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追鱼
中年文士不理他，眼睛紧紧盯着河面。
虚云道：“咱们可是是事先说好了的，他们这帮小混蛋在无影谷里的一切行为，都各凭本事，咱们不得插手。”
中年文士哼道：“这个自然，难不成我还会对那帮小混蛋出手？”
虚云笑嘻嘻地站起，道：“和尚要去聚灵楼吃盐水鸭去了。”
中年文士嗤之以鼻，眼睛仍然不离湖面。
此刻，河中的燕青蕊正在与激流争时间。
这河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一入河底才发现河里的水流十分诡异，回旋倒流，形成一个个漩涡，有的地方急，有的地方缓。
好在她水性极好，眼里盯着那片金光，身子和那临渊金剑鱼游速同样快捷。
随着她的入水，本来成群的临渊金剑鱼四散逃开，水里金光散漫，十分绚灿好看。
而且入水之后，那些金剑鱼就好像是一般大小，再也分不清哪一条是母鱼，哪一条是子鱼了。
燕青蕊凭着感觉追着她以为的母鱼。
那鱼也真刁钻，在水里横七竖八，左冲右突的乱钻，时而在左，时而在右，燕青蕊不得不同样调整速度跟着它的频率。
河水之中本就暗涌处处，漩涡道道，虽然不至于把人卷走，但在那水流之中，如同做SPA，简直是深层次全方位冲刷按摩。
燕青蕊跟着那鱼足足小半个小辰，才终于把它追上了。
她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捞，便将那鱼捉了，放于衣袖，从水中飞跃上岸。
与此同时，不远处也是一道水声，一个人破水而出，跃上岸来，他的手中抓着一尾临渊金剑鱼。
看那形状，是一尾子鱼。
两人互看一眼，均中眼中惊诧难掩。
燕青蕊道：“原来是你！”
那黑衣人也道：“原来是你？”
水流之中，将两人都冲刷了一遍，黑衣人的蒙面巾早就不知所踪，燕青蕊脸上的易容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都露出了本来面目。
黑衣人正是她在朔望山见过的那个叫百里秀峰的人。
而百里秀峰也认出她就是当初见过的那个清灵毓秀，娉婷如画的女子。
他眼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那个站在山巅，仿佛风大一些就能吹走，又好像不属于人间一般的脱尘清华孤绝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她？
他知道她，天乾某个王爷的王妃，后来被那什么王爷休弃，据他的消息来源所知，她已死于一场大火，连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
他在得到这个消息时，脑中现出她孤独站于山风中的模样，还曾失神片刻。
可是，她却出现在这里。
她易容成这个模样，和他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她长得倾城绝色，清华如许，原本以为她也就是容貌出尘。谁知他第一次觉得是劲敌的，却是她。
一个凭容貌就可以傲视一切的女子，偏偏不靠容貌，要靠实力！
而且她的实力比容貌还惊人。
可为何当初菩提寺，朔望山，他所见她时，却只当她只是个弱质女流？或者说，她所表现出来的，只是一个弱质女子之形？
第839章 现形
百里秀峰眼中深沉莫测，是他走眼了，还是她隐藏太深？
燕青蕊在看到百里秀峰眼中惊诧时，有些无语地看了看那水流。
这可真是让她无所遁形的河，河中，她的脸上好像有好几十双柔软的手在轻柔地抚-摸着，按摩着，被洗得比专业洗脸卸妆还要干净。
那易容物，早就不复存在了。
她身上内力运转，身体里自有热气腾腾而出，将衣服蒸干，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百里秀峰手中的鱼，道：“运气不错！”
说话间手中已经拿出一条丝巾，将脸蒙上了。
百里秀峰一怔，做了个让燕青蕊哭笑不得的动作。
他赶紧把鱼藏在怀里，一脸戒备地看着燕青蕊。
燕青蕊：“……”
至于这么如临大敌吗？弄得好像她要从他手中抢一样。
燕青蕊眼珠一转，突地揉身而上，口中还道：“见者有份，你可不能独吞！”
百里秀峰暴退三尺，厉声道：“那个什么……破王妃，你到底叫什么鬼？我不管你叫什么鬼，咱们是一起入水，各凭本事，你技不如人，想从我手中抢，做你的清秋大梦！再敢上前，别怪我手下无情！”
破王妃是什么鬼？他果然也认出自己来了，不过认出又如何？
燕青蕊冷笑道：“谁要你手下留情？不留下鱼，休想走！”手中的银月匕首划下一溜银光，向百里秀峰滑去，又快又刁钻。
百里秀峰大是恼怒，又退三次，避开匕锋，怒道：“你抢了我的银月匕首，又来抢我的鱼，你到底要不要脸？”
燕青蕊讥讽地笑道：“匕首原本就不是你的，鱼也不是你的。你刚才不都说了？各凭本事！”
口中说话，手中却丝毫都不停顿，又攻了上去。
百里秀峰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终于抓到的一尾鱼，自然是不会让燕青蕊抢走，手中一边往外撤软剑，脚下却是丝毫不停，口中还威胁道：“你诈死瞒天过海，此事已被我知道，蒙脸有什么用？等出了无影谷，我必让天下皆知！”
燕青蕊不为所动地道：“请便，你以为我在乎？”
她的确已不在乎，现在没有谁能控制她，也没有谁能左右她。
百里秀峰见她油盐不进，又担心临渊金剑鱼被捂坏了，手中软剑抖了一抖，作势要攻，脚下却一个倒纵，人已后跃一丈多，丝毫不停，向远处掠走。
他好像忘了，他本来是来抢飞虹令的，但得了临渊金剑鱼之后，却怕燕青蕊抢他的鱼，跑得比来时更快。
