，他朝严以白作揖，便转身出去了永寿宫。
严以白不但早就听说这对夫妻感情蜜里调油，以前也亲眼见过。
“一般人吧，相处久了，过往的海誓山盟，总是要褪色的。”严以白端着茶盏，也没去喝，轻轻地吹了一下上面的浮沫，却又将茶盏给放下了。
知道她话没说完，柳拭眉也不吭声，等着她继续。
严以白继续道：“但你们俩在一块的日子，也有两年半了吧？孩子也生了，这一年也是聚少离多……”
她朝柳拭眉看去，带着两分好奇，问：“坐拥了皇权富贵后，你就没有生出任何厌烦他的心思？”
“太皇太后也知道说，朕与令尧这一年来聚少离多。”柳拭眉把玩着茶盏，一样没去喝这茶水。
倒不是怕有问题，而是她已经养成了习惯，绝不在不能完全信任的地方吃喝任何东西。
她笑道：“所谓的小别胜新婚，倒是这隔三差五的分离，更加稳固了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这话，不是糊弄的。
距离产生美，长时间在一起，去年他们经历的磋磨比较多，所以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坚固。
等到需要有距离感的时候，他们又因为各种各样的事，经常相隔甚远。
如此一来，反倒是将他们趋于平淡的感情，又加了一层蜜色！
“难怪。”严以白感慨地道：“你这皇帝也做了有一年了，做得倒是不错。”
她好像在拉家常，并没有进入正题。
柳拭眉也不着急，顺着她的话说道：“从朕登基，便开始征战天下。以目前来看，是否好皇帝，还是个未知数。”
“但你若将整个天下打下来了，国泰民安，到时自见分晓。”严以白手里捏着一串玉珠子，一颗又一颗地抚弄过去。
这白玉珠子，应当是她把玩在手中很多年了，每一颗都光滑玉润。
柳拭眉看了一眼，忽然很感兴趣，道：“太皇太后这串玉珠，养得不错。”
严以白微微一愣，低头看了一眼。
她不吭声，别人断然不会厚着脸皮说要。
但柳拭眉偏偏不是寻常人！
她竟然开口：“皇祖母是否愿意忍痛割爱，将这养出了灵性的玉珠子，赠予您的曾孙子做周岁礼？”
完美的理由，用得妙哉！
太子就要满周岁了，太祖母把赏玩多年的玉珠子送给他，可比什么宝贝都要珍贵！
“你……”严以白蹙眉。
自己心爱之物，谁愿意割舍？
纵然张口要走的人是女帝，但太皇太后身为皇祖母，她又不是什么需要向女帝低头的人！
所以，她若不愿意，柳拭眉无法逼她给。
可她若不给……
这意思就广了去了！
“你这丫头。”严以白无奈失笑，道：“皇帝陛下今儿个，满二十岁没有？”
柳拭眉不动声色地道：“朕十六岁错过了皇长媳的位置；十七岁做了皇次媳；十八岁做了女帝，生下太子……”
她微微一笑，道：“今年十九岁，尚未满二十。”
“后生可畏！”严以白叹息一声，道：“哀家近来听说的消息倒是蛮多的，忍不住去想，倘若孙清再年轻二十年，与你一较高下，将鹿死谁手！”
她本是一直没进主题，柳拭眉也顺着她的话，始终不挑破。
此时，柳拭眉也不接这话茬，而是伸手指了指那玉珠子，道：“皇祖母岔开话题，莫不是舍不得将这白玉珠子送给太子？”
严以白：“！！！”
既然看穿了她的用意，还要说破！
这柳拭眉，果然难缠。
柳拭眉唇角勾着淡笑，道：“倘若皇祖母实在舍不得，便罢了。”
严以白还能怎么着？
第2934章 月沧澜若是没了
严以白心有不忿，却还是将玉珠子手串交给了一旁的嬷嬷，挥了挥手。
玉珠子送到了柳拭眉手里。
抚触着那还带着体温的珠子，她轻声一笑，道：“朕替太子谢过太祖母的周岁礼！”
严以白很是无语。
手串在柳拭眉手里把玩着，数了数有多少颗粒，她又笑道：“小娃娃胳膊细，这串珠子，整好分成两串，太子与公主平分，多合适呀！”
“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吧！”严以白的脸色沉了下来，充满了对柳拭眉的不满：“身为皇帝，讨东西都讨到哀家这里来了！”
柳拭眉失笑，道：“要见朕之人，是皇祖母。把朕叫来了之后，茶也不认真喝、话也不认真说……难不成，皇祖母不就是想要与朕联络联络祖孙感情的？”
本是长得极美，又是言笑晏晏。
她歪头，一脸天真无邪：“朕与皇祖母没有血缘关系，可不就拿有血缘关系的太子来与您拉关系么？”
“所以你就夺走哀家的心头好？”严以白哼了一声。
不得不说，柳拭眉这一手确实高明！
谁先说正题，谁就先陷入被动之中。
所以，柳拭眉就用这招，逼迫她先开口！
柳拭眉笑得春风得意：“皇祖母，我家令尧似乎也未曾得过您的馈赠……”
“打住！”见她还要讨东西，严以白阻止了她。
倒不是她真小气到舍不得送东西，只不过……
被柳拭眉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可恨了！
她终于不吊着胃口，直切话题，道：“哀家唤你来，是想与你谈一谈月沧澜的事。”
柳拭眉挑眉，把白玉珠手串交给了身后的墨儿保管。
她正色道：“月沧澜也是皇祖母的孙子，只不过没有养在皇甫家罢了。莫不是……皇祖母打算要他认祖归宗，因此才来跟朕商讨？”
严以白说出实诚话，她也直接戳破。
言辞之间虽然听起来慢条斯理，但实际上……
带着咄咄逼人！
她的眼神可不是这么好说话，而是带着强烈的威压，分明在说：绝无可能！
严以白无奈失笑，道：“哀家从不管那些事，如今也不会管的。”
柳拭眉不说话了，只差在脸上写着：那你到底想干什么，赶紧说！
严以白没有迟疑，道：“既然你们都知道，这个月沧澜是皇甫家的血脉。但他与孙清有不可剥离的关系，而孙清……”
“不错！”柳拭眉不想听她拉拉扯扯一堆，直截了当地道：“朕的那位血缘关系上的婆婆，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皇祖母，你对朕一介女流做皇帝，本也不是那么赞成，想来，更不可能让她来做这天下霸主，对吧？”
她说的话，已经是缓和的了。
严以白何止是“不那么赞成”，她简直是十分反对！
只不过情势比人强，柳拭眉上位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板上钉钉的事，严以白就算想要反对，也无能为力罢了。
“因此，哀家想要问你。”严以白看着她，道：“你们打算拿月沧澜怎么办？”
柳拭眉对上她的眸光，道：“两种选择。其一，将他弄死；第二，把他送去阵前，看看那位所谓的九天神女，是否愿意为了这个儿子而做出让步。”
严以白与她对视，万分肯定地道：“那你怕是成不了事。月沧澜与令尧都一样，是先皇的子嗣。既然舍得了令尧，孙清还能舍不得月沧澜么？她一个想要成就千秋功业的女人，又怎么会考虑子孙后代之事？”
跟皇甫权，孙清有着明显的区别。
皇甫权想要千秋万代，不想把龙椅让给儿子。
但他也不想祸乱皇甫家的江山，并不想败坏大蜀的国运。
要说当皇帝，皇甫权还算是个明君。
孙清可就不一样了！
满天下四处点火，引发战乱。
那女人，想要独霸天下，却没想过要好好善待百姓。
严以白虽然不说心怀天下，但她这人一辈子就追求一个“稳”字。
