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2章 最好弄清楚自己的感情
金爽眨了眨眼睛，耸了耸肩，道：“他不是对我不满。而是对我跟着你乱跑不满！”
她虽然不懂政事，但她知道什么叫危险！
完颜熙是危险的。
别说完颜熙，她金爽本身也很危险！
孙清一定把她、和慕将离恨进了骨子里。
多年养护的躯壳，被她带进了地宫，影响了躯壳的康健。
后来，又被慕将离下了毒，逼得被迫提前回魂。
而孙清还有很多爪牙在帝京，什么时候对她出手，还不一定。
完颜熙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事儿真烦，要是每天的日子只是练练功、喝喝茶，就好了。”
“你从前不是嫌那种日子太无聊吗？”金爽笑道：“人啊，总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她拍了拍他的手臂，指了指内殿：“走，喝茶去！我给你上点……强身健体的药茶！”
完颜熙当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在内殿泡茶，金爽其实不太懂风雅之事，泡茶的人当然是完颜熙。
她撑着下巴，说道：“不过以后吧，等风声平了，你封侯之后，过的就是每天喝茶遛鸟看戏的日子了。”
难不成，还能给他一个亡国皇子实权？
必须不能啊！
封侯，是做给外人看的。
会给他俸禄，逢年过节都会有赏赐。
但说白了，就是大蜀女帝养在笼中的一只雀鸟罢了。
偌大的帝京，就是那只笼子！
完颜熙本人是不介意的，他更关心的是：“你呢？以后你还到处跑？”
金爽眨了眨眼睛，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她从小漂萍无依，很少在一个地方驻足太久。
心里一空，就会离开，找别的事做。
完颜熙看着她，心里还是门儿清的：“你现在有牵挂的人了，以后大概不会再乱跑了。”
心中有牵挂之人，那个人在哪里，哪里就有归属感。
一旦内心有了归属感，就会渴望扎根，哪里还会想满天下游荡？
金爽想想也是，说道：“看一下情况吧，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她和慕将离会走到什么程度。
目前，她不想离开他身边。
一来，他不准；二来，他身边会比较安全！
她可以跑，可以易容，可以藏起来。
但，能用自己的脸面过日子，谁愿意套着皮囊过下去呢？
所以，以后的事她现在说不准。
完颜熙将第一泡倒了，出第二泡，倒出茶汤，送到她面前。
金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是沉香茶，经过特制的，安神养胃。
正适合他们两个没有家的人！
“不管以后你去哪里，是否留在帝京。”完颜熙自己也端了一杯，认真地说：“隔一段时间，就来探视一下我吧？”
金爽：“……”
探视，当你是坐牢呢？
但想想看，牢笼大一点罢了，跟蹲大牢也没什么区别！
完颜熙的未来，基本已经定了。
只等北伐军班师回朝后，论功行赏，就会对他进行封赏。
避得开各路追杀，他将会在大蜀帝京终老。
不但是他，还有他的三代子孙，都一样！
但好像被捆绑住，他的内心反而比前段时间要安定了一些。
金爽又问：“遇上你母亲的话，你打算怎么样？”
云霓是真的疼爱儿子，完颜熙对母亲也是很爱护。
但是，现在立场不同了！
他劝不动云霓，云霓也无法说服他。
无解！
完颜熙喝了杯中茶，缓缓说道：“听天由命吧。”
这个问题，其实他已经深思熟虑了。
只要他们不死，迟早会遇上的！
遇上之后会如何，现在他还说不准。
金爽没有再问。
夜里，完颜熙回去自己临时居住的宫殿。
慕将离在书房忙完，回到寝殿这边。
金爽正在翻看柳拭眉以前亲手写的手札，医道之路孜孜不倦。
见状，慕将离很是欣慰，问：“天越来越冷了，拭眉要去万蝶谷过冬。你跟她一起去吧，正好，趁她有空，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与她一同探讨。”
金爽一愣。
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忙问：“去万蝶谷过冬？为什么？”
如果说，只为了万蝶谷一年四季都在五月的气候，打死她也不信的！
慕将离也确实没打算瞒着她：“避开一些不太好面对的事。”
“你们是觉得，孙清会回来？”金爽多聪明啊，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慕将离没有回答，但沉默代表默认。
金爽想了想，道：“可以。我留在这里只会给师兄拖后腿，影响你施展拳脚。”
她能够这么明事理，是慕将离对她一直很包容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金爽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能不能把完颜弟弟带上？”
慕将离：“……”
金爽生怕他不同意，追问：“我保证，不会让他耍什么幺蛾子，会死死地盯着他的！”
完颜熙的处境，跟她差不多。
所以，她去避难了，也想把他带上！
“金爽……”慕将离也不喊“师妹”了，而是叫了她的名字。
十分严肃。
金爽不由得直起了脊梁骨。
慕将离对上她的眼眸，问：“你对完颜熙，究竟是什么心思？”
对完颜熙有点太过爱护了！
从小到大，她可没有这样关爱过谁！
非要说，他这个做师兄的，记忆里好像也没得到过这样的对待。
金爽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师兄你不会是吃醋吧？因为我对完颜熙很好，你心里不平衡了？”
她噗呲一笑，挺直的脊梁骨又弓了起来，把手里的手札丢在了一旁。
东西没放整齐，慕将离眼皮子一抽，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伸手过去。
他把手札拿起，放在了床头的矮几上，上面的物件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才算满意。
回头，才正儿八经地回答金爽的问题：“你们俩年龄相近，走得这么近，难保不会生出什么感情来。”
顿了顿，他微微蹙眉，道：“如果你对他有什么想法，最好弄清楚自己的感情。”
对此，他似乎有点不能接受，看向她的眸光充满了指责：“你每日与我同睡，心却牵挂着他。对我、对他、或者对你自己，都不尊重！你不认为吗？”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慎重的问题！
——
2.25打卡。
这两天孩子学校出了点事，花了点时间和精力，今天更晚了。
0点也更不来了，明天争取上午更哈！
么么哒，爱你们
第3093章 这条计谋虽说毒辣
慕将离做事历来如此。
他不会愤怒地去说：你不准这样、你不准那样。
也不会去要求她：你给我跟他保持距离！
毕竟，他们现在依旧只是师兄妹的关系。
非要说得贴切一些，那就是睡在一张床上、共同有过一个孩子的是兄妹关系。
她一日不答应成亲，他就真没资格控制她结交朋友。
但，他必须把话问清楚！
金爽原先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她来说，难得有一个自己想要去珍惜的……朋友也好、弟弟也罢。
总之，就是只要完颜熙不背叛她、不谋害她，她希望能跟他做一生一世的家人！
她跟慕将离的关系不正常，他如果不问，她也没想过要主动去说。
但他现在提出来了，她认真思索了一下，斟酌了语言，做出了解释：“非要说我对他有什么感情的话，就是……”
她对上慕将离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家人！”
“真把他当弟弟了？”慕将离问。
他是相信金爽的说辞的。
因为她这个人，如果真的做了，根本不屑于说谎！
她杀了人，有人问的话，她会承认：没错，是我干的！
她做错了事，也不会掩藏，错了就是错了。
所以，她说把完颜熙当做家人，那一定是非血亲却如至亲的家人！
金爽点点头，叹息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抬头对上她家师兄面无表情的脸，她没忍住，伸手过去，用小指头勾了勾他的手指，低声问：“你……不能接受？还是我说，我的态度，影响到大蜀的朝政了？”
毕竟，完颜熙的身份特殊。
慕将离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小动作，也看到她眼里的小心翼翼。
没有避开，任由她继续勾着，他说道：“确实是因为你的态度，让我决定对完颜熙妥善安置的。”
金爽嘴巴一扁。
但慕将离又道：“不过，对大局没有影响。即便我打算不留，拭眉仁义，也不会想要杀掉一个帮助过我们的人。”
完颜熙是北齐皇子没错，是云霓的儿子没错。
如果他站在云霓的立场，哪怕没有做过坏事，他日遇上的时候，他们不会看在金爽的面子上，留下完颜熙的。
可既然完颜熙是归顺的，那怎么可能要他命呢？
归根结底，跟金爽无关。
只能说，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完颜熙会做出多一些的保护。
金爽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她笑了笑，道：“那你也不用吃醋。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以师兄的立场为重的。”
先来后到。
她的生命里，师尊是第一个善待她且对她很好的人，慕将离是第二个，完颜熙是第三个。
她也会根据这个顺序，做出取舍。
但凡完颜熙影响到了慕将离，她不会顾念旧情。
别说慕将离杀不杀完颜熙，她都会亲自动手的！
“你明白自己的立场就好。”慕将离问出来答案，脸色好转了起来。
他站起，脱下外袍，道：“早点睡，以后晚上不要对着灯火看书，伤眼。”
金爽眨了眨眼睛，只笑不语。
皇甫令尧很快就做好了准备，万蝶谷那边也都已经清理干净。
女帝以突然感染风寒为由，去四季如春的万蝶谷过冬。
声势浩大，完全没有隐藏消息。
而孙清，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此时她与云霓已经距离大蜀帝京很近了，突然听说柳拭眉与皇甫令尧避走。
“姑奶奶，他们难道是掌握了您的行踪？”云霓已经不复过去的丰满，整个人瘦下来，也显得苍老了许多。
孙清倒是很淡定：“以现在这片天下的局势，几乎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我们踏上大蜀地界的第一时间，肯定就被他们的人发现了。”
云霓想想也是，但有些想不明白：“可他们没有任何动静，就这么任由我们来到这里？难道，是挖了坑等着我们跳？”
孙清淡然说道：“当初我们去东海，是因为要躲开北齐那些人的追杀。大蜀这边，本来就没做追杀我的打算。”
她拧眉沉思片刻，又道：“不过，明明他们对我忌惮，却丝毫不阻挠，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吩咐：“救澜儿的人，都安排妥当了么？”
云霓答道：“已经安排好了。顺利的话，这两天就能把人救出来。”
孙清思忖片刻，又说：“派人去劫持梁忱的棺木，作为倚仗。”
柳拭眉不是很在乎身边人吗？不是以仁义为名征服天下吗？
把梁忱的尸骨给劫了，柳拭眉还能顺利让她跳坑？
这条计谋虽说毒辣，但不得不说，确实是蛇打七寸！
云霓立即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且说，梁怡护送英烈回朝，因为棺木笨重，一路需要更换冰块，难度比较高。
所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好在他是智囊担当，安排好每日行进的速度，提前派人在前方准备好了冰窖。
由此，路上还算顺利。
舒雨桐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历练，虽然说又黑又瘦，但身子结实得很，一路也没有喊过苦。
这天晚上，他们只能露宿在荒野。
