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早就准备好了
燕青蕊把郭箐直接带到了万羽堂总舵。
当燕青蕊回来时，正好遇着韩赞。
韩赞诧异地道：“颜大哥！”
燕青蕊道：“韩兄，正好有事找你！”她叫过一个堂众带郭箐下去休息，和韩赞走进议事厅。
韩赞是知道她去了无影谷的，他奇道：“刚刚回来，不休息一下？”
燕青蕊笑道：“谈完事，我就去休息。”
坐下后，韩赞道：“颜大哥是又想到什么要交代的了吗？”
燕青蕊看着韩赞，眼里闪动着一簇压抑的火苗，她道：“赤虎堂的事，我决定提前！”
韩赞一怔，他们计划一个月后对赤虎堂动手。
燕青蕊道：“三天，三天后，便是动手之时。我是来和你商议细节的！”
韩赞沉吟道：“赤虎堂的确是早晚要拔除的，之前已经计划周全，现在提前一个月，是需要好好合计一下。”
动赤虎堂是燕青蕊之前的决策。
具体地说，之前所有的吞并兼收计划，都是燕青蕊做的总体规划，哪个在前，哪个在后，哪个力敌，哪个智取，哪个收伏，哪个灭掉，燕青蕊的决策没有失误，甚至连大方向都指引了出来。
韩赞虽然曾经做过四州江湖总盟主，也是杀伐决断的人物，为人更是精细，心思缜密，但是和燕青蕊比起来，他就深觉得不足，对燕青蕊也是真心折服。
这个颜大哥，以前叫他颜大哥，是因为他予自己以新生，是母亲让他以新生之日为生日。所以，他是因救命之恩感激而叫。
但现在的一声颜大哥，却是真正的心悦诚服而叫。
他虽然小小年纪，但眼光独到，处事精准，大胆敢闯，而且，在他的领导和决策下，万羽堂的势力不断扩大。难得的是，虽然万羽堂发展迅猛，却又并不会出现根基不稳，因为万羽堂一步步，仍然是稳打稳扎进行的。
只是速度快得让人不可思议而已。
韩赞自觉若是自己来领导万羽堂，想要万羽堂达到现在的规模，至少要十年以后。
要是换成别人，那可能要更久。
燕青蕊和韩赞移入书房，正式讨论具体操作。
半个时辰后，燕青蕊道：“近来京兆尹衙门有什么难啃的悬念令出现吗？”
韩赞道：“倒是有一个，一个嘉州的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逃入京城，嘉州那边与京兆尹衙门联合悬赏，赏金五千两。”
燕青蕊道：“此人的资料有吗？”
韩赞笑道：“早就准备好了！”
京城的赏金猎人很多，但是，悬赏已经一个月有余，还没有人抓到那人。
而燕青蕊现在很少做赏金猎人的事，之前做赏金猎人，是因为缺银子，现在她根本不缺。在无影谷，还小赚了二十万两。
想到无影谷，她倒记起，那黑卡她送回了，飞虹令，还在她的身上呢。
万羽堂会把京城里所有的悬赏令目标资料都收集，但是收集是一回事，他们并不出手。
收集任何信息是万羽堂木舵的范围，那悬赏令的目标人物资料，自然也会收集。
第989章 宅子
影阁想必也有同样的资料信息，也有人出价来买这些资料。不过若是目标人物的悬赏金少，来买的就少而已。
因为买资料的价并不低，悬赏金少，费时费力还不够资料费，当然没有人要买了。
燕青蕊拿了那个江洋大盗的资料，这江洋大盗叫古衍，在嘉州杀了人一家十一口，竟然还逃到京城来了，现下就在南城一带。
燕青蕊看着图形上面那张阴鸷的脸，这图形顶多也就五分像，不过这也够了。
她回了一趟翡翠那里，告诉她郭箐已经救出，叫她不用担心，另外，翡翠也告诉她，她去无影谷之前交代她把那个火烧宅院买下来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燕青蕊倒是有些意外，道：“这么快？”
翡翠笑嘻嘻地道：“当然快了，堂主你有所不知道，那个宅院当时不是火烧死了人吗？根本没有人敢买，有几个动了这意向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打了退堂鼓，所以价格很低，比咱们刚开始入手的时候还低三成。”
燕青蕊撇了撇嘴，这宅子本来是她买来的，现在要买第二遍，低三成那也是出第二份钱。
上官千羽那厮，拿她的宅子再去买卖。不过，他重新整修这宅子的钱，可比那价格还要高些，不知道他图些什么。
其实这也怪不得上官千羽，当初火烧宅院之后，这宅子已经烧成了断垣残壁，又是无主之宅，所以自然也就充了公了。
上官千羽花了极少的银子买到，再大加整修，修得跟原来一模一样，再拿来售卖。
整修之初，他是觉得燕青蕊可能没有死，即使死了，她的魂魄也许还在这宅院之中，如果他把宅院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也许燕青蕊的“魂魄”会夜里归来。
