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又被和尚坑了
燕青蕊脸色一白，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身子弓成了虾米，整个人更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落向丈远。
她被这老头带着内力的一拳，直接给打飞了。
燕青蕊痛得几乎窒息，手中的银月匕首当地一声掉在地上，倒是玄月剑因为与她的手感极为契合，而她在疼痛之中下意识握紧右拳的原因，还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眼见得她的身子就要坠落地上，就在这时，突然咻地一声，一支飞镖准确无比地向着燕青蕊当胸-射-来。
那支飞镖来势极猛，带着呼呼劲风，而且在这样的时机，简直是刁钻到了极点。
燕青蕊受了这一拳重击，正痛到头脑发晕之时，而且，整个身子还被人打飞，即将落地，这个时候，也正是她最无力的时候，甚至，无处借力。
而且，那支飞镖的来向，并不是暗中潜伏的那个人射出来的。而是从东方稍远的屋顶。
燕青蕊眼见得飞镖即将临身，万般危急之中，她极尽可能地身子微侧，并重重往下一坠。
可是，飞镖来得太快太猛太刁钻，哪怕她已经是尽可能地反应了，避开了胸口要害，那支飞镖仍是钉在她的左肩。
尖锐的疼痛让燕青蕊头脑一清。
不止四大供奉，竟然还有人在暗中伺机出手，不过那人离得远，气息又掩藏得好，让精神高度集中的燕青蕊难以察觉。
燕青蕊重重地摔在地上，胸腹疼痛，老头那一拳，似乎把她打到五腑移位了，她竟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
那老头眼神一眯，冷喝道：“是谁？”
就在此时，东面的屋顶一个黑影掠了下来，那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整个气息重如山，深如海，往那里一站，自然而然带着一份上位者的王霸之气。
四大供奉自然看得出此人身手极高，青衣人道：“阁下是谁，要与我们抢人么？”
那黑影重重一哼，目光冷厉如冰，扫过燕青蕊这边，沉声道：“我是玄月剑之主，四大供奉，我命令你们杀了那小子！”
灰衣人淡淡地道：“你说你是玄月剑之主？有何凭证？”
黑衣人探手入怀，拿出一个玉佩，那玉佩在月光下发着莹莹的光泽，竟然和燕青蕊那块一模一样，黑衣人声音冷凝，淡漠如冰，道：“这便是解开玄月剑秘密之匙，若是你们不信，夺下这小子手中的玄月剑，让我一试便知！”
燕青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玉佩，心想，虚云那神棍真是坑人，这玉佩原来并不止一块，他非要信誓旦旦说自己是玄月剑之主，此刻，竟然另有人拿出一块玉佩来。
而且，从那黑衣人的身形气息，她很清楚。
他就是那天在藏剑阁里，与她两败俱伤的那个黑衣人。
她养伤这么久，内伤已复，伤势已痊，他受的只是外伤，自然也已经好了，所以，刚才才会下手那么狠，直接要飞镖夺她的命。
想不到今天竟然会死在这儿！
第719章 杀意
一切，还真是缘于这把玄月剑。
到谷州之初，她只是为了曲未散和空尘而来。
但是，空尘提出要她盗得玄月剑，方才愿意为她所用，归于万羽堂。她在分析利弊之后，决定前往。
经过辗转，玄月剑终于到了她的手中，曲未散却不屑一顾，她原本也没将此剑当成一回事，可是那神棍跑来说什么她是玄月剑之主，再加上剑已经在她手中，她又是个不怕麻烦的人，所以，才会一直带在身边。
甚至，为了让曲未散和空尘能尽早脱身，她更是将剑带到名剑山庄去晃了一圈。
可是现在，这个黑衣人却说他才是玄月剑之主，还拿出了同样一块玉佩，不管他是不是玄月剑之主，此刻，自己身受重伤，他落井下石，还有四大供奉在一边伺机而动，要跑，是跑不掉了。
那天她重伤那黑衣人，想必黑衣人早就恨不得杀了她，刚才若是她反应慢一点，已经在他的飞镖下做了鬼。
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燕青蕊不禁苦笑，目光移到手中的玄月剑上。
她凝视着玄月剑，这剑真是漂亮啊，剑身如泓澄之水，如皎皎之月，如幽静之湖，如澄明之镜……
这把剑拿到手中这么久，她还不曾以这样的纯欣赏的目光仔细地看过。
剑是好剑，可惜，却要落入那个黑衣人的手中。
那人眼神阴鸷，如同鹰隼，深沉难测，浑身带着上位者的气度，论起气场来，甚至不比上官千羽差，这样的人，得到玄月剑，也不知道是天下之福，还是天下之祸。
不过，这一切，都将与她无关了。
燕青蕊手指收紧，她是燕青蕊，哪怕生命最后一息，也不可能躺着死，坐以待毙不是她会做的事，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四大供奉突地想起，他们代代相传的传说之中，的确有一个传说，说是玄月剑主手中会有一块能解玄月剑秘密的玉佩之钥匙，难道就是这块玉佩？
这是连四大长老都不知道的秘密，这黑衣人竟然知道，那么极有可能，这黑衣人真的是那玄月剑之主。
至于是与不是，拿过玄月剑来，让玉佩一试便知。
青衣人和灰衣人已经向燕青蕊靠近过来，连黑暗中隐藏的那股隐秘气息，也向燕青蕊靠过来。
那个黑衣人锐利的目光中带着残忍的杀意，看着燕青蕊的目光，和看一个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随着燕青蕊的手指扣紧，玄月剑的剑柄似乎要嵌进她的手心里。就在这时，突然玄月剑剑锷处吃进了半片玉佩的地方，有光芒闪了一闪。
那光芒十分微弱，好像直接钻进了燕青蕊的手心之中，但是，随着这一点光芒出现之后，玄月剑的剑身上也开始有了微弱的光芒，像月光照有剑身上的光晕。
