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6章 到底是谁在可劲儿地造作
柳拭眉一怔。
他没躺下，她倒是坐起来了，面色一整，道：“什么叫一决生死？”
皇甫令尧咬牙切齿，道：“那厮蓄意将我们俩分开，从他将你扣着不让我见，我们俩之间多年来的交情就玩完了！再之后这一件件、一桩桩……”
他神情严肃地道：“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慕将离此举，不就相当于夺妻？我要是将这事儿忍了，我还配做你的男人吗？”
柳拭眉：“……”
本来他说得这么郑重其事、杀气凛冽，她应该很紧张的。
但看着他精致的面容一本正经的样子，那道小伤疤没有损害他的颜值，反而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伤痕美！
她竟然噗呲笑出声来！
皇甫令尧顿时一脸不满：“媳妇儿，你笑什么呀？”
这家伙脸上充满埋怨、委屈巴巴的时候，又是那个奶萌二狗子了。
柳拭眉眸中带着笑意，凑上去在他气鼓鼓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伸长手臂抱住了他的腰，笑道：“难道不跟我哥哥决战，你就不算我男人了吗？”
皇甫令尧完全没发现她称呼上的转变，蹙眉道：“你还要护着他？”
他心里着急，根本不让她有答话的机会，双眸冷厉，一句又一句往外迸：“柳拭眉！虽说你承受了他的恩情，但你住在这里与他相处久了，是不是对他产生什么感情了？所以你帮着他说话？”
“你怕决战中我把他给打死了，所以不想让我和他决斗，是不是？”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非要宰了他不可！”
“柳拭眉，你如果拦着我、护着他，我们就……我们就……”
说了一路，戾气很重。
看来柳拭眉眼里却是奶凶奶凶的，还突然卡壳了！
“就什么？”她挑眉，歪着头反问：“我对他产生感情了，我们就一刀两断？还是你把我也给宰了？”
皇甫令尧说不出口，自然也听不得这种话，当即咬住她的嘴，骂了一句：“胡扯！”
被咬疼了，柳拭眉捂了捂嘴，斜睨了他一眼，道：“不然呢？”
“不然……不然……”皇甫令尧坑坑巴巴了半天，终究没说得出任何狠话来。
没办法，谁叫他爱惨了她，在她面前，就是这么卑微！
他只能又用上了撒泼卖萌的那一套，换上回来被遗弃的小奶狗的那一副面孔，可怜兮兮地道：“媳妇儿你不爱我了，你的魂儿被慕将离勾走了！你就欺负我，仗着我舍不得你，可劲儿地造作！”
柳拭眉震惊！
造作？
还是第一次有人把这个词往她身上安啊！
她不禁来了兴致：“我怎么造作了？”
“你……”皇甫令尧小词儿一套一套的：“你知道我离不开你，所以你想跟谁亲近就跟谁亲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
柳拭眉没给他说完，直接问：“你想让我怎么表现，才叫不造作？”
皇甫令尧一怔，吐出放在心里很久的想法：“和他决裂！你欠他的，都算在我头上，我来还！以后，你不准跟他往来了！”
本以为他这么强势说出来，她会生气。
孰料，柳拭眉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得不能自已。
她软倒在他怀里，轻声一叹，道：“他是我哥哥啊！”
第1307章 皇甫令尧，我太稀罕你了
这一次，皇甫令尧还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话语上的改变，恨恨地道：“什么鬼哥哥！你的哥哥已经够多了，梁家有九哥呢！差他这一个？”
尽管嘴上都是抱怨，但她往自己怀里挤，他是一点儿也不拒绝，顺手将她搂住。
柳拭眉无奈叹息，低声道：“慕将离是我哥哥……他原该姓柳啊。”
先前被她一口一个“当做亲哥”给说服，皇甫令尧心里扎根的想法一直都是：她把慕将离当义兄，很亲的那种！
所以不管她说几百次“他是我哥哥”，他都不会往“血亲”这方面想。
只有这时候，柳拭眉说：他姓柳！
皇甫令尧浑身一僵，整个人是震惊的。
他握住她的双肩，低头问：“姓柳？”
这时候他终于想到了在生死阵里的猜测：“他真的是柳行云？”
不等她回答，他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道：“我是猪脑子啊？”
来万蝶谷之前，就已经怀疑了这一层身份；进入生死阵之后，他有了七八成把握，几乎肯定慕将离就是柳行云；但是出了心魔阵之后，那些记忆仿佛就被洗空了似的，完全没印象！
大概是心魔阵消耗了他的太多精神，醒来后很多事都会遗忘了！
现在柳拭眉这一个提醒，他全想起来，面色严肃地问：“媳妇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嘿嘿……”柳拭眉笑得心下灿灿。
怕他生气，说出口的答案不怎么有底气，弱弱地道：“我们俩成亲那天吧。”
那时候没有实锤，但也算知道了。
皇甫令尧果然瞪大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似乎每一根睫毛都在控诉对她的不满！
“好哇柳拭眉，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把我蒙在鼓里！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你是不是就完全没想过要告诉我？”
丢下这番斥责的话，他拧眉，又道：“不对，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耍我很好玩？”
柳拭眉歪了歪头。
本来气势有点弱的，但见他敢语气这么凶，她绷起脸来，道：“皇甫令尧，我这最多瞒着你还不到三个月，还给了你不少提示，是你自己领悟不出来的！”
说着，她眉峰一横，阴测测地道：“别忘了，你先前装傻骗我团团转、成天在我这里讨便宜，差不多十个月！”
皇甫令尧：“……”
绝杀！
一报还一报！
他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摸了摸鼻子，道：“那扯平了。”
心里极度不满，但有什么法子呢？
柳拭眉问：“令尧，你不怪我了吗？”
要知道，他骗她的事，她可是好好地给了他一个教训呢！
