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1章 我才应该生无可恋
她的话大抵有用，张妙蓁咬了咬下唇，道：“罢了，我先冷静一段时间吧。下次他若再来找我，你把家书拿了，人给我拒了。暂时，我不想见他。”
想到这个人，就想到他说出那样锥心的话。更何况见到他？
怜芷点点头：“好，就这么办！”
她鼓励地笑道：“我可是听敦愚王妃说过一句话，今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明日让你对我高攀不起！小姐，咱们要不要试试看？”
张妙蓁朝她看了一眼。
本想说：以梁升那样的性子，他又不喜欢我，不可能吧？
但转念又觉得：反正他不喜欢我，那我不见他也是应该的。是我太冒进了，彼此都冷静一段时间吧！
想了想，她说道：“别给拭眉说这件事。”
怜芷耸了耸肩：“我看她肯定会知道的，因为方才我出来的时候，见到九公子了。”
张妙蓁捂脸，突然觉得好丢脸：“真是的！这样吧，晚膳我也不跟拭眉一起吃了！”
怜芷：“……”
帝京，敦愚王府。
梁升从万蝶谷回来，差关磊去张家送了家书，自己则是亲自来找皇甫令尧。
皇甫令尧在书房里，正像一条生无可恋的死狗一样，瘫在小榻上，面前摆放着一大堆册子。
包括浮生阁的、永安客栈的、六路八方阁的，还有……
雁行山的！
但是，目光一瞅见梁升进来，他仿佛看见了曙光，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地，鞋也顾不得穿冲了过去：“七舅，我媳妇儿怎么样了？”
梁升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唇角一抽，道：“穿鞋说话！”
“不要在意细节嘛！”皇甫令尧嘴上抱怨，倒是回去穿鞋了。
谁叫他现在要求人呢？
只要事情关及柳拭眉，他就能听话！
梁升也没有周折，将柳拭眉写的信拿出来给了她，道：“拭眉给你的。”
皇甫令尧眼睛一亮，看着那封信，仿佛看见了柳拭眉本人似的，宝贝似的接了过去。
所谓的新人娶过门、媒人抛过墙，方才还把梁升当成救星的，现在完全不管梁升了！
他拿出信笺，看得那叫一个神采飞扬。
梁升在一旁默默看了一会儿，心想：“这就是关磊说的眼里有光？”
想想，这种激动的心情，他当真从来没有感受过！
他极为年幼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是大嫂、二嫂把他带大的。
当嫂子的很多事不方便教给他，父亲与兄长们又常年忙碌，最多指点他习武，读书都是跟着侄子们一起上的学堂。
这样的成长轨迹，造就了他从小孤僻的性子。
长大后，变成了漠然。
很小就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人，家里也没有别人需要他照顾，故而……
细微感情这方面，他不会处理。
这边，皇甫令尧飞快地看完了信，心情能简直飞上天，跟梁升刚进来看见的那条死狗，完全两样了！
“哎呀，我媳妇儿就是好，自己都需要人照顾了，还惦记着我。”
“我得叫她不用记挂我才行！”
“七舅，我媳妇儿脸色看起来怎么样？心情可以吗？”
“姓慕的有没有干什么坏事儿？”
面对一系列问题的炮轰，梁升感觉：我才应该生无可恋！
第1202章 求人都没有求人的态度
终究，梁升还是把柳拭眉的状况告知，皇甫令尧抱着宝贝似的攥着那封短信，立即写了一封回信。
下笔飞快，怕墨迹干得太慢，还用嘴来吹。
“你这么着急作甚？我至少大后天才会去万蝶谷。”梁升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是一如既往难以苟同，但……
今日却有点不同的想法。
就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下皇甫令尧，从他身上审视，思索自己跟他到底有什么差距？
皇甫令尧的回答那叫一个快：“今日写的是今日的，我每天给媳妇儿写一封，大后天七舅给我一起带去！”
梁升：“……”
至于么？
几日不见难道就活不下去了？
他想了想，问：“敦愚王，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事？”皇甫令尧终于抬起头来，给了梁升一个正眼。
这还是看在梁升能给自己鱼雁传书的份上，心情特别好，才愿意的。
不然在他看媳妇儿的信、给媳妇儿写信的时候，谁来打扰，都想揍死！
梁升问道：“你是如何确定自己喜欢拭眉的？”
皇甫令尧心里咯噔一下。
直觉这是来自于岳家舅舅的考题！
他将笔放下，正儿八经地看过来，反问：“七舅是在怀疑我对媳妇儿的真心么？”
那眼神、那表情，分明在说：你再敢这么怀疑，我就炸了！
梁升颇为无语：这人已经可以不装傻了，为什么还无时不刻都透露着一股傻气？
但这种事应该柳拭眉操心，不是他的重点。
他又问道：“我问你，倘若你是我，要与张小姐说联姻一事，你会怎么说？”
还是不拐弯的性子，直接就说出口了。
皇甫令尧一愣。
不是怀疑自己真心，他立即松了一口气。
旋即眸光发亮，道：“所以，七舅确定要跟张小姐喜结连理了吗？”
那是大好事儿啊！
他一直都盘算着把两人送作堆，好让张妙蓁不要老是缠着他媳妇儿，瓜分他的时间！
现在不用他出手就成了，那不是极美？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梁升不悦地道。
真亏了是媳妇儿的舅舅，如果是自己的亲舅舅，大概要飚起来了。求人都没有求人的态度！
皇甫令尧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挑了挑眉，道：“我明白了！”
这不是要喜结连理了，是出问题了！
“害，不就是求亲吗？非要给你说得跟上朝似的公事公办！”他又重新把笔提了起来，理所当然地道：“倘若换做是我，那肯定得先夸！”
“夸？”梁升不解。
皇甫令尧看了媳妇儿的回信，心情那叫一个好，也不吝啬于传授岳家舅舅一招半式：“夸她长得漂亮合你的眼缘、夸她性子合你心意……总之，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就对了！”
梁升瞪眼：“浮夸！你就是这么把拭眉骗到手的？”
皇甫令尧可就恼了：“七舅还要不要我教你求爱啊？你要是再把火烧我身上来，就别问我了！”
