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6章 令尧也有知情权
因为是目前头等大事，祁阳来讲述方案的时候，住在芍药居的众人都来了。
包括这两日足不出户的张妙蓁。
终于定了一个解毒方案，虽说是要柳拭眉豁出失去孩子的风险进行的，但如今她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想法了。
她点点头，道：“那就试一试吧。”
风险是要承担的，不能完全规避的时候，只能接受。
但她又补充了几点：“我的身子状况虽然稳定一些了，但如今还不是最佳时机。再用九九摄魂针阵巩固一下这个胎，让我调养一段时间，增加成功率吧。”
能保住孩子，她还是想要保住。
这是她和皇甫令尧第一个孩子啊，虽然来得意外，坏了她十八岁才生孩子的计划，但既然来了，就是缘分。
对柳拭眉的提议，祁阳没有意见，慕将离更不会有。
他本来就担心柳拭眉的身子状况撑不住，不贸然去试，还是合他意的。
梁怡朝柳拭眉看去，说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跟外公说一下，让大伯他们也心里有数。大家都关心你，尤其是想知道解毒的事。”
张妙蓁也看着柳拭眉，她的意思更明显：“这件事，肯定需要让敦愚王同意吧？”
柳拭眉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她点点头，道：“等七舅舅进谷，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回去与外公他们商量一下。同时……”
下意识看了一眼慕将离，才又道：“令尧也有知情权。”
作为丈夫、作为父亲……
谁也不应该阻拦！
慕将离不太高兴，但柳拭眉与梁怡说的那些话，对他终究有一些影响。
他还没能做出决定，但态度也比原来要松一些了：“再开一些药，你这两日胃口不怎么好，药膳要吃光，不然如何养好身子，经得起取心头血的危险？”
“我明白。”柳拭眉也不好说，前些日子胃口不好，都是因为心里想念她家狗子所致。
因为心里忧虑、思念，每每吃饭的时候都会想到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用餐，不知道他日日夜夜都是怎么过的……
想的一多，她就吃不下了。
“好在还没到孕吐期。”祁阳笑了笑，道：“咱们得尽快一些，不然到了孕吐期，徒弟的身子状况，可就完全不可能用这个法子了！”
暂定方案，众人总算略略放松了一些。
柳拭眉又做出了决定：“取出毒素样本之后，我要加入你们，一起研究毒性、研制解药！”
她有现代的药理毒理知识，很多时候想法跟他们不一样，肯定能获得开拓性的进展，不是么？
天已经黑了，众人出去后，张妙蓁还没走。
柳拭眉两三天没见她了，见她有些失去光彩的样子，在心里无奈叹息，道：“妙蓁，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张妙蓁看了她一眼。
那一日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后，过来与柳拭眉说了一会儿话。
她是表达了自己想要放弃的想法，但柳拭眉却劝她，这时候应当以退为进！
当时她满心消极，只说要好好想想，尚未作出决定。
现在，柳拭眉来问她了：你做决定了没有？
第1217章 人生充满了选择的岔路口
提及此事张妙蓁面色就更不好看了，抿唇道：“以退为进，真的会有用吗？”
自古多情空余恨。
无情不似多情苦。
“不一定。”
柳拭眉没有劝慰，毫不犹豫地道：“未必有用，但也未必没用，不是吗？”
张妙蓁无奈地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是废话，也是真理！”柳拭眉笑了下，道：“人生不到头，一切有可能！”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怀着孩子，还要解毒。未必能解，也未必不能解。那我怎么办？”
这个类比，当真形象！
除了硬着头皮往前走，她还有其他路吗？
张妙蓁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来了，担忧地道：“拭眉，这方法真的靠谱吗？你真的不会有事吗？”
“方才你也听到了。”柳拭眉一脸平淡地道：“可能会出现最差的情况——孩子保不住，我的身子大亏，毒也没能研制出解药来。”
最差的情况如此，但也不能排除大概率：取出心头血，她受一点罪，但成功制出解药。
人生，充满了选择的岔路口。
选择，充满了博弈！
张妙蓁提着心，蹙眉道：“你的心态真好，换做是我，多半是要崩溃了。”
“凡事朝好的一面想，总比悲观消极来得好。”柳拭眉笑道：“我宁愿去想，我肯定能挺过去、解药肯定能制出来！等我解完毒后，养好了身子，我就可以回帝京、可以跟令尧在一起、可以与他并肩作战了！”
与积极阳光的人相处，总能给自己带来温暖和动力。
张妙蓁缓缓笑开，道：“嗯，我向你学习！”
以退为进么？
死马当成活马医，姑且试试吧！
十一月二十七。
柳拭眉被送去万蝶谷，已经是第十三天。
皇甫令尧掰着手指过日子，从一开始夜里睡不着觉、白天吃不下饭，到现在也慢慢习惯了。
用强悍的意志力压制自己的想念，为了柳拭眉和孩子着想，忍痛让爱妻留在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身边，这是多么难受的事！
但他也挺过来了！
哪怕依然每天不好过，也已经过了最初的难熬期。
“黎信，七舅今日去过万蝶谷了吗？”
黎信答道：“去了。”
这半个月，梁升每隔两三天，总要去一趟万蝶谷。
将帝京的消息送给柳拭眉的同时，也将梁家人全家的关怀、问候都送上山。
虽说慕将离严防死守，坚决不让皇甫令尧有任何可趁之机，但梁升那边，慕将离是拦不住的。
至少，梁升给两人送信，极大地安抚了皇甫令尧的思念之情。
