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7章 南吴如果打起内战，咱们出手吗
“所以说，孙清不可能回夜神国去，因为月洋不会给她退路。”
柳拭眉得出结论：“这个月洋，也挺会算计的。”
我提供你要的东西给你去做事，亏损可以算我的，但死了算你的！
如果孙清成功了，少不得要瓜分一些什么给月洋。
如果孙清失败了，那他投资的那些人力物力财力，就当投资失败。
他不会做出任何举动，支援孙清、或者为孙清报仇……
“也很理智。”皇甫令尧说道：“想想看，夜神国这么多年在那里，算得上是安之一隅。他们愿意打仗吗？以少敌多？”
所以，事情要做，但不能孤注一掷去赌。
月氏想要战胜皇甫氏，真的是螳臂当车！
“那现在呢？”柳拭眉又问：“孙清撤离后，夜神国那边也会放弃了？”
她更多的侧重点在于：“南吴那边怎么样？”
皇甫令尧说道：“月沧澜的意思是，南吴那边，孙清早就在十八部族中，做好了全面的部署。但具体的详细计划，他并不得而知，只有孙清和枫无涯知晓。”
“可以推测，他们肯定是想要南吴大乱，趁机夺权。”柳拭眉思索道：“十八部族一旦划下道来，南吴一定会分裂。”
皇甫令尧问：“所以，问题来了！南吴如果打起内战，咱们出手吗？”
他们已经屯兵南疆，让六王爷皇甫晔随时等待号令。
如果南吴北犯，立刻打回去。
如果公冶卿需要援军，帮助南吴稳定北面，大蜀也可以出兵。
南吴内乱，对大蜀的百姓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边疆的流寇一旦猖獗起来，迟早会越过过界，从南吴跑到大蜀来掠夺百姓的。
柳拭眉叹了一口气，道：“公冶卿不吭声的话，咱们也不好做什么。”
不然，就有主动进攻南吴的嫌疑。
皇甫令尧说道：“公冶卿那边，近来送的消息，基本是曹氏对付雄鱼。两派已经开战，雄鱼不敌，四下溃散。”
“但雄鱼部族他们擅长海战，只要除了海，曹氏这边的兵马，就完全奈何不了他们。”
“所以，目前只能说是，把雄鱼逐出了南吴内陆，占领了雄鱼的地盘。”
“曹氏实力壮大，而雄鱼以及联盟关系的另外三个部族，全部溃败。”
“现在，南吴十八部族，已经有一半归降皇权，听从公冶卿的号令了。”
柳拭眉喃喃说道：“也就是说，还有一半。”
她又问：“北齐那边的战况，还没有消息送回来？”
皇甫令尧答道：“起义军已经占领了京城，正在打算南下，跟咱们的北伐军对战，收复失地。”
北齐的状况还是比较简单的。
孙清的势力撤离后，剩下的就是千疮百孔的完颜氏。
完颜氏主脉的男丁，几乎被月沧澜杀得片甲不留。
现在，是旁系在争权。
没错！
重点是，“争”！
旁系太多了，谁都想拿下主动地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较劲起来，胜利者可以坐上皇位，成为新的北齐国君！
“起义军占领京城后，立即南下，快速支援了北伐军正在攻打的北齐最后一座防线。”
皇甫令尧又说：“九哥传回来的信，意思是，他们让起义军占领京城，免得回头要被起义军攻打。毕竟……”
他看向柳拭眉：“咱们的大炮在进攻方面尤为特殊，干脆让起义军先打，耗尽他们的粮草，咱们以逸待劳。”
“所以，按时间推算，这两日北伐军应该要发起进攻了。”
“只等北齐的局势稳定下来，直接清扫。”
“到时候北齐的状况将比西魏要好些。”
西魏那边，大蜀虽然是占领了大部分领土，但魏睿还带着一部分魏家余党，在北君王保护王驾下，居于一隅。
那部分人马，始终都是西征军后腰上的一把刀。
梁愉受封后，那把刀便是对准了他的。
也就是说，这仗以后还得打！
只要魏睿一日不投降，西魏武都那边就始终不能消停。
柳拭眉赞同道：“所以，北齐这边一定要清扫干净，决不能留下像西魏那样的祸患。”
而等北齐定局后，魏睿再怎么厉害，又能飘哪儿去？
到时候，一定把他们收拾了！
同意招安，那就还有好日子过。
不同意，那就打到同意为止！
想要统一这块大陆，便只能如此。
而南吴……
大蜀吃下北齐和西魏后，南吴也只能是大蜀的附属国了。
同样，他们如果臣服于大蜀，那就还是邦交。
如果不愿意，一样还是要打。
想来，南吴也不敢轻易开打的。
毕竟如今的四国天下，并没有任何一股势力，是大蜀的敌手！
“我明白。”皇甫令尧又提到了另一件事：“媳妇儿，黎信这半年，一直在琢磨大炮的射程问题。他给我来信，意思是，有望改进。”
柳拭眉面露惊喜：“能改进多少？”
大炮本来是她通过记忆，画出来的一种东西。
这方面，皇甫厉要比她懂得多一些，后来也提供了不少帮助。
没想到，真让皇甫令尧造出来了！
当然，黎信功不可没。
黎家本来就是器械制造的巅峰，结合了个人所长，如今大炮的理想射程大概是三千米，也就是六里。
但，因为场地、角度等各方面原因，实际操作可能达不到最优的效果。
目前北伐军开战，为了保证不浪费炮弹例不虚发，都会尽量控制，把大炮运送到半里到一里之间。
即便如此，还是会有失误的。
炮弹打到了城门口，威力已经被削弱。
因此，研究增长射程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皇甫令尧答道：“也不多吧，但能够有百步已经很好了。”
百步穿杨已经是神箭手。
所以，能把射程增加百步，已经是一个神级弓箭手的距离！
“嗯！”柳拭眉面露笑容，道：“黎信有功，必须大大封赏！待北伐军解决了北齐的战役班师回朝，封黎信为一品大将军，专管器械司！”
对黎信的封赏，有利于他娶亲！
长歌虽然是梁家的养女，但……
梁家就这么一个养女，没有其他闺女啊！
所以，娶长歌，黎信如果只是敦愚王身边的近卫，还是拿不出手的。
自己的亲信能崛起，皇甫令尧当然高兴：“所以，现在就看北齐什么时候收拾完残局了！”
北齐。
北伐军大营中。
第3078章 结束完颜氏这一切吧
因为北齐起义军南下，阻止北伐军攻城。
除了打着包围北齐疆土的旗号外，目的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
抢夺粮食！
起义军没有粮食，不耐久战。
这也是梁怡之所以提议大军休养生息、以逸待劳的主要原因：
你没有粮食，我有！
我这边按兵不动，数十万将士原地休息。
可你却已经打得头破血流，还饿肚子。
这样交战起来，起义军怎么可能是北伐军的对手？
所以，当起义军南下，开始跟北伐军对峙的时候，梁怡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大元帅、大将军。”
他站在军事舆图面前，对着三叔两开和自己的亲爹梁温，开始讲述最新一轮的进攻计划。
当初梁家最跳脱的一个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经过了岁月的磋磨后，越发沉静沉稳。
他说得头头是道：“铭城，是北齐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历来都是重兵把守。”
“但这一次被咱们大蜀一路北上打过来，加上北齐内乱，军心涣散。”
“他们本来已经是强弩之末。”
“起义军的将领，叫做黄珏。”
“他与完颜氏嫡系血脉完颜亮，一直以来是交好关系。”
“之所以能够煽动民众起义，也是靠着完颜亮的旧部。”
“但他毕竟是外人，与他合作的完颜氏旁系的领头人——完颜玄，本来是冲突的关系。”
“完颜玄与完颜亮本来就有嫌隙，两方能够合作，无非是因为有咱们这个外敌。”
“他们的联盟，并非无坚不摧。”
“黄珏有拥立旧主血脉——年仅五岁的皇孙完颜棋为帝、自己做摄政王的心思。”
“而完颜玄，自然自己想当皇帝。”
“因此，想要破除他们的联盟，也很容易……”
梁怡说着，手指往一个拟成小人的模型，丢进了护城河里，凛然说道：“再把这件事按在完颜玄的头上！”
完颜玄为了争夺帝位，肯定要把完颜棋给灭了。
而完颜棋年仅五岁，要对他下手还是比较容易的。
让黄珏知道，完颜玄、杀了完颜棋。
两方联盟肯定就维持不下去，北齐皇室夺权风波，将进入白热化状态。
这个时候，大蜀北伐军猛然开启进攻，将两股势力冲散。
再兵分两路，分别收割两方人马。
将实现一次性平定北齐！
而北齐新君尚未上位，群龙无首；
起义军已经荡扫了北齐北面；
整个北齐陷入粮草不济……
主多因素结合在一起，北伐军必将大获全胜。
班师回朝指日可待！
“陛下回来的家书，意思是，咱们把北齐拿下后。一部分人留下来收拾残局，另一部分人，则是立即驱往东海岸。”
梁怡看向梁开，说道：“基地的大炮改良，迎来了新的进展。到时候……”
他慎重的同时，又有些远忧：“咱们梁家，好像没有擅长打海战之人！”
梁开和梁温兄弟俩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孙清逃去了东海，投奔了“东海王”莫忧。
莫忧将孙清接去了无忧岛。
如果孙清能够煽动莫忧开战，进犯东海沿岸，可不要太容易！
可他们梁家所有的武将，全都是只适合陆战，一个能拎出来海战的，都没有！
“别慌。”梁温的脾气比较急，又比较爆：“陛下肯定有所安排，我们等着她的圣旨就可以了！”
对自家外甥女的信心，简直是爆棚状态！
梁怡失笑：“也是。哪怕陛下不了解家中状况，不还有六叔和七哥在家吗？”
他手掌往舆图上一拍，道：“那就先把这块打下来，结束完颜氏这一切吧！”
都是血性爷们，北伐大元帅军令一下，对铭城发起了进攻。
北齐起义军当然知晓，这一场战役关乎国运，破防后，北齐将彻底覆灭。
所以，他们也是殊死搏斗。
换个形容词：他们也是拼死挣扎。
这一战，轰轰烈烈。
后方，军师营帐。
父辈和哥哥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梁怡负手站在军师营帐门前。
九月中旬的风，在铭城这块地方，已经有些凛冽。
他今天有些心神不宁。
因为，两军交战正激烈，己方派人去暗杀完颜棋，嫁祸给完颜玄。
北齐京城内很乱，固然有大蜀的探子在行动。
完颜棋住在北齐皇宫内，黄珏肯定会非常重视，一定会在他身边安插非常多的高手影卫。
而，正因为混乱。
黄珏也好，完颜玄也罢，一定都将目前潜伏在京城的多方势力，都做了个清查。
难免不会有所收获，却迫于眼前战局只能按兵不动。
因此，他们的计划是，里应外合。
去办这件事的，是梁怡的二哥梁忱。
梁忱与他同父异母，是梁温亡妻所出。
后来娶的殷氏，生了梁四、梁九和小十五。
尽管不是同一个娘所出，但殷氏待前房儿子跟亲生的一样，一手把梁忱养大的。
大家兄弟感情也都是真的好。
梁怡，难免有些担忧。
舒雨桐过来，见他衣裳单薄，赶忙上前：“九师伯，你怎么穿这么少？”
“没事，我不冷。”梁怡应了一句，又道：“天快黑了，这一仗也没能打完。”
仰头见他脸色有些落寞，舒雨桐上前拉住他的手，强行把人往营帐内拉。
小家伙一边走，一边念叨：“我知道九师伯你心系前线的战况，我得把你盯好了，别在这最后的战役的时候，让你溜上战场！回头班师回朝的时候，师父肯定要狠狠地罚我！”
梁怡顿时哭笑不得。
他确实很想冲上前线，跟父辈与兄长们并肩作战。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是个跛子，尽管这么一段时间他已经很努力在练功，瘸了的腿，也不可能好。
如果军中没人了，他要上战场，也说得过去。
但骁勇战将那么多，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残疾人上前线了？
只能无奈留在这里！
“九师伯，你先喝口热茶。咱们家的人那么厉害，最迟明天，一定就结束了！”
舒雨桐唇角拉起笑容，将茶杯递给他，安抚道：“你不是说，他们人疲马倦么？你不是说，他们缺衣少粮么？咱们有师父做后盾，一定能战胜他们！”
她不是一点担心都没有的，在北伐军中这么长时间，所有人都对她很好。
一开始对女帝的徒弟来到军中，怕她拖后腿，确实不怎么信服。
但人与人的感情，都是相处来的。
“是是是。”梁怡不想多说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小姑娘都这么积极乐观了，他如果消沉，也着实不像话。
就这么煎熬着过了一晚上。
次日清晨，传来了胜利的号角声！