特别硬气！
梁升张口，想说：我不是求爱。
但想了想，倘若张妙蓁选择的是他的三个适婚侄子中的一个，他是不是也能无动于衷？
第1203章 大概是万言书
梁升吸了一口气，道：“行，你继续说。”
皇甫令尧哼了一声，生怕一会儿又把火烧自己身上来，他也拐弯抹角了，简单粗暴地道：“简单来说就一句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没有姑娘不喜欢这种誓言，保准她感动无比地嫁给你！”
张妙蓁那样的小姑娘，面对的又是自己喜欢的男人求亲，要的不就是这种承诺么？
一句话就够了！
搞不懂梁升怎么就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张妙蓁心思单纯，原本就对梁升有少女思慕，绝对比他家媳妇儿好追十倍——不，一百倍！
柳拭眉想法与时人不同，倘若不是他钻了装傻的空子，用那种面貌靠近她令她不设防。就凭他真正的模样，他能追得到她就见鬼了！
想到这个，他又忍不住泛酸：我媳妇儿喜欢的还是那个我的壳子！我太难了，媳妇儿最爱的人不是我！
梁升被他的话弄得陷入了沉思。
他们俩是同龄人，为什么这二傻子这么优秀？
可问题又来了：他不能骗张妙蓁说这种话吧？
皇甫令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七舅你该不会是觉得，张喵喵不会相信你吧？”
梁升瞧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便又道：“照我说呢，七舅你肯定也不会做负心人。反正都是共白首，成亲后再培养感情，不也挺好？说不定啊，那样的感情更稳固呢？”
这话，倒是给了梁升极大的启示！
他站起来，道：“我先走了。”
“哎……”皇甫令尧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出门了。
傻二哈考虑要不要追上去多问问，但低头看了一眼没写完的信，果断放弃了这种想法！
为了出清媳妇儿身边的人，点醒梁升很有必要，但不能耽误了他想媳妇儿！
写给柳拭眉的信，他下笔如有神，将自己每天都干些什么、朝局的风向、宫里的动静……等等，全都给写了。
洋洋洒洒，写了四页纸！
每天一封信，等着梁升来取。
三日后，梁升再次来到万蝶谷。
这一次怜芷没有急着出来接张家的家书，梁升心里略有疑惑，但想想大抵是上次的事，那丫头也恼了。
他便先过来柳拭眉这边：“给。”
将信封接过来，柳拭眉是震惊的：“这……是信？”
这也太厚了吧！
“大概是万言书。”梁升满眼都是嫌弃。
但他又开始扪心自问：为何他觉得泛善可陈，而皇甫令尧就能够有说不完的话，三日而已，每天一封信，竟然能写出十几张信笺！
都说些什么？
为什么有这么多可说的？
以傻二王爷那个性子，岂非都是废话居多？
但见柳拭眉面露欣喜，整个人散发着幸福的光泽似的，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漆封，将里面的信笺取出来阅读，看得很是认真。
从第一个字开始，她就开始笑容满面，跟见到了真人似的！
梁升又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或许，姑娘家就喜欢这样的多此一举的行为？
“七舅，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柳拭眉正想要看信，突然想到自己冷落了舅舅。
抬头一看，却见他神思不对。
第1204章 用心感受，别用眼睛
梁升回过神来，问道：“你为何不觉得他过于粘人了？这万言书，他写得不累，你看着也不累？”
一本正经。
柳拭眉诧异地看向他，不解地道：“每一个字，都是他的心意。写得很长，可能有不少废话，但那都是他对我的真心，怎么会觉得累呢？”
当一件事令人感兴趣，让人心情舒畅的时候，即便这件事在世人眼里是废物，可在这个人的眼里，就是金光！
想到自家七舅是个钢铁直男，她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们好些天没见了，他心里记挂我，想说的话自然就很多。看见他絮絮叨叨给我说这么多，想到他大概是什么模样，我就很开心。”
为了七舅开窍，她也是操碎了心！
梁升对她的话一知半解，蹙眉思索，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在他看来，做这些事没什么意义。
柳拭眉想到张妙蓁这两日没来找她，听梁怡说了个大概，柳拭眉也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
这种事孰是孰非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柳拭眉很清楚，梁升对张妙蓁尚未产生感情。
没有感情基础，加上他的性子，要他勉为其难地甜言蜜语，几乎不可能。
说这些情情爱爱的，他也无法理解。
因此，见梁升不懂，她笑了笑，道：“七舅舅若是愿意，不妨把眼睛闭上去感受一下。有时候啊，可能就因为你耳聪目明，反而影响了你的心对事物的感知！”
梁升是个聪明人，她说这样的话，他能理解。
简单说来，无非是：用心感受，别用眼睛！
他活得太清醒了！
见柳拭眉满心都是那封信上，他薄唇一抿，道：“行了，我瞧着你也没心思与我说话。我将张家的家书送去给张小姐。”
来到张妙蓁住这边，梁升敲了敲门，却不像往常有人来开门。
屋内传来怜芷低低的话语：“梁小将军，我家小姐用过午膳后小憩，睡下了。”
梁升没有多想，也放低了声音，道：“张家的家书送来了，劳烦怜芷姑娘接一下。”
怜芷还是没开门，道：“请梁小将军放在窗台上吧，谢谢了。”
梁升蹙眉：“……”
不难品味出来，怜芷虽然话说得不过分，依然保持了书香人家丫鬟该有的礼仪。
但她的怨怼、反感，也挺明显！
想到那日是自己没把握好，把人姑娘给气哭了，本还想好好谈谈，道个歉。
但人家都不想见他，又能如何？
他只得道：“也好，张小姐好生歇息，梁某告辞。”
说完转身往外走。
武人耳聪目明，他听到了屋内的脚步声，随后怜芷的话也传入耳中：“小姐，梁小将军已经走了。”
再又听到张妙蓁的话语：“家书拿进来吧。”
怜芷又问：“小姐你这又何必呢？”