柳拭眉做皇帝，怎么说，都还是皇甫家儿媳。
将来皇位也是要让皇甫家的子嗣继承的，并不会影响太大。
可孙清……
“那朕就想不明白了。”柳拭眉问：“皇祖母究竟是要如何处置月沧澜？”
月沧澜顶替皇夫、下手谋害女帝的罪名，直接砍头都绰绰有余。
外界也尚未知晓他是皇甫氏血脉，柳拭眉真要弄死他，几乎没有什么压力。
留着人，不过是为了思考以后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如果这利用价值没了，当然是要弄死。
这个节骨眼，不管事的严以白冒出来，岂非可疑？
要知道，严以白早就知道月沧澜的身份！
但身为太皇太后，竟然从未对女帝提出警醒。
就看这一点，柳拭眉虽然一口一个皇祖母，却未见有任何对严以白的尊敬。
严以白也没想过要与她培养什么深情厚谊，也不卖关子了，道：“哀家不是为他求情，但，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月沧澜若是没了，夜神国的事，便永远都解决不了。”
柳拭眉一怔。
严以白说道：“孙清煽动了夜神国的野心，但如今夜神国的王，他能真的甘心让自己的姊妹独占天下？难道，月氏就完全没想过，要侵吞天下、离开那原始密林，回到平原来过安逸的日子？”
柳拭眉沉默了。
不得不说，严以白所提的事，还真的是他们思考问题的盲区。
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夜神国的存在感太弱了。
思维定势下，他们会下意识把夜神国与孙清捆绑在一起。
此时，再跟他们说：孙清与月氏，内部未必不会狗咬狗！
倒是给了柳拭眉一个提醒！
严以白又道：“月沧澜是一个关键人物，他代表着皇甫氏与月氏的血脉结合。”
“他初时在月氏成长，后来才跟着孙清在北齐学艺。”
“他与月氏还有联络，并且知道月氏的内幕。”
“这些……你该不会没想过吧？”
柳拭眉还是没说话。
她并非完全没想过！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多！
严以白叹息，道：“国事繁忙，这么长一段时间，你遇上的事也够多了，很多事情没想到，似乎也正常。但月沧澜如今还不能死，你应该赞成哀家的说法吧？”
令她没想到的是，柳拭眉若有所思后，竟然说道：“倘若……”
——
12.11打卡。明天有小爆更哈！稿子已经存好了。
第2935章 用实力说话，无须多费唇舌
“倘若，朕并没有将夜神国放在眼里呢？”
这一句话从柳拭眉口中说出来，严以白是吃惊的：“你是不是太小看夜神国了？”
夜神国虽然已经没有多少人口，但他们真的要卷土重来，借由孙清造下的势，未必不可能！
柳拭眉垂眸，抚弄着自己的指甲尖，道：“大炮直驱北上，孙清将一败涂地、北齐将为我大蜀所有。”
“南吴如今与大蜀是联盟关系，公冶卿收服十八部族、自顾不暇。”
“夜神国所在的位置，在大蜀、西魏、南吴交界之处的原始密林。”
“他们想要回到卷土重来，那也要有土可以卷，不是么？”
轻描淡写，慢条斯理。
严以白蹙眉，道：“你是不是太自大了？”
柳拭眉淡淡一笑，道：“皇祖母，您是不了解大炮的威力。”
她歪了歪头，道：“月沧澜却是了解的！”
“他来了朕身边之后，便一而再地打探大炮的事。”
“他们一日找不到制约大炮的方法，就一日蹦跶不起来。”
“北伐军已经拿下五座北齐城池，北齐南部有了一个大缺口，而北部的农事又来得晚。”
“皇祖母，您觉着……北齐还能支撑多久呢？”
大炮这种外来的东西，简直就是金手指！
为何柳拭眉不愿意把大炮的事交给任何其他人去做，而是要皇甫令尧亲自去？
说白了，这等军事机密，不是百分百信得过的人，是不可能交付出去的。
倘若不是柳拭眉知道，皇甫令尧是用生命在爱她、龙椅都能交给她去坐，她也未必敢将现代的热武器，拿到古代来使用。
人与人的相处，真诚、友好、掏心掏肺。
但不代表，可以没有任何底线。
没有底线之人，迟早要被自己坑害而死。
沧海桑田、海枯石烂。
放在海誓山盟里面，好像很浪漫。
实际上……
这是两个很无情的词！
简而言之：万物都经不住时间的腐蚀！
任何感情都是要经营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
柳拭眉能够投入去回报皇甫令尧同等的爱，却也留着自己的底线。
她可以为他豁出性命，却不可能让自己落入尘埃。
有些人可能不相信这种论调，感觉她是矫情、拿乔、有恃无恐。
人性这种事，不需要解释。
谁不信、谁不矫情，以后真遇上了，自己哭去！
严以白盯着柳拭眉，道：“所以，你那大炮，真有这么厉害？”
柳拭眉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缓缓笑开，道：“待朕的大炮踏破北齐山河，将夜神国踩死的时候，这个问题便无需回答了，不是吗？”
她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龙袍的衣摆。
垂着头，她漫不经心地道：“用实力说话，无须多费唇舌。”
说完才抬起头来，对上严以白的眸光，淡淡一笑，道：“皇祖母若没有别的事，朕便先回帝宫了！”
严以白没有阻拦。
柳拭眉便转身走出正殿。
皇甫令尧站在中庭内等着，看见她出来立即走过来，问：“媳妇儿，我们回去？”
他什么也不问，柳拭眉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应道：“嗯。”
坐着御辇，一路回到了帝宫，屏退旁人后。
皇甫令尧才问了出口：“她找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柳拭眉看着他不说话，眉眼间全是笑意。
“干嘛呢？”皇甫令尧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莫名。
柳拭眉噗呲笑了，道：“令尧啊，我发现你啊，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皇甫令尧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是不是老了？”
提到这里，他的话题不由自主歪了，道：“我最近发现，胡子长得好快！以前好久才需要刮一次胡子，最近密集了很多！”
这是事实。
虽说他今年也不过就是二十三岁，还嫩着呢。
在现代，二十三岁的男孩子，多少人还是个巨婴，恨不能躲在亲妈怀里吃奶。
但在皇家，他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他是俩娃娃的爹！
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比以前沉稳了很多。
瞧瞧，从永寿宫回到帝宫这一路，他竟然能够按捺住自己的着急，只字未提。