皇甫令尧瞪她，道：“怪你？然后我学你那套，惩罚你不见你？”
那惩罚的是谁？难道不是他自个儿吗？
柳拭眉噗呲笑了，伸长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挂在他身上，笑嘻嘻地道：“皇甫令尧，我太稀罕你了！”
情话谁不爱听？
皇甫令尧哪儿还能绷得住脸，笑花无法控制地在脸上绽放，搂住她的腰，发狠地亲了她一下，道：“不够！等孩子生下来，床、上、还！”
柳拭眉：“……”
因为瞒着他哥哥的事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喝了不少醋，要肉偿？
第1308章 在媳妇儿面前要什么出息
次日一早。
慕将离的脸是黑漆漆的。
说到做到，柳拭眉没与他说话，开启了冷战模式，对他视而不见。
皇甫令尧身上虽说受了点儿伤，但不影响行动。
他始终粘在她身边，上哪儿跟哪儿，简直就跟谁家养的二哈似的！
关键是，这条二哈还不时地给慕将离挑衅的目光——秉承着干不掉你，也要膈应你的原则，必须得挑衅！
傻二哈他得意呀！
昨晚心里不得劲儿，但在软绵绵、娇滴滴的媳妇儿的温柔攻势下，终究是被哄好了。
可心里终究还有点膈应！
而今日起来后，发现柳拭眉对慕将离态度冷淡，丝毫不像以前那样有着妹妹对哥哥的亲昵了。
被柳拭眉惩治过的傻狗子，立即明白过来：慕将离给他下生死阵的事，惹恼了柳拭眉，柳拭眉用这一招对付慕将离呢！
他能不嘚瑟吗？
“风水轮流转啊！”
哪怕再不服自己喝了几百缸醋之后，才发现喝的假醋，心里呕得不行。
但看见慕将离这副样子——
心理平衡了！
慕将离没有理会他，对于柳拭眉给自己的冷脸，他也受着。
其他人都瞧出来了不对劲之处，梁怡嘴快地问：“妹妹，你与药君闹翻了？”
柳拭眉淡淡地道：“没有。”
确实没有闹翻。
她只是让慕将离自己冷静冷静，好好想清楚，接纳这个妹夫就留得住妹妹。
反之，妹妹就疏远了！
“那这是……”梁怡指了指慕将离那边。
舒雨桐在一旁，也是很好奇：“师父，师丈这么嘚瑟，真的不会挨打吗？”
皇甫令尧当然听见了，嘿嘿笑道：“小水桶你这就不懂了！只要我媳妇儿不让他打我，他就不敢打！”
昨夜还没发觉，但今早傻二哈发现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慕将离对柳拭眉小心翼翼的态度，像极了被揭穿马甲后的自己！
换位感受一下，他完全能理解慕将离此时是如何的酸爽！
哎呀呀，他心里太快乐了！
“装逼遭雷劈的，师丈！”舒雨桐不客气地丢出一句。
皇甫令尧却一点儿也不介意，笑道：“怕什么，天塌下来我有媳妇儿呢！”
这一句，换来了梁家众人的注目。
梁升言辞如箭：“你还想靠着拭眉给你挡在前面？”
皇甫令尧：“……”
得，嘚瑟过头了，应了小水桶说的“装逼遭雷劈”！
他赶忙表态：“不不不，天塌下来我给顶着，媳妇儿只管喝茶看戏就行！”
“出息！”梁怡哈哈大笑。
皇甫令尧唇一撇，嘀咕道：“在媳妇儿面前要什么出息？出息能有媳妇儿香吗？”
柳拭眉：“……”
一群人，有说有笑。
梁家一众来万蝶谷是黎信搬来的救兵，用过早膳之后，便都回帝京了。
因为确定慕将离不会将柳拭眉偷偷带走，梁怡也跟着一起回帝京，顺便把舒雨桐也给带走。
柳拭眉站在院子门口目送他们下山，皇甫令尧牵着她的手。
两人站在妖娆的芍药花从旁，神仙颜值搭配五月花神，美好如画卷。
直到人都走远了，皇甫令尧温声道：“媳妇儿，回去歇着吧。”
柳拭眉道：“去药房，看看解药成了没。”
两人转身，却见隔着竹篱笆的那边屋舍，梁升站在廊檐下。
第1309章 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
八卦是人的天性，察觉有好戏看了，还是榆木脑袋的七舅，更具戏剧性！
皇甫令尧立即拉着柳拭眉，唇角勾着坏笑，小声道：“咱们听听？”
柳拭眉也有些好奇。
当初把张妙蓁气哭的事，她不知道过程，很想知道七舅会落什么火葬场！
不愧是情投意合的夫妻，两人一拍即合，找了石阶上，坐在花丛上隐藏了自己的身形，侧耳听着那边院子里的对话。
虽然声音不大，但听得也是八九不离十。
许是前面怜芷说的话不顶用，张妙蓁终于吭声了，道：“梁小将军，请回吧。”
她没有出来，隔着门在屋里说话，但声音稳稳地传递出来，并不空旷。
想来她并非在屋内，而是——
梁升从声音传出的位置，看着门上的影子，知晓张妙蓁是背靠门板上与自己隔门对话的。
他垂下眼睑，道：“梁某自知有错，却不知应当如何弥补，请张小姐指点一二。”
“你觉得心里愧疚难安，所以希望我给你一个痛快？”张妙蓁笑得无奈，道：“如果你是因为知晓我曾……而产生的愧疚，完全没有必要去做什么。”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干干净净，却也——十分利落。
“你不欠我什么，哪怕我对你有过……有过仰慕，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听到这话，柳拭眉是惊讶的，与自家狗子对望一眼。
张妙蓁这算是表白心迹？
但“有过”二字，说明她已经收心了！
让柳拭眉更加诧异的是：张妙蓁竟然能领悟“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这一层？
皇甫令尧是满脸的幸灾乐祸——梁升在指点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一针见血，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可不就一塌糊涂了么？
唉，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一物降一物，你尽管嘚瑟，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你的克星！
又听得梁升说道：“梁某并非是这个意思，只不过……”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呢？”张妙蓁的声音比方才大了一些，不让梁升继续说下去。
她有些激动：“梁小将军，你这样做人可就不厚道了。所做之事，甚至令妙蓁不齿！”