寻找了一个避风的山壁，梁怡安排好了前前后后，回来，没见舒雨桐。
便问左右：“桐桐去哪儿了？”
左右答道：“桐姑娘说是去和二公子说说话。”
梁怡叹了一口气。
舒雨桐的生命里，并不是第一次接触亲人的死亡。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没了，那时候她还不记事。
幼小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六岁，跟了柳拭眉来了梁家，梁家上上下下都对她很好。
她跟梁家人，远比跟舒家人要亲厚得多。
在军中，梁忱又是很喜欢和她说话的。
因此，梁忱牺牲后，舒雨桐的情绪一直出不来，这一路都是浑浑噩噩的。
但每天歇脚的时候，她又好像很清醒，都会去跟梁忱说话。
梁怡拖着跛足，走到了安放英烈棺木的这边。
一个小小的身子，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双手撑着车辕仰望夜空，一双小腿晃荡晃荡的。
她看起来很惆怅，小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
第3094章 深夜遇袭
“二师伯你说，人死了，是不是就会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不会对什么东西争来抢去的？”
“有时候，我觉得师父可能是来自于其他世界的人，不然咱们这里，哪有她那些想法啊！”
“所以我想，二师伯你可能也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然后认识一些新的人。”
“以后，你还会不会想起桐桐呢？”
梁怡站在阴暗处，没有去打扰。
小家伙的情绪不好，需要宣泄的通道。
她不愿意跟人说出心里话，跟已经死去的梁忱说，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途径。
所以，让她好好说个够吧。
舒雨桐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跳下车辕，拍了拍棺木，说道：“二师伯，我得回去啦！不然九师伯找不到我会担心我的。”
说完，她就往回走。
梁怡还是没有露面。
他虽然跛足，但功力恢复后，还是舒雨桐这小家伙够不着的程度。
所以，舒雨桐全程不知道他在后面跟着。
回到火堆旁，她又也和梁怡一样，第一时间问左右：“我九师伯呢？”
左右回答：“去找你了。”
舒雨桐“啊”了一声，回头，却见梁怡也回来了。
“九师伯，你上哪儿去了？”她连忙过去。
梁怡答道：“四处查看了一下，确保在这里安全过夜。”
绝口不提自己听到了她和梁忱说了什么。
舒雨桐“哦”了一声，道：“那赶紧歇着吧，不是说天不亮就要出发，继续赶路吗？”
今晚被迫露宿荒野，就是为了明日晚上一定能够住在城里。
梁怡没说其他，点点头：“原地休息！”
露宿，对他们先前野外行军，实在是太正常了。
舒雨桐一个小姑娘、军中唯一的小姑娘，不喊苦不喊累，这意志力不可谓不强韧。
小姑娘躺在干草堆上，梁怡拎着一条毯子给她盖好，自己则是在她旁边靠在山壁上，闭上眼睛。
深夜，突然一声哨响！
外圈守夜的侍卫大喝：“有袭击！有袭击！”
没能睡深的梁怡，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立刻站起来。
舒雨桐也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瞬间很迷茫，但很快就紧张了：“怎么了！”
大蜀北伐军已经把北齐打下来，但这一路若说能太平，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战争，不少流民成寇。
流寇占山为王，是常见的事。
他们或者为了活命、护着为了虎口、或者……
为了泄愤，会劫杀来来往往的路人。
而战争岁月，会在外面乱跑的良民不多，造成他们可能一个月都开不了张。
好不容易逮住梁怡这一行人，虽然一看好像送葬的队伍，但也看得出来是富贵人家。
那就可能有好东西！
所以，会遇上劫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梁怡安抚地说道：“你先别睡了，留在这里，我去前方看看。”
舒雨桐很想说“我也去”，但她很清楚自己实力弱，去了只会给他拖后腿，老老实实地点头：“好，我乖乖的。九师伯你要小心！”
梁怡拎着剑出去了。
然而！
双方短兵相接后，他们却发现——
不是劫匪！
一般的劫匪，遇上他们这支精挑细选的精兵，用不着多久高下立见。
但，他们对上的这群人，武功竟然都不弱。
并且！
“他们往棺木那边去了！”
劫匪要劫棺木做什么？
难不成，不抢活人抢死人更有油水？
只能证明：不是流寇！
梁怡当机立断：“护住英烈、杀无赦！”
他拎着长剑上前，立即与对方厮杀在一起。
时间缓缓过去，梁怡也就发现了——
他们确实是冲着“死人”来的。
只不过，根据当时的条件，他们能送遗体回京的，只能五个。
为了以示公平，按照军功的打小，决定下来名单。
因此有五具棺木。
对方的人打了一通，靠近棺木后，动手劈开棺木。
劈开后，先去查看里面的人。
然后都傻眼了！
“哪个是！”
梁怡一看就明白了：
他们是有目的而来，看来是为了劫持棺木……或者说，劫持死人。
而这五位牺牲的将领，谁最有可能引来劫持呢？
当然是——
女帝的二哥！
梁怡心中燃起愤怒，下手更是不留活口：“所有人听令，护住英烈尸骨，斩杀一个人头，赏银十两！你们自己数数，回到帝京后，我给你们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片血腥。
终于，有人接近了梁忱的棺木。
梁怡提着心，打算过去护住。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的人还没有动手，触摸到了棺木的人竟然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眨眼间，口吐白沫，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都死了！
梁怡一怔。
没有时间想太多，他继续提剑砍人。
战斗结束后。
梁怡安顿好了所有人，让人去清点人数，另外还有被损坏的棺木，要如何修补。
伤脑筋的是，很多冰块都已经融化了，明天如果弄不到冰，情况很不妙！
他回到篝火旁边，舒雨桐早就坐不住了。
她来北伐军，柳拭眉是给她安排了暗卫的。
有这些人的保护，篝火旁边虽然也有劫匪攻击，不过都被解决了。
此时，他们正在收拾残局。
看到梁怡一身猩红，舒雨桐差点没吓疯：“九师伯，你一身的血！哪里受伤了？我给你上点药？”
梁怡摇头：“我没事，都是那些狗崽子的血。”
他将血淋淋的外裳脱下来，把宝剑上的鲜血擦拭干净，然后从包袱里重新拿了一件换上。
边做这些，边问：“二哥的棺木上，涂了毒药，是你做的？”
舒雨桐眨了眨眼睛，承认了：“嗯。虽然常理不会有人对死尸动手，但我还是很不放心。所以先前过去的时候，给棺木涂了毒。并且跟守夜的人说，不要触摸，不然那要死人的。”
见血封喉，可见她用的毒到底有多霸道！
梁怡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万一毒到自己人，岂不是误杀？
不知情的人一上手，就是死！
她有习医天赋没错，能用这么厉害的毒也一点儿不叫人意外。
可这下手，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
2.26打卡
第3095章 顶梁柱必定承担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压力
是不是战场的血性和生命的恐惧，让一个小孩子产生了嗜杀的扭曲心理？
梁怡心里想了很多。
舒雨桐看着他的忽明忽暗的神色，解释道：“九师伯你放心吧，我就是今晚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露宿野外可能会出事。所以才做了这件事，就今晚，以前都没，也留神过了，不会伤自己人的。”
梁怡还能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今天阴差阳错，也算立了一功。”
“我不要。”舒雨桐扁嘴：“我保护我二师伯，又不是为了奖赏的。”
看她要哭了的样子，梁怡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候，精兵统领过来，给他禀报：“军师，我们已经清点完毕。自己人损了六个，杀了对方十六人。从那些人身上留下的信息看……不是普通流寇。”
流寇多半是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穷途末路的人，哪怕其中不乏原本就穷凶极恶之徒。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哪一种，流寇以糊口为主，他们的衣裳都不会太整齐，基本都是破破烂烂的。
他们抢到了银子，宁愿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去找姑娘快乐……
大部分人，也不会花银子在买新衣裳上！
但这群劫匪，个个衣裳整齐干净，甚至没有一个打补丁的。
证明，他们绝不会是流寇。
“都搜出来什么东西了？”梁怡说道：“拿过来让我瞧瞧。”
精兵统领将手里拎着的布包丢在地上，打开：“都在这里了。”
其中，所有一切有可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包括武器、配饰……等等，全都被他们从死人身上薅下来了。
梁怡拿着那些东西辨认，更能确定这是有预谋的。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劫持二哥的棺木。”梁怡蹲在地上，没能辨认出来对方的身份，但他可以用脑子去分析。
他想了想，猜测说道：“如果是北齐对咱们大蜀有仇恨的狂徒，他们的目标肯定是杀人为主。而不是去夺棺木。”
“可以排除。”
“从他们劫持的对象是我二哥这一点分析，劫持我二哥，如果不是跟我二哥有私仇，就是跟梁家有仇……”
“放大一点说，就是跟女帝陛下对立！”
“如果要这样说……”
精兵统领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怀疑，是那假冒的北齐皇后他们一伙儿的人？”
没敢说，那是大蜀前皇后孙清。
更不敢说，那是敦愚王的生母孙清！
这种事，想想就感觉蛋疼！
“往大了猜想，就是这样。”梁怡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乖乖坐在一旁的舒雨桐，道：“桐桐今天做的事，没提前跟我商量就做了，确实是你的不对。但，也算阴差阳错做了好事。以后继续做，不过这一次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不能触碰棺木，以免误杀！”
“这件事，我去办。”精兵统领还有其他事要安顿，他先去了。
等他走了，舒雨桐才怯怯地说：“九师伯，你生我气啊？”
梁怡一愣，朝她看去，不解的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我私自行动，没经过你允许，就做了这么危险的事。”舒雨桐老实承认错误：“做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但现在想想，如果是咱们自己人不小心碰到了，那我就害死了自己人……”
瞧她一脸自责，梁怡无奈叹息，道：“你这样做确实太莽撞了，但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做了好事。这样吧，功过相抵，你看怎么样？”
“好！”有了“功过相抵”四个字，舒雨桐的心理包袱，也没那么重了。
梁怡见她情绪好了，他才试探着问：“桐桐，你觉得……人命是什么？”
舒雨桐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她想了想，说道：“师父说，每个人都有权利活着，但是前因后果，早就了不同的结果。”