燕青蕊心中剧震，因为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紧握剑柄的手心之中，往身体里钻，她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扔掉，可是那剑柄却好像与她的手心贴在一起一般，根本甩不脱！
第720章 剑主
就在燕青蕊诧异之时，她觉得那是一股奇异的力量，从手心进入，顺着经络游走，所过之处，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轻轻的抚慰着她的伤处。
这时，那黑衣人先发现了异常，玄月剑身的光芒虽弱，甚至会被人误认为是因为月光的照射，但是，那黑衣人却一直在关注着这边。
此刻，剑身一有异常，他眼神一动，已经等不到四大供奉出手，他腾身而起，向燕青蕊猛扑而去，手中一动，擎出一柄剑来，向着燕青蕊当胸刺去。
剑气凌厉，不过是三尺青锋，竟带着五尺剑气。
此刻，四大供奉离燕青蕊还有丈远距离，他们没有阻止，因为他们原本也是要夺剑之后，看看这黑衣人是不是玄月剑的主人，既然黑衣人自己动手，他们当然没有意见。
只有暗中那人暗暗摇摇头，倒是个敏锐且精明的少年，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可惜要在这强势黑衣人的剑下做鬼了。
这样凌厉的一剑，对付一个重伤垂死之人，就算她有九条命，也躲不过去了吧？
这少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玄月剑的主意。要是别的事，他们四人也不可能对一个少年下重手。但是，既然他敢肖想玄月剑，就怪不得他们手下无情了。
就在四大供奉都以为燕青蕊必然要死在这一剑之下的时候，摔在地上原本动弹不得的燕青蕊，却突地动了，她先动的是右手，右手之中的那把玄月剑，突然斜挑而出，剑身光芒璀璨，晶耀夺目，在月光之下，竟然比月华更皎洁，比湖水更清泓，比天空更明净，织成一道光网，接着，是叮叮当当之声不绝。
就在四大供奉惊诧之时，燕青蕊手执玄月剑，已经与黑衣人对了十几招，两剑相交三十余次。
黑衣人手中的剑显然也是绝世宝剑，所以在玄月剑下，也没有受损。
黑衣人心中震动之极，这十几招是硬碰硬的招式，燕青蕊的剑身传出一股雄厚内力，剑气激荡，气势不衰，反倒愈见涨起。
四大供奉是老头惊道：“内力，这小子竟然有内力了。”
青衣人同声惊道：“剑主，玄月剑认主！”
灰衣人几乎也在同一时间道：“她才是剑主！”
而与此同时，远方的屋顶，一个声音更是失声惊道：“我想起来了，竟是深情之眼，深情之眼！”
一颗光可鉴人的脑袋在月色之下露出头来，在屋顶如同一片白雾，飘向这边。
而同时，四大供奉亦想起燕青蕊身受重伤，左胳膊上还扎着黑衣人的一支飞镖，他们原本是去杀燕青蕊的，却在此刻，向黑衣人发动攻击。
黑衣人眼见杀不了燕青蕊，而玄月剑又已认主，想要在这时再混水摸鱼已经不可能，还有那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和尚，突如其来的出现，说明他在一边已经很久了，此人的深浅完全看不出，但毫无疑问，如果他插手，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第721章 伤不了
黑衣人是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的，此刻毫不恋战，猛攻三招，逼退先攻过来的两大供奉，然后身子一转，不进反退，不等四大供奉近前，就急速掠上屋顶，逃之夭夭。
这时，虚云和尚那颗光头在夜色下十分打眼，他兴奋得直转圈，拍着脑袋哈哈笑道：“我终于想起来了，就是深情之眼！”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燕青蕊之前明明胸腑疼痛，好像五脏移位一般，但说也奇怪，那玄月剑身上不知道什么东西注入她的经络之后，好像那疼痛也消除了，她身体里也有一种莫名的舒服轻逸感觉，好像轻盈得要飞起来一般。
燕青蕊没好气地道：“神棍，你又坑我！”
虚云连连摆手道：“我没有坑你，你看，这玄月剑的内力不是到你身上了吗？”
燕青蕊诧异地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虚云眉开眼笑地道：“如假包换！”
燕青蕊暗暗感觉了一下内力在体内流走，归于丹田，全身暖融融的感觉，但是，她眉眼一厉，手中的玄月剑一摆，就向虚云削去。
虚云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连忙摆手道：“是我，是我，是我啊啊啊……”
燕青蕊道：“杀的就是你！”说话间，刷刷刷，手中的剑光芒闪耀，剑剑不离虚云的光头。
虚云魂飞魄散，抱头鼠蹿，在地上狼狈翻滚，燕青蕊一开始只是试探，见虚云和尚避得虽然狼狈，其实很高明，不由生了好奇之心。
可随着她手中的剑越刺越疾，越出越快，虚云和尚越躲越可笑，越逃越狼狈，甚至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但是，燕青蕊那么迅捷的出手，却没有伤着他分毫。
也不是没有伤着分毫，比如燕青蕊若是剑下出脚，剑是伤不到人的，脚却能踢个正着，又或者她剑拳齐出，拳能打到人，剑却会落空，但往往她这一脚或一拳，正好助他避开下一剑，好像两个人在配合演戏一般。
燕青蕊连出十几招，终于知道，她伤不了这和尚。
而她毕竟重伤初愈，左肩的伤口也不曾处理，试了虚云和尚十几招后，兴致缺缺，收起剑来。
虚云和尚好像惊魂未定似的，一双眼睛如同小鹿一样纯净无辜，眨巴眨巴地道：“你不杀了？”
燕青蕊翻了个白眼，让那股奇特的气流在自己身体中运转了一圈，鄙视地道：“和尚，这就是你说的七十年功力？也太逊了一点！”