燕青蕊收了匕首，撇撇嘴，小样，若不是手下留情，连他的金剑鱼也给顺了。
百里秀峰走后，燕青蕊在自己袖中一看，笑容微僵，她以为抓到的是条母鱼，原来也只是一条子鱼。
这些鱼可真够狡猾的。
远处山巅，中年文士狠狠跺脚，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悻悻地骂道：“两个小混蛋，都不空手，一个比一个狡猾，一个比一个会占便宜，一个比一个坏，心疼死我了！”
第840章 大少
燕青蕊回去客栈，才走进大门。就见到周星云和一群人在那里聊着什么。
他长得英俊，态度又亲和。倒是挺有人缘的。
看见燕青蕊走进来，虽然燕青蕊的脸上蒙着丝巾，看见燕青蕊走进来，虽然燕青蕊的脸上蒙着丝巾，他还是快乐又大声的叫道：“大……”一个“嫂”字险些就要出口了，可突然看到燕青蕊森然冰冷的目光时，还是紧急收声，讪讪的改口：“大……少！”
燕青蕊：“……”
燕青蕊不想理他，淡淡瞥他一眼，走向自己的客房。
周星云立刻跟上来，道：“燕……那个大少，我也住在这里，你也住这里啊，真巧！”
住客栈而己，那又有什么巧？燕青蕊不理他，自顾自去了厨房，要了一个锅，她要把那尾金剑鱼煮来吃。
可惜那鱼太小了，只能煮一锅汤。
金剑鱼无鳞又无肠，十分好处理，不一会儿，燕青蕊就煮了一锅鱼汤，味道实在太香，引得厨房里的厨师探头看了好几回，连客栈老板都期期艾艾的跑过来问她有没有兴趣做大厨。言下之意，会开出比较丰厚的报酬。
燕青蕊淡淡一哂，不咸不淡地道：“无影谷三天就要闭谷，你能让我留下来？”
客栈老板顿时一愣，他哪有那个资格？讪笑着离去。
燕青蕊把鱼汤盛在一只小锅里，让小二端着送到她的房间。
小二才走到天井，周星云已经闻香而来。
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上官千羽探出头来。
燕青蕊目不斜视的让小二把鱼汤送到房间。
无影谷里面的服务果然是一流，房门早已修好，竟看不出有重修的痕迹，和之前一模一样。
虽然盖着盖子，但那鱼实在太香了，小二恋恋不舍地离去。
看着小二离开，房门又关上了，周星云抽了抽鼻子，对走出门来的上官千羽道：“她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上官千羽道：“鱼！”
周星云看着上官千羽惊诧地道：“你的脸怎么了？”
上官千羽面无表情：“摔了！”
周星云撇了撇嘴，无影谷的路面那么平，会随便让人摔跤？骗小孩吧？
不过，他的脸上青肿成这样，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一件新鲜的事儿。
周星云也不再问，反倒对着燕青蕊的房门呶呶嘴，撺掇道：“闻着这么香，去看看是什么？真的是难耐好奇心啊！”
上官千羽嗤之以鼻，想吃就明说呗，找的这个借口实在太拙劣了。
燕青蕊换了一身衣服，刚刚走出屏风，房门被敲响。
她把蒙面巾系上，过去开门，门外，上官千羽一脸傲娇的看天，可惜鼻青脸肿的形象有点损坏那份气质。
周星云满面笑容，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星云笑道：“燕，那个大少，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燕青蕊面无表情地道：“对不起，我跟你们不熟！”
说着就要关门。
周星云赶紧把门推着，满面笑容地道：“别别别呀，这在无影谷里面相遇，本来就是有缘，还住在同一间客栈，那就更有缘了。既然这么有缘，怎么能说不熟呢？”
第841章 重色轻友
燕青蕊斜睨他一眼：“还是不熟！”
周星云嘻嘻笑道：“一回生，两回熟。正因为不熟，所以才要多接触！”说着从门口挤进来。
燕青蕊：“……”
在周星云挤进门的同时，门外已经无人，原来上官千羽虽是后动，却比周星云更先进屋。
燕青蕊：“……”
这一个一个的，是在比脸皮厚吗？
周星云一进来，目光落在桌上，顿时眼前一亮，道：“大……少，原来你早就准备了我们的份，要不然，桌上为什么是三份碗筷？”
燕青蕊板着脸道：“我想分三顿吃不行吗？”
周星云笑嘻嘻地道：“分三顿多不好，也不新鲜呀。何必这么麻烦？燕大少，你现在请我们喝鱼汤，过会儿千羽会请我们去聚灵楼吃鱼翅的，放心，他有钱。”
燕青蕊似笑非笑地道：“是吗？”
她有黑卡在手，还真不愁吃饭的事了。
上官千羽道：“当然。”说着，已经熟门熟路地拿了碗盛汤，盛好后放在桌上，又盛第二碗。
周星云一见，立刻去拿，被上官千羽挡开。
上官千羽指着对燕青蕊道：“青蕊，这碗是你的！”
周星云道：“我的呢？”
上官千羽睨他一眼：“自己没手？”
周星云无比幽怨，鱼汤是他讨到的好吗？
他指着上官千羽控诉：“你重色轻友！”
上官千羽不为所动地道：“你有意见？”
周星云郁闷地想挠墙，他是有意见啊，很有意见。
不说是他腆着脸讨的好处上官千羽来捡便宜，可干嘛要在他面前虐狗？
他的银面小青青在京城，这两个混蛋在他面前秀恩爱，简直不能忍！
但是，再计较下去鱼汤就要没了。
面子重要，还是美食重要？
争个胜场实惠，还是吃到嘴里实惠？
简直是不需选择。
周星云立刻认命地拿碗盛鱼汤去了。
热气腾腾的鱼汤，香气四溢。
燕青蕊坐下，优雅地喝了一口。
周星云哧溜着喝了几大口。咂吧着嘴看锅里，意犹未尽地道：“大嫂，这是什么鱼，怎么这么好吃？”
鱼汤已经喝了，他才不要叫燕大少呢，明明上官千羽都叫了青蕊了。
燕青蕊瞪他一眼，不应。
能不好吃吗？生死人，肉白骨，普通人吃了强身健体，练武之人吃了会增加内力的好东西。
周星云眼巴巴地看向上官千羽，上官千羽优雅地喝鱼汤，自然也不理。