尽管柳拭眉写信总是很简短，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基本不会多说废话，一次信末是“勿念”，第二次是“同念”。
但皇甫令尧靠磕媳妇儿的信，在里面努力捡糖，也足以聊慰相思之苦。
跟期盼今天第三封信，她会写什么！
“还没回来呢！”皇甫令尧叹了一口气，从抽斗里拿出这阵子柳拭眉给他写的信，又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一遍。
都要能倒背如流了！
黎信说道：“今日下雪了，道上大概会滑溜，估摸会慢一些吧。”
皇甫令尧看了一眼窗外。
第1218章 我就只想抱着媳妇儿
雪不大，外面的天地略略有些白，景色算不上特别好。
但触景伤情，他喃喃说了句：“如果媳妇儿在就好了，一起赏雪，她肯定喜欢。今年冬天第一场雪，不是跟媳妇儿一起看的，伤心！”
黎信：“……”
他茫然看了一眼外面稀薄的雪地，心道：“王妃喜欢？就这儿？”
再说了，昨天到底是谁说：我媳妇儿住在四季如春的万蝶谷也好，瞧这天够冷的，她怕冷！
现在，又说柳拭眉喜欢赏雪了。
没个定准！
但见皇甫令尧盯着窗外失神，明明是带了妖娆风情的眼角，眸色越发被戾气浸染，黎信心口一惊，没敢胡言乱语。
门被敲响，传来李公公的话语：“王爷，户部、工部有几位侍郎大人上门探望。”
“知道了。”皇甫令尧头也没回，坐在原位纹丝不动：“老样子，登上册子，送礼照单全收，人就打发了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李公公的脚步声远了。
如今都是皇甫令尧的人盯着，只剩下他一个光杆，他的动作是越发小心。
黎信听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走了，才哼道：“这些个官员纷纷来跟王爷示好，他们还在朝堂之上给你说好话，建议圣上让你入朝？”
“你没发现吗？”皇甫令尧冷冷地道：“起头的，都是皇后派系的人！”
从他一开始脱下马甲后，这种状况就开始了。
没想到维持了将近半个月，不但没有消停，还越发嚣张起来！
他又道：“那贼婆娘手段厉害着呢，想把我放到高处，好让所有眼睛都盯着我。一旦我有了过错就把我拉下来，不但一次性搞死我，甚至背后支持我的梁家，也可一并解决了！”
黎信默然叹了一口气，道：“那王爷怎么办？”
皇甫令尧忽然嘿嘿一笑，道：“我能怎么办呢？”
他转头过来，眸光带着一些诡谲，妖冶的眼角挑了起来，整个人显得坏透了！
黎信一看他这样，头就撇开了。
妖孽！
只见他缓缓说道：“贼婆娘让这么多人来走我的门槛，无非是想营造出我结党营私的表象。无论父皇允许也好、不准也罢，不管我怎么做他对我的印象都不会好的。但是否让我入朝，决定权还是在父皇的手里，父皇想让我闲散，我听话不就完了？”
说着，他的气质又变了，恢复了那副痴痴傻傻的奶萌模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怎么就这么烦人呢！我就只想抱着媳妇儿，等着媳妇儿给我生小娃娃！”
浑身散发出牛郎织女被棒打鸳鸯的生无可恋气息！
这无缝切换也太快了，黎信眼角抽了抽，不忍直视。
他无奈地道：“可惜皇后不会相信爷没有争权夺利之心的。”
“我是没有争权夺利之心，但……”皇甫令尧的脸色又变了：“我母后、母族九族，难道就都白死了吗？”
提到这个，黎信哪儿还有什么好心情？
说来说去，皇甫令尧的仇，也是他的仇！
皇甫令尧绷着脸，道：“七舅怎么还没有到？莫不是，他今天不回帝京了吧？”
第1219章 肚子是挺争气的
“未必没有可能。”
黎信是按照往常的惯例说的，然而，话说完又遭来皇甫令尧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无限憋屈！
因为主子不希望梁升住在万蝶谷，想要早点拿到柳拭眉的信，所以真话都不让说了？
“爷，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宫？”黎信换了个话题。
半个月来，走访敦愚王府的朝臣太多了，虽然那些大员还没有动静，但各路小神都动了，大神大概也都还在观望。
这事儿，皇帝焉能不知情？
与其等皇帝传去问话，还不如自己去解释清楚。
皇甫令尧抿嘴，道：“等我媳妇儿的信。”
“……”黎信想说——
等拿到信，你就要看信。
看一遍不够，要看三遍。
看完还要回味，还要琢磨着回信……
你今日还要有时间进宫么？
好在，他家主子跟媳妇儿黏腻在一块儿的时候，整个一恋爱脑。
但柳拭眉不在身边的时候，还能保持几分理智。
又等了一会儿，眼瞧着天色将晚，梁升还没有来，皇甫令尧便不等了，道：“进宫吧。”
至于要不要换衣裳？
傻二王爷不用的；治好了的敦愚王，反正也没脸没皮惯了，无所谓！
穿漂亮是给媳妇儿看的，媳妇儿都不在，干啥要打扮？
这不，进宫正巧赶在了饭点上！
得到通传一进来，皇甫令尧的眼睛一亮，嘿嘿笑了：“呀，父皇用膳呢，我还没吃呢。”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在皇甫权旁边的位子一坐，朝在一旁伺候的隆安看去，道：“给本王一副碗筷呗！”
见他这样，皇甫权皱了皱眉头。
但终究没有将人赶出去，给了隆安一个眼神。
碗筷上来了，皇甫令尧大快朵颐，眼里压根就没有皇帝爹，一个劲儿地挑自己喜欢的菜吃。
不光是吃相不文雅，还一边吃一边说话：“父皇，这一次我媳妇儿遭罪了，可惜这么长时间她身子还没养好。不然我真要带她进宫来陪父皇用膳呢！”
皇甫权一开始瞧不惯，但毕竟这儿子这副形态已经七八年之久，终究还是能适应的。
他淡淡说道：“你那王妃，也不像是喜欢进宫之人。”
“嘿嘿！”皇甫令尧笑了一声，道：“她不想进宫，那是宫里头没有熟人啊！但所谓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父皇您马上就要有皇孙了，待她情况稳定，儿臣经常带她进宫呀！”
皇甫权不可置否，认真吃饭，没有吭声。
皇甫令尧继续喋喋不休：“话说父皇，你这还没有儿媳妇陪你用过膳呢，我媳妇儿不光长得漂亮，还温柔善良，肚子也争气！咱们一家人共享天伦呀！”
