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1章 你不是我媳妇儿！
可面对这柔软小包子，尤其是长得像他媳妇儿，他就没忍住凶她。
拍了拍她的头哄了哄：“你先放开我，我还有点事！”
就这么接受自家美貌霸气的媳妇儿变成了贤妻良母，皇甫令尧当然是一万个不同意。
放下怀里的女娃他立即往外走，必须找办法解开这心魔阵！
但他刚出门，就见“柳拭眉”提着菜篮子站在自己面前，柔声问：“令尧，你要去哪儿？”
顶着他媳妇儿的脸，这么温柔。
温柔得根本没有一点儿柳拭眉的味儿！
皇甫令尧大吼一声：“你不是我媳妇儿，别以为你可以替代我媳妇儿！”
心魔阵，是根据一个人的心魔创造出来的幻象，这个人最想要的、最惧怕的、最悔恨的事情，都可能在阵中出现！
而慕将离给他设的，是最想要的？
原来，他想要的是跟柳拭眉一起归隐田园，不问世事？
可他不想要柳拭眉变成这个样子啊！
“柳拭眉”把菜篮子放在一旁，走过来抱起哇哇大哭的小女娃，道：“是不是妹妹惹你不高兴了？她还小，你别凶她呀。”
看见这张脸，皇甫令尧感觉到了深深的违和感。
“你不是我媳妇儿！”
哪怕这可能是他最想要的安宁生活，他也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柳拭眉是假的！
他转身，冲出院子。
一路狂奔在田间地头，像是后头有鬼在追似的，他完全不敢回头！
一直跑到体力衰竭，他才停下来，靠在山溪旁的巨石上，气喘吁吁。
低头看了一眼水里的倒影，还是他没错！
但，又不像是他！
“心魔阵！心魔阵！”
他蹲进了溪水里，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溪水中。
泡在水里，他努力冷静下来，思索这个鬼东西：“所谓心魔，就是自己心底里的死结，不能过去的坎儿！”
“每个人都有心魔，都有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
“我最不想面对的是什么？”
“除了不想失去媳妇儿，我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慕将离那个老混蛋，给了我想要的安宁，但那媳妇儿分明没血没肉，就是个受操控的木偶人！不是我媳妇儿！”
“想用这种事来骗过我，让我永远留在这里？做梦！”
这边刚刚念念叨叨完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哦，原来你不喜欢那种温柔的，围着你转的呀？”
皇甫令尧一愣，回过头去。
柳拭眉！
这个柳拭眉，跟他家媳妇儿就差不多了，哪怕在笑也是面容清冷，不管遇上什么事情，永远都是那么淡定冷静。
但是冲他笑起来的时候，却又温柔至极，眼里充满了对他的爱意！
“媳妇儿？”皇甫令尧痴痴地看着她，说道：“我怎么感觉，好久好久没见过你了？”
相思入骨的感觉！
然而——
“柳拭眉”竟然开口说道：“令尧，我很喜欢这里！我们留在这里，好不好？”
“你不是想生好多小娃娃吗？我们住下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织。”
“我给你生很多小娃娃，我们留在这个没有纷争、没有权欲的世外桃源，过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
“令尧……”
她越说越多，却让皇甫令尧越发清醒起来，脱口而出：“不！你不是我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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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2章 真做假时假亦真
“别想骗我！”皇甫令尧振振有词：“我媳妇儿不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人！她不想争斗，没有权欲之心！但她有自己追求的东西！”
“我媳妇儿不会想隐居在这种地方，她要走医道之路，永不止步！”
“她不喜欢跟人家斗，但不代表她就害怕跟别人斗！”
“你滚开！你不是我媳妇儿！”
“这世上就算所有女人都变成我媳妇儿的样子，我也能认出她来！”
上过太子大婚那天的当后，皇甫令尧再也不会上这种当了！
对于自家媳妇儿，家养狗子是如数家珍！
他坚定不移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媳妇儿在万蝶谷，她怀了孩子！”
“她在慕将离那里，那老混蛋极有可能是我的大舅哥！却做了想要抢我媳妇儿的事儿！”
“这见鬼的心魔阵，就是他给我设的！”
面对心魔劫，他这样的办法是有用的。
在皇甫令尧喊出来最后这一句的时候，眼前的场景消失了，画面一转。
然而，他却出现在了喜堂之上。
面前两个女子，同样穿着嫁衣，一模一样的脸，两人都定定地看着他，道：“令尧，娶我！”
皇甫令尧心口一紧，左右看了一眼，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柳拭眉！
多么熟悉的大红嫁衣，这不就是他成亲那一日，柳拭眉身上穿的那一套吗？
他皱了皱眉，有点分不清这是心魔幻境，还是现实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左边的那个是清冷风格的“柳拭眉”，她指着另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新娘子，张口道：“令尧，这是你的心魔劫。只要你狠得下心把她给杀了，你和我就能出去了！”
右边看起来就很温柔的那个说：“不！令尧你不要相信她说的！真做假时假亦真，你要是杀了我，她也会死！你要是杀了她，我会死！哪怕你出去了，我也活不了！”
“令尧，你不想要我了吗？你舍得让我死吗？”
心爱的这张脸，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皇甫令尧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撕开了一般。
生疼！
他根本听不得这种话，摇头道：“什么杀不杀死不死的，不准说这种话！”
“令尧，相信我！杀了我们，出去！柳拭眉正在等着你！”