但是当宅子整修过后，上官千羽寻到更多的线索，越发觉得燕青蕊应该还在人世。
所以，他就想着，若他售卖这宅子，燕青蕊一定会把这宅子买下来的。
只是一直燕青蕊都没什么动静，他心里也就不能完全确定。
真正完全确定下来，还是在无影谷中。
无影谷中的三天，于燕青蕊来说，是很憋闷恼火的三天，于上官千羽来说，却是很欢畅快乐的三天。
燕青蕊感觉自己进了无影谷就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她，牵引着她，让她心里很是恼，却又不知道从何而恼，到后来，虽然她占据了主动，但是，她在里却因为一尾临渊金剑鱼，得了内力，失了守了两辈子的童贞。
但上官千羽，进谷之初，就确定了燕青蕊还活着，接着，和燕青蕊同吃同住在一个客栈，最后，甚至还和燕青蕊有了实质的亲密关系，这于他来说，当然是一件开心的事，是他最大的收获了。
燕青蕊是在夺了飞虹令的时候，知道上官千羽已经起了怀疑，才决定买下那宅子的。
如果她有一日是要以燕青蕊的身份再回来，自然还是需要一个住处，那么，自然是这个住处最好了。
至于怎么解释自己的死而复生，她倒不在意。
第990章 急进
翡翠眨巴着眼睛，又道：“堂主，我觉得那个宅子的主人是有意要让我买下的。”
燕青蕊心中自然清楚，这原本就是上官千羽为了引出她而做的事，但口中却笑道：“何以见得？”
翡翠道：“给我的价太低，而且，以前不是没有人买，虽然宅院里火烧死了人的事传得很凶，也有人爱便宜的。但是那些人无一不在第二天就打消了想法，说是见到了烧死的鬼去他们家了。天下哪有这样的事呀？”
燕青蕊笑道：“既然已经买下来了，就收拾收拾，我过两天搬进去。”
翡翠道：“堂主，你真的要以燕……的身份搬进去？”
燕青蕊无可无不可地道：“自然了。上官千羽已经知道我还活着，藏着掖着也没用，我不如大大方方地住到那里去。”
翡翠立刻道：“这件事交给我，我保证办得妥妥的！”
燕青蕊笑道：“自然是交给你，我还能交给别人吗？”
她既然是要以燕青蕊的身份住过去，交给翡翠当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翡翠高兴地道：“堂主，我把床被都铺好了，你去睡觉吧！”
燕青蕊摇摇头，道：“我还有事，你先去睡。我出去就来。”
翡翠急道：“这风尘仆仆回来，都还没有好好吃顿饭，就又要走？”
燕青蕊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真饿了。”
翡翠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这个厨房里倒是有些现成的，但是那可都只有剩饭了，而她的厨艺……有点拿不出手。
燕青蕊也没指望她，自己去厨房里看了看，就用剩饭吵了个扬州炒饭，炒出来颗粒诱人，惹事得翡翠本来吃过晚饭的，又吃了一小碗。
燕青蕊吃了小半碗，也就饱了，她便出了门。
那个古衍，今天她得把人抓着。
抓着了，才能顺利见到京兆尹马春生，见着了马春生，才好开始她的下一步，然后，三天之内，要端掉赤虎堂。
此事很是急进，很是大胆。
单凭万羽堂的力量，现在还一时调不出这么多人手，所以就只能另劈蹊径。
那个什么周堂主，她也要会一会了。
在南城的一个破庙之中，燕青蕊把古衍堵住了。
当古衍看见一个黑衣银面具的人出现在眼前时，他的眼瞳缩了又缩，惊道：“银面郎君？”
燕青蕊淡淡勾了勾唇，这个嘉州来的凶徒，竟然也听说了她？
古衍道：“银面郎君不是已经不再做赏金猎人？为何要与古某过不去？”
一个杀了十一条人命的江洋大盗，在遇到来缉捕他的人时，不是马上拔刀相向，而是先言语上质问，这不是因为他突然变得善良不想杀人了。
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把握。
眼前这个黑衣银面具的人身量并不高，整个人好像都隐入夜色，只有银色的面具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现着幽幽的银光。
他并没有气势凛冽，也没有杀气腾腾，反倒好像本来就存在夜色之中一般。
但越是这样，古衍心中越是害怕。
第991章 不见了
在嘉州，他不是不想往别的地方逃蹿，但是，嘉州也同样有个赏金猎人，逼得他走投无路，不得不往京城而来。
刚来的时候，他也有些发怵。