虽然感觉很舒服很不错，也甚为浑厚，但是，她怎么觉得有些后继无力呢？
虚云睁大眼睛，道：“七十年？谁说的？你不过得到十年而已。”
就在燕青蕊与虚云剑来拳往，一个削刺砍劈无比凌厉，一个躲闪奔逃无比狼狈时，四大供奉见黑衣人远远逃去已不可追，便回来了。
他们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这少年竟是玄月剑之主？还有黑衣人的那块玉佩是怎么回事，看来只有这少年能解答了。
第722章 劲敌
四大供奉见到燕青蕊的攻击，不禁叹为观止，这个少年攻击的方位，每一招每一式都计算好了下一招，又干脆又利落，又凌厉又精妙。
他的左臂还受着伤，鲜血顺着那一身月白色长袍的衣袖流下，将半边胳膊都染成了红色，他却好像浑然未觉，手中的招式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而那个年轻和尚也是，虽然躲得狼狈之极，笨拙之极，但是，在这样凌厉的剑招之下，他虽然不时中拳中脚，可那么锋利的玄月剑，却伤不到他分毫，要说这只是巧合，以四大供奉的眼光，是绝不会这么认为的。
此刻，燕青蕊收了招，四大供奉当先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道：“这位少侠，你是不是得了剑中的内力？你是玄月剑之主？”
之前他们叫她小子，此刻，称呼少侠，而且态度已经大为转变。
之前他们眼里的这银面少年是盗剑之贼，此刻，他们眼里这银面少年可能是玄月剑之主，自然态度大变。
燕青蕊刚听虚云说这只是十年内力，不禁撇嘴，嗤笑道：“十年内力而已，你还吹牛说有七十年功力？”
虚云白眼道：“凭着一把钥匙，你想开七扇门，你贪不贪心啊？”
这时候，两个人都没有理那四大供奉。
那老头儿有些讪然地道：“少侠，是老夫鲁莽，伤了少侠，请问少侠到底是不是玄月剑之主？”
燕青蕊睨他一眼，道：“我若说不是，你们是不是要把这剑抢回去？”
老头儿道：“若少侠不是，玄月剑自有真正的主人，我们身负护剑之责，当然要寻回！”
虚云翻着白眼道：“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四大供奉一代不如一代，还不如四大长老呢，欠打！”
燕青蕊心里正没好气，虚云接茬，她横他一眼，叱道：“我还没问你呢，怎么会有两块相同的玉佩？那个黑衣人为什么也会说自己是剑主？”
虚云白眼望天，嗤之以鼻地道：“阿猫阿狗说自己是剑主，就真的是剑主了？”
燕青蕊：“……”她怎么感觉这句话在骂人呢？
虚云见燕青蕊好像又有要暴力的倾向，赶紧道：“他那块是假的。不过，这个人能知道玄月剑的秘辛，甚至能拿出一块相似程度如此高的玉佩来，显然也不是简单人物，小丫头，以后你有劲敌了。”
燕青蕊道：“劲敌？夺剑吗？一把破剑，有什么好的，还没我的银月匕首好！”
四大供奉：“……”
燕青蕊说完后，记起自己的银月匕首被打落在一边，但是奇怪，顺着当时匕首出手的大致方位去找，找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
虚云冲燕青蕊招招手，道：“丫头别找了，回来，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四大供奉的目光齐齐落在燕青蕊的身上，丫头？这银面少年是个女子？
燕青蕊心中有太多疑问，也不忙着寻找匕首，走回来道：“什么话，快说！”
虚云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只是十年功力？我说的七扇门是什么？”
第723章 玄月剑主
燕青蕊道：“爱说不说。”以前没内力她不照样闯荡江湖来着，除了那次大意伤在黑衣人的掌下，她还真没怎么受过伤，今天的伤，也是因为这老头供奉以多欺少。
虚云无语地道：“丫头，你就不能对本妖神客气一点吗？”
燕青蕊干脆地道：“不能！”
虚云：“……”
他发现他拿燕青蕊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他拿燕青蕊没办法，拿四大供奉有办法，他一瞪眼，朝四大供奉道：“还不过来见过你们的主人？”
四大供奉面面相觑，虽然似乎也许可能好像玄月剑是认了主，但是那情形有点诡异，还有，这个和尚这么年轻，还一副吊儿郎当，毫无出家人的模样，叫他们相信他的话，有点难。
虚云看到他们眼里的不信任，几乎跳了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却是一字一句地吟道：
“玄霄云起出燕门，
月在关山草色青。
剑心临渊雷电起，
主宰风云是此人！”
四大供奉脸色一变。
虚云指着他们的鼻子道：“听过没，听过没？”
那灰衣人惊诧地道：“这位和尚，你怎么知道这首诗？”要知道这首诗是三百年前第一代供奉传下来的。说是其中隐藏着玄月剑的大秘密。只不过一代又一代地参透了许久，谁也不知道这中间是什么意思。
不过，应该是一首藏头诗，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玄月剑主。
整首诗的意思应该是说玄月剑主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又是关山，又是燕门，草色青应该是季节，至于临渊，雷电，剑心之类的，大概是很关键的条件。
所以，他们四大供奉这么些年来，踏遍关山，走遍燕门，有水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身影，练剑的人他们都十分关注。
青草青翠又枯黄，他们风雨不休，雷电无阻地寻找。
一代又一代，从希望找到失望，从失望找到无望，从无望找到绝望。可没想到，这从不外传的诗句，被一个年轻的不像和尚的和尚随口就吟出来了。