“不可以！你这是杀了你的心！”
“……”
两个人一人一句，皇甫令尧听得简直要爆炸了！
他很清楚这是幻境，因为进来之后到现在，他还保持着清醒。
哪怕不是全然的清醒，也能保持让他分辨眼前的这一切是幻象。
主要也是，他心里对柳拭眉的在乎，造成了心魔的形成。
也正因为他对柳拭眉的深爱，让他能一眼看穿这些都是假的！
学习阵法的时候，他当然也学过心魔阵。
幻象里的人是假的，但也不全是假的！
他如果在这里杀了眼前的柳拭眉，现实中的她不会有半点损害。
但——
本来不存在的心魔，却会一辈子追着他了！
以后每次见她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来，自己是如何丧心病狂地亲手杀了她！
第1293章 心魔阵二
皇甫令尧仰头看着天空，冷笑，道：“柳泉，你设下这种局，恶心的是我还是你自己？”
他说的话，竟像是有用了，眼前一黑！
画面，切换了！
皇甫令尧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边很熟悉。
“永乐宫？”
他心头一震，立即下床。
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发现他变回了一个小男孩——二皇子皇甫尧！
他迅速走出了寝殿的大门，喊了一声：“黎信！”
果然，少年黎信跑了过来：“二皇子有何吩咐？”
皇甫令尧看着他的脸，问：“现在是什么年份？”
黎信答道：“永定八年啊，二皇子你脑子坏了么？”
“永定八年？”皇甫令尧心口一震：“我今年十岁？”
他是皇甫权还是太子的时候出生的，皇甫权登基的时候，他才两岁！
永定八年他十岁，孙清还坐在后位之上，孙家人丁兴旺！
但，永定九年的时候，孙清落入了他人的设局中，头上安了巫蛊镇魇太后的罪名，而孙家则被戴上了通敌叛国的枷锁！
“也就是说，我回到了永定八年，可以想办法将所有的一切都拨回正轨！”
“母后可以不用惨死，孙家等几大家族可以不用被株连九族！”
少年黎信一脸的茫然：“二皇子，你在说什么啊？”
“我母后呢？”皇甫令尧心里激动极了，一把抓住了小黎信的胳膊，道：“母后在哪里？”
黎信答道：“各宫娘娘过来永乐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正在前殿呢！”
“走，我要去见母后！”皇甫令尧换了衣裳去了前殿。
迈步进去，见到了为首的蓉妃！
孙清是原配，做上了太子妃的那一天，天象异变，明明是七月，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
钦天监的国师大人突然出关，向皇甫权进言：“若长子为嫡出，恐会触犯帝星，不是冲撞了太子爷，就是嫡长子早夭！”
这一句预言，令皇甫权心下惶然。
由此，冷落了太子妃，宠幸西侧殿的蓉夫人，直到蓉夫人生下了长子皇甫贺，东宫主位才圆房。
故而，嫡子并非长子！
蓉妃——就是当年的蓉夫人，带着比皇甫尧大两岁的皇甫贺，给孙皇后请安。
皇甫令尧进来后，蓉妃领着其他妃嫔，齐齐跟嫡皇子行礼：“见过二皇子！”
嫡出皇子身份高贵且不说，朝中无人不道：二皇子皇甫尧天赋帝才、一代天骄，封储是迟早的事！
但皇甫令尧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寒，朝孙清看去，道：“母后，你让他们都出去吧，儿臣有话对你说。”
孙清性子温和，见儿子面色一派凝重，便吩咐左右给各宫妃嫔一些赏赐，令她们先行离去。
整个永乐宫正殿，只剩下母子二人。
皇甫令尧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孙清，想起来那一年冷宫里的孙清。
那时候，她的笑容是何等的凄绝：“一丈白绫、三杯毒酒。我孙清的一生，就要终于此处！我这辈子都不曾抵抗过命运，但命运对我从不留情！今日我将死，便做一回抗争吧！”
带着不甘的心，孙清拒绝了白绫和毒酒，转身投入了冷宫的井里！
终于抗争了一回，选了一个自己想要的死法！
皇甫令尧想起这些往事，心下哀戚，投入了孙清的怀中：“母后！”
第1294章 你以什么身份来做的这些事
皇甫令尧想要扭转乾坤，但最终对孙清没有和盘托出有人要害她与背后整个孙家。
他试探过，企图与孙清说出孙家即将有难的事，但孙清却道：“这么些年，母后遇见的事也多了。你外祖父与舅舅他们，也都并非庸人……”
皇甫令尧只能放弃了这一方法。
他和少年黎信商量了对策，决心自己去查，找到能够说服孙清相信自己的证据！
永定八年，还没有发生孙皇后打破长明灯的事件，但也快了。
那件事是孙家灭门的导火索，从源头掐灭，还可能有救！
皇甫令尧开始忙碌起来，回到过去，他想要改变一切。
完全把眼前这一切都是幻象给忘了，也忘了自己正在闯心魔阵！
且说——
现实中，慕将离来到万蝶谷山门处。
黑灯瞎火的，梁家一干儿郎聚集在山门外，侍从手里举着火把，光线昏黄，影影绰绰。
梁永率先对慕将离抱拳：“药君阁下，本将有礼了。”
他们不知道慕将离是柳泉，但慕将离自己岂能不知对方是舅舅？
当舅舅的给自己行这么大礼，他立即弯腰鞠躬，长揖到地。
再看站在梁家人中的黎信，慕将离心里有数了。
果然是给皇甫令尧找来的救兵！
他不冷不淡，拱手还礼：“各位有礼！”又道：“却不知道，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不如……进山再谈？”
黎信上前一步，道：“进山谈可以！但是药君阁下，劳烦先把我们家王爷从生死阵里放出来，才好坐下来、好生谈谈！”
一众儿郎齐刷刷地看向慕将离，表达了同一个意思——放人！
慕将离嗤笑一声，道：“倘若慕某不愿意放人，是不是这么多人就要一哄而上，踏平我万蝶谷？”
不得不说，这话是挑衅了！
但慕将离却是张弛有度，又朝脸色生变的梁永拱手，道：“梁大将军，倘使敦愚王弱得，连在下这一个并没想要他的命的生死阵都过不去，他如何面对这一池浑水？如何在这混乱天下，保住妻儿？”
这话在理，还真让梁家人犹豫了。
梁二爷急脾气又上头了：“我倒是想问问了，药君阁下，你以什么身份来做的这些事？你不过是拭眉的义兄而已，手未免伸得过长了！”
梁永点点头，道：“若当真为拭眉着想，那理应问过拭眉的意思。她的丈夫能不能护住她，是否愿意承受，她自己心里有数！”
不得不说，兄弟二人的说辞，确实戳中了慕将离的心伤！
他是柳拭眉的什么人？
他以什么身份来做这件事？