等到回来后，只剩下他们夫妻俩的时候，他才道出疑问。
只不过，柳拭眉被他说的话弄得笑意不绝。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感受了一下那粗糙感，笑道：“你怕胡子越来越浓密，就不要太勤快刮胡子。越是刮得勤劳，越是长得快。”
“是么？”皇甫令尧一脸忧愁，旋即心里十分不平衡：“老慕比我老那么多，怎不见他胡子拉擦？”
他很快给自己想到了可能性：“该不会是……他用了什么药物？媳妇儿，你要不也给我弄点儿？”
“我又不嫌弃你。”好好的正经事不谈，能够歪楼到这里来，柳拭眉也是服气。
唔，不愧是她家狗子！
本来应该是严肃沉重的话题，被他来这么一个插曲，顿时画风变得逗逼起来了。
皇甫令尧对她的话表示质疑：“你不嫌弃？”
他怎么不太相信呢！
毕竟，他这媳妇儿别的不说，喜欢他的长相，是认真的！
他又追问：“我若是破相了，你也喜欢？”
“皇甫令尧……”
柳拭眉指名道姓地喊他，问：“你真当你是靠颜值宠冠六宫的皇后么？”
竟然这么注重外表！
她虽然很吃他的颜，但他当她是色令智昏的皇帝吗？
皇甫令尧脸色一黑！
他不要脸皮是可以的，江山也可以让给媳妇儿，但要说他是皇后……
娘儿们唧唧的，不能接受！
柳拭眉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凑过去在他有点刺刺感觉的胡茬上亲了一下，道：“你故意转移话题，该不会是怕太皇太后给我什么难堪，让我心情不好吧？”
皇甫令尧：“……”
被发现了。
她出来的时候，没见她有什么难受的样子，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事。
一路回来也无比沉默，所以他想逗她笑！
柳拭眉拉住他的大手，将严以白的主要目的说了出来：“我看，她是想要保住月沧澜的命！”
皇甫令尧一怔。
第2936章 他对你还会有两分真心不成？
柳拭眉的语气，是肯定的，不带半点犹疑。
皇甫令尧拧眉，问：“怎么说？”
她便将自己在永寿宫与严以白的对话，大概跟皇甫令尧讲了一遍。
说完之后，道：“她其实表现得很不在意的样子，也不过是轻描淡写提了提。但我还是看得出来，她的重点还是不希望我们杀了月沧澜。”
“这是为何？”皇甫令尧也收敛了刚才的玩笑，不解地道：“她与月沧澜，莫非有什么瓜葛不成？”
他想到了先前的事：“月沧澜之前还在假扮我的时候，就潜入了永寿宫见过皇祖母，他们莫不是……在那时候就已经做了什么协议吧？”
越说，他想的越多：“媳妇儿，难不成，皇祖母还是扶持那个假货回来，夺走属于我们的皇权？”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柳拭眉都没有去否认。
因为，未必没有可能。
但她提出了一个问题：“太皇太后做这种事的动机呢？”
严以白表面上不问世事。
实际上，也确实不太理会外界的事，几乎不会出面。
但！
她对外面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可以说，她是为求自保，可现在她突然冒出来希望说服柳拭眉不杀月沧澜。
这可就太奇怪了！
要知道，严以白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之人！
“动机？”皇甫令尧微微一愣，问道：“莫非……她想要夺权，扶持月沧澜做傀儡，好效仿你做女帝？”
柳拭眉：“……”
这种想法，真的是……
她蹙眉，道：“太皇太后如果有这等野心，早该暴露了吧？”
转而，她又抓住一个重点：“令尧，她好像对夜神国特别忌惮，你说是为什么呢？”
皇甫令尧分析道：“夜神国当初被逼退逃走，就算发展百年，又能发展出来多少人呢？”
“撑死了，我算他夜神国有十万之众。”
“这十万人，除去老弱妇孺，撑死了有五万人。”
“五万人，除去士农工商，能打的能有一万人不？”
“所以，皇祖母为何忌惮夜神国？”
算是，将问题又抛了回来。
事实如此。
他们想不透严以白为何对夜神国这般在意，柳拭眉与皇甫令尧也好，皇甫厉与慕将离也罢……
在思考面对孙清的时候，从未曾想过其背后的夜神国会如何。
柳拭眉倒是提出了一个点：“虽然我们弄不明白，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
她仰头，对上自家狗子的眸光，道：“经过太皇太后这番说法，我突然警醒过来，我们一直把你母亲与夜神国当做一个整体，然而若他们也有异心呢？”
皇甫令尧：“！！！”
他立即明白了柳拭眉想说什么：“这事儿，月沧澜说不定知道？”
因为，月沧澜是联系孙清与夜神国的纽带！
柳拭眉点点头，道：“我打算去见月沧澜一面。”
皇甫令尧想也不想立即反对：“不好吧？”
柳拭眉朝他看去，一脸疑问。
“他一心想要得到你、得到你的龙椅，再看见你少不得要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皇甫令尧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道：“你纵容他潜伏在你身边这么久，我不在家的时候，别的男人守着我的媳妇儿想要盗取，现在你还要去见他，我当然不乐意了。”
柳拭眉：“……”
说白了，也就是酿醋那点事儿！
她也不去专门宽慰他，而是问：“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你非要见他？”皇甫令尧意识到了这一点，又问：“你要问什么，我去不就行了么？”
但柳拭眉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有些话你去问，未必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语气十分平静，道：“他与你对立，没有丝毫妥协的可能。但对我……”
皇甫令尧更酸了！
他幽怨地斜睨着她，道：“他对你还会有两分真心不成？”
对此，柳拭眉还真就坦然了。
她笑道：“说不定还真的有。”
身为承受着、身为第六感很强的女人……
以前的她或许在感情上很迟钝，但自己有过经验后，自然要敏锐很多了。
那个月沧澜吧，说不上对她有什么爱情不爱情的。
但，非要说好感，她是看得出来，有那么一两分。
这种好感，并非因为月沧澜爱上她了或者什么样，而是……
男人对女人的感觉，一个成年男人想要征服一个美貌女人的那种、雄性天生的侵略性。
或者说，月沧澜将她当做狩猎的目标！
为何屡屡有男人会被女人仙人跳？
说白了，也是因为如此。
与爱情无关，只是饮食男女、食色性也那点破事儿罢了。
皇甫令尧脸色更黑了：“我怎么觉着，你很得意？”
柳拭眉不以为忤，笑道：“怎么，有其他男人对我有心，还是什么稀奇的事吗？难道，我就没有吸引男人的资本？”
皇甫令尧差点要吐血！
这是什么说法！