——2.18
第3079章 另有一愿，与君长生余生共度
梁怡这一夜，几乎没有睡。
他站在军师舆图前，一遍又一遍地推演战术，推测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个意外。
舒雨桐也在。
中间，他让她回去。
但她不肯。
小孩子本来就不太能熬夜，更何况白日她已经在军医营忙了一天。
所以，熬着熬着，她就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梁怡把她放平在长椅上，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却没有办法去睡。
只要前方战事没有消息，他的心始终提着。
终于，晨光现，号角起。
梁怡的心放下去了一半，还有一半，挂在了进入北齐京城的梁忱身上！
舒雨桐被号角声吵醒了，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小姑娘脸上都是茫然，却对胜利的号角十分熟悉，下意识问：“九师伯，咱们是不是又胜利了？”
“你不是说，那是理所当然的吗？”梁怡好笑地道：“必须胜，一定胜！”
舒雨桐的意识好像终于回笼了，大口喘气，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迅速从长椅上跳下来，鞋子也顾不上穿，冲到梁怡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腰！
“太好了！太好了！咱们赢了！”
赢了这一场，代表什么？
代表，北齐京城失守！
因为，这一战北齐输了后，他们已经不可能还有余力，跟大蜀北伐军对抗了！
后续稳赢！
梁怡把她抱起来，佯怒骂了一句：“胡闹！鞋子都不穿，扎脚了怎么办？”
他把她抱回去，放回长椅上。
营帐的地面十分简陋，没有什么地毯之类的东西，就是大概清扫了一下大石子。
碎石头多的是！
他蹲下，给她检查脚底板。
沾了不少泥灰和小石子，还好，没有伤到。
“没事，我看着地上呢！没踩着什么石头！”舒雨桐心情也好了，笑嘻嘻地问：“九师伯，我们是不是快要可以回家了？”
梁怡看着小姑娘那灿亮灿亮的眼珠子，唇角也挂着笑意，道：“嗯，把京城搞下来。收拾后面的残局，就用不上这么多人在这里了。很多人都可以回家了！”
很多人。
并非全部。
有些人还要留下来收拾后面的残局。
有些人，却永远回不去了！
攻打西魏，大蜀西征军丢了多少人，梁怡没有询问过具体的数字。
而北伐的战争中，他身为军师，也是和其他军师一起，商量最低牺牲的策略来的。
但，只要开战，牺牲就在所难免。
前方攻进了铭城，还剩一个北齐京城苟延残喘。
起义军已经统一了北面，只要把起义军打垮，北面就能收入囊中。
晌午，梁怡眯了一会儿，听到了军令。
“大元帅有灵，即刻拔营北上！”
也就是说，铭城已经彻底在北伐军的掌控之中。
梁怡先是给帝京写了一封信，然后收拾着营帐里的东西。
舒雨桐平时没事的话，基本是自己收拾自己小帐篷里的行囊的。
但这一战刚刚结束，伤兵太多，她来不及收拾，而是跟着军医营的其他军医，一起奔赴前方治伤救人了。
所以，梁怡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后，去给舒雨桐收拾行囊。
跟养闺女似的，舒雨桐的饮食起居，基本是他来管，基本不会让军中其他人操心。
目的，当然也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小瞧了她，认为她是仗着女帝徒弟的身份为所欲为的。
衣裳，收拾好了。
轮到课业所用的书籍。
自从来了北伐军中后，梁怡对舒雨桐的管教十分严厉。
不管有没有战争，每天晨起练武是少不了的，每天的诗书也不可少读。
一般没有特殊安排，她下晌才会去军医营，算是习医的功课。
尽管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舒雨桐从来没有抱怨过。
她只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却已经承担起了很多二十岁的人都未承担得起的。
但即便如此，她的字还是练得非常好。
梁怡检查了自己去睡觉的那会子功夫，舒雨桐练的字，不由微微一笑：“看得过去。”
小家伙要强，不想被人瞧扁了，不想被人说是仗着女帝的护持、实际上是一无是处的草包。
她可真是努力啊！
梁怡扪心自问，自己小时候皮得很，可真没有这种劲头。
他看了一会儿，把所有的书册都装进了书笼里。
不想，书册中掉出来一张书签。
他弯腰去捡。
书签很普通，上面还有舒雨桐写的字。
梁怡随意瞄了一眼，然后，浑身僵住！
上面是摘抄的诗句：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应该是以前柳拭眉教给舒雨桐的，没什么特别的。
但下面却有一句舒雨桐自己写的：另有一愿，与君长生余生共度。
看到这一句，联系起上面的几句，味儿就不同了！
梁怡下意识想到的是：
这孩子早慧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
军中并无与她年龄相仿男娃子，她这分明像是情窦初开的做法，却又是为了谁？
军中都是男儿，一个小姑娘总这么带着，跟着他一个老爷们，是不是被养歪了？
好在，北伐即将胜利，这时候，是该送舒雨桐回帝京了！
拔营北上。
大军驻扎在了北齐京城南面，外围三十里地，与北齐最后一支力量遥遥相望。
伤兵太多，舒雨桐留在了后方军医营，忙得梁怡没时间见她。
而梁怡自己，也忙得团团转。
几名军师合议，商讨攻占北齐京城的良策。
终于，传来了准确的消息——
完颜棋遇刺！
失去了可以拥护的完颜氏血脉，黄珏顿时失去了与完颜玄决一死战的依仗。
完颜玄虽然是旁支，但好歹，他是完颜氏血脉，有着继承大统的资格。
但黄珏，他是外姓人！
就算他有能够战胜大蜀、收复失地的能耐，也没有办法一呼百应。
如果他成了，那就是改朝换代了！
于是，完颜玄得到这个消息后，松了一口大气。
他打算，笼络黄珏，让黄珏改为扶持自己，合二为一。
然而，他这如意算盘尚未付诸行动，黄珏这边却查出来重要的消息——
完颜棋，是被完颜玄的暗影刺客所杀！
种种迹象表明，完颜玄为了争夺势力，让黄珏这边群龙无首、名不正言不顺，对完颜棋下了杀手！
第3080章 南吴开战了
黄珏能够煽动起义，一路走到今天，除了有足够的英勇外，当然也是有谋略的。
大蜀北伐军势如破竹，攻势迅猛。
己方退居京城，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这个时候再跟完颜玄斗起来，并不明智。
争夺江山，得先有江山！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当然是不划算的。
所以，黄珏决定，先与完颜玄见一面。
他们单独谈了半个时辰，具体说了什么，没有外人知道。
但——
北伐军大营。
接到了前方探子的消息，梁开紧皱眉头。
“我们的计谋没能成功，黄珏与完颜玄不但没有关系恶化。相反，他们结成了联盟！”
北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哪怕他们结盟了，大蜀胜利也是指日可待。
只不过，他们结盟，就有可能会互通有无。
判断出来京城内有大蜀的细作，那他们一定会大肆搜捕。
如此一来，他们在城中的探子就有可能会牺牲。
而且，对方拧成一股势力，己方攻破也需要付出更多代价。
这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如今，在城内带头的梁忱，是梁温的亲儿子，他能不担心吗？
梁温本就是个急脾气，有点坐不住：“小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现在封锁得厉害，他只送了黄珏与完颜玄结盟的消息出来，也不告知咱们，他自己怎么样了！”
梁怡垂着眼帘，说道：“无论如何，尽快攻城。拿下北齐京城，不就彻底解决了吗？”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国家大义一定是摆在小家、摆在个人前面的。
梁忱一个将近三十岁的人，他比弟弟们要沉稳得多。
当然，也很清楚自己应该把什么放在前面！
他们每一个人都明白，只是心里难免煎熬罢了。
营帐内，不是至亲，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家都是一样担忧。
但谁也很清楚，大义面前，他们的担忧无济于事。
“对！”梁开点点头，说道：“所以，尽快把攻城的策略定下来，趁着他们粮草稀缺，我们尽快行动。”
负责监粮的，正是梁温。
梁开对他说道：“对方哪怕不能抢夺咱们的粮草，也会想方设法烧我们的粮仓。这一点，你要多注意。”
“我知道。”梁温当然是知道轻重的。
众人商议到了后半夜，总算拟定一套攻城计划。
为了城内的探子，他们决定在三天内进行第一次袭击。
大蜀帝京。
北齐的状况，很快送到宫内。
同时送来的，还有南吴的消息。
皇甫令尧脸色凝重地柳拭眉说道：“媳妇儿，南吴开战了！”
柳拭眉微微一愣。
先是惊讶，然后，好像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问：“具体是怎么打起来的？”
皇甫令尧便把刚收到的消息告诉她：“雄鱼以及追随他们的三个部族，被曹氏吞了之后，另外，南吴南部的六个部族，在理象部族的领头下，结成了合盟，决定分裂南吴，单独出去。”
他不得不感慨：“说来说去，南吴历代君王后宫都塞满了南吴十八部族送来的美人，是部族巩固势力的方式，也是公冶氏笼络住十八部族的方式。”
“可是……”柳拭眉接下这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公冶卿一来为了不想被十八部族牵制，二来为了给皇甫玥一夫一妻的尊荣。选择了往后拖延。”
以至于，如今十八部族没有忌惮，说反了能立刻反了！
皇甫令尧说道：“对！所以，理象部族领头，今年的夏税不向朝廷进贡，并且打死了税官。”
“朝廷立刻分出人马，对理象部族进行镇压。”
“理象部族顺势带着其他五个部族崛起，反了朝廷。”
“估摸消息传到咱们这儿的现在，他们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了。”
柳拭眉摘取了一个重点：“公冶卿可有跟咱们求助？”
皇甫令尧摇头：“暂时是没有。”
柳拭眉又问：“皇甫晔是什么说法？”
皇甫令尧答道：“他写的折子，表示南境大军已经备战妥帖，随时可以应战。”
他们这个小六儿，不愧是从小被丢在北疆的人，别的事不太会处理，打仗的事，是井井有条。
柳拭眉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北齐即将被咱们打下来的事，他是什么态度。”
不管怎么说，何妃都是完颜氏出身。
完颜禄，是皇甫晔的舅舅！
从时间上算，何妃被嫁到大蜀来，其中未必没有孙清的布局。
只不过，他们没料想到，何妃不是个政治联姻的好棋子。
她办不到，就一心求死。
死了，也就彻底解脱、一了百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根本不受完颜禄——也就是枫无涯的控制！
皇甫令尧哼了一声，道：“他们还能有什么说法？完颜氏早就被吃空了，小六儿从来没见过他舅舅，跟完颜氏也没什么感情。”
“而何妃，她让小六儿带了一封信给你。”
说着，他把信拿出来递给柳拭眉。
没有拆口，可见他先前没有查看信里的内容。
柳拭眉拆开了信封，拿出信笺看完。
看完之后，递给皇甫令尧。
“何妃，还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啊。”
先前，皇甫晔领兵驻守南疆的时候，何妃身子骨不好，是没有跟随他南下的。
柳拭眉也不建议他带母妃南下。