“但是，你看看我们跟着北伐军一路向北，那么多牺牲的人，他们又是做了什么坏事呢？”
“不但没做坏事，甚至还做了好事！”
“可是，他们却死了，永远永远没有了。”
“所以，我有些迷惑，做好人，到底有没有意义？”
梁怡：“……”
他不动声色地问：“难道，你想做坏人？做坏人就有意义了？”
舒雨桐连忙摇头：“那我更不想了！做好人可能没有意义，但做坏人……我也做不到啊！”
梁怡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长歪！
在战场呆久了，见多了生死，确实很容易不把人命当回事。
别说舒雨桐一个人格尚未成熟的孩子了，就算是成年人，都会被那巨大的压力笼罩，变得好斗、残忍。
握着屠刀的人，还要保持温和，是很难的事。
强大的人，会在中间寻求一个平衡。
但自制力弱的人，就会在这一条扭曲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虽然舒雨桐本性没被养歪，但梁怡还是很认真给她劝导：“桐桐，我们不要计较做好人还是做坏人好。你看二哥，他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对不对？”
“但他的命，却殒在了北齐。”
“可他的鲜血洒在北齐，却给我们结束北伐战争添砖加瓦；为大蜀统一天下而战、做出了奉献。”
“因为他的牺牲自我，让更多将士们减少牺牲。”
“这就是他身为武将的责任、担当，也是意义！”
所以，他们痛心这个结果。
但，他们也能承担这个结果！
舒雨桐咬了咬唇，道：“我突然想师父了，她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会不会心里难受得恨不能没开战？”
梁怡更加无奈了，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温和地道：“哪怕她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也是一瞬间的。咱们跟着北伐军一路北上，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没有一直冲在前头的将士，就没有后方的安定。”
“如果前面的人贪生怕死，让敌人打过来，不但他们还是得死，后方的人也都跟着死。”
“你师父一定很清楚这种事，她能想通的。”
心里会很痛，但也只能承担。
古往今来，往大的说，国之栋梁也好；往小的说，一家之主也罢。
只要成为顶梁柱，必定承担了常人所不能理解、不能承受的压力！
外人看不见，酸甜苦辣只有这个人自己心里清楚！
他又对舒雨桐道：“回到帝京后，你继续学你的医术，记住你师父说过的，医者仁心。明白吗？”
第3096章 婚姻恐惧症
说来说去，梁怡还是担心，舒雨桐会因为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戾气，影响了她的未来。
好好一个小姑娘，学着医术，救死扶伤的。
却染上了血腥杀戮！
那怎么行？
梁怡给自己说了这么说，舒雨桐又不傻，当然知道他是有引导意图的。
她认真想了想，道：“九师伯放心，我以后还是习医为主的。我感觉，回去后我可以跟师兄学九九摄魂针阵了！”
“好。”梁怡点点头，轻声说：“距离天亮还有点时间，你再睡会儿。”
万蝶谷。
外界已经是初冬，这边芍药花开得却分外热烈。
被迫来这里的荆天命，对柳拭眉十分无语。
“国师大人，你也不要这么看着我。”
柳拭眉坦然得很，丝毫不受他的影响，看着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的兄妹俩，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
失去亲人的痛，在看到下一代蓬勃成长的时候，总能弥补一些。
荆天命也没什么好说的，只道：“我的法力撑不了多久，你想在这里过冬，那是你的事。最多二七十四日，我就得带念念回去。我要闭关。”
柳拭眉不客气地说：“你是不是太弱了点儿！”
对此，荆天命毫无半点羞耻心，沉默不语。
柳拭眉蹙眉，很是无奈：“那行吧，过两周……过十四日，你就先带念念回去。说不定，在那之前二哥的尸骨送回，我也要回去奔丧的。”
“你是女帝，本可以不奔这个丧。”荆天命很实在地道：“但你和聂韶音一个样儿，我也不会劝你。”
和聂韶音一个样儿，把对自己好的人，看得很重。
权势、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在至亲不过的家人面前，都是浮云！
柳拭眉也没什么可说的，站起来道：“行了，各司其职吧。我去药房！”
慕将离在万蝶谷有很大的药房，平时不允许他人进入的。
但金爽跟着柳拭眉一起来了，那药房自然对她开放。
看见柳拭眉进来，金爽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陛下，师兄说你肯定闲不住，果然！”
“习惯奔忙，闲下来反而有点无所适从了。”柳拭眉走到书架前，翻找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医书。
她自觉自己命挺好的。
男人、哥哥、好友，都是左臂右膀。
身边能人辈出，能够替她分担太多。
待天下平定之后，她还是把朝政丢给她家狗子去打理，回归为医者本源！
金爽正在研磨药粉，感慨地道：“师兄这药房啊，好东西可真多。不过他也很久没回来了，已经有段时日没有补充过药房。”
“想想，以前我每次想要进来，都得帮他跑腿做事。”
“一个办不好，还不给我信物，让我进不来！”
柳拭眉找到了一本想看的书，取了下来，朝金爽笑了笑，道：“从前你只是师妹，如今哥哥把你当做未婚妻看待，那身份当然不一样了。”
她对此十分肯定：“哥哥这个人，对外人有多冷漠寡情，对自己人就有多温情。你现在还只是未婚妻，成亲后，肯定就不一样了。”
提到成亲，金爽愣了愣。
柳拭眉细心观察了她一下，试探性地问：“你还没有想好？”
“我不知道。”金爽咬了咬唇，道：“从小到大，我想的只有怎么样活下去，从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对医道的执着，源于师尊给她一个信仰：你有天赋，一条道走到黑，一定能有所成。
事到如今，金爽忍不住去想：师尊该不会是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没有信仰，所以给她指一条路，让她走到黑。
因此，她就不会活不下去。
再苦再难，也不会放弃！
人生来便是要吃苦受罪的，这才是人生。
心中有信仰，未来自然有奔头！
金爽从小抓住这个方向，便一头扎下去，甚至拿命去赌亲自试药。
但是，没有人教她，在婚姻上面，要如何选择！
柳拭眉也没有逼她一定给个答案，而是说：“其实啊，你们现在在一起，跟夫妻也没什么差别。反正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吧。”
如今，知道大国舅身边有女人，但始终没给名分。
外界如何得知，不是他不想给，是她不肯要！
放在现代，金爽是什么？
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
她被亲生父母抛弃，拜入山门后，在宗门内受人欺凌，被迫辗转尘世。
从来，没有安定过的人，让她如何去接受一个被锁死未来的婚姻？
放在现代，她这就是婚姻恐惧症。
有心病，得治。
而不是逼迫能好的！
其实金爽这样，还是好事。
总比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都没弄清楚，盲目去结婚、盲目生孩子，后面婚姻不幸、下一代童年也不幸……
金爽这样的，总要好一些！
因为，她这样犹豫，其实正是对自己、对慕将离、对自己未来孩子的人生负责！
金爽看她一眼，失笑说道：“我以为，陛下出身高门大户，饱读诗书的一个人，会对礼法比较重视。”
“看对象咯。”柳拭眉拿着书，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准备翻阅。
她想了想，又道：“该循礼的时候，分毫必究。但不是任何时候，都要墨守成规。”
金爽若有所思。
也算知道，为什么柳拭眉这么招人喜欢了。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却能够沾染尘世。
如果她是个现代人呢，就能知道这叫做：高大上的人，性格却能接地气！
万蝶谷的日子，是悠闲的。
但外界，依旧风云诡谲。
孙清抵达帝京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消息：劫棺失败！
她当场给了来人一巴掌：“废物！叫你们绑个活人，绑不来便罢了。死人竟然还弄不来！”
云霓在一旁帮忙说情：“姑奶奶，我们已经在帝京内了，凡事低调而为，以免错失良机。”
孙清想了想，确实如此。
他们一行人虽然算顺利进了帝京，但并没能进入内城。
目前，他们住在外城的一处宅子内。
这些，当然是他们手底下的人早有布置。
孙清思忖着，转动着左手戴着的碧玉镯子，眯着眼眸盯着某处，道：“先把澜儿救出来吧。”
他们现在，需要人手！
月沧澜虽然落入地方手里已经好一段时间了，但他们既然没有杀了他，那就是他们的错！
不管怎么说，月沧澜也是皇甫家血脉，是皇甫权的嫡子。
这件事得捅出去，让皇甫家认账。
那么——
就得跟严以白那个老太婆达成协议！
想到严以白，孙清很是头疼。
27
第3097章 他们就不怕功高震主吗
严以白是一个很不好接触的人，这一点当初孙清做了皇甫权的太子妃的时候，早已有所了解。
那个老女人，能够巩固自己的地位，让皇甫权很早就被立为太子后，地位从不动摇。
由此可见，她在后宫内斗上的手段。
而后来，孙清身为儿媳，当时又为了深远大计，不得不忍气吞声。
可如今……
如果严以白不站在她这边、承认月沧澜是皇甫氏血脉的话……
那这个老太婆，还是早日归西吧！
也是时候清算老债了！
这边想着，那边手底下的人去行动。
内阁，皇甫厉推门进入最中间的书房，慕将离正在看折子。
所有折子，都会在内阁过一遍，筛选掉一些不需要女帝陛下亲自处理的事，剩下的送到圣前。
女帝与皇夫都不在，当然是送到大国舅这里。
“人被救走了。”
不等皇甫厉开口，慕将离淡淡来了这么一句。
皇甫厉挑眉，笑了：“料事如神啊？”
慕将离面无表情，淡然道：“孙清既然已经来了，当然要先救儿子。没有儿子作为倚仗，她在帝京无法立足。”
“哦？”皇甫厉又问：“那大国舅以为……她下一步会是什么？”
慕将离抬头，对上皇甫厉镇定如斯的眼眸，淡然道：“难道不是想尽一切办法，让皇甫氏承认月沧澜的身份？”
皇甫厉点点头，道：“而皇甫氏……目前说话分量最重的，还是永寿宫的那位——太皇太后！”
孙清能够顺利进入帝京，当然有他们的手笔。
她一路从东海进入大蜀的地盘，行踪基本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这一切，总该有个了断。
他们这几个人，都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所以，趁早让孙清抵达帝京，让她认为可以王见王了，该斗的去斗！
如果上午斗完了，下午还可以去听一场戏、或者是菊园赏花。
今天斗完了，明天还可以去万蝶谷避寒。
因此，月沧澜的看守，他们也放松了。
孙清的人，得以顺利把月沧澜救了出去！
皇甫厉继续道：“太皇太后的意思，目前大家还都不能掌握。”
“大国舅，依你之见……”
“她会认吗？”
慕将离淡然说道：“放心，就算太皇太后承认了，定王妃不认，月沧澜就入不了宗谱！”
那定王妃是什么人？
她愿意当你是长辈的时候，恭恭敬敬的。
当她不愿意的时候……
呵呵！
自行体会！
而如今，温书青完全是站在柳拭眉的立场，严以白是谁？
太皇太后？
抱歉，皇权至上，本王妃以女帝陛下的旨意为行为之准绳！
严以白太强势，能压得过帝王不？
而柳拭眉不在，严以白甚至连个可以压的方向都没有！
事情，也没多复杂！
月沧澜入不了皇甫氏的宗谱，孙清想要兴风作浪，就没有着力点。
一个人做大事，得师出有名，理不正则垮！
“再说了。”慕将离又补充一句：“辅政皇叔不认，太皇太后想必也是不能打你的脸的？”