骨肉至亲，如今却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站在面前咄咄逼人的，都是他的亲舅舅们！
他垂下眼睑，压下心痛，道：“不管在下是什么身份，但既然我等都是为拭眉着想的，考验皇甫令尧，是必然！我给他留了几处生门，他不可能不知晓！”
“你这意思，是不想放人了！”还是梁二爷最急躁：“成，我们去问拭眉，看看她自己的意思！”
梁家人虽然对皇甫令尧也颇有微词，但他们也都知道，柳拭眉简直是宠夫狂魔！
慕将离冷冷地道：“在下依然坚持，让他自己破阵出来！”
第1295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时陷入僵局。
众人都朝梁永看去，等着主事人发话。
却见慕将离又道：“各位不妨想想看……”
“粟威是皇甫令尧的师父，可伤害了拭眉的人，是皇甫令尧的师妹、师母！”
“这还是自家人，都护不住自己的妻子，差点一尸两命！”
“更何况……”
他抬起眼眸，对上了梁升的目光，又道：“面对他的父亲、后母、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前有狼、后有虎，他又当如何？难不成……”
慕将离冷笑一声：“每一次出事后，都让拭眉站在他身前护着他？每一次为了拭眉，诸位就像今日围在我万蝶谷山门前这样，帮拭眉护着一个窝囊废？”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说得虽然偏激，但若非要站在自家人的角度，倒也是有道理的。
皇甫令尧必须成长，柳拭眉是个女子，她自己喜欢操心是一回事，但家里人不希望她操心太多啊！
慕将离又道：“慕某知晓拭眉对皇甫令尧多有不舍，虽说下了生死大阵，却每一处都留给了他生机！但凡他足够冷静，迟早能破阵而出！”
他仰起头来：“倘若连这样手下留情的关卡，他都无法自己通过，而是需要借助你们之力放他出来。那么将来在朝堂之上、在皇子之间的争斗中，他又如何挺过去？”
黎信见在场的梁家人似乎都被他说动了，有些急了，道：“药君阁下，你这是打着正义的幌子，来针对我们家王爷吧？你敢说，你没有任何的私心么？”
说到私心，众人面色都微妙起来。
尤其是梁怡！
有长辈在，梁怡一直默默听着没开口，此时他终于说话了，道：“药君阁下，以我薄见，不如先将人放出来，所有人坐下来，开诚布公谈一谈。基于你我都是为了拭眉妹妹着想，总不至于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的这番话，也站得住一个理字！
“没错！”黎信趁机说道：“王爷已经拿下了毒害粟弥音、嫁祸给王妃的菊儿。菊儿目的在于挑拨离间之人，正是被皇后的人收买了的，皇后的目的是什么，药君阁下想必能明白？”
曲映蓉要的是皇甫令尧这边的人自相残杀！
可以说，曲映蓉没能顺利让粟威对付柳拭眉，但换了慕将离对付皇甫令尧，这也算是另一种窝里斗了吧？
不管怎么说，慕将离原本是皇甫令尧的朋友，又是柳拭眉的义兄。
现在倒好，对手的边儿都没摸着，自家人斗起来了！
黎信的话说服了梁家一众，梁升开口：“有劳药君阁下，把敦愚王放出来。与其自己人自相残杀，不如留着力气斟酌，如何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强敌！”
事已至此，慕将离也不多说了。
各执一见，各自有理。
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句话，终究是让他有了一些想法。
可不是么？
他们都不知道，他是真正的自己人啊！
慕将离转身，袍袖挥洒，做着繁复的动作。
不多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众人看见皇甫令尧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第1296章 皇甫令尧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昏迷的皇甫令尧被黎信背着，送上了芍药居。
见着一群人哗啦啦地出现，柳拭眉倏地站了起来，走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不说话，只示意她看向黎信背上的皇甫令尧。
看见昏迷不醒的狗子，柳拭眉吓了一大跳，连忙扑过去，问：“令尧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信背着皇甫令尧，将人送进了屋里放在床榻上，道：“王妃还是问药君吧！”
脸上充满了愤怒。
若不是柳拭眉在这里，柳拭眉才是敦愚王府的主人，黎信完全不想将皇甫令尧送到慕将离的地盘来！
柳拭眉给皇甫令尧检查了身上，发现好多伤口，连脸上都有一道血痕！
看得她心痛死了，朝慕将离看去，她口气冷厉地问：“兄长，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的眼神里带着质问、还有气愤！
刀子一样的眸光，面对慕将离还是第一次，令慕将离气息一窒，仿佛被冰箭狠狠地在心窝上扎了下去！
他抿了抿唇，道：“伤口是闯关留下的，昏迷不醒大概是困在了心魔阵里。”
柳拭眉面色生变，瞳孔放大：“心魔？”
她不懂阵法，但她知道心魔！
她立即得出了结论：“令尧的心魔是什么？难道是……”
是她？
还是他的母亲？
不得不说，柳拭眉对自家狗子太了解了！
皇甫令尧的心魔确实有两个，一个来自于母亲的惨死，哪怕他看起来很淡然，但心里却有一个破洞。
这一个破洞，甚至生出了第二个心魔——
对柳拭眉的爱，害怕失去她！
失去过了一次抓不住、回不去，再也不能承受第二次失去！
可以说，这是两个心魔，却也是同一个！
“兄长的意思是，他被困在了自己的心魔里，出不来了？”柳拭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瞧她对皇甫令尧心疼到什么程度，老实说，做哥哥的有些酸。
慕将离看了一眼皇甫令尧，道：“我已经将大阵撤了，只能他自己战胜心魔，从里面走出来！”
怕柳拭眉生自己的气，他又解释说道：“拭眉，如果他不能解决这些事，以后你跟着他，还会遇上很多事情，受苦受难的，还是你！”
柳拭眉没有说话。
她也懂得这个道理吧？
皇甫令尧心里是有黑洞的，原本她以为，只要他不失去她那个黑洞就不会出现。
可如今看来——
他心里的黑洞，其实是童年阴影！