他说的没有儿媳妇陪过用膳，是真的。
除了家宴一大家子在一起之外，太子尚未娶妃，侧妃不上台面。
而其他皇子都是庶出，哪怕三皇子娶了正妃，随着三皇子因为身子不好而深居简出，三皇子妃也一直很低调，除了必要场合基本不出来见人。
在皇甫令尧给自家媳妇儿一通夸之后，皇甫权忽然说了句：“肚子是挺争气的，若生个男孩儿，将来这嫡皇长孙，也不知道气性会不会很大。”
皇甫令尧一怔。
第1220章 宠爱
皇甫令尧一怔。
他那嘚瑟劲儿总算收敛了，认真观察了皇甫权的脸色，道：“父皇你在担心什么？”
其实，他明白皇甫权的意思，但他得装作不明白！
明着暗着在警告他：你若生了个儿子，是想要夺嫡吗？
不等皇甫权开口，他呼啦啦又说开了：“这孩子脾性要是像我，肯定气性大。若像我媳妇儿，那自然不能。”
“呵！”皇甫权竟是笑了，道：“你那王妃气性还叫不大？”
整个帝京谁不知道，敦愚王妃长得漂亮是事实、厉害着呢也是事实！
皇甫令尧的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他饭也不吃了，一张精致的脸上净是委屈和怨怼，巴巴地道：“父皇，我媳妇儿能够活到今天不容易。打小没娘，爹不爱的。这好不容易长大了嫁给了我，若还要被公婆刁难，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收起你这副模样！”皇甫权筷子一摔，面露沉怒。
以前就对他装疯卖傻十分头疼，现在都敞开天窗了，他还要用这副模样来，真真气死个人！
皇甫令尧还真的一本正经起来，腰杆挺直、坐姿端正，道：“父皇放心，儿臣无甚志气，只盼让敦愚王妃生十个八个皇孙，与父皇共享天伦！”
他在表态：我对夺嫡不感兴趣，就想沉湎温柔乡！至于生孩子，那也是传宗接代！
但皇甫权还没开口呢，他正经不到一瞬，倏地又嬉皮笑脸了，道：“不过父皇，你可千万别跟我媳妇儿说，我想要生这么多娃娃，她会气恼的！我啊，大概还得求着她才肯多生一个两个！”
皇甫权简直没了脾气！
也罢，只要皇甫令尧不搞事情，不图谋夺嫡，似乎一切都在能忍受的范围。
他便道：“记住你的话，不该想的不要想，朕也想过天伦之乐的日子。”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待你王妃养好胎回来，带进宫来，你们夫妻俩陪朕用个膳吧。”
一番话，奠定了皇帝对二儿子的态度——小事上，随便你爱怎么闹都可以；大事上闹，肯定要打死！
对于皇甫令尧，皇甫权的态度只有一个：朕把你当儿子，但你不能是储君。
至于为什么？
皇甫令尧想不明白，摸不透。
但他又不傻，心里盘算着：“自然是与母后有关？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样的状况，知情人本来就没几个，还都不敢说！”
凭着打滚卖萌，不能去想不属于自己的，但好歹比其他皇子，还是占了“宠爱”。
毕竟，皇甫权极少与儿子一起用膳，只除了太子。
从太极殿出来，走在宫道上，黎信低声问：“王爷可要去中宫？”
皇甫令尧思量片刻，摇了摇头：“趁着宫门尚未下钥，回府吧。”
自从出事后，他没有去见过皇后！
发生了这么多事，哪怕依然没有证据，但他不太适合与皇后见面。
一则，见到那副温和嘴脸有些恶心。
二来，他有点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毕竟曲映蓉算计他，多少屈辱他都能忍受。但算计了他媳妇儿……怎么忍！
说来说去，也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定位，彼此之间，只能王不见王、幕后博弈了！
至于皇甫贺……
一个还没断奶的太子，这太子之位离开了曲映蓉若还能保住，他皇甫令尧把头拧下来给皇甫贺当凳子坐！
本打算出宫，走了几步，他突然顿住，改变了主意：“忘了，有个人可以见见！”
————
8.21更新完毕！
第1221章 太后严以白
皇甫令尧没有立即出宫，而是转了个身，道：“病了这么多年来，我就没有去过给皇祖母请安。如今我病好了，也该去拜见太后娘娘了！”
黎信一凛。
根据以往的经历，能见上吗？
中宫叫做永乐宫，太后寝宫叫做康宁宫。
康宁宫原本叫清宁宫，后来太后被前皇后孙清巫蛊镇魇，从此后缠绵病榻。
孙清的“清”，冲撞了清宁宫的“清”。
皇甫权改成了康宁宫，取的康健、安宁之意，祈愿太后能够早日康复。
这么多年来，皇甫令尧当然来过这边，但是他们都说：太后都是因为你母亲才病倒的，你这傻子有什么资格靠近？太后也不想见你！
装疯卖傻之前，他在冷宫。
离开冷宫后，但凡他靠近康宁宫，太监宫女都会朝他丢石头。
见皇甫令尧过来了，饶是知晓他如今“病愈”了，宫人还是老样子，将他拦在外面：“敦愚王，太后娘娘躺下了。”
皇甫令尧撇嘴一笑，道：“皇祖母可是头疾发作了？身为本朝最无聊的皇孙，自当侍奉呀！”
他给黎信一个眼神，黎信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宫女，他则是迈步进了康宁宫的门槛——
为何不亲自推？
对方是女的！
人家都说慎独，他是不管媳妇儿在不在，都“慎独”——独一无二的独！
康宁宫的人态度还是老样子，好歹，他们也不敢朝他丢石头，或者嘲笑谩骂了。
宫女追上来，两三名一起拦：“敦愚王，你不能进去！”
皇甫令尧腿长，黎信给他开路，这些人又不敢对他用强硬的，他很快走到正殿。
太后本名严以白，年纪不算很大，也就五十多岁。
听到外间的动静，知晓这些奴才拦不住，她便道：“让敦愚王进来吧。”
皇甫令尧得以进入正殿，掀开衣摆，对着半躺在小榻上、看书解闷的严以白跪下去行了一礼：“孙儿令尧，给皇祖母请安！”
严以白多年来没有出过康宁宫，守着这片四方天空，借由想要清静，也没让晚辈们来拜见，过了数年离群索居的生活。
每个月也就初一十五，皇甫权会过来请安，其他人多半不见。
“起来吧。”对皇甫令尧的态度，严以白十分冷淡，但也在观察。
皇甫令尧起来，站在前方，高大的身形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这正殿似乎都狭**仄了。