重点，不是皇甫厉的脸面有多大。
而是——
他这个人，不讲武德！
对方想跟他讲道理，他也愿意；
但如果对方不讲道理，那就抱歉了，他直接动手！
对此，慕将离有点好奇：“你跟太皇太后……正面相对过吗？”
“私底下见过，说过几句话，不过……”皇甫厉坦然：“她不太待见我，我也未必能待见她。”
严以白不待见他，正常。
她是他的嫡母，能不膈应吗？
皇甫厉本也该怨恨严以白的，之所以他会受封陵王被扔去守灵，当然是严以白背后做的手脚。
只不过，现在的皇甫厉，已经不是以前的皇甫厉了。
庄闲本人，对严以白并无敌意。
只要严以白不跟柳拭眉对着干，那就行。
慕将离也没有说太多，说道：“密切盯着太皇太后那边吧。”
皇甫厉点点头：“我晓得。”
谈话结束，之后当然得是公事。
提到这个，不得不说到：“张怀尚未南下，他的意思是，等英灵回朝、他要一个个上门祭奠，之后再动身。”
听皇甫厉这么说，慕将离想了想，道：“他最近有点积极。”
皇甫厉笑了笑，道：“任何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肯定是有原因的。”
张怀这一个原本是“功名利禄如粪土”的人，突然积极做了很多为自己的未来打基础的事，那肯定是有所图谋。
但这图谋是什么呢？
有待查证！
“这件事，张阁老怎么看？”慕将离又问。
皇甫厉答道：“我与张阁老提过一嘴，他的意思是，张怀与他谈过的。既然走了这条路，也不可能中途放弃。故而，他决定好好走，并且，争当上游！”
“你是知道张家的，他们家业虽然长子继承，但如果次子能够后来者居上，在主家也是会受到优待的。”
“张怀若能在朝中崛起，他们祖父三代，也都乐见其成！”
慕将离审视着他，道：“虽说我这么问有些小人之心，但不谋，便可能有杀身之祸。所以……张家过于势大，他们就不怕功高震主吗？”
张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是超然的存在！
除了他们外，就只有梁家。
而梁家是女帝的母族，又是一门武将。
张家却不同，如今张家在朝为官之人，实在太多！
人心易变，未来难保不会过分膨胀，家风出现扭曲。
“你也不算小人之心。”皇甫厉显然也是想过这件事的：“这只是比较扎心的现实罢了。”
慕将离说道：“拭眉一定不希望，张家出现乱子。你我若有合适的机会，稍微提点一下吧。”
张家可以发展，但是若张家的势头太盛，密云遮日了，总不是好事。
一方坐大，会让皇权被遮盖。
这不利于中央集权，会让皇帝说的话分量受到影响。
哪怕这一方势力并没有要造反的意思，也是必须压制的。
张家有从龙之功，还跟梁家是姻亲关系，他们并不想与张家为敌。
所以，提醒一下很有必要。
张怀要在家中与他哥哥张惟争权，那是他们家族内部的事。
但张怀和张惟，只能有一人在朝中揽大权！
一代，一人，足够！
这种谋算说出来不好听，却是赤裸裸的现实！
皇甫厉点头：“好。”
他转身往外走：“我啊，去盯着那对母子，看看他们是否能够掀起什么浪花来！”
那对母子，指的当然是孙清和月沧澜！
第3098章 江山会是你的
且说，月沧澜被救出来后，孙清也就见到了她这个儿子。
牢狱之灾，让月沧澜瘦了很多。
并且，因为太久不见阳光，他的肤色发白。
如果跟皇甫令尧站在一起的话，两人的相似度就没有先前那么高了。
孙清这么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是说，自从她死了后，就再也没见过皇甫令尧。
因此，她是不知道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差别的。
“母亲。”月沧澜从小就有点怵他这个亲娘。
孙清待人接物总是柔柔和和的，好像从来不会生气的样子。
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大动干戈。
但，月沧澜还是从小就怕她！
尤其是，自己这一波操作，简直就是自己送羊入虎口。
拖了孙清的后腿，还要她派人去救自己。
做错了事，当然是心虚的。
孙清依然没有对他进行责怪，而是温柔地说：“你吃苦了，澜儿。”
就是她这种态度，让月沧澜的心提起来，压根就没法放下去！
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孙清面前，诚恳地道：“母亲，我错了！”
“你做错什么了？”孙清的话语依旧温和，就像这世上任何一个对儿子无限包容的母亲一样。
月沧澜却一丢丢侥幸心理都不敢有，老老实实认错：“我不该私自做主，来了大蜀帝京。我不该一意孤行，去见柳拭眉。我也不该……”
后面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也不该什么？
当然是不该鬼迷心窍，对柳拭眉念念不忘！
他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被关了这么久后，他每天想啊想啊。
能够想象得到，枫无涯对他母亲的牵绊，不就是如此？
日思夜想，会忍不住去念想：她在做什么？她是怎么想的？她对我现在是什么看法？
对月沧澜来说，他目下无尘，从小看着孙清的、天下无女子可以匹敌的容颜。
他不容易看上这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
但，偏偏有柳拭眉那样一个，容貌不输给孙清的女人出现。
尤其是，柳拭眉的性子，比孙清更让他心里舒坦！
所以，他不受控制地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大错特错！
可如果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更想回到刚刚来到柳拭眉身边的那一天。
他再小心一些，不让她发现自己是假扮的。
与她好好培养感情，最好能够做真正的夫妻。
等皇甫令尧被干掉了之后，他就能顺理成章取代皇甫令尧，留在她身边了！
可这一切，在孙清的眼里，简直就是不可原谅！
“你现在知道错了，还有用吗？”
孙清的语气也不重，偏偏就是让月沧澜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
她幽幽说道：“为娘的，是不是一直教导你，等你坐拥天下后，世上女子千千万，你想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
月沧澜不敢反驳，应道：“是。”
实际上，他心里想的是：可世上千万女子，就出这么一个柳拭眉！
他是错了！
但他不认为这感情生出来是不应该的。
要怪，就怪这命运、怪这造化弄人！
孙清叹了一口气，又说：“事情已经进展到现在，我训斥你也于事无补。”
顿了顿，她眸中带着几分伤感：“你师父，已经没了。你知道了吗？”
月沧澜沉默。
他本来被关起来，是不知道外界消息的。
但，架不住皇甫令尧是个损人！
皇甫令尧记恨他觊觎自己的女人，一旦有什么锥心刺骨的消息，或者命人、或者亲自来跟他说！
所以……
枫无涯死了的事，他先前就知道了。
孙清又叹了一口气：“罢了，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将错就错。你这一次，不要轻举妄动，听我的。江山会是你的，你想要的女人，也会是你的！”
月沧澜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位年龄看起来并不比他大多少的母亲。
有点不明白，她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孙清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全然告诉他，但也不可能全部隐瞒他。
她说道：“我来帝京，打算与皇甫令尧面对面，向他投降、向他示弱。求他，给我们母子俩一条生路。”
月沧澜听了，也完全不会以为，孙清是真的打算投降！
不然，就不会有“江山会是你的”这样的前言了。
她的野心，数十年如一日，几乎到了疯魔的境地。
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突然改变主意呢？
果然，孙清继续道：“你只管跟着我的盘算走，不要跟他们正面杠上。回头，咱们的人在帝京，会将消息传出去。”
传什么消息？
当然是：孙皇后还活着！
至于，要如何合理地“活着”，她当然是编出了一套新的故事。
帝京的百姓，当然不知道那位皇甫权的第一任皇后，至今还活着。
大蜀的文武百官，知道这件事的，也是甚少。
他们只知道，皇甫令尧还有一个孪生兄弟！
所以——
“外界会说，当年皇甫权把我打入冷宫后，说是赐死我，但实际上于心不忍，将我暗中送走，演了一场戏。”
听到这话，月沧澜很是佩服自己的母亲。
不得不说，她的脑子非常好用，不管身处什么样的境地，总能想出来很好的办法。
这种说法传出去，可能会有人不信。
但流言蜚语这种东西，一传十十传百，假话说一千遍也会变成真理。
迟早，都会被相信的！
孙清继续说：“反正，我合理出现就对了。”
她看向月沧澜，道：“你先起来说话。”
月沧澜听话地站起来。
孙清又指了指一旁的意思，示意他坐下。
月沧澜乖乖地坐了。
母亲过分强势的孩子，都很难有超越父母的能力。
因为，过分的管控，压抑了孩子的成长！
面对面坐下了，孙清才问：“你先前见过你那位皇祖母了，她是什么态度？是否承认你？”
月沧澜答道：“她相信我是她的孙子，但……”
他迟疑着看向孙清，蹙眉道：“她对母亲一直颇有微词，也完全没有让我认祖归宗的打算。”
他寻思着，又加了一句：“另外，我感觉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孙子！”
第3099章 到时候我就直接去梁家
“这一点，可以理解。”
孙清唇角勾着一抹冷笑：“那个老太婆，无心无情。她经常给我一种感觉，她能看破一切、却又不在乎这一切。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而留在这后宫，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站在哪一面的！”
她说了这么多，月沧澜就不说话了。
他已经很习惯于回答母亲的问题，既然她没有发问，他当然不会有什么话说。
孙清看着他，叹息一声，又道：“所以，指望她有什么祖孙情，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未必她就完全没有在乎的东西！”
“你与她接触，可有了解过，她在乎什么？”
这确实是重点。
月沧澜回忆了一下自己与严以白接触过的每一次，从记忆里抽丝剥茧，找到了一条关键信息：“她说过一句，只要这江山还在大蜀的手里，在皇甫氏的手中，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在乎的。”
他看向孙清，问：“母亲，我看她像是有那种意思，倘若我有本事把皇位夺到手，她也会承认我！”
但他不敢说，严以白说了很多看不起孙清的话！
不！
那不是看不起，简直就是鄙夷到了骨子里！
一提起孙清，严以白那冷嘲热讽，字字句句都跟带着刺儿似的。
月沧澜都不知道，严以白跟孙清到底有什么仇恨！
可这些话，肯定会让孙清不开心，他就不说了。
孙清冷笑：“我一直很怀疑，那个死老太婆，是不是有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但我打听不出来。”
“这件事，大概皇甫令尧他们也是不知道的。”月沧澜不想在孙清面前提柳拭眉。
第一，因为他心虚。
第二，当然是，少提及柳拭眉，不会引起孙清的记恨，将来才有可能保下柳拭眉。
他们这一次，算是背水一战。
如果侥幸赢了，他要留下柳拭眉。
不会让她去死！
但他也很清楚，那必然要经过孙清的同意！
所以，少拉仇恨，才是正确的做法。
孙清看着他，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
但她知道，她的儿子对柳拭眉惦记在心，因此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在孙清看来，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可以利用的。