柳拭眉脸色自然得很，问：“我长得不好看么？”
“好看！”不管多么不喜欢自家媳妇儿被其他男人觊觎，皇甫令尧也不可能否认这个事实。
他还补了一句：“我媳妇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柳拭眉笑容发甜，又问：“那我性子不好相处么？”
皇甫令尧恨恨地瞪她：“你太好相处了！”
非要说好相处，其实不然。
柳拭眉是表面上非常好相处的人，一切都必须在不招惹她的前提上。
谁惹了她谁就能知道，她脾气暴起来，长得有多美、手段就能有多狠！
柳拭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又问：“我拥有财富，对吧？”
“嗯。”皇甫令尧自然得点头。
她的财富，甚至与他没多大关系。
浮生阁给她带来的收益，他都惊呆了！
更不要说，皇家给她的聘礼、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还有梁家人使劲给她塞的那些金银财帛。
柳拭眉又道：“我智商在线，不是个傻白甜，对吧？”
提到这点，皇甫令尧也忍不住笑了，道：“是是是，我媳妇儿可是太聪明了！”
她最大的智慧在于，八面玲珑！
瞧她跟任何人交手，都能游刃有余就看出来了。
“综上所述……”
第2937章 绿茶中的战斗茶！
柳拭眉微微一笑，道：“只要男人不瞎，都应该知道我的好。知道我这么好，对我有两分喜爱，也不稀奇，对吗？”
皇甫令尧：“！！！”
敢情前面铺垫了这么多，挖了这么多坑，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本来还有些不高兴，可被她这么一说，他竟然消气了。
顿时心胸开阔，不再有任何酸味！
“行吧，这么好的人，属于我的，我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言辞之间，有种自豪感。
柳拭眉淡笑，啐了一口：“瞧把你给得意的。”
皇甫令尧那逆行的狗毛，已经全都被她撸顺了，顿时洋洋自得地道：“那明日一早，我陪你一起去！我倒要瞧瞧，这个东西沦为了阶下囚，还能怎么样！”
次日，早朝过后，皇甫令尧与柳拭眉一起去了牢中牢。
这一片，只关了月沧澜一个。
每天只有一顿饭，是皇甫令尧的人亲自管，不经过刑部，也不接受任何人探视这个囚犯。
此时女帝夫妇俩一起过来，牢中牢这里，终于带来了一点人气。
听到动静，盘腿坐在稻草堆上的月沧澜抬起头来。
因为皇甫令尧记恨月沧澜觊觎自己的女人，所以特别吩咐过不允许月沧澜任何好的待遇。
颇有皇甫权当年对付魏逊的内味儿！
月沧澜从小也是养尊处优过来的，在这极差的环境内，最开始的几天十分煎熬。
但过了这么多日，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反倒是平静了许多。
终于看到了来人，走在最前头的人，不是女帝陛下，又能是谁？
月沧澜下意识站了起来，朝牢门那边走去，习惯性地喊道：“媳妇儿！”
这一声，可是让二狗子炸裂！
皇甫令尧怒喝：“滚！这是我媳妇儿，你胡乱喊什么！”
月沧澜这才注意到，原来皇甫令尧也来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们明明是孪生兄弟，却落到如此境地。
怪谁？
这事儿，还真的怪不上造化弄人。
一切罪恶的源头，就在他们的母亲——孙清身上！
月沧澜脸色也沉冷下来，道：“成王败寇，我落在你手里，也没什么可说的。但……”
他转头看向柳拭眉，道：“柳拭眉，他可以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甚至可以比他做得更好，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一个男人？”
柳拭眉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地问：“换一个为了弄掉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设计害我跌下山崖的、狼心狗肺的东西？”
月沧澜气息一窒！
不得不说，柳拭眉这话真的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给！
柳拭眉又道：“月沧澜，你对朕做了什么，立场不同各有选择罢了。但有件事……朕还是想与你探讨探讨的。”
她仰头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皇甫令尧，才又道：“你们俩一母同胞、一胎双生……”
这话一出，牢门内外的两个男人，脸色都是一变。
“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柳拭眉说完了刚才的话。
皇甫令尧也好，月沧澜也罢，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便移开视线。
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是一个娘胎生的！
柳拭眉继续道：“朕的那位神秘的婆婆好生本事，竟然还有起死回生的能耐。”
不无嘲讽。
接下来，她又道：“可以肯定的是，她对我家令尧并无多少母子亲情。这是不争的
事实，我家令尧如今有了我，也无须巴望着她。”
因为她的话，皇甫令尧的气息有些阴沉。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抚。
再看向月沧澜，又道：“朕好奇的是，不知道她对你这个儿子，又有几分真心？”
月沧澜确实不是个蠢人，立即明白了：“你这是在挑拨我们母子关系，想要策反我不成？”
“未尝不可呀！”柳拭眉倏地笑了。
她还是跟他在她身边假扮皇甫令尧的那时候一样，明明对什么事都心知肚明，却什么都不说破。
冷静理智如斯，深究起来，这女人的心机深沉简直可怕！
月沧澜冷哼，道：“你有什么自信，认为我会背叛自己的母亲，投诚于你？”
说着，朝皇甫令尧投过去嘲讽的一眼，道：“皇甫令尧你是不是心里很难受？母亲抛下了你，十多年来一直在教导我！”
皇甫令尧唇角一勾，嘲讽地道：“你说的十多年来一直教导你的，是那所谓的九天玄女的尸体么？还是说，那个北齐皇后？”
月沧澜的话让皇甫令尧难受，但皇甫令尧的话，也让月沧澜难受了！
事实如此。
孙清一入冬，便只能沉睡，占据那具躯壳的是北齐皇后本人。
开春之后，她才能清醒过来。
但她清醒的时间，大多数都在布局天下大事、在谋虑如何在自己的身子里复活。
因此，她陪伴儿子的时间，还没有枫无涯多！
月沧澜那么说皇甫令尧，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皇甫令尧又道：“你和我身上，都流着皇甫权的血。她恨皇甫权，你以为她对我不好，又能对你有多好？”