天子骄子一朝陨落、家破人亡、亲眼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被迫装傻、忍辱负重多年。
他心里有愧疚！
一种，亲眼看着一切发生，那时候枉费天赋的自己，弱小得毫无招架之力！
自傲一夕之间被击溃，故而后来走上了极端，他开始放下了所有骄傲，世人嘲笑、唾骂、责打，他都一一嚼碎，吞咽下去！
如此，他的心可能会好受一些！
“拭眉，你可以在旁边与他说话，看看有没有用，把他从心魔里唤醒。”慕将离见柳拭眉消沉的模样，有些吓到了。
他给她解释：“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你不用担心。”
柳拭眉抬头朝他看去，闭了闭眼睛，终究还是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哥哥，你明知道我的心思，却为何还要给他设关卡？”
第1297章 我不能接受这种做法
慕将离受不了她这样的苛责，道：“你可以不介意，但——做哥哥的不能眼睁睁看着！”
见柳拭眉不愿多说的样子，他又道：“我原本是想从你这里开始，劝说你离开他，但也没想过要他的命。可你的坚决，最终还是影响了我的看法，改变了我的决定。”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想，只要他闯过这一次生死阵，从今往后，便不再阻挠你们之间的感情。”
但柳拭眉面色冷然：“可你就没有想过吗？我不能接受这种做法！”
慕将离看了她一会儿，也没有继续为自己辩解。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能不能接受，事情也已经发生了。
他又道：“你身子不能激动，先冷静冷静。与他说说话，看能不能把他唤醒。我先出去。”
屋里，只留下了小两口。
一个躺着昏迷不醒，一个坐在床沿闷声不吭。
柳拭眉盯着床上的雕花，思索着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把她家狗子唤醒？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慢慢想。
而此时，皇甫令尧还沉浸在幻境之中。
他做了各方面的努力，终于到了孙清跟着太后去太庙祭祀的这一天……
直接劝说没有用，皇甫令尧只能走弯路！
正在孙清准备出发的时候，黎信突然过来：“皇后娘娘，二皇子从树上跌下来，摔伤了腿！”
一听说儿子摔了，孙清立即慌了：“请太医了么？情况如何？”
到了皇甫令尧这边，她又问：“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伤了腿？尧儿会武功，多高的树能摔了他？”
小黎信当然不能说主子是装的，他按照皇甫令尧交代的，道：“就是个猝不及防吧。”
“那就是武功没练到家！”孙清叹了一口气，道：“粟老为了女儿回了雁行山，只留下心法、招式秘籍给尧儿，终究是不妥！”
她进入寝殿，皇甫令尧要留下孙清当然不能装睡，委屈巴巴地给母亲诉苦：“母后，咱们宫里的那棵树真不该长在大石头旁边！我就是在树上睡了一个觉，掉下来膝盖骨刚好撞上了那块石头！”
孙清何曾见过儿子这般撒娇的模样？
在她的印象中，儿子天资聪颖，恃才傲物。
他打小做任何事都是心高气傲的，从不曾给人示弱过！
饶是在兄弟间的争斗中，因为争强好胜被皇帝训斥，他也依旧我行我素，绝不低头！
当母亲的，见到儿子跟自己撒娇，心里总是一片柔软：“尧儿，你也长大了，就不要总是上蹿下跳。你父皇前两日还提了，要给你分出宫住。”
“分去哪里？”皇甫令尧心想：尚未立储，肯定不能是东宫！那就是西宫了？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住在寻鹿殿是从冷宫出来以后！
孙清看了他许久，道：“尧儿你若有大皇子那样沉稳就好了，你父皇对你这点十分不满。但分宫给你住，是迟早的事，你心里有个准备。”
皇甫令尧心里想了许多，嘴上问：“西宫吗？我可不要跟皇甫贺住一个宫！”
第1298章 镜花水月，尽是徒劳
可算是有技巧的问话。
孙清笑了笑，道：“你是嫡出，就算有兄弟和你住一个宫，你也是一宫之主。”
她温柔地摸了摸皇甫令尧的头，道：“收敛一下你的性子，多半是要去东宫的！”
“……”皇甫令尧一惊。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孙清被人算计、孙家因此覆灭了！
因为，皇甫权有了立储的心思，而且，想要立他为太子？
只是因为他性子跳脱，故而皇甫权还在犹豫期间。
可却有人揣度圣意，有了往这个方向的猜测。
因此，设下了天罗地网，将孙家一网打尽！
“母后，你能不能留在这里陪我，哪儿也不要去？”皇甫令尧立即抱住了孙清的胳膊。
孙清还没答应，外头传来了宫女的禀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那边派人来催促了。”
听到这话，皇甫令尧一把抓住孙清的手，撒娇地道：“母后，你不要去，陪陪我，好不好？”
儿子从来没粘过自己，孙清很意外，却还是温柔而坚定地道：“尧儿不可任性，祭祀乃皇家大事，我身为皇后岂可缺席？你乖一点留着养伤，等母后回来，明日陪你。”
知道为了顾全大局，孙清向来都是什么事都能隐忍，更何况他只是摔伤了又死不了！
皇甫令尧不得不松开了母亲的手。
但好在，他还有第二手准备！
孙清刚出了门，他立刻带着黎信从窗户溜了出去，直奔太庙。
不能阻止孙清去太庙，那就阻止长明灯被打破！
只要能够阻止这件事，后面的因为嫉恨太后而“镇魇太后”的一环做不成，对方只能用别的计谋。
他们争取到了时间，可以去查出幕后那些人，破除对方的阴谋。
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太庙。
庄严肃穆的皇家祠堂，太后严以白与皇后孙清领着一众后宫嫔妃，对皇甫家的列祖列宗进行参拜祭奠。
严以白让孙清过来，对先帝的长明灯添加灯油。
皇甫令尧从李公公的嘴里，知道孙清是因为眩晕，撞翻了长明灯才会掉在地上打破的。
孙清为什么会晕？
大概是什么时候被下了药！
短时间内，皇甫令尧无法查出永乐宫到底有哪些奸细，只能从“灯”上着手。
他和小黎信抄近道，提前钻进了先帝长明灯的供桌下。
听到了严以白让孙清添灯油的时候，皇甫令尧突然从供桌下钻了出来：“母后！”
孙清震惊。