好的事情，当然更好。
不好的事情，也可以想办法，转为好的！
譬如，月沧澜喜欢柳拭眉？
那正好有动力，为了得到那个女人，男人可以发挥自己的一切潜力。
他会为了这个女人而去征战天下！
她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不过，前提是，要牢牢抓住这个男人的心！
并且，永远保鲜。
不然，男人的心也是很容易变的，喜新厌旧，是人的本能。
她不动声色地说：“澜儿，你想上位，皇甫令尧不能活着，你应该了解。”
月沧澜当然了解。
只要有皇甫令尧在的一天，他别想取代皇甫令尧的地位！
但他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都是母亲生出来的儿子，她对皇甫令尧就这么绝情。
她这么绝情，会不会有一天，也这样对我？
这种问题，他只敢放在心里想一想，是半点都不敢问出口的。
“母亲，您现在是什么打算？”
必须杀了皇甫令尧，以解心头之恨！
孙清说道：“他们俩，为了避开不跟我见面，去了万蝶谷。我先前让人去劫棺木，这群窝囊废都失败了。”
“既然失败了，那就利用上，让棺木回到帝京来。”
“柳拭眉不是很重感情吗？她不是仁德爱民吗？”
“为国捐躯的英烈回来了，难道她能为了躲开我，不去吊唁？”
“哪怕她能做到，皇甫令尧也是不能的！”
“所以，到时候我就直接去梁家！”
月沧澜认真思忖她的说法，不太理解：“这样能对皇甫令尧做什么？”
“暂时不能。”孙清非常肯定地说：“现在我们无法对他做什么，但可以把他们架上高台，让他必须接纳我，把我接回去。”
她看着他，说道：“而我护着你，他也必须把你接回去。”
“母亲的意思是，让他把我们接进宫？”月沧澜感觉不太乐观：“皇甫令尧很是狡猾，他们身边有的是智囊，这事儿，不一定能成功。”
他推算了一下：“但凡有半点可能危害到他们的，他们都会紧盯着。”
看了孙清一眼，观察了她的神色后，他低声说了句：“好比魏逊，跟皇甫令尧投诚了，但皇甫令尧还是一直防着他，也没让他住宫里，而是一直住在王府。”
提到魏逊，孙清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对她来说，那是一个背叛了她的男人！
但她也没有办法说什么，而是在思忖，魏逊是否还能有被她说动的可能？
“母亲。”月沧澜又问：“倘若……皇甫令尧被迫认了您，是不是会让您住王府？”
孙清冷笑：“我是他的亲生母亲，按说，理应给我封太后。他让我住王府？祖宗的礼法，都喂狗了不成？”
月沧澜：“……”
他想说：皇甫令尧那个人的性子，可不就是个喂狗的？
你能对皇甫令尧有什么期待？
这种话说出来，会让孙清不开心，他也就没说，而是道：“那我们现在就等梁忱的尸首送回来，到时候再行动？”
孙清点点头。
第一件事，就此计划。
她又开始说第二件事：“南吴那边，莫岛主已经答应了，他会在中间起乱子，务必将南吴搅翻天！”
月沧澜当然不会去问“你是怎么说服莫岛主的”，这种问题问了，他心里也不太好受。
跟在月洋舅舅身边的日子，虽然不太长，但也有几年。
那时候他年纪小，月洋给他说的话，他记得住的不多。
但关于夫妻忠贞这一点，他是听月洋说过的。
从柳拭眉身上，也能看出来，什么叫坚贞不渝的爱情！
而他的母亲……
似乎对每一个男人，都是那么地深爱。
实际上，她爱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有时候想想，严以白跟孙清，是不是一类人？
因此，严以白才会这么厌恶孙清、孙清也不待见严以白。
这事儿没有答案，暂且放在一旁。
等着等着，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梁怡护送英烈，扶棺归京！
——
3.1
第3100章 破釜沉舟一战
因为早有安排，百姓们夹道相迎。
尤其是，梁家在百姓中的口碑，历来很好。
他们从不仗势欺人就算了，遇上其他官宦子弟在外面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时候，梁家人都会站出来相帮。
很多百姓，或许心里并不懂得：什么叫做为国捐躯，什么叫做一门忠烈。
但他们知道：梁家都是好人！
万蝶谷。
“媳妇儿，九哥已经回来了。”皇甫令尧收到了消息，在院子里找到正在带着两个孩子在玩耍的柳拭眉。
大猫也在，皇甫念坐在大猫的背上，脸上挂着笑容，少见的开心。
至于皇甫执……
太胖了，大猫不让他爬上后背！
不是承受不起，纯粹是嫌弃！
听到皇甫令尧的说话，柳拭眉身子一顿。
看着她的情绪明显消沉下来，皇甫令尧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咱们……回去？”
不等柳拭眉回答，他又说道：“要不……我回去得了。你留在这里，陪着孩子们？”
柳拭眉抬起头来，看着他，坚持地道：“我要回去！”
不管是站在女帝的立场，还是梁家的闺女，这两点，她都得回去。
更何况，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因素：“我不想躲躲藏藏，还要避开她了。”
她站起来，脸上露出坚定：“我要去跟她面对面地对着干！”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
这么长时间，可能经历的事太多、可能顾忌太多，她已经没有一开始穿越过来的那时候的那种孤勇。
那时候，她一无所有，凭着一腔孤勇，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反而是后来，拥有了太多，害怕失去，人心不知不觉就变得胆怯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
这几个男人在乎她，所以不想让她迎难而上，下意识安排她避开。
考虑到孩子，她就听了。
可现在想想看，她这跑得有点憋屈！
这几天住在万蝶谷，虽然日子很悠闲。
可就是这份悠闲，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你早几天就想好了，对不对？”皇甫令尧竟然一点儿也不意外她这个说法。
他们朝夕相处，每天同床共枕，她以前睡眠很好的，但最近有时候会半夜醒来。
不就是因为心里坠着的事情太多吗？
他本来也想问的，但不用怎么问，自己就想明白了——
摆在眼前的事，就是孙清的逼迫。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吗？
柳拭眉点点头，说道：“刚离开的时候，我也觉得心累，想好好休息休息。但这几天我越发觉得……我为什么要躲开？她算什么东西！她来了我就要避开她？”
她的面色越发冷沉：“自古以来，为帝者，又有哪一个手上不沾点血腥！就算这罪名让我背负，但是，能让国家安定、让百姓安居乐业，难道不比什么见鬼的仁义孝道要来得更好吗！”
为了所谓的仁义孝道，她不能对丈夫的母亲动手，不能对丈夫的兄弟动手……
她一直躲在这里，孙清继续在帝京翻江倒海，只会牺牲更多人！
跟一个女疯子，讲什么仁义？
去他妈的孝道！
她把这些事藏在心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一直想反击，但被那些东西束手束脚，反而让她怯弱。
现在终于说出口，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见她这样，皇甫令尧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媳妇儿，我们只想保护你，却没想到，这样反而让你难受了。”
他们的心态都一致，严峻的形势下，保柳拭眉和孩子第一。
其他事，都让男人去面对。
因为爱护她，所以他们也就忽略了，她其实并不想要这样一味的保护。
柳拭眉，从来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所以……”柳拭眉冲他扬了扬眉头。
皇甫令尧上前一步，将她抱住，顺着她的话说：“所以，咱们收拾收拾，回去吧！”
其实，他都不敢告诉她。
他已经想过了，不让她面对，那他就自己去面对。
她一个女人都不怕承担千古骂名，身为她的男人，他怎么能怕呢？
柳拭眉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问：“孩子们呢？”
皇甫令尧想说：把孩子们留下。
但低头看了一眼柳拭眉的眼神，他又明白过来了：“你想把孩子也带回去？”
他蹙眉：“他们还这么小。”
柳拭眉仰头看着他，道：“我们……一定能赢！”
这话，是多么振奋人心！
皇甫令尧忽然笑了下，道：“对，我们一定能赢的。所以，把孩子们也带回去！”
孙清不是想仗着长辈、仗着亲娘的身份，欺压他吗？
那好啊！
那小娃娃带上，孙清如果连小娃娃都不放过，到底这罪名，应该让谁去背负啊？
“走吧！”
柳拭眉从他怀里出来，朝正在陪着兄妹俩玩的墨儿招了招手：“墨儿，咱们回京了！”
直接一家四口回去，破釜沉舟一战！
难不成，现在他们占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孙清还能有什么胜算不成？
她能要挟的，无非是亲娘的身份。
现在，他们不在乎了！
帝京，梁府。
梁怡与舒雨桐等人，把其他牺牲的几位将领，送回各自家门后，最后才带着梁忱，回到梁家。
家中的全部老少，全都站在门口，等着迎接。
前面梁温没有第一时间跟着梁怡回程，是为了安顿粮仓的事。
他后面快马加鞭，赶上了队伍，因此，也是一起回来的。
看见梁温的那一瞬间，殷氏本来还勉强打着精神的，突然就崩溃了！
泪水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二爷……咱们小二……没了！”
梁温再怎么硬汉，在这等情境面前，也没能忍住眼圈发红。
他上前，不顾大庭广众把她抱进怀里，安慰：“小二永远都在家里呢。”
夫妻感情好的，不管年纪多大，在他的面前，她永远都是脆弱的小女人！
其他人，都沉默无语。
没有一个人脸色是好的，但他们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梁家尚且如此，这开战的一年多，整片大陆上，有千千万万的家庭，跟他们都是同样的遭遇！
第3101章 这是孙皇后
攻打西魏、攻打北齐。
每一战役，牺牲的双方兵将，到底有多少？军中都是有数的。
那些鲜活的生命，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数字中的其中一员！
能够运送遗体回家的，少之又少。
留下一块牌子送回家的，占大多数。
更有不少一部分人，连铭牌都没有了的、找不到了的……
梁家的悲伤，不是他们一家人的悲伤。
是所有家中有烈士的家庭共同的悲伤！
战争，跟殇字，永远都是画等号的啊！
梁家早就准备好了的，所以梁忱的遗体送回来，灵堂立刻就摆好了。
第一个到场祭奠的，是张家。
张阁老祖孙三代人，都来齐了。
张妙蓁是梁家如今辈分算高的，她是梁忱的七婶。
她的祖父，算上去，就比梁忱要高上好几个辈分了。
按说，他们不来，也没有人说什么。
但，梁忱是为国捐躯的，又是女帝的兄长。
张阁老这么一来，也不会掉价。
“节哀！”张阁老也没说什么场面话，伸手拍了拍梁温的肩膀。
梁温朝他鞠了一躬谢礼，也没说什么。
张怀还没离开呢，等的就是吊唁完了之后，才南下。
他上香之后，走到张妙蓁面前。
她是婶子，不用披麻戴孝，但也穿着一身素服，头上是黑檀木簪子的素髻。
“陛下可说了，是否会回来？”张怀低声问。
张妙蓁看他一眼，又左右瞧了一圈，回以低声：“怎么，还惦记着某些人呢？”
“难道不应该吗？”张怀坦然得很：“我这马上就要南下了，离开之前再见一面吧。”
“见不上了，你就不南下了怎么滴？”张妙蓁心情不好，对最疼爱自己的二哥，也是毫不客气地怼。
张怀气息一窒，无语地虚指了她一下，道：“啧啧，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计较！”
张妙蓁被他这样子一弄，心情好像又好了一点点，还是洗涮他：“瞧你可怜的那样儿！”
“哎哟喂！”张怀是受不了了：“你也不想想看，以前你自己咋样儿？”
轮到张妙蓁一噎。