周星云看他们两个，越看越怨念，这两个家伙太明目张胆了，太不给他痛快了，这分明是故意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道：“大嫂，给你讲个笑话……”
燕青蕊冷冷地道：“再这么叫，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周星云嘿然一笑，从善如流地道：“不叫就不叫，继续叫你燕大少好了吧！”
他目光转动，在上官千羽身上落了落，笑道：“我今天可听到一个大笑话，据客栈小二说，今天客栈出了一件稀奇事。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花了一千两银子，偷看一个黑瘦少年洗澡……”
第842章 是不是你
上官千羽喝完鱼汤，正在喝茶，一听这话，噗地一声，口中的茶喷了。
周星云喝得快，茶都已经喝了两杯。
上官千羽喝得不紧不慢，也喝完了，可燕青蕊才喝了两口，正在感受着那鱼汤进入喉中后，果然是肺腑滋润，一股沛然之气盈盈自全身升起，那种轻盈舒适，好像全身充盈着力气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但就在这时，上官千羽的一口茶，毫无预兆地喷过来了。
看着自己面前这碗鱼汤，燕青蕊简直是咬牙切齿，这么好的鱼汤，被他给糟蹋了，她瞪向上官千羽。
上官千羽瞪向周星云。
周星云很无辜，很迷糊，很疑惑，很茫然，挠着头道：“这个，是有点无聊啊，但是无聊的不是我，是那个花了一千两银子的混蛋，你说这是多重口味，要是看个美女洗澡，我也不说什么了！偏偏是看个少年男子……”
上官千羽脸色黑沉，道：“闭嘴！”
周星云哪里肯闭嘴，他眉飞色舞地道：“你说那混蛋该多逊啊，听说不但被打出来，还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该，真是该！”
上官千羽：“……”
燕青蕊：“……”
上官千羽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这家伙今天话可真多。
周星云看看上官千羽，又看看燕青蕊，发现两个人神色都很怪异，他目光在上官千羽脸上的伤处落了落，又想起之前听说的黑瘦少年，不禁福至心灵，寻幽探秘地对上官千羽道：“那个被揍的混蛋，不会是你吧？”
上官千羽黑着脸，冷冷道：“哼！”
周星云看燕青蕊：“那个揍人的，不用问，肯定是你了！”
燕青蕊不理他。
周星云问上官千羽：“是不是啊？你脸上这伤绝不是撞的，越看越像是拳头揍出来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被揍了就被揍了呗，以后要是我的银面小青青想揍我，她想揍我左脸，我不但送上左脸，还送上右脸。你要向我学习！”
燕青蕊：“……”
上官千羽：“……”
周星云笑问道：“那个被揍的混蛋到底是不是你？”
看来不问出个结果，他还不肯罢休了。
上官千羽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哼！”
“哼就代表是了！”周星云大获全胜，终于寻到自己要的答案，十分得意，他再看看上官千羽，又看看燕青蕊，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讳莫如深和心照不宣，指着燕青蕊，对上官千羽道：“千羽，没想到你会这么生猛！不过，男人嘛，还是要有点风度有点格调的，你怎么能霸王硬上弓呢？”
这话才出口，相对而坐的上官千羽和燕青蕊都没能忍住，两个人竟同时出脚，向周星云踹去。
周星云正端着茶杯，两人两脚不但快捷，而且刁钻，分从左右而来，他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凳子倒了，他人也摔在地上。
可是，他手中的茶杯却岿然不动，一张脸更是笑到扭曲，道：“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恼羞成怒了！”
第843章 真香
上官千羽：“……”
燕青蕊：“……”
上官千羽表示很无语，当初他冲进燕青蕊的房中时，并不知道她在沐浴，他只是担心她遇到危险。怎么周星云听到的传言，就变得这么不堪，好像他是个人品有亏的有龙阳之癖的登徒子，这简直是让他郁闷得想挠墙。
燕青蕊也很无语，什么偷看洗澡之类的她倒不在意，她相信当时上官千羽并没有看到，而且，她也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出了气。
有什么仇，她当时就报了，有什么气，她当时就出了。
她郁闷的是，好好的一锅临渊金剑鱼汤，她才喝了两口啊，刚觉得这鱼汤不止味美，妙处更是多多，就被人一口茶水给喷了。
她是无论如何再也喝不下去了。
她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抓到的一条可遇不可求的鱼，还在百里秀峰面前露出了自己的夫正面貌，又精心煮出的一锅鱼汤，结果，就喝了两口。
想到这里，她对上官千羽和周星云都挺没好气。
她不小气，煮了鱼汤后，也的确是算了他们的份，毕竟不管怎么上，上官千羽也算是救过她的命，在名剑山庄，若不是上官千羽，她当时就因为百里秀峰重伤之后的身体难以支撑死在名剑山庄中人的乱箭之下。
周星云这家伙虽然嘴巴没带把门的，什么话都说，甚至还纠缠着银面郎君不放。
但凭心而论，这个家伙的行为带着几分逗比和孩子气，没有恶意，虽然让人很无语，却也不让人讨厌。
再说，临渊金剑鱼这种东西的药用效果太强，她一个人吃，不免有些浪费。