月沧澜撇开头不与他对视，道：“至少，她想要把天下交给我，让我来接替你，而想要把你杀死在外头！”
这确实是对准了皇甫令尧心窝子，戳出的一刀！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派人一路追杀，差点回不到柳拭眉身边。
对皇甫令尧来说，这哪可能不伤心？
毕竟，孙清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结，是他的梦魇！
见自家狗子被欺负了，柳拭眉哪能忍？
她头一歪，道：“狡兔死、走狗烹。月沧澜，你以为孙清得到天下之后，真的想要将天下交给你吗？”
月沧澜冷哼，道：“不交给我，还能给谁？”
“难不成，她就不能自己做天下霸主？”柳拭眉淡淡反问。
月沧澜脸色一变。
从他这点变化，柳拭眉明白了一件事：“看你的反应，朕有点好奇，这位神女姑奶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高级绿茶了！”
他们大概不明白绿茶的意思。
但那孙清，绝对是绿茶中的战斗茶！
哄尽天下男人心便罢了，连自己的儿子都哄骗！
太婊了！
不过——
第2938章 不需要证明给你看
当着孙清俩儿子的面，柳拭眉不去说这大实话。
她笑了笑，道：“你以为，她谋夺天下，只是为了兴复夜神国，想要把你、或者让月氏重新回到政治舞台吗？”
她往前走了一步，道：“那你可真的是想错了！她……想自己做皇帝！”
月沧澜一开始是潜意识里不肯相信她的说法，但转头过来，眸中倒映着柳拭眉轻扬下巴的高傲模样。
这一瞬间，他陡然相信了她的说辞！
不错！
柳拭眉都可以做皇帝，孙清为何不能？
纵然以前孙清没那心思，如今见识到了柳拭眉坐在龙椅上，难不成孙清不会也产生同样的想法吗？
意识到这点，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柳拭眉又道：“其实你猜错了，朕并没有想要策反你。即便是你想要对朕投诚，朕也不会留你。”
月沧澜眯起眼睛，问得有点着急：“为何！”
皇甫令尧在一旁，看着自家媳妇儿大杀四方，字字句句都是在维护自己，自然开心得不行。
他笑嘻嘻地道：“这还用问为何吗？我媳妇儿有我，还要你做什么？”
“就你？”月沧澜斜眼看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对皇甫令尧的不屑，道：“你怕是从未照过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吧！”
皇甫令尧：“……”
他一脸的问号，反问回去：“我是什么样子？”
转而想想不对，又道：“你又是什么样子？”
回过头来，自然是朝自家媳妇儿要存在感：“媳妇儿，他这是看不起我呢，还是贬低你呢？”
可不是么？
皇甫令尧不好，柳拭眉还这么爱他，这不是贬低柳拭眉的眼光吗？
柳拭眉面色如常，道：“无妨，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自然是维护自家狗子的颜面的。
再说了，她家狗子绝对是世上最好的狗子，这点毋庸置疑不是？
月沧澜的脸色一变，朝柳拭眉看去，道：“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武功不输给他，各方面都不差于他，你为何看不上我？”
没错！
从柳拭眉的言行举止中，他看得出来：她看不上他！
听到这问题，柳拭眉倏地笑了。
月沧澜一愣，不服气地问：“你笑什么？”
柳拭眉叹了一口气，道：“我为何要看上你？我图你什么？图你长得跟我家令尧一模一样？还是图孙清对你好？或者……图你谋害我？”
后面这一句，听起来好像很平淡，但语意却是阴森无比！
月沧澜顿时没有话说了！
他咬了咬牙，道：“我没想谋害你！那点高度我算过的，就算你摔下去，最多把孩子掉了……”
想到她的怀孕是假的，他顿了顿，又道：“我并没有想要你死，只是想要你把那孩子弄没了而已！”
“我可去你奶奶的！”皇甫令尧很想揍过去。
但隔着牢门没法揍，他想也不想，脱下鞋子朝月沧澜扔过去！
月沧澜自然是要躲闪，鞋子没扔到他脸上，倒是皇甫令尧没鞋子穿了！
柳拭眉有些无语：“……”
他奶奶不也是你奶奶么？
这骂的是严以白啊，要让严以白听到了，怕不是要疯？
皇甫令尧没能让月沧澜吃亏，怒道：“打开牢门，老子不揍死他，我跟他姓！”
柳拭眉：“……”
你俩要不是孙清搞事情，本来就一个姓！
但打开牢门是不能打开的，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道：“令尧。”
声音软软糯糯的，这么轻飘飘叫了一声，就能安抚了暴怒的猛虎似的。
皇甫令尧没有非要冲进去揍人了，回过头柔声道：“媳妇儿，你要问什么赶快问完，等会儿你先回去。”
还是要留下来揍人的！
柳拭眉一脸无奈，道：“你先去外头等我，我与他说几句话就出来。”
皇甫令尧自然不肯：“那怎么行呢！你不能与他单独相处！”
“没有单独，墨儿长歌都在呢。”柳拭眉给了他一个定心丸。
她都这么说了，皇甫令尧再不情愿，也只能听她的。
想想，他媳妇儿要是能被其他男人勾跑，早就跑了，哪儿还等得到现在？
他便叮嘱长歌：“注意着点儿，别打开牢门。”
长歌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皇甫令尧出去后，长歌和墨儿留下。
月沧澜看着皇甫令尧的身影消失，才转头过来对柳拭眉说道：“柳拭眉，你为何不能相信我？我并不想要你的命。”
“先不管你是否想要我的命。”柳拭眉眸色冷淡，道：“就算你不想，你母亲也会这么想的。”
月沧澜一愣。
想到刚才柳拭眉说的话，他蹙眉道：“你说我母亲想要做女帝？何以证明？”
柳拭眉淡淡说道：“不需要怎么样证明，甚至，朕不需要证明给你看。”
她不与他废话，直接说道：“有一件事，你如实回答于朕，可以考虑给你解毒。”
提到解毒，月沧澜的神情顿时不好看起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中了毒，但那毒性的影响并不大，只是每天都会定时准点地疼痛，疼上一个时辰之后，不用服药又自己消停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毒药，对他影响似乎不大。
但他左思右想，柳拭眉断然不可能下一个没什么影响的毒来对付他！
他问：“那是什么毒？若是无药可解，我会如何？”
柳拭眉唇角弯曲了一个弧度，道：“也不会如何，每次疼痛一次，你的五脏六腑就会被腐蚀一点点。这药呢，是真真正正的慢性毒药，七日才吃你一口，七七四十九天，才吃完你的五脏六腑罢了！”
月沧澜脸色一变：“世上哪有这种毒？”