严以白难免有些感慨，道：“上一回见你，你还只有十岁、十一岁？”
皇甫令尧眸光平淡，回答得非常清晰：“十一岁，是母后被打入冷宫的那一日。孙儿来求见皇祖母，您见了我一面。”
只是，那时候太后病重，只给了他四个字：无力回天！
“十年了啊。”严以白叹息一声，将手里的书放下，指了指宫女搬过来的椅子示意他坐下，道：“这么多年，你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来见哀家，想必有不少话要说？”
“多谢皇祖母赐座。”皇甫令尧应了一声，却没有去坐，只道：“孙儿没有太多话要说，只是……病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神志清醒，该当拜见皇祖母。”
“你的事，哀家有听闻。”严以白话语保守。
第1222章 母族撑不起这样的天骄
哪怕她足不出户，但一朝太后，若没有手段，她如何能够保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
可见，即便是她不问世事多年，外界事她也都是知晓的。
“母后在世的时候，对皇祖母一向孝顺，在冷宫里的时候，也还惦念着皇祖母的病情。如今孙儿病愈，合该秉承母后遗志，侍奉皇祖母。”
这样一番话，其实也足够表明皇甫令尧的态度——说来说去，为了当年那件事而来！
在皇帝面前不能提，但在太后面前，他故意提起那桩往事来，也是试探太后的态度。
他说了一句“母后被打入冷宫的那一日”，严以白没有太过强烈的反弹。
时隔多年，可能已经沉淀了，她不放在心上。
也有可能，她从来就没放在心上！
镇魇太后，不过是有些人布下的一个局，他的母亲——孙清不适合争权夺利，在这件事上失去了先机。
随后又爆发了通敌叛国的事，整个孙家及其背后追随的几大家族，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就这么成为宫斗的牺牲品。
太后所居清宁宫，把“清”字给摘了！
当年，孙清被打入冷宫的那一日，震怒的并非太后，而是皇甫权。
但不管怎么说，严以白对孙清一向不喜，也是事实。
她面色冷淡，道：“前尘往事都过去了，哀家这些年来，越发将事情看淡。你在哀家面前说这些，倒是不责怪你。但若在外头提及，少不得祸及妻儿。”
说着，她也朝皇甫令尧看去，道：“你的王妃如今还在西郊养胎，躲避一时不可能躲避一世。”
由此可见，她果然对康宁宫外的事了如指掌！
“孙儿明白。”皇甫令尧也就不再试探了。
他可以判断出来，严以白对当年的案子，心里门儿清！
但他也非常明白，以目前而言，想要撬开太后的嘴吐露实情，完全没可能。
皇甫令尧走这一趟，一来为了试探、二来是为了刷存在感。
目的达到了，他又行了一礼，道：“待王妃从西郊回来，孙儿带她入宫为皇祖母看诊。她医术惊天，能将孙儿多年痴症治愈。有她在，皇祖母便可真正康宁了。”
严以白面无表情，也没说话。
皇甫令尧又道：“宫门即将下钥，孙儿赶着出宫回府。告退！”
严以白没有阻止，他退出康宁宫。
看着他的身影出了宫门外，太后心腹晚嬷嬷感慨了一句：“到底是敦愚王痴，还是世人傻？”
严以白重新将书册拿在手里，低下头，不以为意地道：“若非他小小年纪便锋芒毕露，母族却撑不起这样的天骄，又怎用得着，走上这样一条忍辱负重之路？”
晚嬷嬷叹息，道：“娘娘言之有理，幼年吃甜，长大了总要吃苦的。”
严以白没有接她的话头，也没有对晚嬷嬷多嘴而恼怒，只问：“越来越冷了，外面的雪是不是下大了？”
晚嬷嬷朝外面看了一眼，道：“确实，今年的雪似乎来得比去年要早些。老奴再给炭盆里加些，吩咐下头把门窗给捂紧了。”
“去吧。”严以白挥了挥手，认真看起书来。
第1223章 不是独占欲，是保护欲
从康宁宫一路出来，黎信也没有吭声，直到上了王府的马车出了宫门，才问：“王爷，太后娘娘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甫令尧嗤笑一声，道：“她在想什么，这么容易叫人猜到，你以为她还能住在康宁宫呢？只怕早就住到皇陵去了！”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我这位皇祖母，绝对是大智若愚的佼佼者！”
“当年的事，莫不是……”太后被人当刀使了的吧？
这样的话，黎信自觉不该多言，便主动消声了。
皇甫令尧面色阴沉，在夜色中尤为凝重！
敦愚王府。
皇甫令尧回来的时候，梁升也刚刚才到。
天早已经黑断了，他很诧异地问：“七舅舅怎么这时候才回来？用过晚膳了么？”
一见面不是先问“我媳妇儿的信呢”，而是先关心长辈有没有用膳，梁升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
他应道：“晚膳时分回来，回梁府用过了，才过来的。”
解毒一事太重要，故而他先回梁家将事情告知梁巍。
当然，这次上山他也没得见张妙蓁。
“那我媳妇儿……”皇甫令尧瞪大双眼，眼神里充满了指控：你怎么能不第一时间将信交给我？
明知道他翘首期盼！
但梁升让他失望了：“今日没有信，故而也没必要着急。”
皇甫令尧的脸色顿时黑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质问道：“为何？我媳妇儿身子不好么？”
他们俩本来就是同龄人，梁升显得稳重，但皇甫令尧不装傻了后，邪气带着点儿戾气，也不是个好惹的。
梁升的回答十分简单：“拭眉写了，但被药君收了。”
皇甫令尧：“……”
他瞬间就炸了：“他凭什么收！我媳妇儿写给我的信！”
梁升事不关己，当然是淡定得很，问：“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什么事？”皇甫令尧缓和下来。
总觉得梁升知道了什么却不告诉自己的样子！
梁升缓缓说道：“你不觉得药君对拭眉的态度十分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