可这两个家伙真是太可恶了，药用效果再强，她才喝了两口。
好气人的感觉。
燕青蕊白眼他们，冷冷道：“你们继续，记得把锅碗刷干净还给厨房。我出去转转。”
上官千羽道：“你的汤还没喝完！”
燕青蕊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她也知道没喝完，关键是，沾了某人口水的汤，打死她也不会再喝了。她哼道：“倒了就是！”
燕青蕊才走，周星云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道：“你刷锅碗。”
上官千羽指着燕青蕊喝剩的半碗鱼汤，道：“行，如果你把这碗汤喝了！”
这碗汤里喷了上官千羽的茶，而且燕青蕊还喝过了。周星云立刻摇头，道：“不喝。”
上官千羽淡淡地道：“要么喝汤，要么刷碗！二者选其一。”
周星云咬牙切齿，瞪视着他，道：“你要把这汤喝了，我就刷碗。”
上官千羽道：“成交！”端起那半碗鱼汤，一仰脖子，跟喝酒似的喝干了，末了还砸砸嘴，一本正经地评道：“汤真香！”
周星云：“……”
上官千羽站起身来，指指锅碗，道：“刷干净一些，别摔了碗，这里的碗很贵的！”
周星云恍然明白自己上了当，他跳起来道：“上官千羽，你故意设套是吧，那是你老婆喝过的，喷的是你的茶水，你当然喝了，可我凭什么洗碗？”
第844章 能选吗
上官千羽已经走到门边，他回过头，云淡风轻地道：“你自己选的！”
周星云不服地道：“可你给我选了吗？”想一想不对，他倒是给自己选了，周星云急赤白脸地道：“不是，你那个我能选吗？”
就算他能忽略上官千羽之前喷进去的茶水，他能忽略那是燕青蕊喝过的吗？
要是他敢选那碗汤，喝燕青蕊的口水，他保证命运比刷碗还惨。
这根本就是一个坑，他只有这一个苦逼的选择。
上官千羽已经走出门，周星云眦牙咧嘴，满心怨念，无比无奈无比认命地去刷碗。
要是在外面，他挥挥手能买十套金的来，还刷什么刷。
可这里是无影谷，一棵青菜都是一百两银子，谁知道一个碗是什么价格？
他银子是多，但明天后天还有两场拍卖，随便一件东西都价值不菲，银子不能浪费在这种小地方。
另一方面，他要敢把这锅碗扔了，万一燕青蕊生气了，以后不做好吃的了怎么办？
后者要比前者严重多了，所以，没有办法，周星云只好卷起袖子，万般无奈地，用他一幅画就能卖十万两银子的手，去做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中年文士下了山巅，心疼着他被抓走的两条临渊金剑鱼，想着那两个小混蛋这会儿不定吃得有多香，心里就憋得慌。
小混蛋，小混蛋，他非让他们吃吃苦头不可。
这中年文士正是天机老人，当然，回答问题时候的天机老人不是这个样子的，至少他此刻的样子，就丝毫也不显老，与老人两字严重不符。
至于天机老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也许除了虚云和尚，没有人能知道。
天机老人直接去了乾坤拍卖场。
墨染见着他，立刻向他汇报了一件事。
今天下午，有人拿着飞虹令来拍卖。
天机老人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墨染不得不又说了一遍，听得天机老人手一哆嗦，一杯滚烫的茶水就差点泼在身上。
拍飞虹令？那么多人抢着要的飞虹令，她竟然拿来拍卖？那东西是可以用价钱来估算的吗？
虚云到底找了个什么混蛋过来？难道他闲得无聊，找个人来消遣自己来了？
这混蛋还很贪心，拿走黑卡，还抓了他的临渊金剑鱼？
天机老人颔下三绺长须不住抖啊抖，抚胡子的动作越来越快，突然下巴一痛，原来一个不小心，竟自己把胡子揪下一绺来了。
天机老人咬咬牙，又咬咬牙，不知道是悻悻然，还是心疼，又或者是哭笑不得，瞪着眼骂道：“小混蛋，不给她好好吃点苦头，她真当无影谷是可以随她戏弄的地方了。”
哼，明天他要亲自再会会这小混蛋。
她不就是仗着有飞虹令在手，现在又得了黑卡，越发的有恃无恐了吗？
她不是看不起飞虹令，要拿去拍卖吗？
在无影谷，看她没了飞虹令，还怎么用黑卡。
天机老人觉得，不给这小混蛋一点教训，他的六壬玄漓酒和临渊金剑鱼的怨气难消。
第845章 纸片
燕青蕊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对无影谷的事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无影谷还真是个神秘的地方，不说别的，就这三年谷口才会开一次，平时即使把大概是谷口的位置挖地三尺，也找不着入口。
而且，这谷口看着不大，进谷之后，却发现无影谷还真不小。
便是那几条生意兴隆的街道楼宇，已经不小，还有那一条河，河对面那座山，山那边也许还别有乾坤。
而且，这无影谷看似和外面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若细心一点，还是能发现有些地方看得见，去不了。据说，那就是传说中的阵法和禁制。
燕青蕊在二十一世纪也算全才，很多方面都有涉猎，甚至连五行八卦都研究过。可这阵法禁制，虽然应该源出八卦，她却看不透，更别谈破解了。
她把这些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琢磨着。
来的时候，她是个其貌不扬的黑小子，但是，这会儿不想面对上官千羽和周星云直接出了门，自然也没有易容。
除了脸上蒙着一条丝巾，那白皙光洁的额头，淩淩清波的眼睛，还有卓然出尘的气度，却是掩盖不了的。
黑瘦小子隐入人群之中，比普通人更普通，让人看一眼就会忘记。