“你对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喜慕，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你再来对我纠缠不舍。你扪心自问，是出于对我的利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梁升怔住。
“梁升啊梁升……”
她苦笑，叹了一口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向工于心计，所思所行，多半都是为了梁家的利益考虑。但……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不管我是否嫁为梁家妇，都不会与拭眉断交。倘若日后梁家在朝堂上有需要帮助的，张家也不会推辞！”
这样的话，对于张妙蓁来说，已经算是她能说出口的最过分的话了。
被这样一番言论打过来，梁升从头到尾都是愣头愣脑的。
蹙眉寻思了许久，终于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是因为上一次的言辞莽撞，我才拒绝与梁家结亲的意向！
第1310章 七舅舅要吃爱情的苦了
她想要的不是联姻，而是两情相悦？
因此，除非他对她也有倾慕，否则联姻是不可能的！
可两情相悦……
说来不过四个字，实际上却是这世上最为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他在心里叹息，道：“张小姐，纵梁某自诩也算文武双全，但情爱之事……从未细思，你莫要恼在心头，允我一些时间，可好？”
从梁升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令柳拭眉和皇甫令尧都很惊讶。
两人对望一眼，柳拭眉瞪大了眼睛，轻声道：“七舅舅莫不是……开窍了？”
他让张妙蓁给他一些时间，思考情爱的事？
这是知道要追了？
皇甫令尧薄唇一撇，道：“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我瞧着啊，还远着呢！”
“要不，你帮七舅舅一把？”柳拭眉不是不想自己出手，只是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她毕竟是个姑娘家，男人跟男人之间大概能说得更清楚明白一些。
皇甫令尧一愣，脸色垮了起来：“媳妇儿啊，这种事要靠本能，七舅天生没长这种脑子？”
“本能？”柳拭眉唇角一勾，歪着头看向他，笑问：“你是想说，你喜欢我，全靠本能？靠的男性本能，还是别的什么？”
“哪一种，结果不都是我爱你爱得难以自拔？”皇甫令尧理直气壮地承认了：“冥冥之中，本能吸引着我朝你靠近！”
说到此节，他捏了捏她的手。
光是拉手不过瘾，又伸手将她搂住，才道：“媳妇儿你也别太操心他们俩了，我看啊，可能会周折一些，但他们俩还是有戏！”
“怎么说？”柳拭眉挑眉问。
皇甫令尧下巴一指，道：“七舅主动了，张喵喵本身喜欢七舅，这岂非是迟早的事？”
柳拭眉恍然：“说的也是。”
梁升当局者迷，或许还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去找张妙蓁。
但旁观者清啊，可不就是她家狗子刚才说的——本能！
他大概还没开窍，但有一就有二、有来就有往，擦出火花不是迟早的事儿么？
“只不过……七舅这次啊，怕是要狠狠摔一跤，才能抱得美人归哦！”皇甫令尧嘿嘿笑道。
柳拭眉唇角一抽：“七舅舅要吃爱情的苦了，你很得意？”
皇甫令尧一点儿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对，道：“我不是得意，就是……突然看别人去走我走过的路，看着挺过瘾的！”
“你走过的路？”柳拭眉凉凉地道：“我好像都没让你品尝苦味呢，要不……试试？”
“不不不！”傻二哈这才惊觉媳妇儿的话里有坑！
他连忙讨好地道：“我已经够苦了，媳妇儿，你不要折磨我！”
低头却见柳拭眉美眸里都是笑意，根本就没有当真，而是故意说话吓她的！
他顿时气恼起来，语带幽怨地道：“你就不能让我有好日子过么？成天戏弄我！”
柳拭眉笑了，道：“对呀，我就是戏弄你，那你怎么办？”
说来说去，知道了他心底里的黑洞能把他困在心魔阵里，她哪里舍得让他再多吃苦头？
第1311章 你这样，令我很困扰
她要给他更多的爱，弥补不了他失去母亲的那种空洞，但她可以多生一两个孩子，让他有更多的血肉之亲！
皇甫令尧：“……”
不能骂不能打，说也不能说，那就只有……
“我咬你！”
柳拭眉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捧住脸，狠狠地封住了呼吸！
这边滚落花丛里没羞没臊的两人，也没有心力去管别人家的事了。
而另一边，张妙蓁听了梁升的话，十分讶异。
怜芷站在她面前，也是一脸吃惊地看着她，用嘴型问：“他是什么意思？”
允他一些时间？
干什么？
让他明白什么是情爱？
张妙蓁看着怜芷，叹了一口气，张口道：“虽说别人不知，但梁小将军心有所属，我又何尝不知？”
“拭眉说的对，若一个人真心喜欢你，他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去靠近，哪怕极力掩饰，感情也是无法隐藏的。”
“我早已知晓，你并不喜欢我，又何必呢？”
若说她做错了，不该尝试这一遭，她倒也不会这么想。
很多事，试过了之后，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不会抱憾终生。
放下执念。
面对这样坚持的张妙蓁，梁升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去说服她。
但心里有种感觉，若他不做点什么，以后可能会后悔！
因此，他不能把话说绝了，而是道：“如此可好？你我不说联姻，你也不必对我避而不见。”
他铁直，但智商在。
直觉想回到两人关系进一步的先前，那样的状态令他舒适。
然而，有些事往往如此。
错过了花期，还可以等明年。
错过了良人，极可能错过一辈子！
张妙蓁答道：“我并没有与你避而不见，仅仅是除了点头之交，已经没有更合适你我的关系的了。”
点头之交！
她要回到最初的那种样子，她不曾往前走，也不曾被迫退离！
梁升忽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这种陌生的感觉，非要强硬说有，似乎也有过？