张妙蓁说道：“我张妙蓁并不高贵，却也不低贱。他若有一星半点喜欢我，我都可以全力以赴。如今……”
她叹了一口气，道：“还是算了吧。”
“还是算了吧”这句话钻入了梁升的耳中，这一瞬间，他似乎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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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5章 傻狗子的家书
听到这话这一瞬间，梁升也明白了——
张妙蓁虽然看起来纤弱，但实际上心性十分坚韧！
那一日他提出的让她做选择，本意是出于尊重她，实际上却伤到了她的自尊了。
张阁老家的娇孙女，再柔弱，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
因为他没有站在姑娘家的想法思考问题，尤其是一个喜欢自己的姑娘！
他试图换位，倘若是自己……
喜欢的姑娘给他说：你可以在我几个姊妹中选择一个，可以选她们、亦可选我。
他又是什么心情呢？
本来还想给张妙蓁道个歉的，但如今她明显不愿意见自己，梁升又回到了柳拭眉这边。
柳拭眉看信正看得津津有味。
梁怡也过来了，捏起她放在旁边的已经看过的信笺，看得一脸的匪夷所思：“妹夫写的这叫家书？这难道不是情书吗？”
他还煞有介事地念了出来：“见信不如见面？”
饶他出自武将世家，也知晓写信的时候，正常人都会写“见信如面”的吧？
继续念了下去：“自夫妻分离，至今已然八日。未知卿卿念吾，可如吾之念卿……”
他念得阴阳怪气，柳拭眉听得膈应，瞪了他一眼，道：“又不是你的妻子写给你的，你当然看不进去了！”
可不是吗？
这叫语境！
墨儿听着也忍不住笑了，道：“九公子难道还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性子？这都分开多少天啦，他能够忍得住不闯进万蝶谷，都已经不错了。”
“难道不是因为他闯不进来吗？”梁怡无情地戳破了这个事实。
墨儿：“……”
说的也对！
柳拭眉翻了个白眼，兀自将信快速看了一遍。
第一段，她家狗子把这段时间帝京、王府、浮生阁的动静，全都提了一遍；第二段，头一日把该说的事说完了，就是他的生活日常；第三段，就完全都是表达思念了。
梁怡看的还是第一页，真正令人肉麻、叫人牙酸的，都在这最后面呢！
什么“日思夜想不能安寝”，什么“怀中空空心内凄凄”。
还有更露骨的，大概的意思是：想念她的眉目，哪怕她瞪他的白眼；还怀念颠鸾倒凤，她在他后背留下的指痕……
这一页脸红耳赤的，柳拭眉悄悄藏起来，可不能让其他人看！
甚至，皇甫令尧还明里暗中抱怨，指责她写过去的信三言两语，只关心家中事、不关心家里人！
“这就看完了？”梁怡见她在收拾信笺，装回信封里去，不禁疑惑：“妹妹，他写给你的情书，不是应该细嚼慢咽？”
柳拭眉好笑地别了他一眼，道：“等你走了，我再看一遍不就好了？”
梁怡委屈上了：“你这是嫌弃我多余么？”
柳拭眉一点儿都不客气地道：“嘿嘿！在我与令尧之间，难道你不多余吗？”
被她这么说，梁怡当即一脸的“我心好痛”、“妹妹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梁升进来，见到就是兄妹俩有说有笑的。
他不禁扪心自问：我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比他们大不到五岁，为何跟他们差得这么远？
第1206章 该给他迎头痛击
梁升反观自己，丝毫没有少年活泼，反而像梁永那个年纪似的！
不，哪怕是梁永，也没有他这般……
沉闷？
“七叔。”
“七舅舅！”
两人见梁升进来，都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梁怡顺道哇哇咧咧地告状，将从妹妹那里受到的“万箭穿心”的感受，给梁升送过去，道：“七叔你可管管妹妹吧，这心向着丈夫，哥哥都丢一边了！”
梁升瞧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帮他的意思，而是道：“拭眉已经出嫁了，难不成你还要她把夫君抛弃，镇日与你吵吵闹闹？那才不像话！”
“七舅舅这话在理！”柳拭眉得意地朝梁怡瞪了瞪眼，眉眼还带着笑意。
梁怡无语片刻，又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们梁家，小子不值钱！
想要家里任何一个人，在柳拭眉与他之间选择帮他说话，都是不可能的！
他心道：“那我还不是为了让妹妹开心吗？算了，燃烧小我，照亮妹妹！”
柳拭眉又问：“七舅舅不是去找妙蓁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这么快，大概率是送了家书就回来了。
怕不是……
张妙蓁给他冷脸了吧？
梁升还没说话，还记仇刚才梁升不帮自己说话，梁怡开口就是嘲笑：“依我看，肯定是张小姐不想见七叔吧？换做是我的话，我肯定不愿意见你！”
直接将柳拭眉思考的可能性给说了出来！
这几日，除了头一次来看过她，后面两日张妙蓁一直是情绪沉沉，窝在房中不肯出门。
本来花费了全部的努力，打起勇气十分自信了，忽然又像是刚刚燃起的火苗被火浇熄了一般。
梁升给了梁怡一个冷眼，没理他，对柳拭眉说道：“张小姐那边，许是我说错了话……”
他想说：我说错了话伤了她的心，拭眉你替我道个歉，好好开解开解。
可话被梁怡打断了：“不是‘许是’，而是‘肯定是’！”
梁怡不给他说完，一句接着一句地数落：“七叔，你真的是太低估自己的伤人程度了！你不知道张小姐哭得有多惨！第二天她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因为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这姑娘啊，可是被你伤透了，你这等人，若不等着大伯母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成亲，靠你自己，怕是这辈子都讨不上媳妇儿！”
这顿炮轰，看得柳拭眉心里暗爽。
七舅舅钢铁直男，是该给他迎头痛击！