后来，何妃的病逐渐治好了，难免思子心切。
柳拭眉便让人护送她去南境，跟儿子在一块儿。
如此一来，何妃也好、皇甫晔也罢，他们只会对柳拭眉感恩戴德，绝不会生出什么异心来。
这封信，是何妃亲笔所写，甚至是瞒着皇甫晔写的。
只有一个主旨：
大蜀与北齐的争斗，与她无关，与皇甫晔无关。只要皇甫晔好好的，所有事她都不会管。
这是投诚的表态。
皇甫令尧也看完了，笑了笑，道：“在这一点上，她还挺聪明的。”
完颜氏已经不剩什么了，凭她的能耐，也不可能为完颜氏报仇。
更何况，她还有儿子。
她的儿子，是皇甫氏的血脉。
对一个一无所有、只有一个儿子的女人来说，儿子的未来才是她考虑的首重问题。
让皇甫晔反了大蜀？
那岂不是让儿子背负千古骂名！
所以，还不如保持现状。
北齐江山覆灭、完颜氏垮台，归根究底的原因还是孙清和枫无涯造成的。
而大蜀攻打北齐，也是为了讨伐孙清和枫无涯。
大蜀更强大，皇甫晔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
何妃，她可是拎得清！
柳拭眉已经把大陆的地图拿出来了，看着与南吴交界的地方，问：“盐郡现在是什么状况？”
——
2.19
第3081章 你这心计，藏得还挺深啊
南吴盐郡，正好是与大蜀交界的地盘。
是甘芷烟姑父家申屠氏管控，后来，被皇甫玥收服了申屠夫人，他们归顺了公冶卿。
后来，邵氏供给梁升张妙蓁的粮食，也都是因为盐郡开放通行，才能这么顺利的。
盐郡的状况，对大蜀来说非常重要！
如果南吴要起兵北上，也是一样必须从盐郡发兵。
即便现在南吴朝廷在跟南部对抗，但不代表有心之人浑水摸鱼，把控住申屠氏，好把池水搅得更浑浊一些！
要说理象部族反了南吴朝廷，没有孙清的人从中做了挑唆，柳拭眉是一万个不信的！
夫妻俩齐心协力，基本不会瞒着对方任何消息，所以皇甫令尧与柳拭眉看法一致。
他说道：“申屠氏还是忠诚的，只要他们没被控制。不过，还是听说，申屠夫人有心想把许赢给治好。”
许赢，就是甘芷烟同母异父的哥哥，先前被金爽给下毒弄傻了的那个。
申屠夫人还是相当重感情的，她的娘家没了，让她一度很被动。
后来，靠着强劲的手段稳住脚跟。
也因此，她当然想要把许赢治好，好让自己的娘家重新崛起。
不为自己，也为了自己所生的儿女，有更多的势力可以依靠。
否则，等她百年之后，她的子孙就有可能落到弱势，受人欺凌。
“真的是深谋远虑的一个女人。”柳拭眉称赞了一句。
皇甫令尧见缝插针地哄媳妇儿开心：“我感觉，还是我媳妇儿比较厉害！”
柳拭眉：“……”
谁被哄着不开心啊？
她笑问：“怎么又说到这上了？”
皇甫令尧理所当然地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而非谋长远。”
“未雨绸缪是对的，可是……”
“与其给儿女谋一个天下来，倒不如教他们自己谋天下？”
“在这一点上，申屠夫人可真比不上我媳妇儿，不是吗？”
“你看看你，对咱家俩娃娃的教导，哪一个不是让他们将来自立自强的？”
“有时候我都过头了，恨不能把他们的未来全部给他们算计好，都被你阻止了。”
柳拭眉噗呲笑了，问：“怎么感觉你不是在夸我，而是在抱怨？”
“哪儿能呢？”皇甫令尧当然是立即表态：“你是对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一万个庆幸，幸亏我娶了这么个媳妇儿，不然哪怕我坐稳江山，却稳不住三代！”
富不过三代，通常是因为教育的缺失。
这一点，是必然的。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无规矩不成方圆。
能够久盛不衰的世家，一定是家风严正。
好比阁老张家。
在教育后世子孙这一块上，家风说起来是刻板，却宛若定海神针、中流砥柱。
饶是张怀那样另类的张家子孙，首先他的骨子里，也是清正的。
柳拭眉太明白这些道理，被皇甫令尧这话哄得眉开眼笑：“你就是会哄我开心！”
真的是，小词儿一套一套的。
跟他这人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感觉无聊。
每当有种老夫老妻的沉寂感来了，他总能制造出来一些惊喜浪漫，为他们的爱情保鲜。
严格来说，在用情上，她真的不如他。
他的爱，比她更纯粹、更热烈一些。
“我不哄你开心，难道哄别人去吗？”皇甫令尧见她笑容动人，心情也是美美的。
这就是他在夫妻关系中最聪明的地方了。
但凡把自家媳妇儿哄得开开心心的，夫妻关系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
有些男人会认为，低声下气哄一个女人，是丢面子。
但实际上，女人才是一个家的灵魂。
女人才是一个家庭走向强盛、还是衰败的，起决定性作用的一环！
男人天生擅长打天下，但女人却擅长守天下。
二人互补，配合无间，这个家就能蒸蒸日上、和和美美。
因此，为何从古至今都说：娶妻娶贤！
两人笑闹一会儿，聊着国家大事，感情又升温了。
说着说着，柳拭眉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张怀是不是又要南下了？”
皇甫令尧点点头：“嗯，就这几天的事吧。”
他看了一眼门外，凑到了柳拭眉耳边低声说：“咱们要不……换个人去接他的活儿？你瞧瞧他老在外面跑，咱墨儿又是个不开窍的，怎么可能成呢？”
柳拭眉很是好奇：“你为何认定，墨儿跟张怀合适呢？你看看墨儿现在，对张怀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媳妇儿你怎么糊涂上了？”皇甫令尧撇嘴：“肯定是因为关己则乱！”
他哼哼地解释道：“张家人多会做事啊，只要咱们不是暴君，他们又足够忠诚，那一定是长长久久的世家。”
“虽说，七舅母嫁过来，两家已经是同坐一条船，在咱们这一代，是拆不散的了。”
“但以后咱们儿子继位了呢？是不是还得下一代联姻？”
柳拭眉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是担心，将来太子继位后，张家老一辈退居二线之后，张惟做主张家以后，妙蓁的关系，就不够硬了？“
所以，以后需要考虑，跟张惟的儿女结亲。
但是！！！
与其等上十年二十年后，下一代还不知道能不能结成亲家，倒不如现在就把墨儿嫁进张家！
墨儿对柳拭眉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再重用张怀，让张怀始终跟张惟处于平起平坐的位置。
张家的势力便不会旁落，至少有一半，还是掌握在他们手里的。
将来，如果能够结亲，那更好不过！
如果不能，墨儿是自己人，张怀又对她极为喜欢，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都可以的，他又怎么可能不被妻子影响，而因此对柳拭眉忠贞不二呢？
皇甫令尧知道，他媳妇儿已经把自己的想法都想通了。
他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我怕你生气，先前一直没说。不过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儿子还有闺女着想，不是吗？”
如果不是刚才谈到“父母之爱子”，他大概也不会戳破这一点。
柳拭眉看着他，十分佩服：“你这心计，藏得还挺深啊！”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是在出卖墨儿？”皇甫令尧就担心这一点。
第3082章 大限将至
因为他太清楚，柳拭眉对自己身边的人有多好。
感情上她很忠贞，她不会背叛他们的感情，不会花。
但在她的心里，他不是独一无二的，她装了很多人！
柳拭眉想了想，道：“我还不了解你吗？”
她非常肯定地说：“你对墨儿也挺好的，断然不会拿她的终生幸福开玩笑。”
“张怀这个人吧，就是跳脱了一点，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如果能够成一对，未尝不是佳话。”
“但感情这种事，强扭的瓜也不甜。”
听到这里，皇甫令尧当然是立刻表态：“所以，我的态度是，尽量给他们制造机会。能不能成，我们不强迫。能成的话，皆大欢喜；不能成，只能说有点遗憾。”
柳拭眉同意他的说法：“这样也行。”
但转而又道：“但，张怀的活儿，不能交给别人。让他继续去做，建功立业了后，回来我才能给他封赏。”
那样的话，墨儿嫁过去虽然是张家二房家的，但也不会比张惟的妻子地位低。
不会让他们家墨儿在张家矮人一截！
当然，一切前提就是：得墨儿自己愿意！
以墨儿的意愿为前提！
她做了结语：“所以，也算考验吧。再观望观望，如果张怀意志力不坚定，对墨儿只是一时的新鲜得来的感情，那也不值得考虑后面的事了。”
不能为了朝政的事，损了墨儿的终生幸福。
墨儿她自己，也有鉴别能力，总能知道张怀是否是她想要的菜吧？
“行，都听你的。”皇甫令尧把这件事搁下了，又提起另一件事：“完颜熙一直住在宫里，总不是个办法，你可有想过后面的事？”
柳拭眉朝他看了一眼，问：“你和哥哥、还有厉皇叔，商量出什么结果了？”
她百分百肯定，他们肯定商量过！
果然，皇甫令尧说道：“他自己没有治国的能力，所以我们首先排除了像西魏那样设立王侯的做法。”
他看着柳拭眉，说道：“而且，他也不是咱们梁家人，不像武都那边，可以让咱们五哥自己人管。”
“我们都不认为，放权给完颜熙，是好事。”
“但，他总归是完颜氏血脉，难免会有一些人想要拿他来做文章，推举他出来做傀儡，夺回北齐皇权。”
“偏偏，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有金姑娘护着他，我们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他灭了。”
皇甫令尧耸了耸肩：“所以，感觉有点棘手。”
其实，他没说的是：站在他们男人的角度，他也好，慕将离也罢，或者是皇甫厉。
他们理智上，都希望把完颜熙斩草除根！
只不过，碍于各方面的原因，这种做法也只是在脑子里过一遍罢了，不可能成行。
柳拭眉想了想，道：“这一件事，难道哥哥跟金姑娘，没有过商量？”
皇甫令尧一脸的无辜：“老慕那个人心思太深，他和金姑娘的事，可不会跟我们提半句。甚至，他对金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们都不知道呢！”
如果柳拭眉要问，慕将离兴许会说得详细一些。
但皇甫令尧问，不愿意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柳拭眉也知道慕将离的脾性，便道：“那晚些时候，我问问他吧。”
完颜熙确实得安置好。
当然，现在他还是必须待在他们的保护范围内。
孙清的人，不会放过杀他的！
柳拭眉又问：“月沧澜怎么样了？”
不出意料，一提到月沧澜，皇甫令尧的脸色就不好了。
他斜眼瞧了她一下，不高兴吧，却还是说了实话：“他吧，舒太医已经帮他把病治好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想把他秘密转移，不然肯定还会有人来救他。媳妇儿你认为呢？”
柳拭眉也同意这个做法。
孙清不见得对月沧澜这个儿子有多深的母子之情，但孙清可用之人不多，月沧澜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
虽然孙清投靠了东海王，但那种多年不联络的关系，能靠得住吗？
或者说，东海王是能靠得住的，但孙清敢相信吗？
不！
孙清那种人，她谁都不会信任的。
她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
事实上，孙清确实如此。
东海无忧岛。
孙清住在无忧岛上，她很安分。
每天在莫忧安排给自己的庭院内，门都不出，半点都没有高调。
她每天都会抽出时间，与枫无涯说话。
虽然，枫无涯昏迷的时间，远远比清醒的时间要多。