“你夜神国没有，不代表朕也做不出来。”柳拭眉知道，月沧澜虽然懂得用药下毒，但实际上他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
这一点，兄弟俩还是像的。
皇甫令尧跟她在一起这么久，有时候她也会给他做一些解释，但后来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医学上的天赋。
月沧澜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夜神国住在原始密林里，接触的蛇虫鼠蚁毒性很多，但……
每一派系都不一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
他又问：“你想问什么？”
能活，谁也不想死不是？
柳拭眉说道：“三个问题。”
第2939章
月沧澜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发现她还跟以前没揭穿他的时候一样。
虽然眼里已经没有了“爱意”，但那种平淡，好似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仇隙似的！
从这一点上，月沧澜不由心生佩服：她能做女帝，是突然，却不是偶然。
她比皇甫令尧更有做皇帝的气魄！
柳拭眉进入问讯：“第一个问题，太皇太后与你，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等月沧澜开口，她提醒道：“建议你如实回答，否则……药性发作的时候，你大概还会多吃一些苦头！”
月沧澜一怔。
他蹙眉，道：“并没有什么协议。”
这一点，没有什么不能回答的，他直接说道：“我想找她结盟，但她并没有答应我。”
“可她也不拆穿你。”柳拭眉静静地道。
月沧澜点点头，道：“不错，这位太皇太后可真是位神人。真不知道她究竟想什么，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担心我会对她下的手。后来我思来想去才发现，其实永寿宫看似平静，却是藏龙卧虎。她断然不会怕我对她动手。可偏偏，她就是不拆穿我的身份。”
这话回答得很平静，也没有任何隐瞒。
说完后，见柳拭眉若有所思，他抓着牢栏的木头，问：“柳拭眉，你若考虑让我替代皇甫令尧，我保证也会像他对你那样好的！”
闻言，柳拭眉面露微讶，笑得有几分凉薄：“他还没回来、我还没戳穿你的时候，你岂非有很多机会像他那样对我好的？可你做到了吗？”
月沧澜一愣。
柳拭眉又问：“你知道他是怎么样对我好的吗？”
这个问题，月沧澜还是知道一点的。
因为之前也听说了一些细节，那些细节，确实都是他没想到的。
他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们相识未久！”
柳拭眉嗤笑，道：“你说这些，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上我了？”
月沧澜没有说话。
因为，他确实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柳拭眉根本就没有要答案的意思，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她只是在提醒他：别跟我扯那些，你并不爱我！
她没有继续与他说这些，而是道：“第二个问题，策划要杀害令尧、让你取代令尧这个计划的人，是孙清、还是夜神国的王？”
闻言，月沧澜看着她。
柳拭眉对上他的眼神，眸色寒凉，道：“是否回答问题，在你；是否给你解毒，在我。”
提醒他：你的命揪在我手里！
月沧澜这一次，没有像刚才那个问题那样坦诚。
因为刚才的问题，并不难回答，直接告诉她，影响也不大。
可这个……
“你为何要考虑给我解毒？”他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难不成，你本来就没想杀我？”
被关在这里，对外界一无所知，他其实想过：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至于为何还没动手，当然是还有其他事？
柳拭眉的回答很直白：“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譬如……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可以回答我。”
“！！！”月沧澜气息一窒。
他负气说道：“我若不肯说呢？”
“你也可以不说，朕也可以不给你解毒。”柳拭眉的回答还是这么简单。
月沧澜也回过味儿来了：“所以，你并不想杀我！”
完全肯定的语气！
不然，柳拭眉不可能还在考虑跟他谈判，给他解毒吧？
柳拭眉很坦然地道：“确实，现在并不想要你的命。毕竟，不管你在孙清心里有几分权重，还是在夜神国有多少斤两，朕总得试一试。物尽其用，不是吗？”
这话，可就讽刺了！
月沧澜脸色一黑：“你把我当做一件物品？”
“不然呢？”柳拭眉头歪了歪，道：“总不能当做野男人，当真把你也给收入后宫吧？”
月沧澜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柳拭眉说着，浅浅一笑，道：“孪生兄弟，朕若都要了，这以后会遇上什么修罗场，那还真的不好说。”
“所以……”
月沧澜得出结论：“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他的眼眸中，甚至迸发出疯狂：“不仅在你这里，在整个天下，也是一样！”
这亲兄弟……
柳拭眉看着月沧澜这个样子，想的倒不是月沧澜不讲兄弟情，而是……
哪怕孙清是她的婆婆，她也要说：孙清真他么是个贱人！
好好一对双胞胎，谁家生了双胞胎不好好的养着，孙清倒好。
生而不养，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这个问题，你是不愿意回答？”柳拭眉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儿戾气。
月沧澜朝她看了一眼，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说那样的话而发怒。
他撇开头不去看她，冷声道：“你别问了，这些事我不会说的。”
柳拭眉也没有逼迫，又道：“所以，第三个问题，想必你也不会给答案。但我还是要问，至于后面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命人送消息来给朕罢了。”
她转过身，做出要走的姿态，缓缓说道：“有些事，朕怀疑你其实根本不知情。譬如，夜神国究竟是否有回来夺取天下的野心。他们与孙清的合作，到底有多坚固？还是说，一旦拿下江山之后，再内斗个你死我活？”