不推一把，这辈子都难开窍！
梁升又怎么可能知道张妙蓁会这样？
他认识的女子没有这样柔弱的，跟水做的似的，一哭就是一片汪洋。
心里有些烦闷，他叹息道：“张小姐被张家保护得太好了，一点儿风浪都经不起么？”
听他这么说，柳拭眉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朝梁升看去，道：“七舅舅，你老实跟我说一句，你对妙蓁丝毫没有喜欢吗？或者……喜欢的可能？”
文臣女，要求对方强悍，那多难？
再说了，如果张妙蓁有那么强势，她可能就拿宫斗剧本了，哪里会来拿这种言情偶像剧的剧本！
第1207章 柳拭眉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柳拭眉问的问题，是梁升自己没有想过，也不能确定答案的问题。
他看了她一眼，道：“两家联姻，是双方共赢。非要说女子所求多一项，咱们梁家也不存在。甚至可以保证，不会有三妻四妾，绝对以妻为贵。为何要考虑这么多？”
“我简直要被你打败了，七叔！”柳拭眉还没表态呢，梁怡翻了个白眼。
他们梁家不是没有单纯联姻的，譬如梁永与王氏。
但那也是因为婚前就认识，知根知底，两人互相之间没有什么不顺眼的地方。
柳拭眉有自己的思路，又问：“七舅舅还对杜小姐念念不忘么？”
她就想不明白了。
梁升这个人也不是没喜欢过人的，怎么还是这样的榆木脑袋？
按说，曾经有过这方面的开窍的，男人不是天性中有追求女人的本能？
难不成七舅舅连这个本能都是没有的？
还是……
柳拭眉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对杜若的喜欢，仅止于比对别人更多一些关注、多一些欣赏、多一些惦记？
而不是想要得到对方、占有对方、想与对方共度余生的那种执着爱情？
看他的姿态，绝对不像是真正喜欢过一个人的样子啊！
如此状态，对张妙蓁是好事、也是不好。
没有真正开过窍，钢铁直男，对性格纤细敏感的张妙蓁来说，注定要挨刀的。
心灵不够强大的女人面对铁直，不知道要被虐心多少回。
但没真正喜欢过别人，证明在感情上，梁升还是一片空白。
那么，那等耐心浇灌的花朵终于绽放的时候，张妙蓁得到的就会是完整的爱情！
梁升不喜欢别人给自己提杜若，但提到她的这个人是柳拭眉，他的容忍度就很高。
他只是蹙了蹙眉，道：“杜小姐马上就要成亲了，我岂能不知自己应当如何？以后你也别提她了，免得带来灾祸。”
一如梁巍给他的敲打，他如果对杜若心存执念，不但是害了杜若的名声，也是把梁家给拉进了火坑里！
柳拭眉得到这样的答案，还算满意。
她点了点头，道：“七舅舅心里有数便好，其他的事先不急。”
叹了一口气，道：“妙蓁这一次是真的很难过，换做是我的话，我肯定也不想见你的。所以短时间内让她好好冷静冷静，但是……”
又转头对上了梁升的目光，道：“七舅舅，该你表态的还是要表态吧？你让人家姑娘伤心了，不能亲口说出歉意……”
她扬了扬手里的信封，道：“写封短信道歉呀！”
梁怡立即抚掌表示认可：“我赞同！”
写封致歉信对梁升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点点头，道：“那我即刻写一个。”
他心里本就有些歉意，本想见张妙蓁亲口道歉的，但她不肯见他，确实需要表个态。
梁家男人可能品行各有不同，但家风所致，全都是敢作敢当的性子。
知晓柳拭眉肯定要给皇甫令尧回信的，墨儿已经备好了笔墨：“七爷，这边笔墨纸砚。”
梁升过去坐下，简短写了几句话。
梁怡是个闲不住的，凑过去偷瞄了一眼。
第1208章 防着慕将离
旋即，眼角一抽，回头给了柳拭眉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柳拭眉：“……”
又是钢铁直男视角？
“九哥，要不你帮七舅舅措辞？”她提了个好办法：“七舅舅没有跟姑娘家交流的经验，你比较懂！”
梁怡瞪眼：“什么叫我比较懂？我也没有，好吗！不要败坏我的名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是个花花公子，回去爷爷不打断我的腿，我爹娘也要揍死我的！”
他们梁家对自家闺女好，也不允许他们不尊重别家的姑娘。
如果敢做那等玩弄女子的事，打断腿都算好的，直接打死都可能！
柳拭眉勾了勾唇角，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道：“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你，你那群狐朋狗友中，至少有三个姑娘！你敢说你没有相处经验？”
梁怡：“……”
一剑毙命！
他叨叨说道：“那也只是朋友而已，我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柳拭眉耸了耸肩。
梁家最跳脱的当属梁怡，虽然贪玩，好歹也是个靠谱的。
于是，在梁怡盯着，改来改去之后，梁升好歹写出了一封差强人意的致歉信。
虽说没有按着梁怡的说法写得十分煽情，至少不会看了叫人想拍死他的那种。
随后，柳拭眉开始给自家狗子回了信。
当然，她不会像皇甫令尧一样肉麻，言辞也尽量简单。
想到他可能会露出的表情，她几乎全程都在微笑。
墨儿忍不住调侃：“大小姐能早点解毒就好了。早点回帝京，就不用这样魂不守舍啦！”
柳拭眉也不生气，瞧了她一眼，笑了笑，自顾自写着。
梁升与梁怡在院子里，看着满园盛开的芍药。
梁升又看了一眼药房那边，问：“药君与祁老还好吗？为了你们俩的解毒，他们辛苦了。”
“昨夜晚膳我见了祁老，他还是老样子。”梁怡应了一句。
转而又拧眉，道：“不过七叔，药君一直在劝说妹妹离开帝京，同他回药宗。咱们应该做一点防范吧？”
留在帝京会有危险，但去药宗未必没有，对于他们梁家人来说，肯定是把柳拭眉留在自己眼皮底下护着，才能放心。
朝堂危险，江湖更加危险！
至少在帝京都是要靠算计，明面上不敢动。到了江湖仇杀，可没有道理可讲的，说杀就杀了！
梁升从一开始就防着这个，应道：“自然是要的，你多防备一些，别让拭眉真给他说服了。我看拭眉对药君十分信服，敦愚王对此不也颇有微词？”
提到这个，梁怡就笑了：“这点啊，七叔还真不用担心。你这么个不开窍的，当然不懂姑娘家心里一旦装着一个人，饶是你给她金山银山要她离开这个人，她都不会走的！”