难得枫无涯清醒过来，孙清端着药碗，亲手给他喂药。
“无涯哥哥，这药是新的。”她面露忧愁：“咱们的药师对你中的毒束手无策，所以我只能让无忧岛的药师加入试试看。”
“但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跟莫岛主从无联系，我也不敢完全相信他的人。”
“所以……”
她的担忧，确实是真心的。
枫无涯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人，也是对她最纯粹、完全没有任何二心的人。
数十年的相处，就算养条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个人呢？
他们没有夫妻之名，但后来这十几年，却有夫妻之实！
孙清在别的地方，绝情、自私到了极点。
但对枫无涯，倒也还真有几分疼惜。
不然，换做其他人，早在逃命的时候，她就直接把对方抛弃掉了！
她看着药碗里黑乎乎的药汁，问：“你如果愿意尝试，赌一把，咱们就喝。如果不愿意，那就还按咱们自己人的法子来。但你也知道，他们的方子对你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了。”
慕将离的毒，本来就霸道。
他还种下了毒根，通过完颜熙作为药引，让枫无涯的毒更可怕。
于是周折的毒，毒性也越复杂。
这时候他们不得不承认，天下顶尖的药君，果然名不虚传！
枫无涯身子痛苦，精神力也很弱。
他在跟孙清说话的时候，极为努力打起精神，将她说的一字一句，全都听了进去。
“清清。”他自己的身子，自然比谁都明白。
换药能治好？
他也并不敢信！
所以，他很坦然地说：“我大概是大限将至了。”
一听这话，孙清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泪水滴入药碗里，滴滴答答。
她低下头，红着眼睛说道：“你不要这样悲观，咱们赌一把吧？”
——
2.20
第3083章 最爱她的男人，再也没有了
反正不赌是死，赌输了也是死。
万一赢了呢？
枫无涯脸色苍白，整个人已经老态龙钟了。
看着依旧年轻貌美的孙清，他内心十分感慨：“如果可以，我想陪在你身边长命百岁。”
因为身子虚弱，他说话十分缓慢。
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他这样痛苦，孙清劝说：“无涯哥哥你别说话了，养着点精神吧。”
枫无涯苦笑：“我可能真的活不成了，没能把你送上天下霸主的位置，真的很抱歉。”
他这一说，孙清的泪水更是忍不住。
如果在遇见这样的事之前，有人问她：枫无涯死了你会难受吗？
她肯定很拎得清：或许会难受、会不习惯，但绝不会为他而伤心难过！
可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事实胜于雄辩！
她会！
“你不要这么说。”孙清此时认真回忆。
数十年来，枫无涯永远是将她放在第一位。
他活着似乎只有一个目标：把她的目标当成目标！
如果天底下她只剩下一个人可以信任，那大概就是他了。
孙清内心里并不相信任何人，但比较起来，还是枫无涯最值得信任。
而他此时明知道自己面对的即将是死亡，却还说出“真的很抱歉”这种话！
她感觉到了揪心之痛！
与她小时候，因为一句“命格冲”，就被迫送走、被迫与父母分离的那时候，几乎一样痛！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道：“无涯哥哥，解毒一定是痛苦的，但你……不要轻易放弃，好吗？”
枫无涯竟然还能笑了笑。
他对她好了一辈子，所图的，不过是能与她在一起，能被她放在心上。
他缓缓说道：“别难过。清清，我这辈子已经活得够本了。我没有任何遗憾。”
“我很想继续活下去，陪着你，走上巅峰。”
“但事实不允许，我愿意认命……”
孙清突然发起怒来：“不是还可以赌一把吗，你为什么不愿意！”
枫无涯很平静地看着她，反问：“如果你是莫忧，会容许我活下去吗？”
孙清一怔。
她其实想过这个问题！
但，也真的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想要试试看。
可枫无涯问出来的时候，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如果她是莫忧，绝不会允许枫无涯还活着！
而枫无涯他自己，但凡他有能力，也不想让任何一个跟孙清有关系的男人活着！
不然，为何当孙清彻底放弃魏逊的时候，他宁愿亲自冒险，也要去截杀魏逊？
如果不是这种心理，他也不会在与魏逊两败俱伤之后，被完颜熙算计了！
想到完颜熙，他又说了句：“完颜熙那个小叛徒，吃里扒外，你别忘了。”
孙清当然恨透了完颜熙！
“我不会忘的！”她咬牙切齿地道：“他不是喜欢跑吗？那就让他死在外头，死了之后，再大卸大块！”
完颜熙，着实在坏了她的大计！
枫无涯到了生命最后的一程，还在为孙清计谋：“云霓，你得提防着她。”
云霓对孙清确实是忠心，但她对儿子也是真的心疼。
孙清是容不得完颜熙的，那如果真的宰了完颜熙，云霓还会继续为孙清效忠吗？
那还真的不好说！
可孙清已经看在云霓的面子上，放过完颜熙好几次了。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枫无涯也不会出事！
她自己，也不用提早还魂！
“不管我什么时候死……”枫无涯又道：“你都好好活着。”
他艰难地抬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孙清把药碗放下，把自己的手送进他的掌心，轻柔地说：“不要说这种难听话，你能多坚持一日，就不要放弃。咱们不吃莫忧的药，自己的药师说不定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她甚至想到了：“活着，让法师看看，有没有帮你借尸还魂的法子，给你找个宿体？”
她这是异想天开！
但，她自己成功了，也并不完全是异想天开。
只是，千百年难遇这样合适的宿体，哪怕有，枫无涯也压根坚持不到寻到那个宿体了！
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枫无涯没有说丧气话，答应了她：“好，我会努力的。”
说着说着，他就没精神了。
今天能说这么多话，已经超出了他平时的状态。
孙清安抚地道：“你先睡会儿，我让他们重新熬药过来，还喝原来的药吧。”
枫无涯答应了：“好，谢谢你，清清。”
孙清红着眼睛出了房门，吩咐药师煎药。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
当她捧着重新熬好的药回来，枫无涯却怎么也叫不醒了！
“无涯哥哥！”
药碗砸在了地上，滚烫的药汁飞溅到了她的脚踝上，她却仿若浑然不觉。
听到动静，云霓迅速过来。
“姑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孙清扑倒在枫无涯身上，但枫无涯的脸色，已经呈现了青白色。
那是死人之相！
云霓心口一惊，连忙道：“药师！药师！”
药师进来，给枫无涯做了最后的检查。
最后，得出一个结果：“主公他……去了！”
说去就去，简直是毫无预兆！
这一瞬间，孙清心痛得无法呼吸！
最爱她的男人，再也没有了！
她本来神魂就不太稳定，这一个打击，让她晕厥过去。
听说了这边的事，莫忧从海上回来，便过来孙清的庭院。
这时候，孙清已经醒过来了，靠在床柱上，一口一口地喝着安神汤。
尽管她的躯壳还是很年轻，可她的状态，却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死气沉沉的。
莫忧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不得不去想：她对枫无涯，倒有几分真心的！
“他的后事，我会命人帮办妥。”莫忧站在孙清面前，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顶。
他也说不出“节哀顺变”这种话，只能轻声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身子就不大利索，好好想想自己以后。总不能，就这么跟着他去了吧？”
孙清何尝不明白？
她病恹恹的，是因为身子骨不好。
但她心里，却是充满了斗志！
她仰起头来，朝莫忧看去，问：“莫岛主，我想去大蜀帝京！”
莫忧一愣，问：“你这个样子怎么去？”
难道，她是要去找慕将离报仇不成？
第3084章 他不做，她可以找别人
孙清眼眶红彤彤的，看着莫忧的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我知道我很弱，但我手底下还有一些人。”
“并且，皇甫令尧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我生的。”
“他如果弑母，我的人当然就会昭告天下……”
她顿了顿，说道：“到时候，莫岛主你可以用不仁不义为名，起仁义之师，讨伐他们夫妻！”
莫忧看着她，无奈失笑：“你怕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虽然在海上有几分能耐，上了陆地，却是软脚虾。”
这话不假。
海上霸主，擅长海战没错。
可他上了陆地，就跟旱鸭子下水一样，都是找死啊！
“但我手底下有人！”孙清坚定地道：“北齐垮了，但大蜀内部，还安插了不少我的人，另外，南吴那边只要我这边局势占了上风，完全可以助你成事！”
与其说是帮助莫忧成事，不如说：孙清是在劝说莫忧——我们合作共谋天下！
事到如今，孙清也很清楚，皇甫令尧这个儿子，胳膊肘肯定是往柳拭眉那边拐了的。
她也不会去想：我是他亲娘，他得孝敬我。
可——
皇甫令尧不能杀她，只要一动手，天下口诛笔伐，他再怎么不介意，难道柳拭眉能不介意？
柳拭眉不介意，难道将来继位的皇甫执，能不介意？
所以，出于这些考量，皇甫令尧一定不会对她下杀手。
她缓缓说道：“我不带任何人手，只我带着四名婢女去。”
她已经处于弱势了，柳拭眉如果还强势，那柳拭眉这个女帝的位置，就一定会动摇！
莫忧看着她，半晌后，得出一个结论：“你该不会是……打算诈死，算在他们夫妻俩头上，让天下人唾骂。再让我在后面发起仁义之师，讨伐他们夫妻，把他们赶下台？”
姜还是老的辣！
他不是个蠢人。
孙清一开始也没想瞒着，她看着他，问：“莫岛主只需要给我一句准话，你想不想做？”
“我若不想呢？”莫忧问。
孙清也没有强求的意思，而是道：“那我也要做。好歹……我那表兄月洋虽然怂，但族内还有其他人，是想复兴夜神国的！”
如今，皇甫令尧与柳拭眉夫妻俩，已经将西魏、北齐都打下来了。
南吴千疮百孔，也不可能是对手。
所以，只要把皇甫令尧和柳拭眉赶下来，他们就可以顺手接手这一切！
“何况……”孙清知道，莫忧不是这么好说服的。
她又道：“我澜儿是皇甫氏血脉，如果皇甫令尧没了，他认祖归宗继承大统，也并不会让旁人说三道四。”
“莫岛主从龙有功，不说天下共治，只说这四国天下，随便割一块地盘给你，不也挺好的？”
不得不说，这后面的一种可能，还是让莫忧十分动心的。
海上霸主说起来威风，但对抗大自然，力量也是很渺小的。
海啸、飓风……
等等，各种各样的海洋灾难，每年都会发生。
能够上岸去安居乐业，谁愿意一直在海上漂泊？
再者，海岛上稀缺很多陆地上独有的资源，如果内陆撕一块地盘给他，海上也依然是他的。
谁会嫌弃地盘多？
“你让我好好想想。”莫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立即答应，但确实也应该好好考虑。
孙清并不逼迫：“希望在无涯哥哥的后事办好之前，莫岛主能给我答复。只等他安葬过了头七，我便要动身了！”
他不做，她可以找别人！
无忧岛与世隔绝，柳拭眉这边根本没有探子安插。
所以这一切，大蜀帝京这边，当然不知道。