皇甫令尧愤愤地坐在梁升隔壁的椅子上，道：“他现在的态度，不就是想把我媳妇儿抢走吗？不让我见，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虽然柳拭眉给他的信中从来不提这些事，但他不会动自己的脑壳去想吗？
但梁升却不这么认为：“你从药君对拭眉的态度，看出来独占欲了么？”
皇甫令尧一愣。
想想也是！
如果慕将离对柳拭眉有男女之情的话，大概早就动手抢了，哪儿还能给她送嫁？
“不是独占欲，是保护欲。”梁升缓缓说道：“看得出来，他不想拭眉受到一丁点儿伤害。而他先前没有阻止拭眉嫁给你，现在，他后悔了！”
皇甫令尧能没感觉吗？
他有！
他知道慕将离现在的态度，是要把他媳妇儿藏起来，隔开他们两人。
韶光易逝、人事易分。
感情都是相处培养出来的，一旦他们隔开的时间长了，感情也就淡了。
“那厮当真是个黑心货！”他骂了一句，转而又问：“我媳妇儿就没有要让七舅带给我的话吗？”
第1224章 她一定也需要我
比起慕将离的威胁，皇甫令尧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他是知道柳拭眉的心思的。
虽然她写的信不像他这般浓情炽烈，但字里行间，还是看得出来她的态度：她是不惧风浪、坚定不移要跟他长相厮守的！
柳拭眉不是一个容易受他人影响之人，她心里认定了他，断然不是被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只要柳拭眉不变心，他再怎么不待见慕将离，如今也都能忍得住！
当然，柳拭眉中的毒解开之后，他肯定不顾一切代价，闯进万蝶谷将人抢回来！
骂他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也无所谓。
梁升说道：“拭眉本给你写了信，又怎么会让我带话？”
他也没想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瞒着皇甫令尧，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有两件事，小九儿的毒已经清完、身子也养好了。另外……”
“另外什么？跟我媳妇儿有关？”皇甫令尧下意识感觉到，这个“另外”很重要！
果然，梁升又道：“拭眉的身子已经养稳定，胎儿没有问题。祁老与药君打算再过几日，给拭眉进行第一次解毒尝试！”
闻言，皇甫令尧倏地站了起来，椅子拖在地面，发出重重的响声。
“媳妇儿可以解毒了！”他双眸睁大，又是惊喜，但下一瞬又是担忧：“可毕竟是尝试，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柳拭眉的身子养得很好，这一点信里早说了。
但这要尝试解毒……
梁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回答！
有危险，毋庸置疑！
他也不想直接告诉皇甫令尧，是要取心头血，会有什么样的风险。
这一点，是柳拭眉特别叮嘱的，说是要见面后亲口对皇甫令尧说。
也就是说，让他们想办法，一定要把皇甫令尧带进万蝶谷！
他们只管带人，至于如何说服慕将离放皇甫令尧进去，柳拭眉心里早就有了章程。
皇甫令尧哪儿能想不到解毒的凶险？
他果断地道：“什么时候解毒，我要去陪着她！”
关键，还是求梁升：“七舅，算我欠你一次，你帮我进谷。我想陪在她身边，她一定也需要我！”
梁升不可置否，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道：“等着看。”
皇甫令尧陷入了惴惴不安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又写了几封信，托梁升送去万蝶谷。
中间，倒是有回信。
柳拭眉心中言辞很简单，基本说养身子的事。
当然，表达思念之情的字句，也多了起来，多少算点宽慰。
腊月初五。
柳拭眉决定的第一次解毒的日子。
不但对她来说很重要，整个梁家人都很期待、也很担忧。
但也不可能一哄而去，太高调了，对柳拭眉也有无形的压力。
只能派代表。
个个都想抢着去，但最终还是王氏拍板：让梁升带着两个人去，不论男女，抽签决定。
最后，抽中了签的，竟然是梁巍和舒雨桐。
好家伙，一老一小！
梁二爷不服气了：“凭什么老七肯定能去，每次都是老七，咱们都多久没见拭眉了？”
殷氏一句话堵死自己丈夫的嘴：“老七还没媳妇儿！”
第1225章 捎上敦愚王
张妙蓁在万蝶谷，不让梁升经常去见，猴年马月才能培养出感情来，才能让梁升点头同意上张家提亲？
要知道，王氏和殷氏已经悄咪咪在计划找媒婆提亲了，只盼着梁升吭一声！
对于众人调笑的目光，梁升一脸坦然。
但实际上，他心里戚戚然。
毕竟，张妙蓁已经不肯见他了。
瞧着她这意思，倘若没有变化，梁家联姻势必要失败。
当然，他还是想努力一把。
找到一个强有力的联姻对象，才是对梁家目前局势最好的，至于对张妙蓁——
他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对她产生所谓的爱情，但至少他会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会背叛、愿意照顾她后半生。
人数就这么定了，梁升又道：“捎上敦愚王吧，他快要熬疯了。”
想必，梁巍的面子，慕将离是不可能不给的。
那天在敦愚王府，梁升没有说出具体日期。
哪怕如今敦愚王府都是皇甫令尧的人了，但那个菊儿不还没有抓住么？
杀一个菊儿容易，抓到菊儿现行，让她招供挖出幕后主使人，才是正经事儿！
提到了皇甫令尧，众人面色顿时微妙起来。
梁永略有感慨，说道：“敦愚王这段日子，也真沉得住气。”
梁二爷性子比较粗犷，大大咧咧地道：“可不是沉得住气么？我原先还担心他装傻多年的事泄露，圣上怕不是得给他治一个欺君之罪？”
谁知道，不光是黏黏腻腻的媳妇儿不在身边能忍得住；圣上那边皇甫令尧安抚了；朝局上这么多试探，他也都以一种“谈笑间决胜千里之外”的姿态给挡了回去。