说着，她幽幽一叹，道：“届时，这天下哪怕一统归一了，这把龙椅，你也一样坐不上去的。”
语毕，她便不做逗留，转身往外走了。
月沧澜看着她的身影远离，一小段路，她全程不回头。
他不由冷笑。
她回头干什么呢？
对她而言，他是敌人！
墨儿跟上柳拭眉，长歌留下，将一只小醋瓶递过来给他，道：“你回答了陛下第一个问题，给你一粒解药，可暂缓疼痛。”
月沧澜很是诧异，拿过瓷瓶，道：“她做事，当真如此凛正。”
长歌眸色冷清，道：“陛下最讲道理，冤有头债有主、一码归一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月沧澜不吭声。
长歌又道：“你谋害陛下，其罪当诛。但陛下还是认为，你之所以做这样的事，全都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祸根，在孙皇后那里！”
丢下这话，她也跟着出去了。
也不去管，月沧澜身子一震！
所以说，柳拭眉不认为是他的问题，对吗？
第2940章
柳拭眉与皇甫令尧一起出了天牢。
见她面色平静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皇甫令尧问道：“什么都没问出来？”
柳拭眉点点头，道：“除了他与太皇太后并没有达成协议之外，其他什么他都不肯说。”
皇甫令尧蹙眉，道：“那么，跟太皇太后的事，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有待商榷。”柳拭眉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太皇太后那边，还要派人紧盯着。她的能耐……实在是太超乎我们的意料了！”
虽然说后来对永寿宫的控制已经松懈，但是从目前的情势来看，永寿宫的实力，还是他们无法预料的。
皇甫令尧点点头，道：“行，我会注意的。”
转而又问：“那这个月沧澜……什么都问不出来，又不能杀了他……”
听他这么说，柳拭眉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
皇甫令尧一愣，挑眉问：“怎么了？你该不会是想要帮他说话吧？”
柳拭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过分拘泥于伦理，但是令尧，当初的皇甫权也好，以后的孙清、月沧澜也罢。别人可以对他们下死手，你……”
她眸色有些严肃，道：“不能！”
皇甫令尧：“……”
他缓了缓，也是能明白她的意思，叹息道：“他们都能对我下死手，我却不能反击。这也太憋屈了！”
倒不是说他真那么喜欢杀戮，但自己九死一生走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
连带的，他身边的人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牵连。
这一切，竟然是他最崇敬的母亲做的！
不都说，你不仁则我不义么？
可他不能报复！
为啥？
因为他媳妇儿说的呀！
柳拭眉握住他的手，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有些事你不动手，老天迟早都是要收的。”
其实她想说：不用你动手，我会找人去做。
但她是他的妻子，对抗的另一边是他亲娘，这种话，彼此心知肚明便罢了，没必要说出口。
“那他……”皇甫令尧指了指身后的天牢，问：“就一直关着？”
“别急。”柳拭眉眸色淡然，道：“先慢慢吊着。现在他还没有吃多少苦头，慢慢的吃苦头了，说不定心境会有些变化。”
月沧澜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还是比皇甫令尧要好一些的。
他也算养尊处优，落入囚牢后，一段时间能够隐忍，那是心性还可以——
心性不可以，也不可能在她身边假扮皇甫令尧几个月，她各种给脸色他都始终没发作了。
可，再能沉得住气，在天牢里饱受折磨，能坚持多久呢？
想想魏逊刚从天牢里出来的那副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精气神都被摧残得没有人样的样子！
月沧澜，能坚持多久？
“加强戒备，别让他们把人给救出去了。”皇甫令尧顺着自家媳妇儿的说法，决定回去之后再好好部署。
可柳拭眉却是有不同的看法：“加强警备是需要的，但……后面这句话，我却有不同看法！”
皇甫令尧扬眉。
突然发现，他家媳妇儿这副小狐狸的样子，也是太勾他的心了！
回到了帝宫，又把皇甫厉叫了过来，重新商讨了对策！
且回到早晨。
晨光微熹，慕将离只身离开，快马加鞭前往北齐。
皇甫令尧送他出了帝京城门口。
他十分佩服：“老慕就是老慕，你就一点儿舍不得妻儿的想法都没有的吗？”
这还是没娶到手的，金爽肚子里还有一个状况未明的孩子。
换做是他，无论怎么样都舍不得离开柳拭眉身边的！
想想当初柳拭眉在万蝶谷养胎，他被慕将离隔绝，那段日子有多难熬？
慕将离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你专门一大早来送我，除了这些废话，没别的可说？”
皇甫令尧嗤笑一声，进入了正题：“你去了北齐，若有机会……”
顿了顿，他收敛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面无表情地道：“不能让她回到自己的身子复活，是尽可能做的事。倘使有机会……”
抬起头来，对上慕将离冷漠的眼眸，他咬了咬牙，道：“不让她复活……才是釜底抽薪的事！”
“不能让她回到自己的身子复活”，掐头去尾掐中间，剩下了“不让她复活”！
身为人子，说出这种事，实属万般无奈。
而皇甫令尧这种感情，慕将离懂！
因为，他对柳赋昀的态度，岂非跟皇甫令尧对孙清的态度很像？
慕将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理会得。”
算是答应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件事你知我知便可，拭眉那边，你别这么说。”
据皇甫厉所言，他与柳拭眉来自那个和平的世界、法治社会，可不像他们这里。
因此，柳拭眉再怎么厉害，让她亲手杀人，她大概是做不到的。
而皇甫令尧要对付的，是自己的生母！
让柳拭眉知道，她哪怕能接受，心里也不糊好受。
慕将离这么说，算是为皇甫令尧着想，也是为自己的妹妹。
皇甫令尧看他一眼，点点头道：“我不会与她说的。”
想了想，礼尚往来地道：“你放心，你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你的女人留在宫里头，我会帮你看顾。”