三年前杜若离开帝京的时候，他有过这样的感觉。
先前听说杜若许婚太子的时候，也有过。
但——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想过要做出什么努力去改变什么，现在他却想要改变，想要将内心的空洞填满！
柳拭眉说：爱是占有、爱是嫉妒、爱也可能是成全。
对杜若，他以为自己是成全。
但仔细去深究，他真的是那种人吗？
从小到大，真想要什么他会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东西属于别人？
门内传来张妙蓁的话语：“梁小将军，你请回吧。你这样，令我很困扰。”
逐客令！
梁升心里不舒服，有点堵。
但他也不是皇甫令尧那种死皮赖脸的人，自然做不出耍赖打滚的事儿来，只能道：“在下先告辞，待拭眉解毒，会来接你们一道回帝京。”
他转身走出了院子，在花丛旁站了一会儿，才迈步离去。
屋内，怜芷悄悄从窗户看了出去，然后道：“小姐，梁小将军已经走了。”
张妙蓁依旧靠在门背上，垂着头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怜芷撇嘴，道：“要我说，小姐你何不接受联姻，成亲以后，感情总是可以培养的？”
第1312章 我如今心定了，你急什么
张妙蓁朝她看了一眼，道：“你面前有一座山，不去攀登它，那么你永远只能仰望！”
说完了这样一句高深莫测的话，之后才回答怜芷的问题：“我觉得，我受不了这种永远仰望的感觉！”
她虽然性子绵软，却还是渴望两情相悦的婚姻，希望得到心悦之人的爱！
怜芷恍然：“也对！”
倘若梁升没有觉醒感情，他很可能会一辈子对自己的妻子忠诚、敬重。
但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生活里——
倘若互相没有感情相敬如宾也便罢，偏偏张妙蓁是喜欢梁升的。
长久的仰望、会心生绝望、甚至因爱而恨，未必是好事！
怜芷又问：“我瞧着，他好像对小姐有几分在意了？”
“不够。”张妙蓁终于离开了门板，走进来坐下。
她坐在长凳上，朝怜芷看了一眼，道：“我如今心定了，你急什么？”
幽幽叹息，又道：“他若愿意喜欢我，只要他踏出这一步，我断然不会还要什么矜持。但这一步他若是走不出来，证明这辈子都是没可能的，我理应清楚自己的位置！这是我最后一点倔强，留给自己的尊严。”
见她神情严肃，显然心里自有她的主意，怜芷也不说什么了，干脆转移话题：“也不知道，敦愚王妃这一次的解药，是不是能成功了？”
“不管能不能，我相信拭眉一定会好的！”张妙蓁抿唇，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春衫，忽而一笑，道：“说真的，离开这四季如春的地方，一出去就是雪花纷飞，我怕是有点不习惯啊！”
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也是想念帝京的一切了。
见她没有因为梁升而黯然，怜芷也放心了些。
腊月初十，最后一批解药制出，开始了最后一波试验。
解药临门一脚，皇甫令尧在这个时候是打死也不会离开万蝶谷的。
既然从柳拭眉这里确定了慕将离就是柳行云，那是他真真正正的大舅子，他心里纵然有再多埋怨，也不能跟慕将离对着干。
不能对着干也便罢了，碰见了还不得不敬他三分，这就很尴尬了！
柳拭眉与慕将离同在药房里，但她的态度十分冷淡，没有了先前对哥哥的亲昵。
这么明显的态度，傻二哈当然是最快发现的！
他心里暗爽，但最多也只敢给慕将离一些眼神上的鄙视、挑衅！
皇甫令尧在心里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哼，等着瞧！有种你一辈子打光棍！”
等待小老鼠的实验结果的时候，柳拭眉还是需要休养。
刚刚下了一个针阵，封住毒性流窜，但也相当于经历了一场毒发，她的脸色白如雪。
“媳妇儿，你要不睡一觉？”皇甫令尧看得心疼死了，坐在床边捏着她的手，不时摸一摸她的额头。
柳拭眉摇头，道：“不用，你陪我说说话，一会儿就过去了。”
止疼针阵的作用还是有的，还需要稍等片刻。
“好，你想说什么，我们就说什么？”本就对柳拭眉百求百应的二哈，现在更是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柳拭眉缓过了一阵疼，朝他看去，道：“你刚醒来的时候，我没有问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在心魔阵里出不来，到底是为什么了吗？”
皇甫令尧一愣。
第1313章 我不是你的心魔
他心里盘算着：“我被困在心魔阵里出不来，却不是因为我媳妇儿，而是因为母后！这样的事，告诉媳妇儿，她会不会觉得她在我心里没有母后重要吗？”
这么一想，耽误了点时间。
柳拭眉见他不吭声，睁大了眼睛，扬声问：“不能说？”
一双美眸里带着控诉，最见不得她不开心的皇甫令尧，哪儿还有不能说的？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子，道：“心魔一开始给我设的考验，是你。我可以在里面，与你长相厮守、退居田园、安宁和乐地过一辈子。”
“你如果沉溺其中，就出不来了？”柳拭眉不懂阵法，饶是她自己学了九九摄魂针阵，对于那种玄幻的阵法这种东西，也是自己不理解的领域。
“对。这一点必须承认。”皇甫令尧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道：“你哥哥没想杀我，下手不算狠。如果他真的想杀我，就算他是你哥哥，我也不会放过他！”
柳拭眉撇嘴不说话。
如果慕将离真的杀了皇甫令尧，这兄妹也没得做了！
皇甫令尧又道：“只要我保持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的阵就困不住了。我一看就知道幻境中的你是假的，当然不会上当。”
他继续道：“心魔阵意识到了这点，又给我换了一个套路，让我杀了幻境中的你就能出来。”