但是，现在她的样子，却是让人一眼就会留下印象，就像一个光芒四射的人，谁也掩不住那光芒。
燕青蕊倒也并不在意。
在这里，周星云也好，上官千羽也好，甚至连那个百里秀峰都知道了她现在的身份，她已经没有什么掩藏的必要了。
再说，这里是无影谷。
不过，现在她气质夺人，要打听一些消息，倒是很容易，她手中还有一万二千两的银票，所以也不想动用黑卡。一个气质出众，气度不凡，又出手大方的人，自然会有人愿意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东西。
之后，她又到天机楼去转了一圈。
天机楼大门紧闭，连那个牌子都收了。
燕青蕊顺着那边的街继续走着，才走了半条街，就有个六七岁的孩子走过来，对她道：“哥哥哥哥，这个给你！”
说着递给她一张纸片。
燕青蕊接过来一看，纸片上写着：璟曦茶楼。
只有这四个字。
这纸片来得莫名其妙。
燕青蕊不觉得自己在无影谷中会有熟人，所以，这纸片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置之不理。
然而，她这边刚要把纸片扔掉，那个孩子竟然又递给她一张，上面写着：闲着也是闲着！
燕青蕊有些哭笑不得，那人知道她闲着？
她的确挺闲的。
无影谷既是个神秘的地方，也是个隔绝的地方。在谷中不知谷外，所有的消息网，都是被切断的。
天机老人不回收飞虹令，拍卖场要明天才开，她除了在这里闲逛，真没什么事。
这人好像知道燕青蕊的想法，连第二张纸条都准备好了，既然这人想见她，她又闲着，就去见见吧。
但是，见之前总得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燕青蕊看着那个孩子，道：“小弟弟，是谁要见我？”
第846章 锦曦茶楼
小孩向她伸出手，脆生生地道：“那个哥哥说，我把这两张纸拿给你，你就会给我一千两银子去聚灵楼吃脆皮鸡。”
哥哥？
燕青蕊拿出一千两银票给这小孩，笑道：“拿去吧！”
既然是个年轻人，不是和尚也不是大叔，那就去看看，她倒是有些好奇，她在无影谷中认识的年轻人还真不多。
她现在的样子，知道她的人更不多，上官千羽和周星云还在客栈里，百里秀峰那家伙得了临渊金剑鱼，这时候一定是想着怎么把那鱼的药力吸收了增强功力，更怕她抢，肯定不会在她面前露面。
即使露面，他也是悄然跟踪，然后伺机去夺她手中的飞虹令，不会把她约去哪个茶楼谈天说地。
那个人信奉的是拳头才是硬道理，能用武力解决的事，不喜欢用别的方法。行事简单直接粗暴。当然，也许这只是他展现在她面前的形象。
她心中总觉得这个百里秀峰并不简单，他身上隐藏的秘密更多。
而且，这人的身份必然也不简单，从他的行事举止，气度，冷静和阴狠狠绝来看，这必然是一个身居高位的人。
不过，燕青蕊对这一切也并不是很关心。
她不怕百里秀峰。
虽然几次的交手，她没能讨到好处，可他也没能占到便宜，顶多算是个旗鼓相当。
问了路人，知道锦曦茶楼就在前面那条街，转过弯，直走一百多步就到了。
她来到茶楼下，这是一个二层的木质建筑，全是用木料制成，墙壁门窗，楼层阁板，都是木料。仔细一看，楼层墙壁，竟全是黄花梨木，而窗户更为夸张，竟然用的紫檀木。
光是建筑这二层楼的木料，就已经价值惊人。
走进茶楼，好似进入一个深幽宁静的森林之中，草木芬芳扑面而来，紫檀木的幽幽香气萦绕在鼻端，还有一股龙涎香味。
寻香望去，在屋子的角落地方，落着一个大大的香炉，那香炉里幽香飘扬，竟然燃着希有的龙涎香。
这个无影谷，真是个烧钱的地方。
消费固然高，但是，里面的东西，吃穿住用，也无一不是精致有加，精中取精。
茶楼里的茶客并不多，这茶楼并不是开放式的，座位很少，每个座位都在很特别的位置，没入茶室，可以见到大半个茶楼的空间，一旦入了茶室，却是一室一屋，不会受到外面打扰。
茶客在里面高谈阔论也好，在里面清静品茗也好，都不会打扰到别人。
那些装饰的花盆中的花木，无一不是外间难得寻求的珍品。
如果说之前在龙吟阁中，觉得那边布局雅致，格调高雅，而此处，更是低调的奢华，这么一个茶楼，从进门那一刻起，身心俱是愉悦的享受，耳中所听，眼中所见，鼻中所闻，无不让人心情宁静恬然。
一个青衣小帽的茶小二过来，笑容真诚温暖：“客官，您是找人？”
燕青蕊随手把那两张紫片递与小二，道：“我找这个人！”
第847章 青年男子
那小二接过一看，笑意更是亲切温暖，道：“客官请跟我来！”
他将燕青蕊引到东面的一间茶室，那茶室房门半掩，古朴幽静之气透门而出，让人心神宁定之余，更添安然怡和，小二对着房门恭声道：“客官，您的客人到了！”
里面一个清朗的声音如鸣玉，道：“请进来！”
小二推开门，示意燕青蕊进去。
燕青蕊大大方方地走进茶室之中。
这间茶室的布置和刚才在外面的感受一般，古朴之中透着灵气，简单之中不失高雅，木桌木凳，全是用的金丝楠木。
这种木材，在外面的世界，只有皇家才能用。因为贵重且稀少，可是在这无影谷里，却用来做普通的桌椅。
不知道别的茶室是否同样如此。
在桌前坐了一位青年男子，二十二三岁，剑眉斜飞直似要入鬓角，眼神明亮有如暗夜之星，神色朗朗，俊逸非凡，举手投足，只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贵气外显。
他穿一身藏青色衣袍，束发的白玉簪子上镶嵌着的一颗黑玉石玉质圆润，黑中透亮，没有半点杂质和瑕疵，燕青蕊是识货之人，光这根白玉簪子，在外面就已经是价值连城了。
他的左手拇指上，戴着一个碧玉扳指。
这人身上随便两件饰物，拿到外面都是价值不菲的存在，也难怪这人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有贵气扑面而来般的感觉。