而北齐京城，最后的攻城战役迅速开动。
京城内。
梁忱收到了消息，自然是要里应外合。
他穿着一身北齐普通城民的粗布衣裳，头戴一顶破破烂烂的斗笠。
看上去，就是个落拓江湖人似的。
经过战乱后，北齐的贵族们，能往北逃都已经逃了。
不能逃的，也都足不出户。
在街上，随处可见梁忱这样的江湖人。
所谓乱世出英雄。
他们刀口舔血讨生活，在乱世寻找能够建功立业的机会。
因此，梁忱在城内走动，一点儿也不显眼。
攻城的号角响起的时候，他迅速寻找机会，靠近京城南门。
黄珏的起义军，与完颜玄的保皇军，分别将四个门的城防死死守住，不让任何人靠近。
梁忱看着长街尽头的南城门。
等待北伐军的大炮轰开这座门，到时候他就可以里应外合，做最后一场厮杀了！
跟急脾气的梁温夫妻俩不同，从小丧母，虽说后娘也对他很好，但在他的心里还是有影响的。
他十二岁就跟着进屯营，相对比较沉默，性格也比较坚韧。
之所以他来做探子，便是因为性格所致。
换做跳脱一点的人，是没有办法做探子的。
今年二十九岁的梁忱，妻子是一个八品小吏的嫡女。
夫妻和睦，妻子很温柔，给他生了两个儿子。
十七岁娶亲，隔年生娃，大儿子都已经十一岁，也到了可以丢进屯营的年纪了。
等他跟着三叔班师回朝，肯定要好好训练小崽子。
进攻的鼓点密集。
不多时，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轰隆隆”！
大炮开始轰城门了！
梁忱给隐藏在各处的己方人马打了个手势，便一马当先，拎着长枪朝南门走去。
到了今日，大蜀在北齐京城的八成探子，全部都浮出了水面。
争相立功。
梁忱带着他们一路开杀，很快就被北齐的起义军发现。
“有奸细！”
“黄将军有令，所有奸细杀无赦！”
一时间，城内城外，都陷入了生死大战之中！
南门外，大炮连续轰了七八枚炮弹。
一个又一个炸在了城墙外！
护城河的桥都被炸断了，但是北伐军对这件事简直是太有经验了。
他们不需要继续往前冲。
破开城门之前，他们都只需要在后面等待！
相比之下，城内的厮杀比城外还要激烈。
城墙塌了好几块，终于，一枚炮弹正炸中了城门！
轰隆隆！
“城门破！冲！”
进攻的鼓点，换了更激烈的！
——
2.21
第3085章 使命
前方大炮刚刚炸断了护城河的吊桥，后方专门扛着简陋的扁舟，丢进护城河里。
强行过河！
起义军与保皇军的弓箭，纷纷朝护城河内的士兵射来。
尸山肉林，血流成河！
大炮对准城墙上方，继续轰炸！
城墙塌了，纷纷收割北齐兵马的人命，掩护了北伐军第一批渡河的将士杀上了对岸。
其实，护城河被大炮炸出来的碎土石块填了一部分，那河水也没有多深了。
相反，岸上泥泞得很。
弓箭手，在大炮的威力下，简直是被摁在地板上碾压。
北伐军大批渡河上岸，北齐军也从城内杀了出来。
开始混战。
一旦有战争，牺牲在所难免。
不管是北齐君，还是大蜀兵马。
尸体堆积成山！
破了城门之后，北伐军断然不可能还有失败的了。
到了这个时候，梁忱也完全没想过要隐藏自己的身形，纵身越近了在北齐军中，杀一个算一个。
很快，他的骁勇，就被黄珏注意到了。
“那个人是谁？”黄珏提着剑，问一旁的心腹。
心腹辨认了一下，猜测：“许是梁家将中的一个。”
开玩笑，梁家年轻将领太多了。
而且，叔侄同岁的太多太多！
一家人，骨相长得也都有那么点相似。
谁能辨认出来谁是谁？
要知道，那牺牲了的梁家老五，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出头。
但梁家的长孙梁勋，也已经三十出头了。
眼前这名男子，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心腹只能盲猜：“大蜀军中，帅印在梁家老三梁开手里。”
“梁开自己的儿子，还有老二梁温的儿子，都在军中参战。”
“所以这一个……要么是梁开的儿子，要么是梁温的儿子。”
他这边不认得，完颜玄那边却是认得！
完颜玄提着大砍刀，也在打斗，分了个神过来，说道：“黄珏，你不是口口声声我的人杀了完颜棋吗？你也不想想看，是他们下的手，嫁祸给我的！”
黄珏捏了捏手里的剑，飞身掠起：“不管是不是，今天就让他给小主子陪葬了！”
很快，黄珏的身影就跟梁忱的身影缠斗在了一处！
完颜玄与黄珏见过一面之后，就表态了。
立下重誓，表示杀完颜棋的事，绝不会是他这边的人做的。
信不信，由黄珏。
黄珏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当然也会对他的话保持怀疑。
但多多少少，都会将疑心放轻了一些。
这两天，黄珏当然没有放弃过去查事情的真相。
查来查去，虽然重重迹象表明，杀害完颜棋的事，是完颜玄派人干的。
但，百米必有一疏。
完颜玄如果真的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留下线索，让黄珏的人指认他？
这不就是熟悉的栽赃嫁祸手段吗？
所以此时此刻，梁忱的行踪被发现，黄珏几乎能肯定，这件事一定是梁忱这边的人做的！
完颜棋不但年纪小，还很听黄珏的话。
黄珏只要扶持他上位，自己一个外姓人，就能够跃升摄政王的位置，把持整个北齐的朝政。
说是一人之下，但实际上，跟君临天下也只是少了那一个名分罢了！
可完颜棋一死，他就失去了这条捷径。
他能不气吗？
看见梁忱这个始作俑者，他能不恨吗？
本来两军对垒就是较一个你死我活，再加上旧恨，黄珏刀刀都往梁忱的要害砍去。
想都没想过，要不要抓活口！
梁忱很是骁勇，武艺高强。
但他先前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黄珏却是以逸待劳。
一个对接，梁忱就知道，对方的武力在自己之上！
与他对接，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
但他并没有露怯，而是迎难而上，硬拼也要拼下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起义军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战争又是这么残酷。
不管是梁忱，还是黄珏，都没有留任何余地。
十招、百招、三百招……
梁忱血肉之躯，哪怕再怎么年轻力壮，体力也是有限的！
黄珏年纪比他大，当然也有一定的消耗，两个人的状态已经都不好了。
这时候，一道劲风袭来。
利箭从远处射来！
城墙上，完颜玄被自己人层层护着，并没有参战。
他盯着下头的混乱状态，对一旁的心腹耳语：“放箭！”
“可是，黄将军还在下头。”心腹有些惊讶。
完颜玄唇角勾起冷笑：“战场上刀剑无眼，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个人本事。黄将军自己没能避开杀招，因此而丧了性命，这难道不是怪他自己技不如人吗？”
心腹明白了！
他们家主子，一心想要趁乱杀了黄珏！
因此，才会激怒黄珏，不管是不是梁忱杀的完颜棋，先将矛头拉过去再说。
当黄珏与梁忱两败俱伤的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捡一个现成的便宜。
杀了梁忱，算是己方立一大功，振奋军心。
杀了黄珏，顺势收了起义军的势力，为己方所有。
岂不快哉！
“属下这就去吩咐！”
所以，在黄珏和梁忱打得昏天暗地的时候，羽箭从四面八方朝他们来射过来！
梁忱早在意料之中。
他身处敌营，会遇上这样的事，不要太正常。
但黄珏，躲过了一支箭后，发现那是完颜玄那边用的羽箭，顿时愤怒不已。
“该死的完颜玄！他娘的算计老子！”
梁忱气喘如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硬拼着中了一箭，倏地冲过去，对准黄珏就是一剑！
这一剑，刺进了黄珏的肋下，竟卡在了肋骨之间！
梁忱的力气本来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剑被卡住，他拔出来还得费一点力。
黄珏吃痛，当然不肯平白吃这一亏。
趁着梁忱拔剑的时候，一刀砍在了梁忱的肩膀上！
顿时，血流如注！
梁忱奋力一拔，剑已经拔出来了！
黄珏身子一晃，梁忱顺势一个横扫！
这一击，几乎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剑气划破了黄珏腹部的护甲，硬生生在他的腹部拉开一刀口子！
梁忱身后，羽箭犹如雨点一般射来。
但他完全没有躲避，剑势一收，狠狠刺进了黄珏的心脏！
然后，他顺势猛地抱住黄珏的身子往前一扑！
第3086章 战损
羽箭犹如落雨。
两军对垒，完颜玄不想着如何克敌，反而先干掉自己人。
饶是杀了梁忱能立一大功，但这种出发点本身就注定，这人格局很小！
当初梁怡与其他军师商量攻城策略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完颜玄其人，不像黄珏。黄珏是外姓人，行事会忌惮很多。他做事相对小心翼翼，也会深谋远虑。”
“但完颜玄呢，他出身完颜氏，虽然不是主脉正统，但天生高人一等。”
“因此，他多多少少有点刚愎自用。”
“如今，完颜氏主脉死的死，逃的逃，被他抓住了这一个时机，难免会自我膨胀。”
“所以，这一战开了以后，先对付的，一定得是黄珏。”
“能把黄珏先干掉，后面哪怕所有北齐残兵都到了完颜玄的手里，对我们肃清残局，也不过是一件很微小的事了！”
不得不说，梁怡的这话，有着预示的作用。
显然，梁忱在北齐京城内潜伏这么久，他当然也是了解过这些。
因此，就算黄珏不想杀他，他也会想办法解决掉黄珏。
即便是——
用牺牲自己为代价！
而梁忱他……
这一战，果然一切都被自己预料到了！
当他抱住黄珏的身子，突然拔出一支匕首，割断了黄珏的喉咙的时候——
身后漫天的箭雨，也落在了他的后背！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梁忱身子一震，唇角流出了血迹。
他也着实是起不来了，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面朝南方。
含血的嘴里，吐出了低喃：“梁忱、幸不辱门楣。所辜负之人……来生结草衔环相报！”
一口鲜血呕出来，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战，大蜀北伐军，胜！
即便是大获全胜，但面对北齐最后的负隅抵抗，己方人马依旧是牺牲相当之多的。
战后！
满目疮痍的北齐京城，再也不复往日繁华。
良民逃的逃、藏的藏。
街道上，已经一个人不剩。
大蜀北伐军，攻进了城门，直破东南西北四门。
北伐大元帅座下的先锋营将军梁恪，率兵破了北齐皇宫的大门，顺利进驻。
北齐完颜氏，彻底退出了四国天下的舞台！
而保皇军完颜玄，领着一路残兵，逃出了京城，北上避难。
大元帅梁开下了军令：“骑兵四营、六营、八营，追击完颜玄。斩下完颜玄头颅者，立一等军功、报升三级！”
如何追击完颜玄，姑且不论。
占领了北齐京城后，梁开没有半点休息，立刻做出了城防的部署、所有将士们的安顿、北齐百姓、北齐军俘虏的安置……
等等。
另外，还有——
清点战损！
打了这么久的仗，每一个人的体力都已经用到了极致。
但他们仍旧不能休息。
个个拖着疲惫的身躯，清扫战场。
后方，梁怡收到了胜利的战报，便立即进城。
他没有忘记，自己还带着舒雨桐，不可能一直把舒雨桐这么个小孩子，丢在后方军医营。
所以，他先去接了舒雨桐，然后才策马进城。
当他见到父兄们的时候，战损已经清点完毕了。
发觉每一个人的脸上，除了疲惫外，还十分沉重、充斥着痛心，梁怡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我进城的时候，发现到处都收拾好了。战损……点出来了？”
梁温没去看他，撇开了头。
梁开则是看着他，没说话。
梁怡心里咯噔一下。
他竟是不敢开口了！
梁家将们，对自己手底下的兵都很爱护没错。
不管是谁牺牲，他们都会难受。
但——
能让梁温不愿意面对、让梁开说不出口的……