“虽说敦愚王有点欠揍，可他还挺有本事的，妹妹对他可是牵挂得紧！”
“我看啊……”梁怡做了最后的总结：“我们无须防着妹妹被药君说服，而是……”
他的眼神逐渐严肃起来：“提防着妹妹解完毒之后，药君会将妹妹偷偷带走！”
第1209章 查南山寺
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万蝶谷是慕将离的地盘，他又精通阵法，当世无双。
但凡他想要避开他们的耳目，将柳拭眉暗中带走，除非他们追到雪山之巅的药宗去，根本没有其他法子！
而朝廷中人落身江湖，那简直就跟旱鸭子入了大海。
他们用什么法子逼慕将离交人？
梁升赞同他的说法，道：“回去后，我会与你爷爷和大伯商量这件事的，看看他们都有什么看法。”
转而又道：“你多盯着点儿，没事儿与拭眉好好说说，提防药君用药。”
“嗯，我明白！不过用药方面，妹妹自己心里大概也有数。”梁怡面色严肃起来，道：“我这毒也已经都清了，剩下的就是靠养。”
叔侄俩又就目前帝京的情势聊了一会儿，梁升让梁怡先去歇息，自己则是来到药房这边，询问祁阳柳拭眉的状况。
药房里只有祁阳一个人，梁升不免疑惑，问：“怎不见药君？”
祁阳早就习惯这种连轴转的炼药生活，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连续忙碌了这么久，不但没有精神萎靡，甚至依旧精神奕奕！
他答道：“在炼丹炉那边。”
梁升询问了一些柳拭眉和梁怡的状况，祁阳一一给了回答。
问完后，祁阳又问：“可有找到甘露露那婆娘？”
梁升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将南山寺给翻了一遍，人早就跑了。”
“那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祁阳拧眉，道：“她能够在南山寺这样来来去去，有帮手是一个原因。难道更大的原因不是因为……南山寺的那些和尚，对她的存在、或者对她那些帮手的存在，都习以为常了么？”
梁升恍悟：“祁老的意思是，南山寺可能本来就是他们幕后组织的据点！”
说着又惭愧地道：“枉费我等这么多人，也自觉有几分才智，连这么简单的点都想不到。”
祁阳说道：“那也不能怪你们，徒弟出了这事儿，你们肯定也乱了阵脚。而且，你们的重点，都放在面对朝堂后宫的风浪之中了吧。”
甘露露要抓，但比起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揣测、试探，还是帝京风云比较重要，顾不得思考太多甘露露的问题。
尤其是，甘露露中了慕将离的毒之后，未必还能活几天！
故而，他们思考问题的重心，都没有放在南山寺！
梁升果断道：“回去后，我便与大家一起商量此事。从南山寺查起，哪怕找不到甘露露，或许也能挖出来一点儿什么！”
又与祁阳聊了几句，梁升回到柳拭眉这边。
柳拭眉写的信墨迹也干了，叠了起来装进信封里。
这封信，晚间送到了皇甫令尧的手中。
梁升也与皇甫令尧提了一下南山寺的事，皇甫令尧当即作出的反应：“我这边会让六路八方阁去暗中查。”
“那就用江湖人的做法，实在不行，梁家派兵去把南山寺给围了逼供！”梁升同意了他的做法。
捏着柳拭眉的信，皇甫令尧脸色难看，道：“倘若查出来南山寺果然跟外人勾结，这件事最终还是要上报朝廷！”
梁升果断道：“到时候，梁家负责。”
皇帝不让敦愚王入朝，皇甫令尧是不能插手的！
梁升走后，皇甫令尧立刻打开信封——
第1210章 黎信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看着媳妇儿的信，那叫一个开心！
黎信进来的时候，见他那个样子，不免吐槽一句：“又不是见着人了，爷还能这么兴奋？”
跟磕了亢奋药似的！
“你个没媳妇儿的人懂什么！”皇甫令尧反手给了黎信这个单身狗一刀，兀自高兴，又道：“媳妇儿这次写给我的信，比上次多了六行！”
黎信：“……”
比起你写的十几页，六行，很多吗？
皇甫令尧满脸的笑，又道：“而且，她也回应我了！”
说着，他指了指最后那一行字，念了出来：“同念！”
脸上的神情是越发得意起来：“瞧见没？同念！证明我媳妇儿也一样想着我呢！”
黎信：“……”
虽说是事实，但……主子你能不嘚瑟吗？
皇甫令尧不但不收敛自己的欣喜若狂，瞧了一眼黎信，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道：“罢了罢了，你看不了就别在这儿杵着，反正你没媳妇儿，你不懂！”
“我没媳妇儿是为了谁？”黎信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皇甫令尧愣了愣，旋即问道：“来，趁着本王高兴，你给我说说看，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让王妃给你操持婚姻大事！”
没错儿，下属的婚事，归当家主母管！
黎信哼哼一声，道：“属下喜欢什么样的，王妃都能许婚吗？”
“哟？真的有？”皇甫令尧瞪大了眼睛，仔细回忆，也没想出个人选来，干脆放弃了：“你直接说吧，我马上写信给媳妇儿说说看。”
黎信可不听他胡来，道：“我要真的喜欢，就自己上去追。先确定人家愿意了，再求王妃为我许婚，岂不是更好？”
皇甫令尧想想也是。
换做他自己，无端端给自己塞一个看不上眼的女人，他也是挺难受的。
当初若不是他发现了柳拭眉吸引自己的点儿，娶过门大概就扔在后院长草了。
“看来，你真的瞧上王妃身边的人了？”皇甫令尧眯着眼睛，猜测地问：“墨儿？连翘？茯苓？”
想了想，吐出最后一个：“不会是长歌吧？”
茯苓不怎么跟着柳拭眉身边，可以排除。
连翘与黎信也不搭，也可以排除。
墨儿……
倒是还行，但——
皇甫令尧撇嘴，道：“墨儿你还是算了，小丫头年纪小，你比人家大个十岁，不是挺糟蹋小姑娘的么？”
被狠狠扎刀的黎信瞪大眼睛：“……”
他不想给敦愚王干活了，行不行？
想罢工、想卸任！
谁也不要拦他！
却又见皇甫令尧说道：“我瞧着，长歌还是可以的。你们俩年纪、家世都匹配。”
黎信并不是奴身，严格来说，算得上皇子陪读。
从二皇子三岁起，孙家在追随自家的几个家族中挑选皇子伴读，让皇甫尧自己选，他挑中了黎信。
但黎信练武天分高，文才略差，只能培养来做护卫。
另外，重新挑选了一名陪读。