严以白也是一脸震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尧儿，你不是腿伤了么？”孙清很诧异。
皇甫令尧将灯油壶接过来，笑嘻嘻地道：“母后，我那是骗你的！就是为了给你制造这个惊喜！”
“胡闹！”孙清脸色一沉，将油壶夺了回去：“太庙岂是你玩乐的地方？你给我跪下！”
有了皇后的训斥，严以白的脸色好了些。
皇甫令尧瞧了一眼蓉妃，只见她面色平常，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情不愿地跪下，就见孙清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他脸色丕变，立刻站起来想要扶住她，然而——
耳边突然传来一句话：“令尧，心魔阵都是幻象，不知道你现在见到的都是谁？是我，还是你的母后？”
第1299章 那是他毕生之痛
皇甫令尧一怔，他听出来了，这是柳拭眉的声音！
“媳妇儿……”
这一瞬间，他猛然清醒过来：“对，我是被困在心魔阵里！这一切都是幻象！饶是我在这里改变了这一切，现实中这些事情都无力挽回！”
发生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改变了这里的一切，我就会永远活在心魔里，永生昏迷不醒！
就在他犹豫的此时，孙清一阵眩晕，身子没能站稳，撞在了供桌上！
长明灯落地，应声而碎！
皇甫令尧双眸陡然睁大！
果然，会发生的一切，终究都会发生！
“大胆！自从先帝驾崩后，哀家替他供奉了长明灯，八年来不曾熄灭过！而你……你竟然把先帝的长明灯给打碎了！”
孙清连忙跪下：“臣媳有罪，请太后责罚！”
严以白面色冷厉，道：“你打碎了这盏长明灯，自然要三跪九叩地将长明灯给请回！”
她一挥袖子，道：“来人，请钦天监国师大人过来主持做法！皇后孙氏，务必用最大的虔诚，跪请长明灯，以为赎罪！”
“母后！”
尽管皇甫令尧已经拉回了神智，可他看着这一幕，却无法清醒过来。
因为他没有沉浸其中，他和黎信这一个“意外”都变透明了。
黎信消失不见，现场的人也看不见他！
他耳边又响起柳拭眉的温柔声音：“令尧，你要战胜自己的心魔。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无力改变，我们能够改变的，只有现在、和未来！你醒过来吧，以后的所有一切我都会陪着你面对。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
“现在……未来？”
皇甫令尧头很痛，他看着孙清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三跪九叩，额头都磕破了，鲜血流在她的脸上。
文臣女，又贵为皇后，她的身子有多娇弱自不用提。
烈日当空，晒得她两眼发昏。
但她不能停下，青石板路上，血痕拖行了整整一路！
“母后……母后……”
身为人子，如何能够承受亲眼看着母亲受这样的苦难？
皇甫令尧痛苦地抱着头疯狂呼喊，泪水流出爬满了他的脸！
柳拭眉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令尧！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媳妇儿……媳妇儿……我该怎么办？”
皇甫令尧心中悲怆，郁急攻心，竟吐出一口血来！
柳拭眉伏在床头，突然见昏迷不醒的人抱头痛哭，本来就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坐上去，抱住他的头，安抚：“令尧，你回来吧！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我什么都不怕，不管我们遇上什么，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然而没能把她家狗子劝回来，他反而是张口吐出一口血箭！
“令尧！”柳拭眉吓疯了，赶忙给他摸脉。
发现他脉象紊乱，是心绪大乱、气结攻心才有会的那种情况。
可怀中的人却还是在痛苦哭泣，嘴里嚷嚷着：“母后……母后……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柳拭眉也明白了。
他现在正在过的心魔，是他毕生之痛——
不能挽回的孙家及其背后几大家族势力，九族颠覆！
他的心里究竟背负着怎么样沉重的过往？
她的泪水也像断线珍珠一样一颗颗滚落，轻柔地道：“令尧不怕，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
早就知道他那笑嘻嘻的模样下，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伤痛，可直到此时此刻，柳拭眉才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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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再见！
一个月又过去啦！
第1300章 他们之间甜蜜多过于苦痛
唤不回狗子，柳拭眉思来想去，干脆将他放平躺下，打开了针囊。
长短不一的银针一字排开，柳拭眉先是挑选了一根，扎在皇甫令尧的百会穴上。
随后，在他头部开始排列针阵。
“嗡”，结阵成功！
过了一会儿，针阵起了作用，皇甫令尧的情绪似乎稳定下来，虽然人还没有醒，至少不再狂乱，脸上的痛苦也缓和下来。
柳拭眉松了一口气，抚摸着他安静的睡颜，将他的眉毛抚平，道：“令尧，没事了，你醒过来吧！”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心魔阵里经历了什么，但能让他这么痛苦的事，想必不是跟她有关系。
他们之间甜蜜多过于苦痛，不至于引发他变成这样。
见他基本稳定，柳拭眉拧了布巾，给他擦干净了方才吐血弄脏的地方，然后站起来走出房门。
天还没亮，梁家一众站在门外等消息，泱泱一群人。
连张妙蓁都起来了，人就站在门口。
见柳拭眉出来，她赶忙问：“拭眉，王爷情况如何了？”
“暂时稳定下来了，但是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还不确定。”柳拭眉出来就是为了给大家说一声。