“敦愚王最精明的就是这一点了。圣上那里，他用玩世不恭、继续装疯卖傻给稳住了。”梁升中肯地评价道：“说来说去，不光是敦愚王势力单薄，咱们梁家不也如此？”
梁家联姻不看门槛，难免会造成如今局面。
但他们当然也不会后悔，上下团结一心，远比个个精于算计、后院失火要来得强上许多。
“不得不说，在这点上，敦愚王倒是让咱们刮目相看！”梁永也是诚心称道：“至少，找准风向、揣度圣心这一点，他算是相当厉害的。”
他们原本都不太看得上皇甫令尧，甚至觉得他还比不得他们家闺女能耐，什么事都要靠柳拭眉才能办妥。
可现在柳拭眉不在他身边了，他们才真正看到了他的本事！
这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在他毫无倚仗的弱势情况下，全靠自己摸爬滚打才走到今天的局面，也是不易了。
“那就捎上那傻小子吧。”梁巍没有任何意见，而是朝舒雨桐招了招手：“小桐桐天天念叨你师父，终于得见了！”
舒雨桐撇嘴，道：“本来就该把我送去！虽说我还不会看病，但我这不是识药嘛？再不济，我还能逗师父开心呢！”
“你去了，你师父肯定要担心你。”殷氏一直将舒雨桐带在身边，隔了一辈，她对舒雨桐几乎是当孙女看的。
舒雨桐老成地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也能陪九师伯呀，他这半个月怕不是得无聊疯了！”
第1226章 除非你娶侧妃
提到梁怡，殷氏哼了一声：“小九儿呀，性子浪！就该捆着一段时日，不然住在家里，还不是成天不着家！”
对于梁怡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也都很了解，笑笑就过去了。
众人又在商议之后的事。
梁升也不去和众人说，柳拭眉与皇甫令尧通信，更不会去说，慕将离有想要将柳拭眉带走的打算。
这件事还早，那边有梁怡个机灵鬼盯着，也有祁阳护着。
等柳拭眉解毒成功，他们全家一起上山要人！
不止是皇甫令尧不想让柳拭眉被慕将离带走，他们梁家也不想！
且不说留在他们眼皮底下爱护着，只说让柳拭眉去人生地不熟的药宗，难道真的就是好事？
她需要重新适应一大群人，甚至可能要面对来自于药宗其他人的排挤，时间长了，还要面对江湖纷争！
庙堂危机四伏、江湖何尝不凶险？
所以，慕将离想将柳拭眉带走，梁升是一万个不会答应！
因为带着舒雨桐，加上天上还飘着小雪，这也算得上祖孙三代的三人，选择乘坐马车去万蝶谷。
“顺过去敦愚王府，接敦愚王。”梁升吩咐赶车的关磊。
敦愚王府，皇甫令尧还不知道自己走了好运。
他正与粟威在谈事。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沉淀，粟威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
但比起先前的老当益壮，现在看起来他是老态龙钟，状态完全不能跟同龄的梁巍比。
他打开了雁行山的地形图，道：“这段时日，为师将雁行山的产业，重新理顺。该整合的也已经尽数合拢，那些枯枝烂叶也都清理干净了。”
皇甫令尧朝他看去，道：“师父愿意留下来帮我，已经很好了。”
他猜测得出来，粟威是做什么打算！
果然——
粟威说道：“为师虽然也算门生遍布天下，但你年长的师兄们大多数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成就了自己的大业，不在乎雁行山这点东西。至于目前还留在山上的师兄师弟，多半也是缺点天赋，撑不起一门宗派。”
他叹息道：“也亏得本门从来不禁止门徒开宗立派广收门徒，如此一来，多多少少你也有一些倚仗。师门有训，同门有难八方支援，不说全部可靠，至少半数可用。”
只要他还活着一日，那些徒弟们都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出手帮皇甫令尧一把的！
“师父，江湖势力虽有用，但……”皇甫令尧目前最吃亏、最薄弱的，还是朝堂势力。
他不想夺嫡，但想复仇，也等于卷入了宫斗之中。
江湖势力对目前的他而言，终究还是派不上太大用场。
粟威抬头朝他看去，道：“除非你娶侧妃，靠联姻开拓势力……”
话还没说完，皇甫令尧双眸一瞪：“师父可不要胡说，那是不可能的！”
见粟威老脸发懵，察觉自己太过激动，他又缓和了下来，道：“师父也不曾纳妾，你为何会劝我做这种事呢？”
他是愁眉苦脸，明显抗拒：“谁也知晓联姻能稳固地位，可……我情愿不要地位！”
开玩笑，他敢要别的女人，媳妇儿就没了！
第1227章 雁行山的一切由你来继承
“老夫不纳妾是因为不需要。”
粟威丢出这么一句。
想到柳拭眉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无奈笑了一声，道：“罢了，我也是懵了头，才会劝你做这种打算！是为师的错，这句话劝得不该！”
自己说完，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那柳拭眉是什么样的人啊，把他徒弟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满心围着她转就算了，甚至母仇都想放弃。
想要皇甫令尧纳侧妃、纳妾，靠女人筑建地位？
柳拭眉怕不是得把敦愚王府都给毒翻了！
天方夜谭，不切实际！
想到这里，粟威又道：“罢了罢了，你就当老夫没说过！这句话也千万不要给你媳妇儿说，免得她到时候怨上我。为师也就是一时漏了嘴，并没有其他意思。”
他只是提了一个最快速、最有效的法子，给皇甫令尧稳固地位，而这个方法确实很管用。
自古以来，联姻都是最佳手段！
只不过，这件事放在他徒弟身上，就得考虑敦愚王妃的存在！
因为对柳拭眉心有亏欠，再加上也算了解了柳拭眉的性子，粟威已经想好了，对柳拭眉他是能不惹就别惹。
以后总是要相处的吧？
“师父你知道就好了。我不跟媳妇儿说，你也千万别给她提这种事儿！”皇甫令尧怕的不是真给自己塞女人，因为他不会接受，他怕的是粟威有这种想法被柳拭眉发现！