后来出了事，那名陪读叛逃了，被黎信斩杀。
皇甫令尧虽然年幼，却当机立断，让黎信远离皇宫去雁行山找粟威。
待黎信回帝京的时候，二皇子母族已经满门覆灭，被困冷宫的二皇子，身边只留下了一名奶娘！
因此，黎信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而长歌是梁家的义女，二人配得上！
“我看王爷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吧！”黎信无语得很，道：“你光是嘚瑟王妃给你回信，也不想想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人！”
皇甫令尧：“……”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刚刚扎了黎信的心，转眼就被扎回来了！
第1211章 谁更容易出错，谁就先死
万蝶谷。
柳拭眉捧着一叠厚厚的信笺，半日来没有撒手过。
她将十几页洋洋洒洒的字给看了不下十遍，尤其是第三段，她家狗子写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情意绵绵！
帝京并无风雨，暂时还是老样子：四方安定、风平浪静，水面下却激流暗涌。
故而，头一天汇报情况的信，皇甫令尧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
“我怎么看大小姐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墨儿见柳拭眉看信简直要魔怔了，一下晌看着那几页纸，脸上笑意就没有停下来过，她实在没忍住吐槽。
毕竟，主子与姑爷感情这么好，这段时日柳拭眉的状态她们也看在眼里。
长歌看了一眼，道：“着急也没用。”
墨儿叹了一口气：“说的也是。”
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又道：“王爷见招拆招，也是足智多谋。但那些大人们是不是也太多管闲事了？他们难道是真心站位我们王爷的吗？”
长歌没有吭声。
柳拭眉听见了，说道：“分为两类吧。一种是真的想站位的，赌一把，不成功便成仁。”
墨儿接着她的话头，道：“那另一种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圣上不想打破目前的平衡，却还是把王爷拱出去，想让圣上厌弃王爷？”
“目前局势，大致如此。”柳拭眉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令尧选择以不变应万变，也算是从中选择了一条缝隙，惊险通过。”
要么想拉拢皇甫令尧，让他加入夺嫡大阵。
要么想拉踩他。
在一次又一次的举荐轰炸中，皇甫权极有可能会认定皇甫令尧结党营私，见到皇甫令尧就烦躁，更是对他没有好感！
比起不想争宠的人来说，失宠不可怕。
可怕的是，丢命！
而皇甫令尧从中选择了一个最好的办法：不管你们掀起什么风浪，我不动如山、啥也不干！
就看，谁更沉不住气了。
“大小姐，你认为这些事，是皇后娘娘所为吗？”墨儿又问。
柳拭眉抿了抿唇，道：“除了她，还有谁？”
目前其他妃嫔，哪怕是想动，也要敢在曲映蓉的眼皮底下小动作，或者，跟风曲映蓉动！
但转而，她又补充道：“不过，其他人也有可能浑水摸鱼。”
总结起来就一个字：乱！
混乱中，谁更容易出错，谁就先死！
如果这一群人都集中火力对付皇甫令尧，皇甫令尧死定了。
但他们可能团结一心吗？
不可能！
因此……
还有得搞！
几人正说着，慕将离来了。
“兄长。”柳拭眉打了个招呼。
瞧见她半躺在榻上，被面上铺陈着那么多信纸，慕将离眸色微微沉了下来，盯着她手中的那一张，问：“皇甫令尧写给你的信？”
他的话语听起来很平淡，但实际上山雨欲来风满楼！
柳拭眉张了张口，挥手让长歌和墨儿先出去，自己则是收拾榻上的信纸，答道：“嗯，他写信告知我帝京如今的情势。你也不告诉我，七舅舅也怕我操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慕将离脸色极差：“不告诉你，是不想你在这个时候思虑过重！”
第1212章 在我心里，他不是外人
梁升不说，也是不想柳拭眉以现在的身子状况，去思考太多。
她是个爱操心的人，毒还没解开，她费尽心思给自己解毒便费脑了。
再让她去操心帝京的事，忧虑皇甫令尧的安危，难道这孩子真的不想保住了？
柳拭眉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她心道：“但我有我的想法，我都是要当娘的人了，不是小宝宝了。”
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
长辈站在“为你好”的一面，出发点自然是因为关心你、爱护你，但你想要的，与他们背道而驰。
这时候，冲突就起来了。
这也是现代大部分青少年，在叛逆期与父母不能融洽相处的矛盾所在！
说白了，就是三观的碰撞！
孩子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父母恼火孩子不听话。
其实，就需要坐下来好好沟通！
慕将离见她这副样子，嘴上虽然说着理解他，但明显不赞同他们瞒着。
他颇感无奈，在床沿坐下，道：“拭眉，可能哥哥的想法强势了一些，但你静下心来想一想，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哥哥说的对。”柳拭眉坦然接受，但她还有自己的说法：“可我还是想与他一起面对，想跟他在一起！”
慕将离叹息道：“你不担心你自己，难道你没有想过，梁家举家站位敦愚王，万一落败，会落得什么下场？张家如果成功与梁家联姻，若皇甫令尧落败，张家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柳拭眉：“……”
所以，她哥哥从她身上无法说服，换策略了？
她的亲人、好友，都可能会因为她的坚持，满门覆灭？
提醒她不要因为一个皇甫令尧，失去所有？
她的脸色暗了下去：“我不喜欢这种说法，未必就一定会如此。说不定我们齐心协力，胜了呢？”