他冲着燕青蕊柔和一笑，温声道：“过来坐吧！”
这语气十分的熟稔，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燕青蕊无可无不可地在他对面坐下了。
此时桌上的水已经烧开，他开始泡茶，白玉一般的手指，骨节分明，有所玉质，提壶，冲壶，滤叶，泡茶，整个过程被他做得行云流水，荡气回肠。
不过是泡茶而已，在别人来说，或者只是一个过程，在他来说，却好像是指间的舞蹈，手臂的舞蹈，茶壶与茶杯的舞蹈……
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其中还有茶香袅绕，那茶也不知道是什么茶，香气明明浓烈，却又透着清雅，像兰花香，像茉莉香，又像桂花香……
或者说，是几种香味的糅合，闻着感觉心情无比的放松，无比的舒适，无比的宁静。
燕青蕊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
他泡好茶，推送一杯到燕青蕊面前，笑意殷殷地道：“尝尝，这茶叫苦雨！”
燕青蕊大方地端起茶杯，放到鼻下一闻，香气更是浓了，闻着这神清气爽的香气，便知道是难得一遇的好茶。
她轻啜一口，让那茶味在唇舌之间浸润，有片刻的失神。
她两辈子虽然加起来没有多少岁，可是她最不缺的就是品味，多少年份的红酒，她一闻便知，多少年窖藏的美酒，她同样一品就能说得半点不误，世界顶尖的好茶，她也品过，然而，此茶，她真正从未喝过。
那茶味清气正，入口生津，明明只是一口茶，然而在齿舌之间这么一绕，却好似一个人一生一辈子的轮回，个中况味，酸甜苦辣，余意悠长。
第848章 一杯苦雨
见燕青蕊略略有些发呆，那青年男子展颜一笑，本来英俊如画一般的一张俊颜，顿时风华无双，光风霁月。
燕青蕊想起时下天乾京城里夸赞上官千羽：光风霁月自无尘，皎皎风华似月轮。
此人这一笑，才真是皎皎风华，盖世无双。
青年男子道：“此茶如何？”
燕青蕊淡淡点了点头，道：“好！”
只是一个字，青年男子却点了点头，道：“我的苦雨，喝过的人，都只有这一个字评价！”
燕青蕊道：“不错，万般况味，在唇在齿在舌，然而百转千回，到嘴边却也只化着这一个字。再无多余。”
青年男子抚掌笑道：“正是如此，真正沉淀的味道，原本就是这样，可以让人滔滔不绝的，那是浮浅，可以让人口若悬河的，那是俗套，可以让人赞不绝口的，那是平常，可让人心中百转千回，却只有一字评价，再无多余的，才是我的苦雨。”
燕青蕊道：“此茶是你自己所制？”
青年男子扬眉一笑，笑容之中既有脱尘的超然，又有睥睨的傲然，但却看着燕青蕊，眉头一抖一抖地，似在告诉她一个大秘密一般，道：“你有所不知，此茶是我无意中发现的，除了无影谷中，天下间再也没有。我精心炮制，每年可得二两！”
每年可得二两！
燕青蕊不着痕迹地看了这青年男子一眼。
无影谷三年才开一次谷，开谷的时间，虽然正是采茶的时间，但也不可能这么从容地去采茶制茶，更不用说一年得二两的话了。
此人，是无影谷中的原住民。
燕青蕊又喝一口茶，品着那五味轮回般的人生况味，只觉唇间略有些发苦。
那苦，却不是茶味之苦，而是人生之苦。这就是苦雨茶名字的来历吗？
她想起自己上辈子，十年训练，五年精进，以二十二岁之年龄，成为世界排名第七的神偷，出手从未失手，而她的生意，更是做得极大，跨国的集团公司，每年业绩稳定持续增长，她还拥有两个千顷农场，两个私人岛屿，在各地买的房子和别墅，大概也有个七八套吧，也算日子滋润。
然而，不过是救了个人，这一切，便都不属于她，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在这里，一步步重新走出自己的路来。
哪怕现在，她拥有了万羽堂，银面郎君之名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外公的冤死也已经在查，当年的仇人，她会一一清算。
或者在别人眼里，她也是无比风光，可是，那些苦，那些疼，那些累，从来都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那些拼搏，奋斗，那些生死一线之间的惊人爆发，那些暗夜无人时候的无边绝望，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两辈子，她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有亲情的温暖，没有爱情的滋润，没有友情……或者这一辈子，应该有友情，比如白筱汐，可是，那只是属于原身的友情，而不是她的。
原来她的人生，看似风光，也不过是孤独寂寞苦！
第849章 那就死吧
那青年男子微微笑着看着燕青蕊眼神之中的变化，唇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浓了。
他的苦雨茶，哪里是这么好喝的？
心智坚定的，一笑而过，心智不坚的，一杯茶，一条命。
每个人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所以，那种从内心里生出的孤寂和绝望，才是无坚不摧，无物不毁。
燕青蕊似是无意识一般，再喝了一口茶。
茶味在舌尖散开去，明明是香浓之极的茶，却让她把自己两辈子都回顾了一遍。
她无父无母，无亲无朋，上辈子，即使到死，也不知道她原本的根在哪里？她的父母是谁？她又是怎么成了孤儿？
她不是没有寻找，但是，训练之前，她才五岁，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少属于过去的记忆？
训练之后，已经过了十年，十年时间久远，再查已无痕迹。