虚云跳着脚道：“特么的这是我写的，我能不知道？”
四大供奉：“……”
燕青蕊：“……”
青衣人不悦地道：“这位小师父，我们诚心相询，你何必戏弄？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还是告诉我们实话吧！”
虚云翻着白眼，有气无力地道：“难道你们第一代供奉没有传下话来，这首诗是怎么来的？”
老头儿道：“家师曾说过，是一位高人所写，里面是寻到玄月剑主的关键，除四大供奉之外，绝无旁人能够知晓。”
虚云道：“我就是那个高人！”
四大供奉：“……”
燕青蕊嗤地笑出声来，那怎么觉得这场景这么诡异可笑呢？由着虚云和四大供奉在那里磨嘴皮，她退后一步，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她先用剑割了衣衫下摆，将伤口上面缚住，然后拔出那支飞镖。
那飞镖锋利之极，幸好当时她在躲避的过程之中借着角落卸了力道，所以被人被扎进胳膊，并没有伤着骨头和经络。
第724章 就是这么简单
燕青蕊拿出金创药洒在伤口处，用另一片布将伤口包好，借助牙齿打结。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处理得又快又利落。
这时，虚云神色一肃，对四大供奉道：“我是谁并不重要，诗是谁写的也不重要，但玄月剑主出现，你们却有眼无珠不认识，就要叫人笑破大牙了。”
说也奇怪，他给人的感觉明明是个吊儿郎当，不像和尚的和尚，而且年轻得不像话。
可是此刻神色一肃，一种超然世外的感觉却悄然升起，好像他周身突然就有了一股奇异的气场，那白衣飘飘，光头闪亮的样子，丝毫不见轻浮浪荡，颇有几分有道高僧的模样。
灰衣人还想说话，那老头儿阻止了他，对着虚云道：“请问大师，既然你知道这四首诗，一定知道诗中的深意。那么玄月剑主，到底是何人？”
虚云叹了口气，道：“诗中不是说的很清楚吗？”
老头儿惭愧地道：“是，诗中已经说清楚了，我们研究了一代又一代，诗中的地名，也去过不止一次，然而，根本找不到玄月剑主！”
虚云拍着头，痛心疾首，无语至极，有气无力地指着燕青蕊，道：“你们问她，叫什么名字？”
此刻，燕青蕊站在五步远处，她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衣襟的下摆也割断，嘴角有血，手臂上有伤，身量不高，甚至有些单薄，然而，她沉静地站在那里，夜风之中，衣袂飘举，却有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脱尘之气，小小的身量里，有着强大的气场。
那老头顿了一顿，和颜悦色地对燕青蕊道：“这位女侠，可否请教尊姓大名？”
身份已经被虚云和尚叫破，燕青蕊甚是无语，四大供奉的疑惑不解除，想必她也不能得空向虚云问清什么叫深情之眼。所以她淡淡地道：“燕青蕊！”
虚云在后面补充：“这丫头还有一个身份，这丫头女扮男装的时候，名字叫颜青雷！”
燕青蕊：“……”
要不要把她的老底掀得这么干净？
四大供奉纳闷地看向虚云：“这位女侠的名字与玄月剑又有什么关系？”
虚云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没好气地道：“名字不是嵌在里面吗？这么简单还要问，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难怪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活该找死你们！”
四大供奉被人骂得一怔，青衣人不自觉地低声再念了一遍：
玄霄云起出燕门，
月在关山草色青。
剑心临渊雷电起，
主宰风云是此人！
那银面少女说自己叫燕青蕊，和尚说她还有一个名字叫颜青雷，这诗中第一句有个燕字，第二句有个青字，第三句是个雷字！
难道说，那燕门，关山什么的，根本不是什么地名，草色青也不是指的季节，甚至临渊，雷电，剑心，也不是什么关键词？
这么些年，历代供奉研究这首诗所去的地方都是白去的？所做的用功都是无用功？
这简直让四大供奉鼻歪眼斜，难以接受。
第725章 我瞧不上
见四大供奉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如同被人雷击过般的表情，燕青蕊心中最后的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
她将玄月剑归入鞘内，道：“神棍，你们慢慢聊，我要走了！”
说着，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脚下轻点，掠上了屋顶。
这一动，她就深深觉得有了内力根基的好处了，本来以她的身手上屋顶是不难，浮光掠影加上跑酷，也可以很潇洒很轻松。
但是那种轻松和现在这种轻松不一样的。
仿佛身体里一下子有了一种用不完的力量，那力量让她身轻如燕，让她气势力如虹，连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据虚云的话意，似乎只是十年内力。
十年也够了。
她不贪心。
当她身形一起，那边正和四大供奉掰扯藏头诗问题的四大供奉见他竟然走了，也顾不上理会虚云说的是真是假，四条人影嗖嗖嗖地就向燕青蕊这方掠来，挡在她的前面。
燕青蕊脚下一顿，衣袂被人夜风一吹，飘举如仙，银色面具遮不住她的清冽眼神，也遮不住她那强大的气场。
四大供奉道：“你不能走！”
她目光冷冽地道：“怎么？”
老头儿道：“你是不是剑主的事还没弄清楚，你若走了，咱们还上哪儿弄清楚？”