慕将离伸手捋了捋她落在身前的乌发，宽慰地道：“我也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只要你远离皇甫令尧，就能远离这些是非！”
“按哥哥的意思……”柳拭眉咬了咬唇，道：“倘若因为站哥哥或者外公的位，而会给我带来灭顶之灾。我也抛弃你们，独自偷生吗？”
慕将离自有自己的说法：“但皇甫令尧说白了，只要你们解除婚姻关系，他就是个外人！”
“不！”柳拭眉的神情严厉起来，对上了慕将离的目光，道：“在我心里，他不是外人！”
她顾不上慕将离可能存在的心理问题了，郑重其事地道：“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爹！哥哥，他不是外人，他是你的妹夫，我们是一家人！”
“你……”慕将离对她的坚持，感觉到十分头疼：“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柳拭眉苦笑，道：“或许，我的固执，与哥哥如出一辙？”
不等慕将离说话，她又道：“哥哥本是顶天立地之大丈夫，饱读诗书勤奋习武，定然知晓什么叫做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倘若大敌当前，外公舅舅、哥哥他们这些武将为了自保，苟且偷生、抛阵离去，你能接受吗？”
“哥哥如今是药宗的人，如若药宗有难，你会因为自己灵魂不是慕将离，与他们本来并无瓜葛，因此而抛弃药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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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3章 死生不怨
柳拭眉越说，越是慷慨激昂：“你不能！”
说得太激动了，她缓下来，吸了一口气才又道：“这些事换做哥哥，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事，你肯定也不可能做得出来！”
她语重心长：“哥哥之所以那样劝我，全然都是为我好。甚至你愿意为我牺牲一辈子的幸福，我也都知晓，我很感动！”
“但是哥哥啊，咱们不做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考虑什么为国为民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但……”
“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不是吗？”
一番恳切的长篇大论，把慕将离说得怔住了。
无疑，他是听得进去、甚至认可柳拭眉的说法的！
但想到柳拭眉会因此而遇到危险，两种想法在他脑子里碰撞——
不，碰撞一词不足以形容其激烈程度，应该说：残杀！
柳拭眉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眸色变化，发觉他的瞳孔不断闪烁，可见他的想法是很复杂的。
她放软了声音，伸手握住慕将离的手，道：“哥哥，你如果真的为我好，就放我自己飞！我努力闯荡出一条路，为了孩子、为了家人，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慕将离低头，目光落在她握住自己手掌的双手上，没有说话。
柳拭眉深深地吸一口气，说出了另一种可能：“倘若我这一叶孤舟被风浪打翻，不幸殒命于此。至少我努力过、争取过了，此生无憾、死生不怨！”
这话，就说得重了！
可以说，这是给慕将离的一剂猛药！
他最担心、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真的出事！
那么，她把这个最坏的可能说出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慕将离势必不能回避话题，一定要正视她的选择！
她也不再看他的脸，垂下了眼睑。
强势表态过后，恰到好处地对哥哥示弱，道：“哥哥，你也不想我安全无虞地生活在你身边，往后余生都在遗憾、悔恨今时今日的贪生怕死吧？”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她这样轮番轰炸之下，不信慕将离不会有任何触动。
毕竟，柳行云满腔抱负，并非那等卑鄙小人啊！
果然，长久的沉默之后，慕将离头疼地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他现在脑子很乱！
一面说：其他任何人我都不想管，只想保住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另一面说：可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倘若如今我强迫她随我离去，后半辈子她都活得不快乐，一样违背了我爱护妹妹的初衷！
两种想法争斗，他的头都要爆炸了！
柳拭眉利用的就是这一点——他的心病是不想要妹妹出事，那么，心药也是妹妹！
她软绵绵地道：“哥哥你认真想一下。如果你我易地而处，我大概也会不折手段，只要保住我哥哥就好。同样的，我也相信，若是换了你在我的位置上，也不会舍弃孩子的父亲离去的。”
撒娇，终究是有用的。
慕将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先别想这么多，咱们先解毒。”
柳拭眉终于展颜一笑，重重地点头：“嗯！”
好歹有进展了吧？
慕将离出了房间，去给梁怡诊脉。
梁怡盯着慕将离看了许久，忽然道：“药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第1214章 我们或许贪生，但并不怕死！
慕将离抬起眼皮朝他看去，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梁怡说道：“虽说我不清楚你因何对我家妹妹这么好，感觉比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亲。”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不过呢，你与我们站同一个位置，都是为了妹妹着想，这一点我很感激，也能把你当成同盟！”