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眸定定地看着自己，眼里除了他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他心中一动，又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亲，笑问：“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杀了幻境中的你了？”
“你不会。”柳拭眉很肯定地道。
哪怕他骨子里戾气挺重，但她还是相信，哪怕是明知道是假的，对方只要是她的样子，保证他下不了手！
皇甫令尧叹笑一声，道：“媳妇儿果然了解我！我要真的下手了，这个心魔啊，这辈子就跟着我，甩不掉了！”
杀了心爱的女人，哪怕是在幻境中，也会是一辈子都挥散不去的噩梦！
“那证明，我不是你的心魔。”柳拭眉又问：“把你困住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她更怕的是，自己就是他的心魔！
毕竟，他心里的那个黑洞，曾经揭开过一次，差点把她给吞了。
而后，她被粟弥音下毒的事，还有甘露露把她掳走的事，两件事也让他彻底失去理智，不惜自爆马甲。
可见她的存在对他来说是危险的，那种事，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皇甫令尧低头瞧了她一眼，没有说出来。
见他犹豫，柳拭眉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不想说就算了。让你这么难过的事，你还是不要去回忆好了。”
能把他困住，若非黎信去把梁家人叫来，这么多人逼迫之下，慕将离不得不将他放出来，他指不定真的会被困死在生死阵里！
出来后，他却还是不能清醒，依旧沉浸在噩梦之中，由此得知：那件事一定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往！
“不是不想说。”皇甫令尧垂眸没与她对视，而是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低声道：“只是不想你担心。”
柳拭眉正要说“那你别说了”，他却又下定了决心，道：“在心魔阵里，我回到了母后没有出事之前……”
第1314章 你这样煽情，弄我很丢脸了
“啊。”柳拭眉发出一个轻轻的感慨。
不得不说，对任何人来说，这绝对是最可怕的考验！
每一个人，都有后悔万分的过去、想要回去改变一切重新来过的过去。
所以每一个人，都想拥有紫霞仙子的月光宝盒！
她问：“你留在里面，成功改变了吗？”
因为改变了，就可能永远留在里面！
他的意识留在心魔阵里醒不来，但事实上，现实还是无比残酷的现实。
现实中的他，会死！
“没有。”皇甫令尧露出哀戚的表情来，哪怕他极力不想将这一面让柳拭眉知晓，依然无法控制自己。
看着他眼里的痛苦，柳拭眉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轻声道：“你把头低下来。”
皇甫令尧不解，但很顺她的意思照做。
他的脸凑近了，柳拭眉轻轻抬起头来，在他的眼角特别温柔地亲了一下，道：“令尧，不管你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失去了什么，未来的数十年里，你有我。你所失去的一切，我来给你填补！”
她的脸色是这样苍白，然而话语却又是这样轻柔！
充满了爱意！
想起那些血腥过往，皇甫令尧没有哭，但听到她说这样温情的话，他的眼角却是湿润了！
他用手指擦了擦眼角，抱怨地道：“媳妇儿，虽然你说的话我爱听，但你这样煽情，弄我很丢脸了！”
柳拭眉淡淡地笑了笑，道：“那我以后不说了？”
“不要！”皇甫令尧连忙拒绝，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眼眶是红的，唇上又带着笑意：“媳妇儿，我们不光是未来的数十年里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你相信有下辈子？”柳拭眉很想说：我作为一个接受过科学教育的人，不该信这个。
但，想到自己能够来到这里就是玄幻了，她没资格这么说！
皇甫令尧一本正经地道：“不管有没有，我们都这么去相信，或许本来没有的，却因为我们诚意动天，就有了呢？”
柳拭眉因他的话笑出声来，看着他精致的眉眼，心里感慨：我家狗子怎么长成这样？完全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嘴上又问：“你几乎不曾给我讲过你母后的事，你愿意的话，现在说说？”
那些，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往，是他一直在她面前隐藏的伤疤。
在心爱之人面前，谁都只想展露自己最好的一面，将丑陋的疮痍隐匿。
但也正因为面对的是心爱之人，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才愿意向对方展露！
皇甫令尧迟疑了片刻，道：“那都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如果你想知道，我就都告诉你好了。但你得保证，不能因为这些事激动、难过！”
“嗯。”这个时候，他还顾忌着她的心情，柳拭眉如何不感动？
皇甫令尧便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给她简单讲了一遍，也就是张妙蓁说的那些，又比张妙蓁说的要仔细一些。
因为是他亲身经历的，给听故事的人的感触也更深一些！
皇甫令尧懊恼到了极点：“我在心魔阵里，拼命想要阻止那件事发生，竟然忘记了去查到底是谁下的手！”
（第1314章，狗子和妹妹许了下辈子和下下辈子，是不是很浪漫？）
第1315章 一系列问题
柳拭眉对自家狗子极为宽容，安抚地道：“关己则乱，在那等境况下，换了我也很难想到这些吧？”
“我媳妇儿总是那么冷静理智，换了你，肯定做得比我好。”皇甫令尧满脸都是后悔。
为何在那时候，他完全忘记了：那是幻境！无力改变现实，却可以通过一些细节，找到揪出罪魁祸首的致命线索？
柳拭眉噘嘴，道：“那是因为，这你的心魔，却不是我的心魔呀！”
换了是她很介意的事，冷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她轻轻一叹，又问：“那你什么事都没发现吗？”