她知道，像她一样参加训练的那些人，有些，是真正的孤儿，有些，是被人拐-卖的儿童，有些根骨异常，资质绝佳的孩子，甚至是被组-织给毁了家，灭了族，抢夺来的孩子……
她不知道她是哪种，她查了五年，没能查出来，便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她有父，但那算是父亲么？她有母，可是母亲早已死去，似乎也有兄弟和妹妹，但那样的兄弟和妹妹，她宁愿没有。
白筱汐爽朗明快，对她掏心的好。
冷煜源痴情热烈，对她掏肺的爱。
可是，那都不是属于她的，她只是顶着原身的躯壳，在享受着原身的友情和爱情。
友情可以接受，爱情，却不能。
她承诺过，要替原身做她未能做的事，做她没做完的事。所以，苏家的冤，她要洗，原身的恩，她会报。
那她自己呢？她的人生呢？
在这个世界上，她活过自己的人生吗？
那茶味在舌尖散开，她把剩下的茶一饮而尽，眼底一片湿润。
那干净澄澈得如小鹿一样无辜又纯洁的眼神之中，却是一片痛苦和迷茫之色……
她紧皱着眉，在自己的前世今生之中纠结，越纠结，越觉得人生痴苦，孤独寂寞冷；越纠结，越觉得世事炎凉悲！
越纠结，越迷茫；越纠结，越沉闷；越纠结，越困顿；越纠结，越束缚……
她好像进入了一个茧中，那个茧，把她裹得死死，把她缠得深深，把她缚得紧紧……
她心乱如麻，嘴里发苦，心中含悲，眼中带泪，一股铺天盖地的忧伤，从眉眼之间倾泄而下，似乎要把这小小的茶室一直掩盖埋藏。
青年男子挑着眉，新奇地看着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的燕青蕊，一个小小的女娃儿，哪来这么强烈的悲绝情怀？
他都快被那股悲伤和绝望给笼罩了。
她不会马上就自残吧？
她若是死了，这倒是很好玩的一件事！
快死吧死吧！既然已经这么悲伤绝望了，既然已经感受到人生真正的悲凉了，既然觉得人生已经无可留恋了，既然觉得世间的一切，不过是苦海无边，那就死吧！
第850章 还敢要？
燕青蕊的手又伸向了茶杯，青年男子不着痕迹地一挥袖子，那只茶壶平平地而起，自动倾斜，往茶杯之中又注了一杯茶。
一杯苦雨，就能让人生出无边绝望，这个女娃，还要一杯？
他就满足她吧。
喝过一杯，不对人生绝望的，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若是喝过两杯，还能不自寻短见，那是绝无仅有。
他制成苦雨茶之后，还没有人敢喝两杯。
燕青蕊并不知道青年男子又为她添了一杯，此刻，她的神色是茫然的，眼神是迷惑而困顿的，或者，她的心思，也是不在此处，而是在悠远幽深的地方的。
她木然般，面无表情，眼无灵气地把那杯苦雨茶一饮而尽。
青年男子睁大眼睛，看着燕青蕊。似乎要把她每一点变化，每一点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燕青蕊闭上了眼睛。
她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因为脸上蒙了丝巾，看不到脸色，而她的眼睛闭上了，也看不到她眼神之中是痛苦还是迷茫。
青年男子微微诧异，闭上眼睛是为了什么？
燕青蕊闭上眼睛之后，手竟然还是伸向茶杯。
青年男子微微一愕，喝过两杯了，还要？还敢要？
她要陷在自己的悲绝之中永远不走出来？她要让自己沉浸在无边的悲绝之中痛苦地死去吗？
青年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极快地在她的手碰到杯子的时候，又为她倒了一杯。
一杯，正常人无法承受。
两杯，已经是人的承受极限了吧？
三杯呢？
他自己都不曾喝过三杯。
燕青蕊端起茶杯，又是一饮而尽。
一杯茶，轻品慢咂，品的是人生；但一杯茶，一饮而尽，品的又是什么？
燕青蕊的眼睛还是闭着，然后，就那样坐在那里，久久不动了。
青年男子等了半晌，还是没有见到燕青蕊的任何动作，她不再要喝茶，却也没有再出声，她的神色被面纱遮着看不到，她的眼睛闭着，也看不到她的眼神。
她就那样坐在那里，安静得像是一尊雕像。
清静的雕像，恬然的雕像，美丽的雕像！
半柱香时间过去了，一柱香时间过去了……
青年男子不确定起来，他轻轻道：“喂？”
难道她已经自绝经脉而死？
喝下三杯苦雨茶，会有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
青年男子急忙站起，伸出手，极小心地，探向燕青蕊的鼻端。
他心里还是有些矛盾复杂的，说到底，他还真没想叫这小姑娘死，只是要叫她尝尝苦头，一个人，别那么贪，别那么傲！
再说，另两杯是她自己要喝的，如果她有一分两分的定力，在喝下第二口之后，便不敢再喝下去。
可她不，喝下第二口，明明已经沉在自己的悲绝情绪之中，却毫无察觉，将一杯都喝光了。喝光了还不收手，还要喝，那也怪不得他呀。
他探出的手略有些迟疑，若她真死了，这件事还真是有些大条了，她可是得到飞虹令的那个人。
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看看了。
她的生死由她自己掌控，她的选择他也无法左右不是？
第851章 怎么样
这一切，似乎怪不到他的头上去吧？
青年男子的手指即将探到燕青蕊的鼻端，就在这时，燕青蕊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青年男子吓了一大跳，眼瞳不由得缩，惊声道：“你没死？”
燕青蕊眼神清明，仍是纯净如水的眼神，仍是小鹿一般无辜而干净的眼神，但是之前闭上时，明明是满目痛苦悲绝，忧伤绝望，此刻，却是神清气朗，清皎如月。