这种状况，只有在自家人出了事的时候，才可能会有！
“是……”
他不敢问：是谁？
舒雨桐站在他身边，目光扫过眼前的人。
不是所有梁家人，此时都在。
大家不是轮换休息、就是有别的事忙。
毕竟年纪小沉不住气，梁怡不敢问的，她问了出口：“大元帅、大将军，战报总是要送回去帝京，给我师父的！你们说话呀！是不是我们家谁……谁……”
话没能说出口，她都要哭了。
梁温历来喜欢舒雨桐这小娃娃，刚硬的暴躁铁汉子，弯下腰抱住她。
他竟然红着眼圈，更咽地说：“忱儿……没了！”
那是他的亲儿子！
虽然是原配所生，但父子感情也从来没有掺过一丝杂质！
白发人送黑发人，饶是他们这一路刀锋起舞的征战中，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面对这一天的时候，依然是心痛得无法呼吸！
舒雨桐被抱住了，但她的小身子，仍旧是在颤抖！
“二师伯……”
因为梁忱也有一对儿女，年纪跟舒雨桐差不多大。
但他们都在帝京家中，梁忱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所以，同龄的舒雨桐，让他很是喜爱。
因此，他总会留一些好吃的、好玩的，送给舒雨桐。
其实也不仅仅是梁忱，舒雨桐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吃苦耐劳，一路随军这么清苦的生活她都能扛下来便罢了，她还能帮忙救治伤兵！
哪有不喜欢她的人啊！
可现在！
很喜欢笑的二师伯梁忱，竟然没了？
梁怡的状态，当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脑袋嗡嗡嗡，仿佛大炮的炸弹还在耳边轰炸。
扶着一旁的椅子，他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询问：“二哥他……现在在何处？他是怎么……怎么……”
说不出那个字！
梁开身为大元帅，手底下任何一个将士没了，他都会心痛。
但，身为大元帅，肩负了更多的责任。
他不能把太多的情绪，放在悲痛上，必须尽快冷静下来，主持大局。
因此，他的状况比梁温要好些：“已经收拾好了，在殓房那边。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梁怡：“……”
他好不容易问出口：“二哥他……想回家的！”
“路途遥远，如果有条件就送，没条件的话……”梁开没有说下去。
但他们都明白。
这一送回去，少不得耽搁半个月以上。
梁忱已经死去数日，没运送到帝京，大概都要腐烂了！
所以，如果没有足够的药物、冰块，他们只能将梁忱的尸身火化，最后带着他的骨灰回归故土、葬入梁家陵园！
“我会想办法的！”梁怡没有说更多，他忍着泪、红着眼眶，咬了咬牙，重复了一遍：“我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让二哥回家！
他带着舒雨桐，来到了殓房。
——
2.22
第3087章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殓房这边，都是有武将官职在身的，牺牲了以后，才能放在这里。
所以，不仅仅是梁忱一具尸首。
这一战，牺牲了三万多大蜀兵。
其中，有品级的将领，大大小小一共十七个！
梁忱，只是其中一个。
梁怡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的，肉眼可见的跛。
他走在前面，速度不快。
舒雨桐走在后面，不是不能走快一些，而是心情沉重，没法走。
她看着梁怡的背影。
这个时候，他都顾不上她了。
他先前说要过来殓房这边，完全忘记了还有舒雨桐这个孩子！
还是她主动说：“我也要去看二师伯！”
他才猛然清醒了一瞬。
但，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能理解她的意思。
倒是答应了：“好。二哥待你极好，你是应该见他最后一面。”
然后，他们就出来了。
殓房内，有仵作在忙碌。
忙着给这些牺牲的将领验伤，记录下来他们的荣耀。
然后，上报朝廷，论功行赏。
今天，他们才有时间抽出来，给这群牺牲的将领验伤、然后收拾遗容、入殓。
梁忱还是死去之前的样子。
左肩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
血迹已经凝固了，形成了褐红色。
他整个人都被褐红色的血迹包裹住，整个一个血人。
他身上，除了自己的血，一定还有敌人的血！
“梁二将军，是跟黄珏的尸首一起被发现的。”
“他的剑，还插在黄珏的腹部。手上还捏着一把匕首。”
“匕首还没有来得及收，显然是划过了黄珏的喉咙。”
“可见，他临死之前，杀了黄珏。”
这是梁忱的立功。
然后，他的勋章。
“梁二将军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除了肩部最深的刀口外，还有不可数的伤口。”
“其中，被刀剑利器所伤，不下十处。”
“我等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后背密密麻麻的，上百根羽箭。”
“现在，我们还没敢把箭头都拔出来，因为……”
“那会破坏他的尸身完整！”
全部拔完，意味着梁忱后面，不会再有任何一处完好的皮肉！
他是为国捐躯的，当然是能不破坏他的尸身，尽量不要动。
面无表情地听完了仵作与入殓师的话，梁怡垂眸沉默，一言不发。
舒雨桐小孩子家家，已经泪流满面。
她脱口而出：“不要拔了！这么多伤，他会多痛啊！”
说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哇大哭起来。
悲伤，浸染着每一个人！
别说梁怡——梁忱的亲弟弟，别说舒雨桐——培养过很深感情的。
就是仵作和在场的入殓师、还有其他将士，谁都不难受呢？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一旦牺牲，就是天人永隔。
不管任何时代，都是如此！
最后一场战役，大蜀将士，总共牺牲三万多人！
这三万多人，又有几人没有父母妻儿、没有良师益友的呢？
又有多少人，变成了冷冰冰的牌子，送回他们的家乡，交给他们的至亲？
再也见不到了！
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亲自收殓二哥。”梁怡好不容易找到了语言：“桐桐，你去外面等我。”
舒雨桐虽然很想陪着，但她也知道，男女有别。
收殓梁忱的尸身，她一个小姑娘确实不适合留在这里，只能答应。
但转身出去之前，她又朝梁怡走过来，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紧紧抱着！
她没有说出口，却在心里说：“幸亏……幸亏师父给九师伯下了旨，不允许他上战场！”
梁怡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说：“你先去外面。如果等不及，就叫人领你去找三叔。”
“嗯。”舒雨桐乖乖地点点头，努力平缓了心情，才转身出去。
当然，她没有去找梁开安置自己。
大家都很忙，每个人都很累。
相对来说，她已经算好的。
那她，肯定要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梁怡收殓梁忱的尸身，肯定是需要药物来保持尸身不腐的。
所以，她去给他药材！
深夜。
被占领了的北齐皇宫，如今随处可见北伐军的将士。
即便已经是深夜了，白天补了一会儿眠的梁开，与梁温还在忙碌。
战争胜利了，捷报已经送去帝京。
对于朝廷来说，要的只有一份喜报。
柳拭眉仁德，会关注战损，重视抚恤。
而身为大元帅大将军，手底下的人牺牲了，肯定要给他们争取最好的抚恤，不能漏掉任何一个人。
聊表安慰。
梁温历来脾气急躁，牺牲了儿子这几天，他却一直的是心沉如死水。
并没有允许自己沉浸在悲痛中，而是把精力投入了战后部署。
他是粮草将领，管的当然是粮仓的事：“已经都清点过，对于城内的北齐百姓，也都做了安抚。”
这是柳拭眉定下的。
战争误伤，在所难免。
但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哪怕是敌国百姓，必须做出安置。
失民心者失天下，她要的不是一片土地，而是要四海升平！
那么，大蜀臣民是人，西魏、北齐臣民，就不是人了吗？
对于她的意思，梁家人当然是执行到底。
这就是自家人做左臂右膀的好处，劲儿都往一处使，没必要内斗。
“嗯。”梁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九儿送他们归京，你……也回去吧？”
监粮武将，后续不一定非要他在。
没有消灭完颜玄的势力之前，梁开还不能班师回朝，所以……
护送英灵归家的事，只能交给梁温了。
梁温看他一眼，终究没有拒绝。
他面容发苦：“咱们兄弟，从小到大无时不刻都铭记在心，不管是自己、还是兄弟，或者是子侄……都有可能抛头颅洒热血的。”
“所以，虽然心痛，但接受起来总是容易一些。”
“只是，家里的婆娘……”
他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不下去了。
他不能想象，殷氏要哭成什么样子！
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但这么多年，也当亲生的养着的啊！
手心手背，它都是肉啊！
当初梁怡失踪的时候，殷氏时不时崩溃的样子，梁温已经见识过了。
第3088章 捷报还是噩耗
梁开把手放在他的肩头，重重压了压，道：“你不要想这么多。咱们梁家的妇人，哪怕是老七家书香门第出来的贵女，又有哪一个是柔弱不顶事的？”
最柔弱的，也就张妙蓁了。
但张妙蓁却能跟梁升一起、奔走天下，为大军筹粮！
如果没有他们的努力，战事怎么可能这样顺利？
他们打下北齐，固然是靠的大炮的威力，但如果没有粮草充足、后方安稳……
大炮吃的是炮弹，人得吃饭啊！
“那你不了解我家里那婆娘！”梁温并不乐观：“她在外面，强悍得跟母老虎似的。可在家里……”
确切说，是在他面前。
谁还不是娇滴滴、温柔如水的小妻子呢？
殷氏对外坚强，可对自己的丈夫，哭起来可叫他头痛的。
“也是。”梁开想想自己的二嫂，也是无语了。
殷氏柔弱的一面，他没见过，但他却很清楚：“二嫂嫁过来后，一直生怕别人说她薄待前房儿，对忱儿可是好到了极点。有时候，她自己亲生的都顾不上，光顾着忱儿了。”
“嗯。”梁温更头疼的是：“还有我那儿媳妇，俩娃娃！”
不敢想！
这一大家子，是要怎么崩溃！
梁忱的孩子，大的也就才十岁出头！
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难过归难过，但也看得比较开。
但家里的老弱妇孺，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梁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这件事，陛下那边……”
“拭眉通情达理，当然会进行安抚。”梁温与柳拭眉接触算多：“但她只怕也会很难过，就看敦愚王怎么哄了。”
次日。
梁忱的尸身已经入殓、封棺。
好在，药宗的人马，虽然撤出了北齐帝京，但还留下了一个仓库的药物。
所以，药材是不缺的。
而冰棺！！！
那不是有现成的吗？
想想孙清的躯壳睡了那么多年的水晶棺、那冰窖里，多的是冰块！
而此时，已经是九月往后的气候，天气也还行。
梁怡带着舒雨桐，踏上了归朝之路。
护送的，不仅仅是梁忱的尸首。
还有其他将领的！
他们需要耗费不少时间，而捷报与噩耗，很快就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甫令尧、慕将离和皇甫厉三人，各自都看完了战报之后，纷纷沉默了。