燕青蕊轻嗤一声，道：“我就算是剑主，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个暗中身影也现出身形来，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灰衣人道：“当然有关系，我们四大供奉，四大长老，职责都是护剑，剑若认主，剑主就是我们的主人，这事自然要弄清楚的！”
燕青蕊打量了他们一眼，轻笑一声，道：“你们不必纠结了，我是剑主没错，不然，玄月剑也不能为我所用。但是，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老头儿翘着胡子道：“小娃娃，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青蕊淡淡地道：“意思就是，你们这样的下属，我瞧不上！”
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道：“你个小娃娃说话太狂了，这辈子还没有人对我们这么说话，就算苏重敬，也得敬我们几分！”
显然燕青蕊这话是把四大供奉的仇恨一起拉了，燕青蕊轻蔑一笑，道：“是我狂还是你们没用？你们知道不知道这玄月剑在我手中有多长时间了？一个半月。你们所谓的护剑，就是这么护的吗？就算剑被人盗走，你们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发现的吗？可是你们呢？”
四大供奉齐齐无声，灰衣人涨红脸道：“那是因为剑不在我们手中，苏重剑另建了藏剑之所，我们三个月才有一次机会接触到玄月剑！”
燕青蕊眼里的轻蔑之意更浓了，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轻诮，道：“既有护剑之责，就当与剑形影不离，可是你们耳根子这么软，被苏重敬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知，你们真是老了，还是继续回到名剑山庄的供奉楼里颐养天年吧！”
说着，燕青蕊从老头身边一掠而过，头也没回。
第726章 好冤啊
四大供奉面面相觑，他们发现，他们竟然辩驳不得。
虚云从后面赶过来，对四大供奉不知道是恨铁不成钢，还是幸灾乐祸地道：“就是，耳根子太软了，这么护剑，也太轻松了吧？当初四大供奉可不是你们这样的，哼！”
四大供奉：“……”
他们也很冤枉好吗，当初那位高僧说了玄月剑之主就是苏家子孙后代。
苏重敬当初要把玄月剑请出藏剑阁另换地方，潜心研究时，他们是反对过。但是苏重敬说的也很有道理：
既然玄月剑要认主，总得有个机缘，不是说认就认。最少，也得让苏家的子孙们看到玄月剑，与玄月剑近距离接触，才能让玄月剑认主。
要是四大供奉一直霸着玄月剑，就算玄月剑想认主，又哪有机会？
四大供奉四大长老是身有护剑之责，可并没有不许苏家子孙研究的权利。而且，他也保证，剑不会出名剑山庄，因为玄月剑是名剑山庄之魂，他身为名剑山庄的庄主，更不可能做对名剑山庄不利之事。
鉴于这么多年玄月剑都没有认主，四大供奉们觉得苏重敬提出这样的建议也不是毫无道理的，所以才会同意了他的提议。
再说，这样实行已经是十年了，玄月剑一直都没有出事，哪知道前段时间，突然敲起了诛杀钟声，接着，便听说玄月剑被盗，四大长老和四大供奉顿时全体出动，在各地搜索盗剑之人。
他们先找到了，可是，玄月剑却在最不可思议的时候认主了。
那老头挠着头道：“你们说，是不是那小娃娃记仇，恨我打了她一拳，所以想把我们撇开？”
灰衣人道：“大供奉，人家那只是个小娃娃，你当时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
青衣人道：“是啊，大供奉，咱们虽然有护剑之责，那个小娃娃虽然好像是盗剑之人，可是事情没有查清楚之时，你就下那样的重手，险些酿成了大祸，要不是玄月剑及时认主，咱们岂不是把玄月剑真正的主人给杀了？”
负责暗杀那人没有说话，但是，很显然他也甚不赞同。
老头儿胡子动了又动，他那一拳是挺重，可是他当时不出重手行吗？那小娃娃年纪虽小，一身功夫难缠得很。
这时候，他们关注的重点反倒不再是怀疑燕青蕊的身份，那样骄傲一个小女娃儿，那样强大的气场，那样惊人的本事，也只有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他们代代守护的玄月剑。
老头儿道：“不行，玄月剑主就是咱们的主人，她认不认咱们是她的事，咱们的职责就是跟随主人，听从主人的命令，追！”
四大供奉向着燕青蕊离去的方向流星赶月一般追下去了。
其实此刻离去的燕青蕊未必没有深觉侥幸，要是这傲娇的玄月剑迟一点认主，她不死在黑衣人手上，也要死在四大供奉手上。
她根本不指望会有谁会救她。
万羽堂的兄弟传来消息，说是上官千羽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已经于三日前急速回京了。
第727章 疑点
上官千羽的确已经回京，而且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回京城。
这次，不是因为别的事，而是因为，翡翠那边出了问题。
上官千羽虽然人离开了京城，但是，一直有让人密切注意翡翠、海生、郭箐这三人的状况。说到底，就是他始终抱着那么一份极为微弱的希望，不愿意相信伊人已逝的事实。
因为，他已经刮地三尺，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已经发动了影阁最精锐的人手，已经把自己身边最为得力的暗卫全部派了出去，又把崔天娇一个人的悬赏加到五十万两银子，竟然始终打探不到西域四修罗中老四崔天娇的消息。
这不正常，在他织出这样绵密的搜查网的时候，崔天娇就算变成了苍蝇，也难逃这样的搜索。那只有一个可能，她已经死了，她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上官千羽明知道，一个不会武功，无人保护的弱女子，是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幸免的。