也是，以前她单相思的时候，可不惨兮兮的。
没少哭！
经过了失忆这一遭后，张妙蓁的性情跟以前还是有些不同。
贴切形容就是：她越来越不像张家人了，而是越来越像梁家人的脾气性！
要不怎么都说，进了梁家门，就是梁家人呢？
连张妙蓁这样本来春风化雨一般的人，都变成铁娘子了！
陆陆续续的，不少宾客上门来吊唁。
梁家地位高，是女帝的娘家，除了家中也有牺牲武将的那些家族，整个朝廷文武，基本都来了。
人越来越多，后面，大国舅来了，辅政皇叔也来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来了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报大夫人！外头敦愚王……不，假的那个敦愚王，领着一位夫人要进门！”
当然，被拦下了。
本来，看到月沧澜，迎客的下人还以为是敦愚王呢。
所幸管家老梁头正好出来瞄一眼，一看这不是那假冒的敦愚王吗？
差点没操起笤帚扫出去！
王氏一听是月沧澜，立即朝慕将离那边看去，问：“大国舅，让他们进来吗？”
可以说，月沧澜是他们故意放出去的。
慕将离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说完，给皇甫厉一个眼色。
皇甫厉微一点头。
他们都提前部署好了。
月沧澜被救走后，他们基本把孙清他们所住的宅子给盯死。
只等他们有什么异动。
而今日梁家办丧事，如果孙清想要大庭广众之下浮头，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出现的。
所以，他们已经都做好了准备！
天罗地网，不至于。
孙清刚回来，想要立住脚跟，断然不会直接跟他们动武。
她一定会先坐实“孙皇后未死归来”这个点，身为皇甫令尧的亲娘，理应被封为太后，入住后宫。
而舆论……
柳拭眉一直很会掌握舆论的能耐，孙清那么狡猾的一个女人，肯定也会学上。
因此，皇甫厉准备了不少人，分布在整个帝京的所有茶楼、酒馆、市场……
等等，一切人流密集的地方。
只待一有人开始传相关消息，全部当做传谣处理，抓起来，送官！
而为了提防那几率比较小的动武的可能，皇甫厉也命人埋伏在了梁府外围。
只要这里有动乱，立刻扑杀！
听说那假冒敦愚王的人，竟然来梁家吊唁，所有人都是吃惊的。
前院，灵堂附近，瞬间四处都站满了人。
管家领着月沧澜进来。
月沧澜则是让本来站在后面的孙清走在前头！
孙清本来是戴着一张锥帽，遮去了自己的面容。
她缓缓往前走着，体态轻盈，凤仪万千。
叫人不见其面，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等女子的高贵圣洁！
她穿过了整个前庭，缓缓走到了灵堂前面。
一家之主梁永不在家，王氏领着一众铁娘子，另外老二梁温、老六梁满，老七梁升。
都迎在门前。
气势汹汹，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要出门打群架的！
孙清走过来后，在他们前面站定，将锥帽取了下来。
她看向王氏：“梁大夫人，经年未见，你英姿勃勃之风范依旧一如当年呀。”
声音温温柔柔的，叫人怎么听，怎么悦耳。
在场的老人，有不少见过孙清的！
尤其是，她还是死去之前的那副年轻姿态，一点儿都不难认！
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这……这是孙皇后？”
“孙皇后不是早就薨了吗？”
“听说是又活过来了，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这……”
“也不排除，眼前这位是假扮的啊！假扮敦愚王的出现了，假扮孙皇后的，又有何稀奇？”
“……”
十多年前，见过孙清的人，太多太多。
尤其是女眷！
以前宫宴，虽然孙清不大喜欢这类场合，但她身为皇后，都会办得妥妥帖帖。
她永远都是那等高洁出尘的气质，做事温温柔柔，说话都不大声。
此时看见她，很多人都能肯定——
不是假的！
因为，孙清的仪态，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模仿出来的！
尽管王氏已经认出来孙清，她却假装不认识：“夫人前来吊唁，我等分外感谢。还请夫人留下名姓，梁家感念在心，薄酒以待，不成敬意！”
开玩笑，怎么能从她的嘴里，承认孙皇后的身份呢！
他们没有人敢当面承认。
孙清唇角微微一勾，虽然是笑，但似乎苦涩意味更多。
她叹息道：“物是人非啊！我离开帝京多年，大家竟是都不认得我了！”
当即，人群中不知道哪个方向有人喊了一声：“这不是……孙皇后吗！”
——
3.2
第3102章 牛皮给你当脸，也该脸红啊
在人群里喊这话的人，当然就是孙清早先安排好的了。
她本就谋算过了，如果有人认出她，就不用她的人来吱声。
还能隐藏一个暗桩。
倘若没人承认，她的人就出来冒尖儿、把气氛推起来。
孙清虽然早有打算，但还真没想到，女帝的震慑力这么强，在场的人那么多，肯定不缺乏长舌妇。
却竟然一个站出来说话的都没有！
有人这么高声一呼，趁着机会，她便说道：“当年，先皇对外宣称赐死本宫。但终究是看在尧儿的份上，留下本宫一命。本宫这些年流离在外，今时今日，总算是回归故里了！”
没人去搭她的腔。
一片静默。
小孩子总是沉不住气，舒雨桐本来心情阴郁难受。
而这一切，都是孙清这个女恶魔造就的！
没有她在背后推动，这一切悲惨的事就不会发生！
所以，见没有人揭穿，她没能忍住，冲上前头来，直接开骂：“这位夫人说话，可是要笑死人了！”
小小年纪，黑黑瘦瘦的一个小姑娘，她就这么站了出来！
看向孙清，她还需要仰视。
但她一点儿也不畏惧，怒道：“牛皮给你当脸，也该脸红啊！口口声声喊什么‘尧儿’，如果你真的是师丈的生母，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人暗杀他！如果你真的有心来吊唁我二师伯，又怎么会找人半道儿上劫棺木！差点……让所有牺牲在北伐战场上的烈士，无法魂归故里！”
那么小的一个身子，说话铿锵有力。
她不是什么武将，但不愧是被梁家教养了几年的孩子，话里话外，都充满了梁家人那滚刀肉一样的牛气！
孙清眸光微微一闪。
前庭中、灵堂内观望之人，都狠狠吃惊！
张阁老捋了捋长须，赞了一句：“果然是陛下的徒弟，英雄出少年啊！”
算是第一个声援舒雨桐的。
位高权重的张阁老出来说话了，孙清按捺住把那小兔崽子给大卸八块的心思，淡淡说道：“张阁老，莫非你也认不出本宫了？”
张阁老面无表情，愣是睁眼说瞎话：“老夫年事已高，是陛下看重，还让我留在朝堂为大蜀效力！但，终究是老眼昏花。您是哪一宫的主子，老夫是真记不得了。”
他脸上写着纳闷：“毕竟，那也是先皇的后宫。如今的女帝陛下，可没有后宫！”
孙清：“……”
在场的人也都惊讶得很。
好家伙！
直呼一个好家伙！
张阁老历来表现出来的都是性情温和的一面，很少争风头。
但，为了维护女帝，他可是老脸都不要了。
连自黑自己“老眼昏花”的话，都能说出口！
孙清沉得住气，月沧澜不能：“既然张阁老年事已高，为何不告老还乡呢？”
姜还是老的辣，张阁老也能稳稳接住这话茬：“那自然是皇恩浩荡，家中有不争气的子孙尚未成材，老朽尚且还得多撑个三五月！”
他说出“三五月”，让所有官员都震惊起来！
所以说——
张阁老打算退了吗？
有从龙之功，张家这一年多，在朝中的地位可谓是青云直上，再往上，就要顶到龙椅了！
不少精明之人都想到了一个可能——
继续这么膨胀下去，张家迟早要功高震主！
现如今，张阁老说出“三五月”，岂非代表着，辅佐陛下平定四国天下后，大任已了，他也功成身退了？
这……
算是急流勇退，让位给自己的孙子了？
不少人，也都悄悄看向张怀。
张怀本来不入朝，现在也还没有，一直以钦差的身份，在外头奔波。
但，这何尝不是女帝给他的机会，让他去积攒功劳，镀一层金回来，好直接入朝呢？
以女帝对他的看重，那是迟早的事儿啊！
张阁老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后，不给月沧澜开口的机会，反过来说道：“这位夫人，老朽不认得，但这位公子，老夫每日上朝面圣，都是见了敦愚王的。自然也不会忘记……尚且有假冒敦愚王的人，刚刚越狱了呢！”
一下子，戳穿了月沧澜越狱的事！
其实，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舒雨桐顺着他的话尾，接着道：“哦！这不是假冒我师丈，进宫刺杀我师父，差点把小太子给勒死的那个冒牌货吗！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们梁家！”
她朝慕将离看去，问：“师伯，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逃犯立即擒拿！”
扣了逃犯的帽子，我看你还怎么有脸说——你是皇夫的孪生兄弟？
在场这么多人，梁家这么多彪悍猛将。
但他们没吱声。
出来担纲炮手的，一老一少，一老文臣、一小学徒，竟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也是叫人拍案称绝了！
饶是在这等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孙清还能保持面容平淡。
她淡淡一笑：“本宫早该猜想得到，我这贸贸然出现，不愿意承认本宫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说着，她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只锦盒。
锦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印鉴！
“张阁老，你是认得本宫的印鉴的！不妨拿过去看看。”她温和且包容地说：“你是否老眼昏花不打紧，在场的命妇这般多，多半也应该认得本宫的印鉴才是！”
当初，她被打入冷宫，凤印过了曲映蓉的手。
那当然是已经没有了。
但皇后孙清的印鉴，她一直保留着。
她继续又道：“倘若印鉴你们还不相信，也没关系。且容本宫再把其他信物取出来，尔等认不出来一件，总不至于三五十个，也认不出来一个吧？”
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东西，还多的是！
月沧澜将手中提着的匣子打开，放在了地上！
其中，有不少孙清过生辰，一些朝廷命妇送的生辰礼。
她们认不得孙清的东西，总能认出自己送出去的吧？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所有一切表明：不管你们是否承认，她是孙清，无疑了！
孙清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她既然来了，当然是有备而来！
不管怎么发展，都不会落空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沉冷的娇喝——
“不管那些是什么东西，全部给朕摔个稀巴烂！”
第3103章 本朝不承认任何孙清
众人看去，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一只手提着龙袍的下摆，另一只手由敦愚王搀扶着，绕过了照壁，缓缓走上前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孙清无疑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
饶是她此时看上去，也有二十多了，但看上去依旧犹如盛放的牡丹，正在娇艳期。
可以说，她虽然整个人没有什么棱角、不带任何刺人的气势。
但是！！！
当柳拭眉出现的时候，她这边散发出来的柔和光芒，瞬间被压得黯淡下去！
繁星再亮眼，也无法与日月争辉！
一行人冲了进来，迅速把刚才在众人手里传递的那些老物件，全部都夺在手里。
基本都是贵重的金银玉器珠宝之类的，全都被砸在了地上。
瞬间，价值连城的宝贝，都成了稀巴烂泥！
柳拭眉——
哦不，应该成为女帝陛下！
她，好大的帝威！
竟然没有任何人会去认为，她这么做，可有什么令人指摘之处？
而孙清——
当柳拭眉出现的时候，她的瞳孔忍不住紧缩起来！