皇甫令尧下意识说：“这件事，不能告诉我媳妇儿！”
皇甫厉当即来一句：“这种事，是瞒得住的？”
“……”皇甫令尧吃瘪。
他下意识当然是去想：不能告诉柳拭眉！
虽然柳拭眉跟二哥相处不多，跟梁怡最亲，但她对这一大家子的每一个人，哪一个都是关心的。
当初梁五战死，她甚至连梁五的面都没见着，都难受成什么样？
可皇甫厉说的也对！
这种事瞒得过一时罢了，迟早还是会知道的。
现在不说，之后只怕要引发要更多问题。
皇甫令尧伤脑筋地看了一眼慕将离。
慕将离盯着战报，面无表情。
他好像没什么情绪似的，但他的目光，死死放在了牺牲名单上，“梁忱”这两个字身上！
对慕将离——柳行云来说，他和梁家人不亲。
后来虽然经常跟柳拭眉回梁家，但只有老爷子知道他是自家人。
其他人都当他是柳拭眉的义兄。
他性子冷漠，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大家都会下意识跟他保持距离。
但，在梁家感受到的温暖，却是真实的！
慕将离为人凉薄，能让他入眼入心的人和事，并不多。
可此时此刻，怎么说梁忱也是他的表兄，想到梁忱家里的孤儿寡母，难免让他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老慕。”皇甫令尧咬了咬牙，做了决定：“你和我一起去，你来告诉我媳妇儿这件事！”
他不要做那个把这么残忍的消息告诉柳拭眉的人！
要说，就让慕将离去说！
反正，柳拭眉对她哥哥，那叫一个盲目崇拜、无限包容！
慕将离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怂得很。
他也没有反对，站起来，道：“走吧。”
同意了。
北齐被打下来了，本来是大喜事。
但所有听说了战报的人，没人高兴得起来。
梁府，梁忱的妻子当即晕厥过去。
殷氏还算扛得住一些，抱住了孙子和孙女痛苦。
如何一片愁云惨淡，不提。
且说，慕将离与皇甫令尧进入帝宫。
柳拭眉还不知道消息，正在跟小太子亲子互动。
“皇甫执！你是一国太子，当有太子风仪。”
“长得胖不是你的错，只能怪咱家伙食太好。”
“但是，长得胖还不努力，就是你不对了！”
“你给我老老实实站好，不准歪屁股！”
皇甫执很委屈。
他也不想歪屁股……
不对，他的屁股没有歪，那是一团肉肉啦！
柳拭眉教育孩子，小地方是不拘小节，大方向是决不允许含糊。
教训完了站姿后，她又重新拿出卡片：“给我认，这是什么？”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皇甫执还是特别淘气的那种。
他小眼神瞄到了亲爹和舅舅进来了，想也不想，哧溜一下，朝慕将离跑过去！
一下子，抱住了慕将离的腿！
慕将离：“……”
皇甫令尧：“……”
谁才是亲爹啊！
殊不知，小孩子的聪明劲，是大人想不到的。
亲爹是皇甫令尧没错，可这亲爹在娘亲面前，没有话语权呀！
所以，当然是投奔舅舅了。
慕将离把小胖墩抱起来，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道：“执儿先跟奶娘出去，舅舅和你娘有话要说。”
皇甫执恨不能不用学习，逃脱母皇的魔爪，顺从极了。
柳拭眉挑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皇甫令尧朝她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看向慕将离。
慕将离给了墨儿一个眼神，墨儿明白过来，朝柳拭眉看去。
柳拭眉点点头，墨儿便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帝宫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见皇甫令尧脸上都是为难，慕将离也是情绪凝重。
柳拭眉何其聪明的人，她很快就想到了：“北齐打下来了？”
“嗯。刚刚收到战报。”
回话的，当然是慕将离。
皇甫令尧怂得很，不敢把噩耗告诉柳拭眉！
柳拭眉拧眉，直接问：“谁……牺牲的是谁？”
慕将离：“……”
皇甫令尧：“……”
——
2.23
第3089章 我从来不敢往深的想
人太聪明了，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
难得糊涂。
慧极必伤！
活得太通透，看得太明白，扎心的事，自然也特别多。
柳拭眉从战报，联系到他们俩的神色，自然而然想到了——
一定是梁家有人牺牲了！
只有这种情况，他们才不敢直截了当跟她说！
皇甫令尧一把握住她的手，张口：“媳妇儿，是……”
终究，不敢说。
他好怕，怕看见她有一丁点儿难过，更怕看到她哭啊！
慕将离虽然心情沉重，但他相对还是冷静的。
他努力保持平静，吐出了答案：“梁忱！”
柳拭眉的手一抖。
她突然感觉自己喉头有点更塞，需要喝点水来润润。
于是，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盏的。
但她的手是抖的，一碰到茶杯，碗盖掉在了地上。
哐当！
伤好的瓷盖，摔成了许许多多的碎片！
柳拭眉的眼眶，在这一瞬间迅速红了起来！
鼻子很酸。
但她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战事算结束了，北齐已经完全被攻打下来。”慕将离继续说道。
“完颜玄的残兵不足为惧，要清扫干净，最多不超过一个月的事。”
“而北齐的臣民，战后都得到大蜀的安置，对北伐军也没什么恶意，接受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所以，不出一个月，大军凯旋、三舅他们班师回朝。”
“不过，在那之前，我猜测他们会先送二哥的遗体……还有其他英灵归京！”
一口气，说出了全部。
声音很平静。
柳拭眉没发觉，可皇甫令尧还是能知道：慕将离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只是他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罢了！
他表面的平静，心里可能早已经翻江倒海。
好比金爽失去的那个孩子。
他一个人扛着，去给孩子立了衣冠冢、供奉了长明灯、取名厚福。
在他心里，永远铭记那个刚刚成型、尚未出世的儿子！
这人，已经习惯自己收拾自己的一切伤口。
但皇甫令尧的重点，依然是放在柳拭眉身上。
他轻声道：“媳妇儿，你别动。一会儿让人来扫干净就是了。”
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唇边，道：“你喝一口？”
柳拭眉没让他喂，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有了水润了润喉，但喉间的更塞依然没有压下去。
她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家里，都知道了吗？”
“肯定已经知道了。”回话的，还是慕将离。
柳拭眉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抬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媳妇儿……”皇甫令尧看得心痛至极。
梁忱牺牲，他也是挺难受的。
不得不说，梁家人待他极好。
没有梁家，就没有今天的皇甫令尧！
但，如同慕将离一样，身为男人，他不能表现。
如果男人们都是崩溃了，让女人们怎么办？
他伸出手臂，将柳拭眉揽入怀中，没有劝阻，让她慢慢哭。
人在悲伤的时候，能哭出来，是好事。
怕就怕，哭不出来隐藏在心底里。
时间长了，成为一道不可触碰的成年旧伤。
那就永远好不了！
柳拭眉也不是一个会花很多时间伤春悲秋的人。
她哭了一会儿，窝在皇甫令尧的怀里，用他的衣襟擦拭了眼泪，才开口：“令尧。”
“我在！”皇甫令尧急急忙忙回应。
她低着头，没有抬头看他。
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泪眼。
皇甫令尧也没有勉强，轻声问：“媳妇儿，可是要我去把二哥接回来？”
虽然他没有登基，但他的地位摆在这里，夫妻共治毋庸置疑。
他说要亲自去接梁忱，这绝对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柳拭眉却摇摇头：“不。”
她深深缓了一口气，才说：“你和哥哥去一趟梁家，二舅母、二嫂她们，一定很难受……”
“我知道了。”皇甫令尧当然是忙不迭答应下来。
可又不放心她：“媳妇儿，你呢？你要不……去睡一觉？”
人睡一觉，就能把部分负面情绪给沉淀下来。
肯定是有帮助的。
当然，前提是，得能睡着。
柳拭眉点点头：“嗯，好。”
慕将离和皇甫令尧便出宫了。
但柳拭眉，却没有睡觉。
而是走出帝宫门口，看着天际。
墨儿和长歌站在她身后，默然地看着她。
长歌能够明白这种感觉。
当初梁五战死的消息传回来，身为养女，悲痛万分。
可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
死为最大。
任何事情，一旦跟生死扯上关系，其他都不重要了！
人死如灯灭，一切归于尘嚣，说没了就没了。
风越吹越大。
墨儿突然抬头看着天空，道：“陛下，下雨了！”
深秋的急雨，说来就来。
柳拭眉没有说话。
倒是长歌，看了一眼廊道那边，说了句：“陛下，辅政王来了。”
柳拭眉这才转头，见皇甫厉从那边走过来，眸光温和地看着她。
走到她面前，他轻声问：“要不要，陪你喝一杯？”
帝宫内。
柳拭眉很少喝酒，她喜欢保持最清醒的大脑，任何时候都不做糊涂事。
而她做事一向一步一个脚印，心理强大，也从没有需要借酒消愁的程度的事。
如果不是皇甫厉提出，她也会自己消化掉这些悲伤，不至于饮酒。
皇甫厉给她倒了一杯，说道：“这场雨过后，冬天就来了。喝点酒暖暖身，很有必要。”
柳拭眉看他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不用安慰我，我什么都看得很清楚。”
“我不是来安慰你的。”皇甫厉一杯酒下肚，眉目温和地看着她，道：“我只是陪陪你。”
她的眼眶，还有点红。
显然是刚哭过的。
但皇甫厉绝口不提，而是说：“我有时候会想，当初我死了以后，我父母大概会是什么心情。”
“那你想到了吗？”柳拭眉顺着他的话，丢出了一句废话。
皇甫厉苦笑，道：“我想不到。”
柳拭眉有些诧异。
他感慨地叹息，道：“因为，我从来不敢往深的想。”
看着她，他神色自嘲：“我也有胆怯的时候。虽然跟父母有过很多不愉快，也曾恨过他们。但父母就是父母。”
所以，他不敢去想：他死了后，父母是什么心情。
每每起了个头，自己就果断把问题抛诸脑后去了。
柳拭眉歪头，问：“那你听说我死了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第3090章 以武止戈、以战止战
皇甫厉一怔，对上她的眼眸。
他无奈地勾了勾唇，却不是在笑。
“拭眉，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你换一个。”
柳拭眉从善如流，问：“你猜，孙清下一步，会是什么？”
皇甫厉：“……”
他无奈摇头：“你这话题跳跃性也太大了吧？”
柳拭眉不说话，默默等着他的的答案。
见她如此坚持，皇甫厉想了想，道：“她如果想苟且偷生，那就一直待在东海。”
“但我猜，她不会是那种人。”
“那她肯定还会回到内陆来。”
“北齐那边，她去了也无意义。”
“夜神国靠不上。”
“所以我猜，她要么去南吴继续搞事情，要么……”
他与她眸光对视，道：“要么，来帝京，跟咱们直接刚！”
柳拭眉眨了眨眼，问：“直接刚？这是不是太疯狂了点儿？”
“孙清是个疯子。对此，你有什么异议吗？”皇甫厉反问。
柳拭眉没问了。
他们俩这样聊天，就跟从前他们在现代的感觉一样。
聊天的气氛那样。
说话方式，也是如出一辙。