但是，他又想，若是有人相救呢？
比如之前，那个千幻罗刹苏紫仙？
他是亲眼见到了“尸体”！甚至看见那奇怪的属于燕青蕊独特衣服的衣带，可是，他不甘心，不愿意，很抗拒承认这个事实。哪怕明知道是自欺欺人。
就在三天前，他的人传来消息，海生没有异常，郭箐所在的踏云居运营也很正常。但是那个翡翠，就不怎么正常了。
这段时间里，翡翠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错，一点不像他上次去时，哭得悲悲戚戚的模样。甚至，她一直没有去上坟，直到四天前，才去了一次。
没待多久就回来了。
据暗中中着她出城的人汇报说，她在坟前毫无悲戚之意，对着坟头也是没有丝毫的伤心难过，甚至还不甚恭敬。
她现在打理的铺子，还是当初燕青蕊为她盘下来的。
这中间就有两个疑点。
第一个他曾怀疑过，燕青蕊好像知道自己会出事似的，早早地把身边的丫头下人全给安排好了去处，才安排出去两天，就发生了火烧宅院的事。
第二个便是翡翠态度。郭箐说与主家关系不深，所以，以前的主子是生是死她没那么多多余的感情，这个勉强可以说得过去，但翡翠与郭箐不同。
翡翠与燕青蕊感情很深，而且，她还很忠心护主，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主子死了之后，毫无悲戚之意，那么长时间，只上一次坟，而且，好像是为了掩人耳目似的，敷衍了事呢？
上官千羽心中的疑云顿生，所以，他令子阳等人留在谷州继续处理事情，他要亲自回京去细查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不对。
就在上官千羽回去后的第二天，万羽堂也传来消息，说有可疑人物在关注翡翠。
燕青蕊收到这个讯息时，不自觉皱眉，翡翠不应该引人注目，有人关注她，无外两件事，一是生意对手对这位突然冒出的新老板采用知己知彼的常用方式。但是，胭脂铺虽然上了正轨，还没到引人注目的程度。
第728章 讲个故事
另外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她曾是原清河王妃燕青蕊的贴身丫头。
现在，“燕青蕊”之死都过去两三个月了，按理说不应该再有人想起这个过气王妃才是，能关注翡翠的，无外乎两个人，一个是上官千羽，另一个，必是那白莲花夏紫柔。
来到谷州这么久，她都几乎要把这朵白莲花给忘了。
嗯，看来，她也得回京一趟。
不过，跟在身后的队伍好像越来越大，看来她是时候舒松一下筋骨了。
想起昨日的事来，燕青蕊真是哭笑不得。
昨天她甩开四大供奉之后不久，虚云和尚就追了过来。
她看见那颗光可鉴人的脑袋，就知道这和尚看起来没正形，吊儿郎当，其实深不可测。不过暂时这和尚对她没什么恶意，和尚是深是浅，到底抱着什么目的，她也懒得管。
见燕青蕊悠闲地坐在某个高屋顶端吹风，虚云摸着自己的光头，抱怨地道：“明明是你的事，还要和尚千辛万苦地追着过来跟你说，你就不能悠着点？累死本尊了！”
燕青蕊无语，这秃驴一会儿自称妖神，一会儿自称和尚，一会儿自称贫僧，一会儿自称本尊，不知道他累不累。
虚云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禁先耐不住了，道：“你就真不想知道深情之眼是什么意思？”
燕青蕊一阵恶寒，没好气地道：“什么深情之眼？你爱说不说！”
虚云对她的态度见怪不怪，在她旁边一屁-股坐下，眉飞色舞地道：“你不知道，这些天我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一直没有头绪，直到昨天你生死关头，深情地看了玄月剑一眼，我才豁然开朗，想起来这件事。”
燕青蕊瞟他一眼，她当时只是无奈地看了玄月剑一眼，深情什么的，谈不上吧？
虚云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扭捏，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燕青蕊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虚云挠着光头，似乎在想着怎么措辞，停顿了一下，才道：“五百年前，有一个武功高强，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仪表不凡，风度翩翩，玉树临风……铸剑本事天下第一的男子，名叫楚长阳！”
燕青蕊：“……”
这和尚真是够了，她还没见着几个夸自己夸得这么不遗余力，毫不脸红的。
虚云把自己用一大串的溢美之词着实夸了一通，总算开始说正题了：“这楚长阳虽然朋友满天下，但也有几个厉害的仇家，那天，他中了仇家的诡计，身受重伤，又中了毒，仇家追上来了，眼见得楚长阳要死于非命，突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有个人杀了追杀算计他的人，把他救了下来。这人名叫凌天羽。”
燕青蕊无动于衷地听着，他觉得这个和尚不但没正形，废话还多，说了半天，好像和那什么深情之眼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虚云继续道：“这凌天羽也是英俊出尘人中之龙，武功高强侠义心肠，楚长阳与凌天羽个性相投，于是结拜为兄弟。事情就是从他们结拜之后发生的。”
第729章 顾浅兮
燕青蕊道：“说重点！”
虚云脸上的嬉笑神色不见了，好像真的沉浸到当年的思绪之中，他声音幽远得好像来自风中，幽幽地道：“凌天羽邀请楚长阳去他家作客，就在凌家，楚长阳第一次见到凌天羽的未过门的妻子顾浅兮……”