金爽其实用不上怎么看顾，她比谁都在乎这个孩子。
只不过……
“完颜熙那边，我会命人盯紧。”
有皇甫令尧这个话，慕将离也无须交代什么。
他点点头：“走了。”
男人送别，没有那么多可说的，干脆利落说走就走。
而金爽，身为江湖中人，分别也是司空见惯的了。
她对于离合这种事，本该没有多少感触。
可当她一觉醒来，知道慕将离已经走了的时候，她坐在床上发了好长一段时间呆。
有些担心他这一去的安危。
还有……
想到自己接下来就要自己一个人了，好像有点儿不太适应？
正想着，红珠端着洗漱用的清水进来，见她坐在床上，便道：“金姑娘先洗漱吧。那位完颜公子已经进宫里来了，听说陛下安顿他住在药神殿。”
金爽看了她一眼，伸脚下床。
对，完颜熙的事，她还得管上！
第2941章
红珠没有犯错，哪怕金爽知道这丫头对慕将离有点心思，也没有将红珠撵走。
换句话说，金爽其实很习惯这种事！
从小在药宗，其实也是这样的啊。
别说药宗内伺候主子们的丫头，就是那些师姐师妹，目光放在慕将离身上的，可不要太多！
只是碍于他性情阴沉而冰冷，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这份距离感让很多人不敢靠近他。
而这几年，慕将离很少在药宗长住，金爽回去的机会更少。
也不知道那些师姐妹们，是不是还依然有对慕将离的狂热爱慕？
洗漱过后，金爽简单吃了一些东西。
她这胎也是奇怪，喜脉还在，但她也丝毫没有害喜的状况。
只是受胎气影响，她的精神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红珠还关切地问：“金姑娘，按说你这即将要害喜了，该是喜欢吃酸的东西？奴婢去问过了，特意要来了一些酸梅子，你要不要吃点？”
酸梅子，是腌制的话梅。
金爽摇摇头：“不用。”
“你不喜欢酸梅子呀？”红珠又道：“奴婢打探了一下，说是过一小段时日，会有杨梅送进宫，到时候奴婢去讨要一些过来，好吗？”
金爽很随意：“到时候再说吧。”
吃饱了肚子，她站起来，道：“走吧，去药神殿。”
若问她为何要留着红珠在身边做事？
说来简单！
红珠想要给慕将离做小妾，就必须抱紧金爽的大腿；
金爽好、金爽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好，红珠身为照顾主母与小主子的丫头，自然水涨船高。
因此，她比谁都跟更希望金爽好好的。
这不还指望着，主母不能伺候大国舅的时候，还能让身边的丫头顶替吗？
只能说，她太不了解金爽了！
也就是现在金爽对慕将离没有那种想要过一辈子的想法，倘若真有了，谁敢觊觎她的男人，怕不是皮都要被她被剥了！
药神殿。
完颜熙进宫，完全在被人监视之下。
他这个年纪，对于无时不刻有人盯梢自己，十分反感。
但想到自己既然来了大蜀帝京，当真是慕将离所说的“质子”了，他也无可奈何。
想想金爽自己都那样了，还愿意给他解毒，他便安分下来，等待她过来。
等到金爽姗姗来迟，他已经在药神殿枯坐小半个时辰了！
于是，一看见她，他就忍不住吐槽开怼：“小金你不会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吧？这太阳都晒屁股了，大热的天儿，咋这么能睡！”
红珠可不知道眼前这少年是北齐乖戾的五皇子，见他这么怼金爽，当即回了一句：“这位公子，我们金姑娘身子金贵着呢。在这宫里头，可由不得你这么编排金姑娘！”
须知，历朝历代的皇宫，住的都是皇帝与其后宫。
但这一代女帝，突破了男人霸权的天下。
而她的皇宫，允许她认可的人进驻！
大国舅是她当做亲哥哥看待的，大国舅及其未婚妻、未来子嗣，在皇宫里也仅次于女帝夫妇俩的地位。
是个人跑出来敢对金爽这么无礼，岂不是打的女帝的脸？
被这么呛声，完颜熙一愣。
他身为北齐皇子，生母全权打理后宫，长这么大还没被一个丫头这么呛过。
饶是以前金爽假扮勤公公的时候，对他也没有这样犀利！
虽然如今心境不同了，但他的高傲依然还在。
他转头朝金爽看去，蹙眉问：“这是你的丫头？”
金爽扬眉，没说话。
怎么说呢？
国舅府的丫头，严格算是慕将离的下人。
但是目前，红珠伺候她，也算她的丫头？
“你的丫头好生嚣张！”完颜熙眼神阴冷，道：“知道的，她这是为你说话。不知道的，这是在给你拉仇人呢！”
金爽微微一怔。
说的对啊！
红珠这种典型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迫不及待地要展示自己的能耐。
所以说一件人性上非常扎心的事——
人，往往缺少什么，就喜欢炫耀什么。
因为过去不曾拥有，一旦拥有后就认为非常珍贵，忍不住四处晒。
譬如：
过去穷的，突然有钱了，忍不住让全世界知道：老子有钱了！
再例如：
自家男人对自己不好的，从来没送过一件浪漫礼物，突然送了，忍不住秀：这我男人送的！
又或者：
生活中过得一地鸡毛的，得到片刻安宁，便忍不住去炫：我过着如此小资的生活！
说出来十分扎心，却是人性本质。
这也就是为何暴发户不讨喜的原因了。
红珠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进宫伺候贵人、甚至有机会能往上爬。
此时，她竟然得到了，自然忍不住飘了。
但红珠这样的做法，若在后宫争斗中，肯定是给主子招仇恨的。
若不是金爽并非混后宫，就要被她这一个强出头给害死了！
这一点，完颜熙懂的还比较多！
红珠不懂，转头看向金爽，道：“金姑娘，我……”
金爽也没跟她计较，说道：“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去吧。”
红珠一窒，想要说什么，却又很明白，金爽并没有将自己当做心腹来培养。
只能咬牙忍了忍，退了出去。
完颜熙看着她的身影出去后，朝金爽投过去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道：“骗我的时候，鬼精鬼精的。怎么面对别人的时候，就这么傻？”
他伸出食指虚指了一下外面，道：“这丫头，一看就像是个有心机想要往上爬的，你还留着？”
“每个人都很努力往上爬，用点心机也很正常。”金爽在完颜熙旁边坐下，一脸无所谓地道：“她又没干什么坏事，难道我就剥夺她想要努力的机会？”
完颜熙更加嫌弃了：“你没看出来是怎么着？你想要傍着你这颗大树呢！”
金爽不由笑了，道：“完颜弟弟，你的关心我收到了。不过真不用担心我。这点儿屁事儿，我还没放在眼里。”
“去你的弟弟！不要乱叫！”完颜熙嗤了她一句。
金爽笑了笑，又叫：“完颜弟弟！”
完颜熙蹙眉：“说了不是你弟弟，你叫我名字我都不介意的。”
“好的，弟弟。”金爽笑嘻嘻，冲他眨了眨眼睛。
见他气急，她便笑得更开心，道：“没问题，弟弟！”
完颜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