慕将离唇角一勾，略带嘲讽，道：“难道，你不是站皇甫令尧那边的？”
可见，他对梁怡的态度心知肚明。
梁怡一愣，脸上几乎写着问题了：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柳拭眉和皇甫令尧，让他选一个，他毫不犹豫选柳拭眉！
但皇甫令尧与慕将离之间选一个，那当然选皇甫令尧啦！
慕将离早就知道他的立场，倒也不气恼，而是道：“我与你们爱护拭眉的心，是一样的。”
他心神混乱，也有些茫然，又道：“不过梁九，你难道不担心拭眉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会陷入万劫不复吗？不担心失去妹妹吗？”
同样都是哥哥，为何他担心，梁怡却不担心？
难道，只是因为一个是表哥，一个是亲哥吗？
他也看得出来，梁家人虽然惩罚皇甫令尧，却没有放弃皇甫令尧！
梁怡干脆、坦荡地道：“药君这不是因噎废食吗？就好比我们梁家世代武将，我们随时都准备着，万一战事爆发就奔赴战场杀敌卫国！”
他对上了慕将离的眼睛，道：“难道，因为我们想着自己可能会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就丢盔弃甲、隐居山林，从此不问世事吗？”
慕将离眯起了眼眸。
梁怡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其位、谋其政！食君俸禄、忠君之事！”
他笑了笑，道：“我们梁家闺女柳拭眉，是敦愚王妃！她尊享了皇家儿媳的荣耀，坐稳这个位置、不惜一切代价血战维护敦愚王府的利益，这才是她的职责所在、这是她的战场！”
越说，越是有些慷慨激昂：“慕兄是江湖人，或许不能理解我等的想法！我们也担心妹妹会因此而受伤害，但……”
他一本正经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算整个梁家跟着妹妹覆灭，我们也不会胆怯、不会后悔！”
“这是……”慕将离内心是震撼的。
梁怡勾唇浅笑，眉目中充满了自豪，道：“我虽然不入朝，不为武将，但——这是武将的宿命！”
不惧一战！
不惧死战！
慕将离明白了。
所以说，文臣子，哪怕文武双全，也难以当得武将的豪气干云！
碍于自己的出身、经历的波折，以前他不能理解梁家、不能理解武将。
但此时此刻，他完全理解了！
“药君，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梁家是不希望你把妹妹带走的！”梁怡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虽然跟着敦愚王，我们的命运未必会很好。说不定会满门倾覆。但——我们或许贪生，但并不怕死！”
最后，吐出一句坚定不移的话：“柳拭眉她骨子里流淌着的是柳家人的血，沉淀的，却是我们梁家的血性！我想，她的想法与我们是一样的！”
或许贪生，但并不怕死！
第1215章 解毒方法太危险
被那句话震撼了，慕将离走出梁怡的房中后，在庭院中站了许久。
之后才去药房。
祁阳正在打盹。
他是药毒狂人，几乎把自己的所有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医道！
将自己的生命、灵魂，用以证道！
故而，祁阳早就自己养成了一种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在连日不休地研习药物的时候，会见缝插针地抽出任何可以休养生息的机会，好生休养、护好自己的康健。
听到门开的声音，祁阳睁开眼睛，道：“你来得正好，我又想到了一个法子，你来看看，可不可行？你这边通过的话，我再与徒弟谈谈！”
慕将离点点头：“祁老请说。”
祁阳便道：“上九九摄魂针阵，护心大阵、护胎大阵。再给拭眉用这个药方……”
慕将离不懂九九摄魂针阵，他看了一眼药方，道：“将毒逼入心脏，这不是很危险吗？”
“富贵险中求。”祁阳解释道：“逼入心脏，毒素汇聚在一起，咱们再取心头血，将毒取出来！之后，溯本求源，制出解药！”
慕将离皱眉，直觉反对：“不行，且不说胎儿，就是拭眉……”
他无可想象，要用取心头血这样的方式来给柳拭眉解毒！
万一一个弄不好，这是丢命的事！
祁阳却是一脸严肃：“她是我徒弟，我唯一的徒弟，我也心疼她！”
“但药君，我想你内心是赞同我这种方式的。换做别人，你大概会毫不犹豫听我的想法，放手一试！”
“但这个人是柳拭眉，你就犹豫了？”
不得不说，祁阳说中了慕将离的心思。
当然，祁阳不知道慕将离与柳拭眉的关系，他只是根据自己的想法去判断：“虽说吧，你爱慕我徒弟，也不能改变她已经婚嫁的事实。但药君，我希望你在面对医道的时候，不要带私心！”
这也是祁阳与柳拭眉能够混到忘年交的师徒关系的主要原因，因为志趣相投、也因为品性一致。
柳拭眉也是这样的：在治疗自己在乎的人的时候，也必须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不能自乱阵脚！
哪怕，她内心是害怕的。
慕将离看了祁阳一眼，不去解释祁阳的胡乱猜测，只道：“在下受教了。”
因为祁阳说的确实有道理！
祁阳便道：“那我便把这法子给徒弟讲一讲，她愿意接受，我们就姑且一试。”
“姑且一试……”慕将离面容沉冷，道：“万一结果不好呢？”
祁阳说道：“最差的结果是，徒弟的情况会雪上加霜，毒性乱窜。这几日好不容易稳住的胎，也会因此不稳，甚至可能会流掉。”
说到这个，他的语气有些沉重：“但有九九摄魂针术在，徒弟的命一定能保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虽说失去这个孩子十分令人痛心，为了保住大人，也只能如此了。”
最后，他又道：“再说了，这也只是有可能！更大的可能还是我们会成功，只要能够把毒取出来，研制解药还远吗？”
这也是慕将离觉得最危险的地方。
但同为医道中人，祁阳说的多有道理，他再了解不过！
“那就先听听拭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