燕青蕊突然有些想笑，她道：“凌天羽这是引狼入室了？救了个白眼狼？”
虚云好似没有听到这句，他目光有些微怔，眼前似乎现出当初初见顾浅兮时的情景，他不知道是自语，还是说给燕青蕊听：“那日是凌天羽母亲的生辰，天阴欲雨，可是，当顾浅兮出现时，所有宾客眼前一亮，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丽，如此清灵，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纯净女子。”
燕青蕊侧头看了虚云一眼，发现他眼睛发直，好像已经忘了身边有自己这么个人，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虚云道：“凌天羽母亲生辰过后的第五天，凌天羽带着他未婚妻子去找楚长阳，原来，顾浅兮也是用剑的，没有一把趁手的剑，所以，他带着她来请楚长阳铸剑。凌天羽和顾浅兮在楚长阳居住的剑庐住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是凌天羽和顾浅兮最轻松快乐的时光，可是，却是楚长阳最折磨纠结的时光。”
燕青蕊听到这里，不由摇头，看来又是一出狗血而且毫无出奇的故事。无非就是楚长阳爱上了结义兄弟的未婚妻，三角恋的纠葛痴缠而已。
虚云闭上眼睛，轻轻叹道：“顾浅兮单纯善良，美丽如仙，清灵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楚长阳发现自己的感情之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静思了一夜，第二天，他便向凌天羽提议，要给顾浅兮铸造一把世间独一无二的剑，此剑须取深海玄铁之精，精工细铸，为了早日弄到深海玄铁，他当即就向凌天羽辞行，寻铁去了。”
“历时三年，他寻到了一块玄铁，用他独特的锻造技术，提炼出玄铁之精，这把剑，整整铸了五年，这五年里，楚长阳脑中现得最多的，就是顾浅兮和凌天羽两人在一起时，顾浅兮看向凌天羽时那纯净又深情的眼神。当顾浅兮和凌天羽在一起时，她的眼里就只有他，不曾正眼看过别人。”
“所以，当初楚长阳封存了自己十年功力在其中，发下宏愿，但能得顾浅兮深情一眼，死而无憾。你能得到那十年内力，便是因为那一眼，才是解开的钥匙！”
燕青蕊几乎跳起来，见鬼的深情一眼，她当时不过是觉得自己要死了，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玄月剑一眼而已。
五百年前的顾浅兮，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燕青蕊轻嗤道：“神棍，上次我问你是不是殉情来着，为何你说不是？你可不就是暗恋当时的兄弟之妻吗？”
虚云抬眼看了看远远天边那一轮孤月，道：“自然不是殉情。而她，也不是我兄弟之妻。这世间，有情之人未必有缘，有缘之人未必有份，有情有缘之人，也未必就能在一起。”
第730章 有缘无份
燕青蕊不禁生出一份好奇，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虚云叹息一声，道：“自楚长阳知道自己心中竟生出如此不堪的想法，竟然对兄弟的未过门妻子心生慕恋之后，便借口寻铁铸剑，远离他们身边。用全部的精力，全部的心神，为顾浅兮铸剑。八年来，他行踪飘忽，自省自责，自律自罚，自惭自愧，根本就没有去见过凌天羽和顾浅兮。直到玄月剑铸成。”
“他想，时间已经过去八年，想必凌天羽与顾浅兮的孩子都已经六七岁了，那是他大哥和大嫂，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肝胆相照的朋友，也是时候见一面了。可是他万没料到，当他带着玄月剑去找凌家人和顾家人时，却听到一个让他万般难以接受，难以相信的惨烈事实！”
“五年前，顾浅兮就死了，死在凌天羽的剑下！”
燕青蕊不由大是意外，挑眉道：“为何？”
虚云怅然道：“凌家的凌霄剑法，是江湖一绝，不知道多少人觊觎，顾家家主，顾浅兮的父亲，先是假意与凌家交好，后来设下计谋，在我寻玄铁的第一年，也就是凌天羽带着顾浅兮在我剑庐住着的时候发难，将凌家满门尽灭。凌天羽若不是在我这里，必也不能幸免。”
“凌天羽虽然年纪轻，凌霄剑法却已经出神入化，人又精明，虽然凌家满门尽灭，看似仇家寻仇，而且现场几乎没有什么痕迹，而顾家还假惺惺提供帮助，并不以凌家已经只有剩凌天羽一人而稍有不同，甚至还主动提出让女儿和凌天羽完婚，博得江湖上一片赞誉。不过，凌天羽身负家仇，这婚事是耽搁下来了。”
“两年后，凌天羽查出了真相。一边是他深爱的女子，一边却是他杀父毁家的仇人。他一步步揭开了顾家的阴谋，而他与顾浅兮，却陷进更深的痛苦之中，两个深爱的人，在这样的仇恨面前，怎么可能再在一起？”
虚云哑声道：“凌天羽和顾家家主在顾家展开生死之斗，两人激斗了一天一夜，凌霄剑法大成的凌天羽，将顾家家主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他要为父报仇，一剑向顾家家主刺去，但是，顾浅兮突然出现，替她的父亲挡了那一剑。顾浅兮死在凌天羽的怀中！”
燕青蕊：“……”
她以为是一个狗血剧的剧情，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尽管说起的故事已经久远得真的成了故事，虚云仍是声音悲怆，他道：“之后，凌天羽几乎疯狂，他将顾浅兮的身体存放在雪山之颠的千年寒冰之中，并建了一个冰雪之屋，陪伴在顾浅兮左右。当楚长阳找到凌天羽之时，凌天羽看着玄月剑，脸上现出悲凄的笑容，请楚长阳为心上之人铸剑的日子如在眼前，和顾浅兮在剑庐的开心快乐日子却已经永远不再，凌天羽用玄月剑自刎在顾浅兮的冰床前。楚长阳悲悯两人之死，破开千年寒冰，建成冰棺，将他们合葬在雪山之颠。”