见粟威改口了，他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可不想要其他女人，捡了芝麻丢西瓜！”
更何况，根本就不仅仅是捡芝麻丢西瓜的事，他要是敢有找其他女人的想法，大概还没找到，小命就没了！
不说柳拭眉会不会毒死他，梁家那群汉子能放过他？
一人一个拳头，他就成肉饼了！
粟威进入正经话题，道：“为师老了，不比当年。雁行山如今留下的弟子，你能用的，除了你两位师叔、也还有两三名师兄。我已经送讯给他们，若老夫还在一日，便留下来助你。若老夫不在了……”
“师父！”皇甫令尧就怕粟威求生意识不强！
如今的粟威，还剩下什么呢？
一个宗派，所有骨肉至亲，都已经没了。
他如果萌生死志，一点儿也不奇怪！
“你放心，为师就算要死也不会苟且，要死得壮烈！”
粟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老夫不在了，以后雁行山的一切由你来继承！先处理好你的难关，以后若你不想要了，如何处置、想要传给谁，你自己考虑。”
话音刚落，黎信来报：“王爷，梁老爷子来了，说是接你过去，有事相商。”
皇甫令尧一愣：“外公来了？”
粟威挥了挥说：“去吧去吧！这梁家也实在是难得，你这一头孤狼，他们明知道凶险万分，却坚定不移助你。你得敬重！”
“那徒儿先走一趟。”
皇甫令尧出来，黎信与他说，人在大门外没有进屋。
他与黎信一起走出王府大门，见马车等候，他连忙走过去，站在车旁：“外公！”
撩开车帘的，竟是舒雨桐。
她笑嘻嘻地道：“师丈，快点上马车，跟我们去见师父吧！”
后一句说得特别小声！
皇甫令尧瞪眼！
————
8.22更新完毕！
第1228章 后知后觉
能有机会去见柳拭眉，简直像快要饿昏了的人、天上掉馅饼砸在了头顶上一样！
皇甫令尧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上马车！
见他笑得合不拢嘴，梁升嫌弃地道：“已经不装傻了，能不能正常一点儿？”
皇甫令尧不以为意，一脸坦然：“我乐意！”
倒是梁巍不认为他这样是没出息，反而还笑出声来，道：“没事儿没事儿，能哄拭眉高兴就成！”
说是傻，但不也靠着傻，将四方暂时稳住了吗？
他们梁家虽说话放得狠，要皇甫令尧把那些破事儿都解决了，才能接柳拭眉回王府。
但实际上，他们如何不知晓，一桩桩的陈年往事，别说皇甫令尧自己了，就是他们全部人一起上，短期内也是不可能解决的。
对于外孙女婿，该敲打的要敲打，但小惩大诫即可，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外公真好！”皇甫令尧讨好地冲梁巍说道：“父皇给了我的赏赐中，有几坛子好酒，专门给外公您留着呢！等回来了，给您送去啊！”
“行！”梁巍笑着虚指了指他。
皇甫令尧回头，伸手刮了一把舒雨桐的刘海，道：“小水桶，要见师父了，高不高兴呀？”
舒雨桐撇嘴道：“不要弄乱我的头发！”
她连忙把刘海给弄整齐了，愤愤地道：“你再欺负我，我要跟师父告状去啦！”
至于被叫“小水桶”，已经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
马车上都乐呵起来。
皇甫令尧又问：“外公，咱们这真的是要去见媳妇儿呢？”
不难猜测，这祖孙三代出门，专程来接他，除了去见柳拭眉，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办什么正事儿，都不会带小徒弟去的呀！
如今，舒雨桐可是梁家继柳拭眉后，第二个团宠！
到了这时候，梁升也没有隐瞒，道：“拭眉要开始解毒了，解毒之前她想见你，让我们把你带去万蝶谷。”
皇甫令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勒个去！这是要去见媳妇儿啊！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沮丧地道：“七舅你怎么不早说！我衣裳都还没换！什么都没有准备！这段时间我可是去内务府挑选了很多好东西，要给媳妇儿送去的！”
结果，他就空着手去了……去了……了……
梁升对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弄得无比无语，但似乎也习惯了。
他说道：“东西都是其次，重点是，得瞒住王府里的眼线。别忘了，你王府里现在并不算安全。”
没安全之前，让柳拭眉避开，才是最好。
梁巍也道：“你呀，带着真心去见拭眉就是最好的了，她又不会介意那些东西！”
“她不介意是她的事儿，东西我得给呀。”皇甫令尧一脸的郁闷，转头又问：“要不……我偷偷回去走一趟？”
“不准去！”梁升果断拒绝：“你想让你的管家，还有菊儿发现什么吗？”
皇甫令尧：“……”
只能无限遗憾了！
他们这边马车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先回了梁府。
不多时，换了一辆马车，从梁府后门出去，朝西郊而去。
第1229章 已经二十天没见他了
万蝶谷。
因为计划好今天要取心头血，柳拭眉一早就起来，沐浴更衣，做好了“手术”的准备。
她倒是很淡定，张妙蓁比她还紧张：“拭眉，肯定能成功的，对吧？”
天还没亮张妙蓁就起来了，听着这边有动静立即过来。
“自信一点儿，把‘对吧’俩字去掉！”柳拭眉自己是医生出身，十分明白冷静有多重要。
更明白，稳定“家属”的情绪，也很重要！
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柳拭眉，张妙蓁干脆不说话了。
“肯定能成的！”墨儿心性倒是很好，她又问道：“也不知道王爷今日来不来呀？”
“七舅舅答应了我，就肯定会把他带来的。”柳拭眉几乎能肯定。
只要梁升告诉皇甫令尧她要尝试解毒，她家狗子一定会来的。
想想，她已经二十天没见他了！
想了想，又道：“若是他不来，我就改期！”
不得不说，她处处都表现了对皇甫令尧的重视。
张妙蓁十分佩服她这样的心态，问道：“拭眉，我早晨见慕公子朝药房那边去，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知道他心情这么差，能不能让王爷上来？”