她感慨地说了句：“我要面对的，是一个疯子啊！”
皇甫厉点点头：“所以拭眉，你现在就要想好，到时候怎么做。毕竟……她再多不是，也是你的婆婆，是皇甫令尧的亲娘！”
也就是说！
孙清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柳拭眉勤政爱民，在百姓心目中有很高的声誉。
如果这样一个仁德女帝，却不孝顺自己的婆婆……
甚至杀害自己的婆婆……
别人不会去思考：是婆婆先动的手！
只会认一个结果：她所谓的仁德，只怕是假仁假义！
失去民心，对未来的统治，当然是不利的。
所以，皇甫厉猜测：“我能想到这些，孙清不是个泛泛之辈，难道她不会利用这点？”
柳拭眉很伤脑筋：“这类人……就跟茅坑里的蛆一样，足够恶心，但你又不能打死！”
只会脏了手！
“也是在跟我说话，你才能用蛆来形容吧。”皇甫厉说道：“当着皇甫令尧的面，你敢这么说吗？”
柳拭眉坦然：“这要是你亲妈，我也不会这么说的。一样一样的！”
不管怎么样，聊了这么一会儿，她的情绪已经好很多了。
皇甫厉走这一趟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他又说：“这一点，我们商量过。”
“哦？”柳拭眉疑惑的问：“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
皇甫厉铿锵有力地道：“到时候，你们俩避开锋芒！直接丢下朝局暂时离开帝京，让我和慕将离跟孙清杠上！”
他神色冷戾：“那可不是我亲娘，我可不会给她脸面！”
柳拭眉一愣。
离开帝京？
去哪儿！
自从来了大蜀之后，她最远去过万蝶谷！
正想着呢，皇甫厉就道：“到时候你们先去万蝶谷，我们安排你是秘密微服私访。”
他又解释：“万蝶谷那边，老慕已经都清扫干净了。”
这个“清扫干净”，基本是将万蝶谷里所有花奴，全部都撤换掉了。
但只要有人，就可能会被混进奸细。
所以，也不可能完全保障真空一般的安全的。
只能必须保证，柳拭眉身边能接触到的人，必须都是自己人。
柳拭眉有点遗憾：“好不容易能离开这里，要是能把念念带上就好了。”
“这一点，你可以跟天命国师商量。”皇甫厉认为，这也不成问题。
只是，劳累的是荆天命罢了，他皇甫厉的良心，一点儿都不会痛的！
柳拭眉的良心，当然也不痛：“那就这么决定了，让令尧去问国师，可不可行。”
有荆天命的结界的地方，皇甫念就能活下来。
去了万蝶谷后，让荆天命重新拉开结界。
一来，也是对柳拭眉皇甫令尧的保护。
二来，也是对皇甫念和皇甫执的保护。
杜绝了，孙清接触一家四口任何一个的可能！
皇甫厉待在帝宫，一直等到皇甫令尧从梁家回来，他才离开。
皇甫令尧看着皇甫厉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有那么点不得劲。
他家媳妇儿啊，有点可怕。
她不会变心，对他的感情一如既往。
但她身边始终有这么个曾经的爱慕者，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你要是对我不好，就完了！
当然，这都是皇甫令尧心里瞎想。
柳拭眉可没有这个意思。
见皇甫令尧回来，她连忙问：“怎么样？”
他亲自去梁家，不管是对梁家人的安抚，还是对外界释放的信号，都代表着，梁家的地位。
但，柳拭眉关心的，肯定还是家人的情绪。
皇甫令尧看到她眼里的担忧，在她旁边坐下，把她的手攥紧，才道：“发生这样的事，大家肯定都是难过的。但咱们家人，都顽强得很。”
将门世家，家中每一个人都很明白，只要开战，牺牲在所难免。
牺牲的不是自己人，也是别人家的。
这事儿落到谁家，都一样！
“嗯。”柳拭眉垂下头，叹息一声，道：“有时候我想，如果我不宣布开战，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媳妇儿啊。”皇甫令尧一听，可就急了：“你可不能这么想啊！”
人的一辈子，总是有很多后悔的事。
如果当初不怎么样，现在就不如何？
但世事哪来的如果？
当初做出选择，也是被迫的。
“如果咱们不开战，西魏就打过来，不但有牺牲，还可能失去国土。”
“百姓流离失所，我们的地盘越来越窄，最后只会被别人压住头、往死里打！”
“媳妇儿，开战可能会引来很多不良后果，但这已经是损失最小的一条路了。”
“你没有做错，不需要后悔！”
他的话坚定无比，让柳拭眉的内心安定了不少。
事实确实如此。
以武止戈、以战止战！
如果不打，就要被别人打！
四国矛盾永远不会消失，他们不打，他们的儿子孙子，迟早还是要打。
难道，他们能够忍受家园覆灭吗？
不说皇权。
只说，倘若他们宣扬和平，不去开战。
最后等着的，难道不是被人欺上门？
这不是一对一的仇怨，而是集团对集团。
只要他们的权柄垮了，那他们背后站着的成千上万的人……
都会死！
杀一人，为贼。
杀万人，为雄。
杀十万人，为王！
柳拭眉也不想一直把情绪放在消沉的状态，不但不利于自己，也让身边的人担忧。
她把话题转移了：“你安排了，我们去万蝶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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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感觉能看到这里的朋友，应该都是能理解什么叫做“以武止戈”的了。
写这一段，我自己内心也是很沉重。
我自己也挺害怕这类情绪的，所以一直想避开不写牺牲。
但，既然一开始写了战争，怎么可能没有牺牲呢？
不要说战争年代，就是如今和平岁月，那些奔赴在前线的无名英雄，他们家里也有父母、子女……
再去想想，每年有多少j毒警察，死后都不能立碑。
诸如此类。
该来的，迟早会来；该写的剧情，避之不过！
第3091章 他即将被软禁整个后半生
皇甫令尧点点头，把她的手放在掌心，把玩着她的手指，说道：“我已经跟老慕都说好了，为了避免和那个女人碰头，被她拿捏把柄。不如我们暂避锋芒。”
“反正，有老慕、有厉皇叔在。”
“另外，老三两口子也说了，让我们安心去避开一段时间。”
“朝中有什么事，有张家梁家顶住。”
“皇甫氏内部，他们俩也会撑着的。”
温书青虽然身子没有完全复元，但在她坐月子养身子的这段时日，因为心疼她，皇甫霖可是发愤图强，把她手中的担子接了过去。
反正夫妻俩一整天都在一起，有点什么不能拿捏的，可以问她。
这么几个月下来，除了一些比较敏感的、女眷的事，还必须由温书青做主外，皇甫霖基本可以独当一面了。
朝中有智者，文武双全。
家中有能人，安抚上下。
边疆有猛将，为国为民。
如此格局，才能成就一代女帝。
而这一切，都是他们心甘情愿为她做的。
人格魅力，得人心者、得天下！
对此，皇甫令尧是佩服的。
他感慨万千：“媳妇儿啊，你刚才要说如果。其实我也有想过。”
“嗯？”柳拭眉抬头看他。
他咧嘴一笑：“如果我没有遇上你，如果我没有抓住你……我肯定不能有今日。对不对？”
这一切美好，都是她给的。
一生一世，且爱不够！
柳拭眉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道：“事情都发生了，难道你还想回去？”
“那必须不能！”皇甫令尧倾身搂住她，没有再说话。
但他心里，却越发坚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没错！
父母对自己不好，做子女的，也该接着。
也对！
但是！！！
孙清是冲着要他们的命来的，难道还真的学什么“割肉还父、剔骨还母”不成？
那不行！
没有柳拭眉，他可能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而死的那千百次，都是还给了孙清的。
从今往后，他只为他家媳妇儿而活着。
那么——
逼急了，他一点儿也不介意亲手弑母！
只不过……
这个事，他媳妇儿不同意，得瞒着她才行。
皇甫令尧是与慕将离一起去梁家的，他回来的时候，慕将离也回来了。
此时，梁忱的尸骨还没送回来，因此除了安抚众人的心情外，也没有其他事是他们帮得上忙的。
慕将离回到寝殿，却不见金爽，不由蹙眉，问一旁的宫女：“她人呢？”
宫女答道：“金姑娘去药神殿了。”
正说着，远远看见金爽和完颜熙一起走过来。
一边走一边说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慕将离面无表情，但眸色显然不太对劲了。
他站在门口，等着两人一起走过来。
金爽远远就看见了他，脚步加快了一些，抛下完颜熙几步，率先走到他面前。
“师兄，你去梁家了？”
显然，她也已经知道捷报了。
能不知道吗？
完颜熙这北齐的前皇子，还在这儿呢！
只不过，一个孤寡的皇子，没有任何势力，除了他一个人外，连个跟随的都没有。
对金爽把完颜熙撇开朝自己走过来，眼里也有着担忧，慕将离稍微满意。
他应了一声“嗯”后，看向后面到来的完颜熙，道：“北齐没有了。”
从此后，北齐争权退出四国天下的舞台！
对于完颜熙这个北齐皇子来说，也是一件十分值得铭记的事！
虽然云霓一直没给他养出什么家国情怀，但一想到故国泯然于烟尘之中，他难免有些感慨。
他苦笑了一声，道：“早有预料，也是迟早的事吧。只不过，没想过会这么快。”
慕将离看着他，严肃地道：“鉴于你的特殊身份，你的未来将会受到大蜀的控制，没有女帝的允许，三代以内不可离开大蜀帝京。”
换句话说：他即将被软禁整个后半生！
不问他能不能接受。
因为，他只能接受！
他是北齐的亡国皇子，在大蜀帝京，就是俘虏、质子的身份。
为了避免还有北齐余党不死心，找到他、拥立他起兵造反，大蜀控制他的未来，是必须的。
未经允许私自离开帝京，追击、杀无赦！
这一条不用说，完颜熙自己懂。
先前，金爽一直劝说他离开，便是为此。
但他还是又来了，代表着，他接受了自己永生要留在大蜀帝京的命运！
“不然，我还能去哪里、还能干什么呢？”
完颜熙看了一眼金爽，心里想：谁让我劝不走她呢？
他一直想要劝说金爽，与自己一同离开。
但她不肯。
如今，他国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没有了。
只剩下金爽这一个朋友，那么……
这四国天下迟早都将纳入大蜀的版图，他去哪里，跟留在帝京不一样呢？
慕将离又道：“念在你帮过我们有功，女帝会为你在大蜀帝京安家置宅。以北齐皇子的身份，归顺大蜀，会为你封侯。”
虽然管控了行踪，但该给的荣耀还是会给的。
该给的荣华富贵，也是必须给的。
这是为帝者，必须考虑到的民心。
归顺者，荣华富贵加身，只好不坏！
完颜熙想了想，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对。
金爽看了看他，安慰说道：“完颜弟弟，你还有个姑姑在大蜀呢！”
完颜熙一愣。
他猛然想起来，确实是自己的姑姑，做了大蜀先皇的妃子，生下了六皇子——
“不但有一位姑母，还有表兄。”慕将离淡淡说着，道：“如今他们六王爷镇守南疆，等他们归京，你再与他们相认。”
说完正事，慕将离没打算与他多说，看了一眼金爽，叮嘱了一句：“风声鹤唳的时候，不要四处乱跑。”
尤其是，跟着完颜熙到处跑！
完颜熙站在大蜀的立场，说起来是好听的，叫归顺。
但如果站在北齐那边的立场，那就是叛国！
北齐余党，要么想杀了他；要么，不杀他，只利用他师出有名地起兵。
所以，完颜熙最近很危险，金爽武力值很弱，跟着完颜熙一起，指不定会出事！
金爽撇了撇嘴，倒是没说话。
慕将离便转身，去了书房。
因为皇甫令尧夫妻俩要去万蝶谷避开孙清，而说是皇甫厉是辅政王，实际上皇甫厉管军。
朝中政事，还是得他慕将离来！
所以，他忙得没有时间去照顾金爽，只能暗中安排人手保护她。
看着他去了书房那边，完颜熙看向金爽，揶揄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对你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