第731章 极乐你妹
.虚云道：“楚长阳原本想将玄月剑留下陪葬，但想到这两人一是他生死结义的兄弟，一是他曾心驰神往的梦中之人。如今两人都已经作古，唯一与两人有所联系的，也只有这柄玄月剑了。”
“他将玄月剑带下了雪峰，重新回炉煅烧再铸，穷尽毕生精力，智慧，这才制成现在的玄月剑。而后，将自身的功力封于其中。你所得到的十年内力，却是之前的，后面还有六十年的内力，却需要在别的机缘之下才能得到了！”
燕青蕊是第一次见这个和尚这么认真地说一件事，她道：“你是不是想说，那个顾浅兮，就是五百年前的我？”
虚云闭上眼睛，过了片刻才睁开，刚才的伤感，凄怆，悲悯，顿时消失不见，他的神色恢复了淡然，表情也重归于之前的随意，淡淡地道：“缘浅，相见不识；缘悭，对面难逢；缘灭，沧海无情；缘起，岁月难挡；缘坚，海枯石烂；缘续，天心难测……万般皆是缘，谁是谁的前世？谁是谁的今生？一切随缘，何必究其根源！”
燕青蕊侧目看了一眼，说也奇怪，她一直觉得这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神棍，十句话里难有一句话是真的，但此刻，他盘膝坐在屋顶，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好像给他周身渡了一圈光晕，的确是宝相庄严，圣心不污。
而且他今天说的话，没有半分吊儿郎当，没有半分嬉笑玩笑，十分符合他一代住持，有道高僧的形象。
燕青蕊道：“神棍，你来跟我讲完前世今生，是要赴极乐世界了吗？”
狗血电视剧不是常这么编，但凡得道高僧，总是在透露出什么之后，便坐化圆寂？虽然这神棍给她的印象不怎么样，但若他真的就这么去了，她还是会不落忍的。
正双膝盘坐双手合什，宝相庄严很有和尚样儿的虚云在听到燕青蕊这句话后，终于破功，他白了燕青蕊一眼，没好气地道：“极乐你妹！”
燕青蕊：“……”
她满头黑线地道：“和尚也骂人？再说，我没有妹！”
虚云放下合什的手，一个爆栗弹在燕青蕊的头上，道：“和尚也是人，许你咒和尚，还不许和尚出口气了？”
这一弹原本燕青蕊可以轻易躲开，不过，想到那个悲伤的故事，她没有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捂着额头，道：“谁叫你今天这么反常，再说，当初的楚长阳那么惨，我以为你生无可恋！”
虚云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道：“你也不看看过去了多少年？和尚超然世外，看淡世情，世间之事不过浮云，何况五百年前？”
燕青蕊撇嘴，好吧，他赢了。她问道：“那个凌天羽是谁？”
虚云道：“废话，自然是……凌天羽！”
燕青蕊：“……”
她转了转眼珠，道：“我猜，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好运气，能转世轮回五百年，所以，他五百年前就死了，这辈子没有轮回，我猜的可对？”
第732章 都有可能
虚云咧嘴眦了眦牙，表示这是个笑脸，白眼望天地道：“对，你这么聪明，你猜的肯定对了！”
燕青蕊：“……”这么敷衍鄙视的样子，当她瞎？
她道：“和尚，你告诉我，凌天羽这辈子是谁？”
虚云看了她一眼：“告诉你了又怎么样？你嫁给他？”
燕青蕊哼笑一声，冷冷地道：“做梦！你告诉我，我好离他远远的，要是实在避不开，我就杀了他。爱上一个人，送上一条命，这种傻事五百年前做一次就够了，同一个坑，我还能坑自己两次？”
虚云将左手伸出，大拇指指甲不断地在食指关节掐了一回，换中指再掐，又换无名指，来来回回几次，才摇着头，爱莫能助地道：“算不出来。”
燕青蕊：“……”
这和尚眼光闪烁，说话不尽不实，他肯定算得出来。
不过她又想，纠结这些全无意义，和尚的话，最多只有三分可信。
算得出来也好，算不出来也罢，难道她还要靠着算命的来趋吉避凶？
见燕青蕊对这个答案并不在意，虚云又道：“不过算出来了一点端倪！”
燕青蕊看他。
他道：“你还记得吧？在菩提寺，我为你起了一卦，另有四支签文，分送四个有缘人？”
燕青蕊道：“所以呢？”
虚云道：“签文是因卦而生，也就是说，得到签文的四个人，都有可能是当年的凌天羽。”
燕青蕊道：“谁最有可能？”
虚云道：“都很有可能！”
燕青蕊：“……”
虚云偏着头，想了想，才迟疑地道：“凌天羽自刎之时，在顾浅兮身前曾说过一番话，他说此生顾浅兮的命给了他，他亦将命还与顾浅兮，相爱却要相杀，相恋却不能相守，若有来生，但愿从此不相识！”
燕青蕊听得有些动容，一个人得有多痛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能为了顾浅兮住在冰雪之巅相守，只为她尸身不腐。他能为了顾浅兮不再留恋尘世，宁愿自刎相随，不可谓情不深。
但是，谁又能知道，当初当他的剑刺入顾浅兮的身体时，他心中的绝望和痛苦？谁又能知道，雪峰之顶，陪伴着容颜依旧，却已生死相隔的顾浅兮时，他心中的自责和愧疚？谁又能知道，用玄月剑自刎之时，他的万念俱灰和生无可恋？
他的痛苦无人能懂，他的悲伤无人能替！
此刻，燕青蕊却能理解那份痛彻骨髓的殇，如果她是顾浅兮，如果她和凌天羽换位相处，她亦会发下这样的宏愿。
相爱一生如此痛苦，不如，从此再不相见。
她说若她知道谁是凌天羽，就避开他，或者杀了他，也是她真实的想法。
此生无缘，从此不相见也就算了。若是再见再痴缠，不如由她来断了这情缘。
但是，那四个人，到底谁才会是凌天羽？
是冷煜源吗？有点像，和原身有缘，相识相恋相知相许，但是前身已死，此缘已断。现在冷煜源也已经远在云州，不会成为她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