她叹了一口气，朝众人道：“令尧会没事的。大家都累了，先去歇息吧。”
一大家子为了他们小夫妻的事，连夜赶过来，还闹到现在，她心里感动得很，却又有些过意不去。
梁巍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那傻小子既然出来了，没有性命之忧就好。剩下的事是他们夫妻俩的事，交给拭眉自己解决！”
至于慕将离……
这种事梁家只能作为柳拭眉的底气，不该直接找慕将离兴师问罪。
能找慕将离的，还是柳拭眉！
一众这才散去。
人群中，梁升朝张妙蓁看了一眼，见她的注意力始终在柳拭眉身上，薄唇微微一抿。
也没说什么，跟着一行人离去。
慕将离将皇甫令尧放出来，从柳拭眉房里出去后，就不见踪迹。
但对梁家人，他都安排妥当，令花奴们给他们安排好了过夜之处。
梁怡是最后一个走的，对柳拭眉说道：“妹妹你也早点歇息，别太操心了。家里这群大老爷们上哪儿都能睡，关键你自己身子得养好！”
柳拭眉点点头：“我知道，九哥放心吧。”
看着众人撤出了篱笆外，方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一下子空下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见张妙蓁目送众人离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妙蓁，你也回去吧。”她伸手按了按张妙蓁的肩膀。
张妙蓁回过神来，对她浅浅一笑，道：“好。”
又安抚道：“你好好照顾敦愚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墨儿过去唤我。”
柳拭眉应了，看着张妙蓁回了隔壁院子。
但她却没有进入房中，而是朝长歌问去：“兄长人呢？”
“许是在药房那边吧。”长歌答道。
柳拭眉道：“墨儿留下照看令尧，我去找兄长说几句话。”
长歌有些担心：“大小姐，这一次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第1301章 平静外表下的愤怒
慕将离做的事，看在梁家人眼里，当然是过分的。
但跟在柳拭眉身边，长歌也很清楚，慕将离对柳拭眉是真的很在乎。
他可能用错了方式，但对柳拭眉也是真心的。
柳拭眉垂下头。
思忖片刻，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先去与他谈谈，这次的事我很生气。”
虽然她看起来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哪怕皇甫令尧被生死阵弄出来那些伤口，她都还能接受。
但，她家狗子遭遇心魔劫，她很心疼。
气也都在心里！
树怕伤皮，人怕伤心！
哪怕明知道慕将离早就对皇甫令尧不满，自从她被从南山寺救回来后，慕将离就动了要带走她的心思。
她也一直保持冷静，试图用最和平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可……
循序渐进是应该的，她也必须用一次严厉的态度，让慕将离清楚自己的立场！
换而言之，到了给慕将离下最后一次猛药的时间了！
来到药房这边，祁阳正在打盹，慕将离则是坐在案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门开的声音，慕将离转头过来。
柳拭眉看了一眼药炉那边打盹的祁阳，先走过去，将滑落的毯子给他盖上。
随后，指了指门外，示意慕将离出去说话。
慕将离看着她率先走出去的身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迟早会来。
柳拭眉站在芍药花丛旁等着他，低头摸了摸盛开的芍药花瓣。
乍一看，心事重重的样子。
慕将离远远看着她的模样，敛眸思索片刻，才举步向前。
“令尧还没有醒，我给他用了针阵，情况暂时稳定了。”柳拭眉回头，先将情况告知。
面色平淡，在夜色下显得有些冷漠。
“嗯。”慕将离应了一声。
压抑自己的心思，不要去想太多。
柳拭眉仰头看着他，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在我这里，哥哥这次做得，算太过了。”
他不让皇甫令尧进谷看她，她愿意慢慢揭开他的心结。
哪怕皇甫令尧意见很大，她心里想的是：只要我坚定不移，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他在一起，暂时先解决哥哥的事，以后有机会说出实情，令尧也会谅解的。
可是，慕将离对皇甫令尧下手，哪怕是出于为她着想的角度，她也是不能原谅的！
慕将离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虽然妹妹语气平淡，但他感受到了她平静外表下的愤怒！
可他不去解释。
柳拭眉继续道：“帝京里熟悉我脾气的人都很清楚，包括梁家的哥哥们，他们都知道、我也给他们都说过！任何人，哪怕只是嘲笑令尧是个傻子，我都会生气！”
“哪怕是对我那么好的九哥，我给他提过醒儿，让他尊重我的未婚夫！”
“对哥哥，我的态度也很明显。我不会和他分开，不想听你的话跟你离开！”
“你阻拦他、不让他见我，出于哥哥对妹妹的爱护，当大舅子的给妹夫一点教训，我能理解、也能接受。”
“但拆散我们，不管是因为误会，还因为生死，我都……”
她眸光沉沉，十分认真地道：“绝不同意！”
第1302章 兄妹第一次分歧
可以说，自从与慕将离认识以来，她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最初是礼貌，后来得知他是哥哥，便是对哥哥的尊重、对哥哥给的关爱的回馈。
她本以为，在自己解毒之前，慕将离全心放在研制解药上面，她还有时间慢慢来说服他。
没想到，竟然会闹这一出！
她吸了一口气，不等慕将离开口，继续道：“你给他设下生死大阵，给他留了生门，只不过是一些考验而已。”
“这一点，我是能理解的。”
“大家都告诉我，令尧需要成长！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不是靠装疯卖傻保护自己就够的，他有妻儿要照顾、要保护。所以，哥哥希望他强大一些，我也认可！”
“但是，你为什么要给他设心魔劫？”
说到这个，柳拭眉的眼眶有些红了。
她家狗子受了伤她当然心疼，但皮肉伤总是会好的。