柳拭眉收拾好了自己，道：“我会说服他的。”
转而又道：“妙蓁，时间还早着呢，得在正午时分才开始，你可以回去静静心。再不济，睡一觉也好。”
“那你呢？”张妙蓁惭愧了。
她这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太弱了？
柳拭眉一派轻松，答道：“我得去药房，跟师父还有兄长他们，一起确认一下。”
她拿了这两日自己画的一些图，迈步出门。
努力养了二十多天，胎肯定是稳了，也还没有显怀。
但她走路很小心，每一步都护着肚子，走路也特别小心，生怕自己摔跤。
这是做母亲的天性。
药房这边，见她来了，慕将离蹙了蹙眉头：“你回房里待着，有事叫我过去就好。”
主要是，药房里的药味复杂，怕会影响她。
柳拭眉摇摇头，笑道：“没事，来都来了。”
她坐下来，先是跟祁阳商量了针阵的改良，又重新对了一下药方子。
术后的调养是一个小问题，更重要的是与取出心头血后如何研制解药。
担心术后自己情况会不好，柳拭眉将后续的事，也跟两人一起商量过了。
最终，确定了一个主方案，两个备用方案。
这时候，花奴来报：“药君，梁家的马车到了阵法外头，敦愚王也一起来了，被拦在了山门外。”
因为有皇甫令尧，所以才会被拦下。
平时梁升来，检查过没有皇甫令尧这号人在，就会立即放行的。
闻言，祁阳看了一眼柳拭眉。
柳拭眉则朝慕将离看去，慕将离也看了她一眼。
她决定先下手为强，坦然地道：“是我让七舅舅把令尧带来的。”
只见慕将离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她又急急忙忙地道：“我已经二十天没见他了！自从我们被赐婚后，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只是很平淡地诉说事实，但也是侧面告诉慕将离：你有再大的脾气，我们都配合你这么久，也是够了。
尤其是，今日是关键时期！
慕将离盯着她，不吭声。
第1230章 抱一下大概要破了
站在慕将离的立场，肯定不想让皇甫令尧上来。
但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到底有多坚决，他又有些犹豫。
真的要不顾她自己的意愿，狠心按照自己的打算来做吗？
“药君，不管怎么说，小两口还处在新婚的当口，小小年纪就遇上了这么多事，也不容易。”祁阳见气氛不对，当然是站自己的徒弟的。
他清了清嗓子，道：“小老头虽然一辈子寡居，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总也知道有情饮水饱这句话。”
说着，又不想慕将离反驳自己，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当然，有情饮水饱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却也是有根有据。至少在给自我暗示上，是很有用的！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你不让他们俩见面……”
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了。
你不让他们俩见面，柳拭眉心情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取心头血，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
终究，慕将离还是对自己妹妹让步！
他哼了一声，道：“有好路你不走，非要踏上荆棘！”
说完，甩袖离去。
但不多时，柳拭眉听到他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放行！”
祁阳松了一口气，朝柳拭眉顽皮地眨了眨左眼。
“谢谢师父，您可真是我的亲亲亲师父！”柳拭眉也笑了，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见皇甫令尧了！
这一点上，祁阳可不纵着她，凉凉地提醒道：“你的身子不宜四处乱跑，回房里去，等他上山来吧。”
柳拭眉：“……”
想到自己如今是什么德行，不至于说还要卧床休养，但确实不适合跑出去。
她只能认了！
柳拭眉心急，皇甫令尧的心又怎么可能不急？
他比她急一千倍一万倍！
一路步履如飞，可完全不给身后的老爷子与小徒弟机会，冲到了芍药居，看见长歌站在房门口，立即闯了进去！
“媳妇儿，我来啦！”
那副样子，活像现代人中了五百万彩票！
柳拭眉一点儿也不想嘲笑他，因为她的心情也是异常的激动，甚至眼眶有点发热，喊了一声：“令尧。”
她就更住了。
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思念一个人！
皇甫令尧冲到床前，张开了双臂想要狠狠把她抱住。
但还没抱住人呢，又犹豫起来，问：“抱一下没事儿吧？”
那副神情，仿佛柳拭眉是块豆腐，抱一下大概要破了！
墨儿不由好笑，道：“王爷与大小姐好好说说话，我出去给你们拦一下其他人！”
这招正合皇甫令尧心意！
“上道！”他赞赏地道：“就冲你这句话，墨儿，回帝京后我得亲自给你挑赏赐！”
墨儿笑着关上了门，将空间留给了小夫妻。
毕竟，大婚到现在才两个多月，正处于如胶似漆的时候，却遭遇了这一出！
皇甫令尧轻轻地坐在床沿，看着柳拭眉却不敢伸手去抱她，反倒是柳拭眉自己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心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
兴奋之下，没忘记今日自己来的目的：“媳妇儿，解毒的法子，安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