“最多知道，当年父皇可能有意立我为储，有人揣摩圣意，提前对孙家下手了而已。”
皇甫令尧的回答近乎于自暴自弃：“可这些能信吗？毕竟是幻境，幻境是从我心里幻想的世界产生的，说来说去，我看见的都是我已知的！”
“也对。”柳拭眉蹙眉道：“你所关注的，也都是你已知的。”
皇甫令尧又想到了自己来万蝶谷之前的事，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柳拭眉呢。
他便又把关于菊儿、李公公，还有南山寺的事一一告知。
对于菊儿和李公公，柳拭眉都是意料之中，至于南山寺，柳拭眉是吃惊的！
“那岂不是有了线索，可以挖出杜弓的背景了？”
她问完了之后，转而又自己否了：“这事情交给了朝廷，办事能有效率吗？”
皇甫令尧瞧了她一眼，笑了，道：“媳妇儿，你这话和我说说就算了，可真不能出去说。”
柳拭眉：“……”
她斜了他一眼，道：“南山寺的和尚，会不会被灭口？”
“假设那一日把甘露露劫走的人是杜弓，那他们又会藏身何处？”
“你师父说的那几个，甘露露每年都会离开雁行山所去的地方，都有什么关联？”
“甘露露委身跟了你师父，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动静，为何现在放弃自己的身份这么容易？”
“甘露露说的是很心疼女儿，为了女儿不惜把自己披了十几年的马甲给撕了。但却连女儿最后一面也不曾去见！这又是为什么？”
一系列问题，皇甫令尧一脸生无可恋，道：“突然发觉，我这么多年活得简直像个废物！”
柳拭眉感慨地道：“曲皇后一直盯着你，你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转念一想，皇甫令尧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另一个问题，瞬间瞪大了双眼，道：“媳妇儿，老慕既然是你哥哥，那么……咱们以前追查了那么久的文贵武强的事，是不是也有答案了？”
“对啊。”柳拭眉一拍自己的脑门，道：“我怎么完全没想过要问他！而且……”
她与他对视，道：“他既然是当事人，是不是当时谁害死的他，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呢？”
这么想，她恨不能立即去见慕将离问个真切：“令尧，我们去找哥哥问一下吧！”
皇甫令尧没有扶她起来，而是幽幽地看着她，道：“你不是说要跟他冷战一段时间的吗？这么快就投降了？”
柳拭眉：“……”
可这件事总该问，不是么？
她果断决定：“问完了继续冷战！”
皇甫令尧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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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6章 闺女也别想超越媳妇儿
说是要立即去见慕将离，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皇甫令尧也不可能为了这种并不急于一时的事，让柳拭眉拖着这样不舒服的身子过去见慕将离。
“媳妇儿，等你身上不疼了，咱们再去。”
对媳妇儿说话温温柔柔，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对着肚子，他说话声强势又冷硬了一些：“不管是小子还是闺女，总之，给老子乖乖的，少折腾你娘！否则，等你见天儿后，看老子不揍死你！”
凶是有点儿，但对至亲至爱，他只能算奶凶！
柳拭眉听得哭笑不得，道：“现在你倒是凶，生下来是个闺女，你还舍得骂不？”
想想他虽然总跟舒雨桐争风吃醋，但实际上对小姑娘还是挺宠的。
如果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应该会更爱吧？
但她没想到，皇甫令尧脱口而出：“那得分什么情况！”
“怎么个分法？”柳拭眉好奇地问。
皇甫令尧振振有词地道：“所有人，分为两类的话，一类是我媳妇儿，一类是其他人！”
“这其他人呢，分为自己人、和外人，两种！”
“自己人就不分了，都一样。至于外人嘛，就分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仇人两种！”
柳拭眉扬眉，道：“我怎么听着你这分法，一半一半的？”
关键是，逻辑清晰到近乎冷漠。
“不！”她家狗子眨了眨长睫毛，笑道：“我媳妇儿排第一位，占据最大的位置，其他任何人都得靠后！所以，将来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在跟我媳妇儿不冲突的时候，可以宠着！”
他凑过来，在她笑意盈盈的脸上亲了一口，指了指她的肚子，又道：“如果他……跟你冲突，那肯定得骂！总不至于是个小姑娘，就可以爬到我媳妇儿头上去了吧？”
柳拭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哪一个女人不喜欢听这样的好听话？
更何况，她家狗子这么说，多半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把媳妇儿哄得开开心心的，皇甫令尧又哄她先睡一觉。
等睡醒了之后，止痛针阵有效果了，柳拭眉的痛苦也就缓和过来。
醒来就道：“我想走走，透透气。”
走走是不大可能的，但透透气可以，媳妇儿一声令下，皇甫令尧自然是立即把她给抱了出来。
张妙蓁正在院子里，见她出来忙问：“拭眉怎么了吗？”
“我没事。”柳拭眉无语抚额，道：“他不让我下地，把我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了。”
张妙蓁松了一口气，笑道：“王爷对拭眉可真好！”
皇甫令尧理所当然地道：“那是必须的。”
转而又道：“不过张喵喵，你是真的放弃了七舅那个憨货？”
憨货俩字，十分贴切！
张妙蓁面色一僵，无奈地道：“我原先还不知道，敦愚王这么爱探听的呢？”
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他们也很熟了。
见柳拭眉也朝自己看过来，眼神里也是疑惑，张妙蓁无奈笑了笑，道：“我也还是要脸的，对吧？”