练武之人不可能不会受伤，想要强大，必须要付出很多汗水，甚至流血！
可是……
将皇甫令尧的心魔勾出来，让他再走一遍当年的痛苦历程——
“哥哥，倘若让你再经历一次失去母亲的痛苦，你愿意吗？”
“设身处地，倘若让我再经历一次失去母亲、失去哥哥的痛苦，我会多么难受？”
“同理，令尧他心底里最大的悔恨、最大的坑洞，被血淋淋的挖出来……”
“哥哥，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吗！”
见她泪水一颗颗掉落，听着她这样痛心的话语，慕将离心里何尝不难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那你是否知晓，我为何要给他设关卡？”
柳拭眉与他对望，道：“你想给他设关卡，让他过五关斩六将，通过你的考验。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你希望他在有生之年，好好保护好你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血亲——也就是我，你的妹妹！”
慕将离默了。
这个妹妹，比他想象的聪明、比他想的要善解人意。
更是，比他想象的更有脾气！
原则以内的事，她可以肆意放任。
一旦触碰她的原则……
“可是哥哥，皇甫令尧他是我的丈夫、是我的爱人！你伤他，难道不是伤我的心吗？”
柳拭眉一声叹息，道：“哥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左边是至亲的哥哥，右边是挚爱的孩子他爹，夹在中间的我，如何才能两全？你可有想过？”
她双眸含泪，语气逐渐沉重，带着质问。
慕将离心里一沉。
刀刮一般的痛楚，让他本来坚定以为自己没有做错的想法，也是动摇了！
他没想过这些问题，想要的，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带她离开这片泥沼！
用他自以为的“对她好”，为她做下这一切。
没管她需不需要，更甚者，不管她的反对意见……
兄妹之间，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分歧！
“你是不是对哥哥失望了？”慕将离眉头紧蹙，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你恨我对他下手？”
也不去解释，他其实没想要皇甫令尧死，只是给他一些惩戒而已。
第1303章 我希望哥哥冷静一段时间
心魔阵，是一个很正常的考验。
文武双全不够，在这诡谲的宫斗风云中，心性更重要！
心魔劫，是最能淬炼心志的试炼！
如果皇甫令尧今日在他这里过不了心魔劫，那将来别人抓住了他的心病，他又当如何？
就好比皇甫令尧装傻的事被揭穿，不就是因为动了他的软肋，他失控了么？
但这些，都没必要解释！
柳拭眉是懂得的，她质问的点，仅仅在于：哥哥你做这些事，总有你的道理，但你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因此，慕将离质问：你是不是恨我了？
柳拭眉静静地看着他，道：“失望不至于，但是我希望哥哥冷静一段时间。”
她吸了一口气，又道：“等解毒之后，我肯定是要跟令尧回帝京的。我不会去药宗，我要留在帝京，陪他一起面对这一切风浪！”
担心他陷入黑洞无法自愈，她又道：“当然，哥哥永远都是我最亲的哥哥，这一点不会改变。只是希望你想通了以后，带着祝福的态度，再来找我。”
解药现在只差临门一脚，大概率不需要再取心头血。
所以，不用等太久，她就要跟皇甫令尧回帝京了！
她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我绝对不会和他分开，在你能接受他之前，我暂时都不想与你交流！
说清楚后，柳拭眉转身。
见她说过这样的话之后，选择了背对自己，慕将离的脑子里是一团乱。
不光是脑子里乱，心口也疼！
他没有想太多，只想护着至亲——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眷恋，也就只有这个妹妹了！
药宗不是他的归宿，柳家不是他的归宿。
如今的他，沧海一粟！
不过是天地之间，最渺小的一个过客！
但，他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他情绪不稳定，不过，没有柳拭眉想象中的会出现暴乱的情绪。
自然是因为他这段时日，经过了这么多人的劝说之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柳拭眉转过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思量许久。
最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又转过头来。
她转过头来，道：“哥哥，我不想失去令尧，可我也不想失去你。”
这句话，算是把慕将离心口的裂缝给缝补了起来。
他凌乱的心思，因为她一个回眸，似乎得到了平稳。
慕将离叹了一口气，道：“你非要认定他么？”
“对！”柳拭眉十分肯定地道：“若非认定，哪怕成了婚，我也不会与他有多少瓜葛，更别提为他生孩子！”
慕将离没再说话。
柳拭眉抿了抿唇，这一次转身，就没有再停下来。
深夜，慕将离看着阵法内的晴朗夜空，久久不动。
柳拭眉回到房中，墨儿站起来，道：“王爷没醒，不过我瞧他是不是做噩梦了，很难受的样子。”
“我来。”柳拭眉走过去，给皇甫令尧切脉。
脉象虽然还有些乱，但是施针是有用的，比她离开之前好些了。
“大小姐，你身子不宜操劳，也早点歇着吧。”墨儿说道。
柳拭眉挥了挥手：“你先去歇下吧。”
她也没有逞强，躺在了外侧，捏着他的手，侧头看着他。
第1304章 媳妇儿你理一下我
虽说皇甫令尧平静下来，但并没能立即挣脱心魔阵。
或者说，他没有从阵中走出来的清明神智，因此他的精神力还被困在阵法内。
从看着孙清三拜九叩重新请了一盏长明灯后，一切的事情就如他已知的发展，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巫蛊被发现后，孙清连同她所出二皇子，一起被打入冷宫；
孙家被暗中查出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诛九族；