一个对自己的容貌万分自信的女人，当她看到了一个传说中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女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比较的。
而更悲催的是——
比较的结果，她竟然不得不承认：
柳拭眉她真的，别说不输给自己，甚至，她还那么年轻！
她太年轻了！
今年才十九岁的柳拭眉，是孙清无论如何，也无法跟她比较的！
如果用花来相比，孙清已经是盛放期，即将凋谢了。
但她柳拭眉呢？
刚刚绽开花瓣，吐露芬芳！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啊，气死个人！
与她一样的是，从柳拭眉出现的那一瞬间开始，月沧澜朝她看过去，目光瞬间就移不开了。
柳拭眉与孙清没站在一起的时候，大家不能发觉，一直会以为，她们各有千秋、平分秋色。
但，当她们俩面对面站着的时候，那对比不要太明显！
尤其是，两个女人的身边，站着的是一对长相至少有八分相似的孪生兄弟！
这种对比，就更突出了！
随着那些珠宝被摔碎，柳拭眉已经走到了孙清面前。
舒雨桐看见她的那一刹那，激动得不能自已，迅速冲了过去：“师父！”
直接扑进她的怀里。
柳拭眉抱了抱她，称赞道：“桐桐，不愧我朕的徒弟，干得漂亮！”
可见，她刚才已经在外面听着了！
没有抱很久，舒雨桐松开了她。
小家伙知道呢，师父要大干天下了，不能拖后腿！
舒雨桐转过来，仰头看向皇甫令尧，眼里都是激动：“师丈！”
终究是小孩子，太久不见了再见到，她有点忍不住想哭。
皇甫令尧蹲下来，倾身抱了抱她，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欣慰地道：“我们的小英雄回家啦！桐桐，可真是个好孩子！”
松开后，把她推到身后，道：“太子与公主，都在后面呢，你去跟他们玩儿会？这里大人玩的，我和你师父会玩好的！”
舒雨桐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这就去！”
众人也都是一惊。
女帝避走万蝶谷，可她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
不但他们夫妻俩回来，甚至把太子公主都带上。
这一家四口，直接要杠上去？
事实证明——
没错！
柳拭眉就是这个意思！
我一家四口都赌在这上了，江山社稷都放在这里了，还拼不过你一个孙清？
大蜀宫斗的过气选手，当初虽然是顺水推舟想要安排金蝉脱壳之计，但时过境迁过气就是过气！
如日中天的人，是她柳拭眉！
看到柳拭眉又回来了，慕将离蹙眉。
下意识在跟随柳拭眉身后的那群人看去。
墨儿连翘长歌都在，后面是女帝护卫队，梁小七领头。
再后面，就是被重重保护的、奶娘抱着的皇甫执和皇甫念。
当然，皇甫念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因为，荆天命跟在身边！
荆天命满脸无奈，很是无语。
但是，不想干，还是得干！
皇甫厉就在慕将离身侧，看了一眼他的面容，安抚道：“你家小金姑娘应该是没跟来！”
“我叮嘱过她。”慕将离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但是，对柳拭眉出现，他还是不太乐见：“拭眉也太……”
皇甫厉却一点都不意外：“我早就说过，拭眉不可能丢下这烂摊子，一个人跑去逍遥自在的。”
酒逢知己千杯少，亲哥哥，未必就是最了解妹妹的人！
“罢了。”事已至此，慕将离无话可说，只道：“注意着点儿。”
女帝不出现，孙清那边大概率不会动武。
但女帝出现了，孙清不动，未必没有其他路人马动手！
所以，他们必须进入高度警戒中。
当柳拭眉过来的时候，孙清内心嫉妒得发狂。
但她还是隐忍住了，朝皇甫令尧看去，眸光柔和地道：“尧儿，多年不见，你不认得母后了？”
皇甫令尧：“……”
饶是心里已经做了一万次准备，回来的路上柳拭眉也明里暗里安抚过他好多次。
见到孙清的时候，他仍旧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对！
就是激动。
但这种激动，不是什么孺慕之情。
而是很复杂的，曾经至爱的亲人，光阴荏苒再相会的时候，竟然就成了仇人！
他能不激动吗？
知道他情绪不对，柳拭眉一把拉住他握成了拳头的手，站在他身侧，朝孙清看去。
她语气尖锐，不客气地道：“母后？这位夫人，你指的是我们名讳孙清的那一位先皇后吗？”
拉着皇甫令尧往前走，朝灵堂门口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孙皇后当年薨逝，已经入了皇甫氏宗谱！世上再无孙清其人，夫人你这突然冒出来……”
走到了灵堂门口，背后就是慕将离皇甫厉、以及梁家众人。
她转过身来，凌厉地道：“孙皇后早已经作古，这是敦愚王都必须承认的事实。除了牌位上的那位孙皇后，本朝不承认任何孙清！冒充孙皇后的，一律当做匪徒！来人，将他们拿下！”
直接开口就要拿人，不管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霸气！
霸气啊！
——
3.3
第3104章 拿下贼人，不论生死，赏银千两
曾经见识过柳拭眉揍人的文武百官，忍不住想起来她怀着孩子，在年初祭天的时候，跳起来把前任国师给揍得鼻子流血的事了！
当了皇帝后，她要顾忌的事太多。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很多事，已经不能随心所欲。
但，她柳拭眉，刚坐上龙椅第一道圣旨就是——
开战！
这样的一代女帝，她什么时候能是畏畏缩缩、懦弱无能之辈？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背后的这么多人，她又怎么会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可也要知道——
物极必反。
压到极致的隐忍后，必然是强烈的反杀！
为了保护至亲至爱，她可以隐忍。
而眼下，同样为了保护他们，她也可以拿起屠刀！
下令擒拿之后，女帝亲卫队的人，立即将孙清和月沧澜等人团团围住。
柳拭眉又道：“放下武器乖乖受擒，交刀不杀！如有违抗圣谕者，杀、无、赦！”
杀、无、赦！
在她明知道对方根本就是自己的婆婆的时候，她竟敢说：杀无赦！
疯了！
孙清早就听说过柳拭眉很刚。
但她没想到，柳拭眉能这么刚！
她终于不能沉得住气了：“柳拭眉！我孙清，是皇甫令尧的亲生母亲！你身为他的妻子，就是我的儿媳妇。你胆敢对我不敬，天理不容！”
柳拭眉嗤地一笑：“朕没有对已然仙逝十多年的婆婆不敬，每年的年初祭天，朕都有亲自去太庙，为先皇后敬香。只不过……你真的是朕的婆婆吗？”
“朕眼拙！”她扬手一挥，龙袍宽大的袍袖一甩，看了一圈中庭内的人：“你们……谁认得这位自称孙皇后的妇人，倒是站出来，给朕好好掌掌眼？”
众人：“……”
一片静默，这么多人，人与人之间，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们哪怕认得……
但，他们敢认吗！
女帝都说不认了，他们皇甫氏内部的事，外人最好不要轻易站队。
再说了，真要站队，食君俸禄忠君之事。
柳拭眉做皇帝，对文武百官十分体恤，得她厚待的人如此之多！
如今朝中对她有意见的人，非常之少。
谁又吃饱了撑着，要跟她对着干，去站队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孙皇后”呢？
这位前朝的“孙皇后”，又给他们什么好处了？
如此节骨眼，能站出来的，那必然就是早被孙清收买的人了！
这些人，其实还不少。
可是，没有孙清打手势，他们也不敢轻易站出来吱声！
孙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得不暴露自己的人马，微微打了个手势。
当即，有一名官员站出来，道：“陛下，何不滴血认亲？”
他看了一眼孙清和月沧澜，道：“敦愚王的亲生母亲，血液自然能与敦愚王相融。还有这位公子，既然是敦愚王的手足，滴血认亲也是可行的！”
这位是翰林院的四品文官，不小了。
站出来说话，说的也很合情理。
确实，是不是骨肉至亲，那就验啊！
但！
太太太太太大胆了！
完全就是顶着刀口上啊！
众人都不敢朝柳拭眉看去。
柳拭眉挑了挑眉，嗤地笑了。
她不怒反笑，悠扬地问：“哦？除了李卿，还有其他人认得吗？”
一个人说辞，不过是一面之词。
众志成城，众口铄金。
孙清很明白这个道理，她正要示意再多几个人站出来的时候——
谁也没想到！
铿！
皇甫令尧竟然突然拔出腰间宝剑，一个跨步上前，一剑斩落那个四品文官的脑袋！
鲜血喷涌而出，那脑袋叽里咕噜在地上滚了一圈！
血溅五步！
“啊！！！”
没见过杀人的女眷，顿时都惊叫起来。
带小孩子的，都立刻捂上了孩子的眼睛，把孩子带走！
皇甫令尧脸上飞溅了血珠，神情阴鸷，冷冷问道：“刚才本王没听清楚，谁胡乱给本王认娘来着？敢情你吃过她的奶，才能干出这等叛君之事？”
他这话，可是太合情理了！
不错！
先不管孙清到底是不是真的，就说刚才——
女帝已经说了，她不认！
现在，跑出来认人的，都是叛君之人！
背叛皇帝的人，这个罪名可真的是不要太实在哦！
别说杀了出头的这个，就算抄了满门，都是合理的！
尤其是他敦愚王。
他与女帝共治天下，无帝王之名、却有帝王之实。
竟然敢给他认母，这是犯上作乱、大不敬之罪。
杀头，毫不为过！
如此一来，还有谁敢吭声？
孙清的脸色，瞬间黑了，喝道：“皇甫令尧！”
皇甫令尧根本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手上提着的宝剑，剑尖朝地。
那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每一滴，都仿佛是戳在人们的心尖儿上！
柳拭眉对他的作为，十分满意。
她朝孙清看过去，眉尖儿扬起，唇角弯起一丝弧度，带着几分挑衅：“夫人，朕是回来奔丧、祭奠我二哥的。没时间跟你这种阴沟里的臭老鼠，在这里玩什么认亲的游戏！所以……老老实实束手就擒的话，还可以少受几分罪！”
说完，扬声说道：“拿下贼人，不论生死，赏银千两！反抗者、不留活口！”
说出这话，她可以说是：身为儿媳妇，杀自己的婆婆了。
就算刚才大家都不认孙清是前朝皇后，舆论上没有压力。
可老天爷却一定会记得这笔账！
死了以后，阎王殿量罪，她也必须背负。
但！
她、不、怕！
女帝登位一呼“开战”，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三个国家，死了数十万人。
该背负的孽，她早就背上了，不差这一条！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即，一群侍卫一拥而上。
孙清不会武功，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当然是没有办法抵抗的，只能靠身边的人保护。
月沧澜拔剑护住他，朝皇甫令尧大喝：“皇甫令尧，你真的能做出来弑母的事！”
皇甫令尧特别想说：我不但能弑母，还能弑弟，你信不信？
但，他家媳妇儿没让他有说话的机会，朝他说道：“令尧，我们进去上香吧！”
说完，她又朝俩孩子那边看去，道：“把太子和公主抱进来，给为国捐躯的二舅上香！”
第3105章 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磕头就不用了。
再怎么烈士，皇家子嗣，都不可能给臣子跪下磕头的。
不成体统！
皇甫令尧任何时候，都是以柳拭眉为先的。
她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当即把剑收入鞘中，等着奶娘抱着孩子们过来，护着妻儿先进灵堂，他自己则是跟在身后。
尽管他们的护卫已经是层层叠叠，但他还是不放心。
而一家四口进了灵堂之后，梁家一众已经将灵堂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断然不允许有任何人闯入，惊了圣驾！
外面的人，不会武功的，则是四下躲避。
该走的走，小命要紧。