“对！”柳拭眉还没表态呢，皇甫令尧先吭声了：“张喵喵，你得给七舅一点颜色瞧瞧！”
跟张妙蓁聊了一会儿，皇甫令尧把柳拭眉抱去了药房。
第1317章 一个锅一个盖
“情况如何？”柳拭眉朝连翘看去，询问解药的进展。
经过了无数次的失败，他们融合了三个人的法子，做成了一个药方。
因为柳拭眉要给自己下针控制毒，连翘代表柳拭眉留下来给祁阳和慕将离打下手。
连翘答道：“解药还在起作用，暂时没有发现不良状况。”
“这是好事儿。”柳拭眉心弦略松。
只要解药能顺利解毒，并没有任何副作用，不会引发其他问题，那就是完全成功了。
她又问：“我师父呢？”
连翘答道：“到了现在，祁老也算是松一口气，去歇下了。”
“也是累了。”柳拭眉有些过意不去，道：“为了我的事，师父已经好久没能好好休息了。”
皇甫令尧见不得她这样，忙道：“媳妇儿别想那么多，待咱们回了帝京，让师父跟咱们去王府住一段时间。我来好好孝敬师父！”
他说的好好孝敬，就是“有事弟子服其劳”，伺候吃喝住行。
听到他说“回帝京”，正坐在桌案旁边不吭声的慕将离，抬头朝他看了一眼。
本想反对，但他看了柳拭眉一眼。
见柳拭眉满脸都是笑，丝毫没有要与自己说话的意思，他又不吭声了。
柳拭眉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说到做到。
她说了要让他冷静，不愿意与他说话，就真能做到。
这两日，除非是谈的解药的事，其他任何时候都不怎么理会他。
慕将离开始有些理解，为何他这个妹妹能收服皇甫令尧这种心性不定的人，对她服服帖帖的了。
一个锅一个盖吧！
正是她犹如磐石一样的坚定，任他皇甫令尧像猴子一样蹿上跳下，也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而皇甫令尧对柳拭眉，也真的是照顾得体贴入微。
她这些年过得孤苦，遇上了皇甫令尧这样的人，会为他动心，也很正常。
这么想过之后，慕将离看皇甫令尧稍微顺眼了一些。
柳拭眉看了一遍实验记录，又亲自去看了实验品。
做完了工作，才来到桌案前。
皇甫令尧将她安置坐好，不想她有半点不舒服，取了只软绵绵的靠枕塞在了她后腰上，声音也十分温柔：“媳妇儿你慢点，靠这儿软和！”
安顿柳拭眉坐好，又朝墨儿挥挥手：“木耳你和帘子先出去！”
两人都朝柳拭眉看去，柳拭眉给了她们一个眼神。
慕将离沉默看着。
看着架势，是有事要跟他说？
药房里没有别人了，柳拭眉果然直接进入正题：“哥哥，先前我一直都没机会问，你以前的事。”
“什么以前的事？”慕将离心里已有预料。
她为了护夫，跟哥哥甩脸子，断然不会轻易就又恢复过去兄妹间的亲近。
皇甫令尧拿了一把凳子在柳拭眉旁边坐着，给自家媳妇儿当代言人：“当然是关于柳行云的事了！”
慕将离扬了扬眉毛。
对着两人左右看了一眼，他也是明白了，朝柳拭眉投去责怪的一眼，道：“连外公都能不说的事，你都要告诉他？”
第1318章 你蠢，怪谁
柳拭眉一脸无辜地道：“不是我说的，他自己猜到的！你可以阻止我说，却不能阻止人家脑袋瓜子好使呀！”
瞧她一脸的“我家令尧就是这么聪明”的样子，慕将离唇角一抽！
没舍得对自己的妹妹苛责，慕将离朝皇甫令尧投过去一个冷眼。
皇甫令尧坦然对上了他的目光，咬牙切齿地道：“我说母熊，你可真的是瞒着我好苦啊！明明是我大舅子，却非要装作我的情敌，让我狂喝干醋，你在背后偷笑呢吧？”
既然不是情敌，又是媳妇儿重视的嫡亲哥哥，他当然不再仇视了。
当然，若说心里没有怨怼，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慕将离，怕是从圣旨赐婚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他的未来妹夫了，却一点儿口风都不露也便罢，竟然还将他耍得团团转！
慕将离冷哼一声，进入习惯性的与皇甫令尧相处的互怼模式，道：“你蠢。怪谁？”
柳拭眉：“……”
她不发表意见。
毕竟他们俩有他们俩的相处方式，总不能总是靠她去调剂才能缓和两人关系。
哥哥是永远的，丈夫也要过一辈子的，她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你……”见他还人身攻击，皇甫令尧的狗脾气差点又要飚起来了。
但媳妇儿在身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住了，道：“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慕将离狐疑地看着他，问：“你不觉得，这种事匪夷所思么？”
柳拭眉朝皇甫令尧看去。
确实是一个重点问题！
他知道慕将离是借尸还魂，却不以为意，完全没有为这鬼神之说有任何震惊的地方。
那么，如果他知晓她是天外来客，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确实是匪夷所思。”皇甫令尧一脸的淡定，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柳行云原身，没死透，通过易容术、李代桃僵变成了慕将离。
他顿了顿，又道：“但这两日我认真想了又想，药宗不可能让一个外人继承自家衣钵。而你，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柳行云的模样，大概是换了一副皮囊、而并非易容术？”
“如此，除了借尸还魂这种鬼神之说，没有其他可能了吧？”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慕将离默然不语。
柳拭眉也很诧异，她家狗子没给她说清楚，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心路历程！
皇甫令尧朝她看了一眼，又道：“这件事想起来确实是不可思议！但，只要媳妇儿愿意认这个哥哥，对我而言没差！”
他认真地道：“老慕，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你也该知晓我的性子。你给我挖坑下绊的事，现在我拿你没办法。但不管你是不是我大舅子，将来都是要还的！”
慕将离冷冷地看了一眼，得来皇甫令尧桀骜的一个回视！
是了，相交多年，他当然知晓皇甫令尧的脾气。
他哼了一声：“拭目以待！”
丝毫不惧。
皇甫令尧嘿嘿笑了。