孙清被逼死在冷宫，这世间只留下了他一人；
黎信带着粟威回来，为孙家人收尸；
再后来，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危机，皇甫尧决意走上装疯卖傻这样一条路……
这一装，就是七八年，用了长长一段岁月，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赎罪，一直到——
永定十五年，黑暗的天地之间，终于有了一抹亮色！
那一夜的开启，一道不同于他黯淡人生的光彩照进了他的生命，在他的眼前撕开了一道光幕！
柳拭眉宛若天女下凡，神仙姐姐！
“媳妇儿……”
看到了柳拭眉，皇甫令尧终于有了意识，感受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而不是麻木的。
他喊了一声，但她没有回应。
她一路往前走，不快不慢，始终没有回头。
“媳妇儿……媳妇儿……”
皇甫令尧急了，追在她的后面，明明她的步履并不快，但他怎么也追不上。
“媳妇儿，你等等我呀！”
跟着她走过花红柳绿，繁花似锦……
她不回头，却也没有甩开他，皇甫令尧走着走着，忍不住了：“媳妇儿，你不要走了，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呀！”
“你回头看看我！”
“你理一下我，好不好？”
他心里充满了恐慌，生怕一个眨眼她不见了，他将会重新掉进那个不见天日的坑洞里！
在皇甫令尧坚持不懈的追逐下，走在前面的那道身影当真停留下来，却依然没有回头，而是问：“你媳妇儿是谁？”
皇甫令尧一怔，想也不想答道：“柳拭眉！我媳妇儿是柳拭眉！”
她又问：“柳拭眉是谁？”
他有些发愣：“柳拭眉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是柳拭眉！她不是谁，她是我的女人！”
说完这似乎绕口令似的话，他倒是神智清明了起来——
“对！柳拭眉！我媳妇儿，她还在等我，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得回去！”
“慕将离那个王八蛋，等我出了这个心魔阵，我要跟他开生死局、决斗！”
随着他灵台清明，眼前的花团锦簇犹如潮水褪去，他终于看见了阵眼！
皇甫令尧心中一喜，撕开了那个阵眼……
柳拭眉守着自家狗子，本想多撑一会儿等他醒来的，但终究没能撑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忽然，身边的男人大喊一声：“媳妇儿！”
她立即清醒过来，握住他的手，道：“令尧，我在。”
手心的大掌忽然反手过来，包裹住她的小手，皇甫令尧终于睁开了眼睛。
柳拭眉欣喜若狂，在他的眼神还没有恢复神采的时候，陡然凑过去，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笑道：“令尧，你醒了！”
狂喜！
第1305章 傻狗，我是心疼你呀
刚刚醒来就获得了自家媳妇儿热情的一个吻，皇甫令尧立即化身二哈，一把抱住她。
哪怕身上的伤口拉疼了，他也完全无感似的。
“媳妇儿……我想死你了……”
一边呢喃，一边在她脸上糊口水！
没多会儿，柳拭眉被他糊了一脸的潮湿，舌头也发麻了。
她气喘吁吁地控诉：“你轻点儿不行吗！”
皇甫令尧紧紧地抱着她，果断吐出：“不行，轻不了！”
“你抱疼我了。”柳拭眉放软了声音。
娇滴滴的媳妇儿不常见，刚刚还坚决说“不行”的傻二哈，立即打脸啪啪啪！
他放松了自己的怀抱，轻声问：“哪儿疼？你上次取心头血的伤，还疼吗？”
烛光下，柳拭眉盯着他精致的五官，朱唇一抿，道：“我心疼！”
“真的是那个伤还没好？”皇甫令尧急了，赶忙坐起来。
力道太猛，身上的伤被拉扯到，他“嘶”地倒抽了一口气。
柳拭眉也跟着坐起来。
但还没坐稳，又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倒了，她家狗子紧张兮兮地道：“媳妇儿，都这么几天过去了，你还没好？刀口到底有多深呀？”
“……”柳拭眉一片无语。
下一瞬，衣裳被他解开了！
她瞪大眼睛，伸手揪住自己的衣襟，道：“你干嘛呢？”
皇甫令尧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强势，将她的手拿开，道：“给我看看伤口恢复了没有，不然怎么现在还会心疼呢？”
柳拭眉无奈地笑了。
捉住他的手不放，她叹了一口气，道：“傻狗，我是心疼你呀！”
“什么？”皇甫令尧一顿，脑子像是卡住了。
她说的算是甜言蜜语吧？
甜得前缀带了个“傻狗”，他丝毫不觉！
柳拭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拇指指腹滑过他脸颊上划破了口子的地方，道：“都是因为我，哥哥才会给你设生死阵的考验，让你被心魔阵所困。”
她郑重其事地道：“令尧，对不起！”
她心里懊悔。
两难局面，为了照顾哥哥的情绪，让他吃了苦头。
“胡说什么呢？”
斥了她一句，皇甫令尧又顿住。
说到这份上，他哪儿还不能理解她说的“心疼”不是伤口疼，而是心疼他吃了苦头？
他眸色发亮，眼神黏腻起来，声音也越发温柔：“我这不是没事吗？若连这么一点困难都搞定不了，那我凭什么说保护你一辈子呢？”
柳拭眉与他对视，不说话。
他继续道：“媳妇儿，以后呀，你不要凡事都站在我面前了。我来保护你、保护你们娘儿俩，好不好？”
“好。”柳拭眉缓缓笑开。
他昏迷之时她还想，等他醒过来，她要问问他在心魔阵里遇上了什么。
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问了。
她娇软地道：“令尧，你亲我一下。”
皇甫令尧心里一乐。
以前都是他死赖着要亲，现在她主动要亲了！
他当然是迫不及待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问：“够不够？”
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配上这精致绝伦的眉目，太叫人心动了！
柳拭眉笑开，道：“你快躺下。”
皇甫令尧正要躺下，却又忽然想到一件事，道：“媳妇儿，这一次你不要拦我，我要给慕将离下战书，一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