她淡淡地瞥了青年男子一眼，反问道：“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死？难不成你的苦雨茶有毒？”
青年男子错愕了一下，翻着白眼道：“苦雨茶是天下第一的好茶，怎么会有毒？”
喝一口，那是天下第一的好茶，喝一杯，那是天下第一绝的好茶！
燕青蕊微笑道：“说的不错，是天下第一的好茶！”
青年男子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燕青蕊挑挑眉，唇角微勾，道：“能有什么事？”
青年男子左看右看，面前的这人的确是没有丝毫不适之像，之前的悲伤孤绝的气息已经一点不复存在，好像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那仿佛要把小小的茶室都吞没的悲凉气息，也随着她眼睛闭上的那一刻，慢慢地收敛了。
他出于对自己苦雨茶的自信，并没有觉得那是一种慢慢的收敛，还以为是随着她眼睛的闭上，而没再外溢，全由她一人在承受着。
此刻，他心中是震惊的。
喝过他三杯苦雨茶的一个小女娃儿，没事人一样站在他的面前，笑容明丽自然，气质清冷淡然。
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看着燕青蕊，试探地道：“这茶怎么样？”
燕青蕊笑了一笑，道：“好！”
仍是一个字。
但是，前一个好字，是发自内心的，真正在舌尖百转千回后却觉得千言万语不及的一个字。
此刻这一个好字，这青年男子却听出一丝调侃的意味来。
青年男子皱着眉道：“就只是好？”
燕青蕊笑道：“你还想听什么评价？”
青年男子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一切又好像不知道从何问起。
燕青蕊却已经笑道：“大叔，这三杯茶，是你请我，还是要我请你？”
青年男子一怔，道：“大叔？”
燕青蕊展颜道：“龙吟阁里蒙你帮我点菜又赐酒，不胜感激，此次又蒙你赐茶，同样不胜感谢！”
青年男子身子一动，几乎把桌子带歪，他吃惊地道：“你你你……我我我……”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认出你来的吗？”燕青蕊淡定地问。
青年男子拧着眉道：“说吧，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燕青蕊伸出右手，手心托着一个碧玉扳指，那扳指玉质润泽，一看就不是凡品。燕青蕊淡淡地道：“如果大叔没有戴着这个扳指，我要确认，倒也不会这么快，但这扳指实在太抢眼了。”
青年男子瞪大眼睛，不自觉就摸向自己的左手，他戴在左手大拇指上的那个扳指，已经不翼而飞了。
他结舌道：“你，你个臭丫头！”
第852章 哪里去了？
燕青蕊将那扳子往空中一抛，又接住，青年男子的目光略有些紧张地随着那扳指移动。
燕青蕊又抛，他赶紧道：“别，别抛……”
燕青蕊笑道：“你既然这么紧张这个扳指，想必这扳指于你很重要？让我猜猜，是你的信物？大叔，你身为无影谷的谷主，对晚辈开这样的玩笑，不好吧？”
青年男子一怔，板着脸道：“瞎猜什么？”
燕青蕊轻笑一声，道：“我哪里需要瞎猜？是大叔自己告诉我了。”
青年男子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了？”
燕青蕊道：“龙吟阁中，我从那些食客的口中知道，谷中无酒，只有第三天才会开窖。可是大叔手中却有酒，而且，那酒滋味还不同一般。我是个喜欢看书的人，曾看过一本书，叫《天下异域奇闻录》，中间异人篇中有一句话还真提到谷主了，说‘无影谷主，易容之术天下无双，无人知其真面，随身葫芦中酒，饮之冲脉汇功，可抵十年苦练之力。然无有缘人得之，只闻其名，不闻其味也！’”
青年男子的眉毛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惊讶。
燕青蕊把扳指递还，笑道：“大叔刚才趁着我喝下苦雨茶，盗走我身上的飞虹令和黑卡，我也只好投桃报李，拿了大叔的扳指。我不喜欢吃亏，大叔你就别想占我便宜了。”
青年男子接过玉扳指，觉得甚为失颜面，他竟然栽在一个小女娃的手中了。
他怎么忘了，乾坤拍卖场的陌上紫轩说过了，这小混蛋小小年纪，竟然能在他六成功力的菩提之眼下安然无事，言行自若，显然是个心智坚定且敏慧过人的人。
这就是那和尚选中她的原因吗？
既然对方还来了玉扳指，他也不好腆着脸再把飞虹令和黑卡昧着不还了，人家小混蛋都已经点破了，他要不还，倒显得他太没品。
可是这手一伸进怀中，却掏不出来。
飞虹令呢？黑卡呢？他明明就放在怀中的。
他让她喝下苦雨茶，是想在她意志崩溃，准备自寻短见的时候给她当头棒喝，让她清醒过来，再把飞虹令和黑卡还给她，让她羞惭，让她知道，凡事还是低调的好，有些东西，是不能贪心的。
谁料到，她自己从苦雨茶的人生况味中醒了过来，而且，她竟然知道自己动了手脚从她那里拿走了飞虹令和黑卡。
他明明神不知鬼不觉，她又在苦雨茶引发的思绪最低潮中，伤心欲死，悲绝痛苦，竟然还是能发现，这个小混蛋果然不同一般啊。
见青年男子的手久久拿不出来，燕青蕊哧地轻笑一声，白生生的手一翻，一个酒葫芦出现在桌面上，那正是他装着六壬玄漓酒的那个小葫芦；
接着，她的手又一翻，一张黑卡放在桌上；
再一翻，飞虹令放在桌上；
再翻，又是一张黑卡；
再翻，是碧玉扳指，这碧玉扳指她刚才明明已经还过来，他戴上手指了的，现在一看，手指上果然又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