碍于媳妇儿在，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道：“有种你就一辈子打光棍，但凡你喜欢上任何女子，将来我吃过的那些陈年老醋，肯定都要给你送过去！”
柳拭眉抬头，朝皇甫令尧看了一眼。
第1319章 哥哥当年事
察觉媳妇儿的目光，皇甫令尧立即给了她一个笑容。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又对慕将离道：“你呢，把你知道的那些事告诉我媳妇儿，别让她心里揣着一大堆的疑问，过于忧虑不利于养胎，对身子不好！”
慕将离朝柳拭眉看来，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不问，他不说。
这一直都是他对她的状态，很多事不想让她刨根问底，以免引火烧身。
也不想她更担忧。
相认以来她一直不问，他还当她不想知道了！
柳拭眉没有客套话，直接道：“过去的事，哥哥应该是都记得的吧？当年是谁算计你、谁毒害你、文贵武强的下落，是不是你心里都有谱？”
一连几个问题，令慕将离的脸色逐渐严肃。
他面色沉冷，也没再拐弯抹角，答道：“我最初的想法，也只有张氏联合她娘家兄弟在算计我，目的自然是我死了，柳安和才有成为柳家继承人的可能。但——”
“成为慕将离之后，凭借药宗天才的学识，我才知道自己中了琉璃阁的毒。”
“如此一来，事情显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我在雪山之巅醒来，花了一段时间去接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事实。那一段时间，我也去思索了关于自己的死因。”
“沉寂了一段时日之后，我开始利用药宗的势力，着手去查了文贵与武强的下落。”
“我找到了武强！”
柳拭眉吃惊地问：“难道，不是文贵的下落更好找吗？”
毕竟，武强离开柳家后投身江湖，天下之大，只要他不想露脸别人就绝对找不到他！
而文贵，奴契还在柳家！
当时柳拭眉叫查文贵下落的时候，已经是这么多年后，查起来肯定困难一些。
但当初柳泉刚死没多久，难道文贵就已经不见了？
慕将离朝她看来，脸色十分冷肃，道：“没错。按说，文贵自请为我守墓，他理应在柳氏陵园，随时找都能找到他。但我派人打探的结果却是，他已经返乡成亲了。”
“可派人去他的故乡寻人，却没有半点他的消息！”皇甫令尧插话道。
因为，这些他让黎信派人去查，都扑了空。
能找的地方，都没有了文贵的下落！
柳拭眉的脸色也逐渐严肃起来，道：“照这么说，他要么是改名换姓了，要么就压根没回去过故乡！”
越是这样，越有嫌疑！
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将自己的行踪抹除，生怕被人找到！
慕将离点点头，道：“药宗寻找他的下落，一无所获。反而是在寻找文贵的时候，在江湖上寻找到了武强！那时候，武多思还没有在江湖中露脸。”
柳拭眉明白了。
找到武强的时候，对方还是武强。
之后，才有了武多思！
她问：“你先前与我说的，武强去琉璃阁寻你……”
慕将离与她对视，道：“我醒来是在药宗，利用药宗的能耐，得知自己并非死于马蹄之下，更大的祸端还是在于事发当时我身子乏力四肢疲软，才会被自己的马踩死！”
第1320章 西魏国在帝京活动有两路人马
他缓缓说道：“我慢慢查到了，那是琉璃阁的阎王废。首先怀疑的便是自己身边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让我毫无戒心地中了这等慢性毒药。”
“因此，我自请与琉璃阁接触，想要从这些药中寻找线索。”
“后来，文贵下落不明，武强却自己找到了琉璃阁。”
“从武强的讲述来看，对我下药之人是文贵无疑了。可文贵这样的渺小人物，一旦混迹市井之间太容易了，想要挖出来比登天还难！”
“后来，就让武强化名武多思，在江湖上挑事儿，继续查找文贵的下落。”
皇甫令尧问了一个关键问题：“武强现在人在何处？”
慕将离朝他看了一眼。
他眸中扬起挑衅，道：“我不信他真的死了！如果他简简单单地就那样死了，又怎么需要瘸脚七来做仵作，在江湖中证实他已经死了呢？”
柳拭眉也道：“哥哥，他是不是留在你身边为你做事，暗中在寻找文贵的下落？”
武强死了，文贵大概能更放心一些，说不定就浮出水面了？
“嗯。”慕将离承认了，道：“但自从他假死之后，便不在大蜀，而是去了西魏。”
话到此处，柳拭眉的神情越发严肃起来，眉心拧在了一块：“所以说，哥哥怀疑这件事的背后，是西魏国人利用了张氏，张氏又收买了文贵，对你下了毒？”
那么问题来了！
皇甫令尧问：“但是你不过十五岁，哪怕再出风头，对方为何要针对你？”
“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慕将离垂下眼睑，道：“张氏想要我死很容易理解，是为了替儿子夺嫡。但她是被利用……”
“真的跟西魏国有关系吗？”柳拭眉越发担忧：“两国贸易频繁，西魏国人在大蜀活动很正常，但他们私底下做的这些事，可就不简单了！”
慕将离说道：“以我的推测，西魏国最少有两路人马在帝京活动！第一个是杜弓，另一个……”
他朝皇甫令尧看去。
皇甫令尧心神领会，脱口而出：“苗家！”
柳拭眉心口一惊：“苗家？他们这不是太明显了么？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都是让人怀疑的。这种状况下，他们还敢投敌？”
苗家与西魏国联姻，苗夫人身上流着一半西魏国的血！
因此，安国公的国公爷身份看似地位很高，却始终不获实权，苗家的其他人也都一样，给了不痛不痒、不上不下的文臣官位。
而苗玲珑，哪怕嫁给了皇甫贺，却因为血统不纯的关系，始终被曲映蓉提防着！
如果有人通敌叛国，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们！
慕将离没说话，对于这一点，皇甫令尧给柳拭眉做了解释：“媳妇儿你也知道，苗家家风俭朴，到了一种叫人匪夷所思的程度，对吧？”
柳拭眉点点头，道：“我去过苗家观察，确实是太寒酸了！但我坑了苗家的不少钱，看得出来，他们世袭国公的爵位，真的不穷！”
她是看出来了，她家狗子也好、哥哥也罢，对苗家他们是一致的怀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