孙清带来的人，不算很多。
但也不算少。
他们不看对方是手持兵器的侍卫，还是老弱妇孺，见人就砍。
见状，皇甫厉脸色一沉：“护住各位大人与其家眷！”
他自己也拎着见，加入了战局。
混乱！
而灵堂内，听着外面金戈交鸣的声音，柳拭眉先是上了一炷香。
她的二嫂带着两个儿子，跪在一旁，鞠躬谢礼。
柳拭眉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上完香后，走到后方放棺木的位置。
见梁忱，最后一面。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遗体都已经开始长尸斑了。
闻着那药味与尸臭的味道交融在一起，柳拭眉心想：小徒弟，长大了啊。
从那延缓尸身腐烂的配药来看，舒雨桐去了战场的这几个月，没有耽搁医道的进步。
是时候让舒雨桐正式系统学习九九摄魂针阵，以后的路，就看她自己了。
皇甫令尧上完香后，走到她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他能说什么呢？
造就天下大乱的，其实是他的母亲。
杀了孙清，是为民除害。
但，他是孙清的儿子，杀母，终究也是罪。
哪怕不是他开的口，夫妻一体、二人共命，那也得算他头上。
柳拭眉看着梁忱那带着尸斑的脸，低声问：“你说，她还跑得掉吗？”
皇甫令尧知道，她是跟自己说的，也低声回应：“说不准。”
为何？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的人，始终没有查探到莫忧的消息，所以……”
如果非要说有个变数的话，这个变数，一定是莫忧。
柳拭眉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去，道：“我从前听说过有这样的说法，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皇甫令尧面露茫然，问：“什么是天使？”
恶魔很好理解，就是凶恶、恶毒的妖魔？
那天使是什么？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柳拭眉真想歪楼来一句：天上的狗屎！
但，不能在二哥面前说这种话，那对二哥多不敬啊？
她解释道：“那是另一种信仰，天使的大概意思是，天堂来的使者。他们的宗教信仰，天堂等于佛教说的西方极乐世界。”
“我明白了。”皇甫令尧恍悟。
柳拭眉又道：“以前一半天使、一半恶魔这话，我总是不太能理解。我一直以为，真正的善，那一定是纯善，不会作恶。可如今……”
如今，她终于能亲身体会。
不要说别人了，就算她自己，也没有办法做到纯善。
她下令开战，固然是为了尽早解决天下大乱、为了避免更多生灵涂炭。
但她为求自保、也同样掀起了杀戮！
为国为民的时候，她可以说自己是在做天使做的事。
可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还有现在外头那些被伤害的无辜的人……
她下令厮杀，何尝不是在造杀孽？
做的，就是恶魔做的事。
“媳妇儿。”皇甫令尧转过身来，低头看进她的眼里，道：“我不认可你这种说法！”
他认真地道：“在其位、谋其政，各有其所。哪怕数十年后，我们俩到了阴曹地府，判官为我们量罪，我想……我们也是功大于过！”
一个“功大于过”，柳拭眉不由想起来，武则天的无字碑。
我是好是坏、是善是恶，都留给后人评说。
对她本人，已经不重要了！
皇甫令尧继续道：“我听说，人间帝王，都是紫薇星君下凡，身上带着紫气。帝王有帝王的职责，你问心无愧，判官凭什么说你有罪！”
说着说着，他那蛮劲儿又上头了：“哼，如果判官敢说我媳妇儿有罪，我就大闹地府！”
柳拭眉：“……”
当你孙猴子啊大闹地府？
我还大闹天宫呢！
但不得不说，他这么说，让她释怀了不少。
说的也是，问心无愧就好！
如果非要有过，功大于过就好！
毕竟，她没得选！
皇甫令尧说完，朝棺木中的梁忱说道：“二哥，我想你肯定赞同我的说法，对不对？”
武将，肯定能理解他的说法。
因为武将的手上，沾的血腥可太多太多了！
单以梁忱来说，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
开战的时候，只有家国立场，没有无辜不无辜、不论有罪没有罪。
人，永远不可能做纯善的圣父！
“二哥懒得理你。”柳拭眉白他一眼，转身出来。
殷氏站在白幕外面，见她出来，低声道：“陛下，外头的事就让男人们操心吧。”
肯定是听到了他们俩在里面的说话。
柳拭眉点点头，上前一步，与殷氏拥抱：“二舅母，二哥不会白白牺牲的！”
“好孩子。”殷氏拍了拍她的后背，双眼含泪，道：“你二哥没有白牺牲。小九儿说了，忱儿在最后一战，是立了功的。”
柳拭眉点点头，没有多话。
立功当封赏，这些等梁开班师回朝，集体封赏再谈。
而牺牲了的那些，所得荣耀，自然归其至亲所有。
此乃后话。
且说外间……
不知道交战多久，兵戈的声音终于停下来。
梁小七进来：“启禀陛下，贼人已经擒拿。如何处置，请陛下示下！”
孙清的人再厉害，终究是寡不敌众。
只要莫忧那个意外不出现，她被擒，是必然。
柳拭眉倒是有点意外。
莫忧竟然没来？
皇甫令尧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不好开口，他直接说道：“喂药，丢进死牢！”
死牢！
那是他的生母，却也是天下的罪人！
就当他皇甫令尧，大义灭亲了！
至于为什么要喂药？
当然是为了避免他们被人救走。
你们倒是救啊，救走路上毒发身亡，也是个死！
众人不由凛然！
柳拭眉走出灵堂，站在屋檐下。
看着院子里，已经被擒拿的孙清一众。
——
3.4
第3106章 好久没有撕逼打嘴炮了
孙清被擒，但她也没有多少狼狈，她依然骄傲得宛若九天谪仙。
她不会武功，自然不会跟对方殊死搏斗。
没有打斗，她的发型都没有乱。
女帝护卫队的人，在突破保护擒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去反抗。
相对的，月沧澜身上有不少血迹。
有些是他的，有些是跟他对战的人的。
看到柳拭眉出来，他情不自禁朝她看过去。
但，看到她身边站着的皇甫令尧的时候，月沧澜没来由地生出一种自卑感。
按说，皇甫令尧历来都不如他风光。
可谁又知道，谁能笑到最后呢？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他这已经是第三次，做皇甫令尧的手下败将了！
“柳拭眉。”孙清哪怕沦为阶下囚了，唇角依然勾着笑意：“你不承认我，不代表事实不存在！你以为对着所有人说不承认我的身份，你今日对我所为，就不算违逆孝道了吗？”
柳拭眉嗤笑，道：“人间自有公尺、公道自在人心！天道也好、十八层地狱也罢，朕既然敢做，那就敢当！”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孙清，眸光冰冷、声音铿锵有力：“北齐皇后掀起天下纷争，多行不义！”
“多次派人潜伏大蜀，谋害朕、谋害我朝太子！另外，敦愚王出战在外，被你的人一路追杀，险些无命归来！”
“如今，北齐国破，你又混入大蜀帝京，企图妖言惑众、行刺于朕！”
“不管你是什么九天神女，还是什么恶魔转世，人间都容不得你这等祸水遗世！”
“今日，朕替天行道！”
“无论有什么罪恶，朕一力承担，但你——”
“北齐皇后，你若再多活一天，这世间就会因你而乱一天！”
“你休要怪朕狠心！”
说着，她伸手，对连翘道：“把药拿来！”
连翘不管去了哪里，都是背着柳拭眉的药囊的，她拿出了柳拭眉先前就准备好的两只药瓶。
众人都默默屏住了呼吸。
这是！
要赐毒，将孙清立刻处死？
孙清脸色丕变。
她一直以为，柳拭眉就算口口声声说要杀她，但一定是下不了手的。
不都说，柳拭眉很伪善吗？
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自己的婆婆吗？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想错了！
柳拭眉，真的敢！
“七哥，拿过去给她。”柳拭眉面色冰冷。
不少人担心地看着她。
毕竟，对外不承认孙清的身份是一回事，以北齐皇后的名头处决孙清，也是一回事。
事实上，孙清确实是皇甫令尧的生母。
她这样做……
损她的功德啊！
她行医救人、救一万人，都不如屠戮一人、这人还是她的亲婆婆，要来得罪孽深重！
但，柳拭眉她真的敢做！
“是，陛下！”梁小七接过瓷瓶，放在墨儿递过来的茶盘里，端着上前，走到孙清面前。
孙清眯着眼睛问：“这是什么？”
柳拭眉唇角挂着讥诮的笑，道：“你不是喜欢躲在阴沟里，操控天下棋盘吗？今日，你沦为朕的阶下囚，那么，就轮到朕来操控你了！”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两只瓶子里，各有一粒药丸！”
“一粒有毒，入口即化、见血封喉。”
“另外一粒，就是普通的保健丸。”
“你这么喜欢玩心跳，那今日，朕就让你好好体验一下心跳的感觉！”
“你选一个瓶子，把药丸吃下去。”
“倘若你吃的是有毒的那一颗，就是你自己自尽而亡。”
“如果你吃的是保健丸，那朕就饶你不死。但你既然踩进了我大蜀的地盘，从此之后自由于你而言就是路人了！”
这么一听，还是有网开一面的意思。
皇甫令尧蹙眉，低声抱怨：“媳妇儿。”
他还是希望直接把孙清弄了！
是他亲娘又如何？
别说孙清祸害亲儿子，这孙清祸害天下，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杀了她，又怎么样！
他都忍不住想要拔剑了！
而现在，柳拭眉竟然还给孙清赌运气？
柳拭眉伸手按住他的手背，道：“将命运，交给老天吧！毕竟，朕也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看着呢！不为我自己，也要为太子和公主积福！”
她这么说，皇甫令尧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月沧澜怒道：“柳拭眉！你这样做，就是大逆不道！”
“哦？”柳拭眉扬眉，反问：“朕是天子，网开一面就叫大逆不道了？那么，敢问你刺杀天子，难道叫什么？普度众生不成？”
论伶牙俐齿，她柳拭眉什么时候输过！
只不过，她好久没有撕逼打嘴炮了！
果然，放飞自我、真贼拉爽！
“你……”月沧澜哪里说得过她？
更何况，他对她还有那等心思！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心里很痛。
这世上最悲惨的爱情，就是爱上了仇人！
欲爱、不能。
欲罢、亦不能！
“选吧，北齐皇后！”柳拭眉已经失去耐心，出声催促。
孙清不肯选。
她不想赌那一半的可能！
因为，她不相信柳拭眉的说辞！
两个瓶子里，有一只无毒？
她是不信的。
猜想，应该是一粒剧毒立竿见影，另一粒慢毒过后才死。
她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柳拭眉！
她傲然仰起头，道：“我若是不选呢？”
她傲，柳拭眉冲她甜甜一笑，咧齿说道：“你不选，那就是让朕选了！”
笑容很甜，但那口白牙，却给人一种锋利的感觉，仿佛随时会冲上来，咬断孙清的脖子！
孙清怒了！
她本来心里就很不平衡，自诩美貌、自以为天下第一美人、为了永驻青春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的她……
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她比不过柳拭眉！
因为，柳拭眉拥有她已经逝去的青春！
“柳拭眉你这个贱人！”
孙清很少发脾气，更不要说，她会这样骂人。
也是被嫉妒冲昏头脑了：“你敢动我，定然不得好死！”
皇甫令尧脸色丕变，正要上前。
不想，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柳拭眉脚步没动，她倏地扬起手来，凭空抽了一记耳光！
刚刚还孤傲地站在那里，犹如一朵倾世白莲的孙清，头突然一歪。
“啪”地一声，她应声摔倒在地！
柳拭眉，竟然隔空给了她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