他没犯事地时候，就听过银面郎君的大名，据说被那银面郎君盯上的赏金目标，从来就没有人能逃得过去。
但是当他战战兢兢来到京城之后，并没有遇到银面郎君，据有些江湖同道说，现在银面郎君已经不再做赏金猎人了。
他心中甚是欢喜。
赏金猎人也有赏金猎人的地盘，嘉州那个赏金猎人不会到京城来捉拿他。
而京城他最忌惮的赏金猎人又不再接悬赏，这于他来说，简直是望外之喜。
果然，他在京城一待就是一个多月，虽然餐风露宿，或者夜宿破庙，也遇上几拔赏金猎人，但是那些人哪堪一击，不是被他杀了，就是被他逃了。
然而今天，看见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时，他心中涌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不禁抱着侥幸的心思，试图能和这个银面郎君交涉一下。
燕青蕊淡淡地道：“有银子自然是要赚的！”
古衍急道：“官府的悬赏，不过是五千两银子，你放了我，我给你两万两银子！”
燕青蕊摇摇头，道：“我接了悬赏令！”
古衍心中一沉，虽然手已经是悄悄地按在刀柄上，仍是抱着万一的希望，道：“银面郎君，你放过我，我给你十倍，十倍，五万两银子，只要你今天高抬贵手，我古某他日必报！”
燕青蕊淡淡地道：“动手吧！”
古衍面色变白，但是，眼神之中却升起一缕垂死挣扎的决绝之色，反正落入银面郎君的手中，必然没有幸理，要被抓住，要关入大牢，他身上有十一条人命，入了大牢，大概都不用等到秋后，就会被判斩立决。
横竖是个死，银面郎君这个名字，他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面，他也是从小习武，几十年的功力，不说能胜银面郎君，从他手下逃脱未必就不可能，大不了今天晚上逃走之后，就从北去景州或者丰州。大不了入北苍苦寒之地，哪怕从此茹毛饮血，但保一条命比什么都强。
他心思一定，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凶戾之色，刷地拔出刀来。
燕青蕊站在那里没有动，一双眼睛沉寂如暗夜。
古衍在这样的眼神之中，不知道怎么的一颗心仍是沉在地底，他咬了咬牙，还是出手了，不动手也没有活路，动手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抱着这样的想法，古衍大吼一声，仗刀攻来。
但是，当他的刀劈到银面郎君头顶时，面前突然没有人了。
那银面郎君本来就是一身黑衣，现在天上月光黯淡，此时又被一片云遮住，他本是借助那银色面具才能看清人，此刻面前突然一空，他心中就是一寒。
他出手不可谓不快，这一击，更是平生所学之体现，又快又狠又绝，可那个人就在他眼皮底下不见了。
无声无息，无影无形地不见了。
第992章 怎么甘心
古衍心中大惧，面前没有，那一定是到了身后，他手中的刀立刻向后横划，若是那人真在身上，沾着他这刀身，也会被拦腰斩成两段的。
可是，刀下一点感觉都没有，也就是说，身后没有人。
古衍额头的汗顿时涌了出来，他挥着手中的刀，把自己上上下下护了个严实。
他感觉遇到了一生最可怕的事。
江湖中本是刀尖舔血，剑底惊魂，他不怕死，他杀人如麻，甚至不管刀底下的人是不是无辜。
血腥激发他心中的戾气，杀人越多，他越麻木，越残忍。
他以为他已经天不怕地不怕。
但是，先是在嘉州被那个赏金猎人所惊，此刻，在京城，又遇到那个传言十分厉害的银面郎君。
他本以为凭自己的能力能有一线生机，可是，此刻，他竟不知道他的对手在哪里。
夜色安寂，夜色如墨。
好像四面八方都是那银面郎君的影子，又好像四面八方都没有那银面郎君。
古衍额头的汗滚滚而落，他不敢停手，若是停手，可能下一刻就被制住。
可是越是不停手，他心里越慌，心中越惊。
银面郎君到底在哪里？
他感觉不到一丝的杀意，感觉不到一丝的杀气，也感觉不到一丝有人存在的气息。
但是银面郎君是真的在，刚才就在他的面前，用冷寂的目光盯着他，让他心里发毛。
就在这时，那一片云终于被风吹走，如墨的夜色由刚才的伸手不见五指，变得勉强可视。而后，古衍就产生一种想哭的冲动。
银面郎君在五尺远的地方，清寂地看着他。
古衍不知道这时候是什么心情，敢情刚才，他拼尽了全力，在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用刀光织起一片防护网，但是，银面郎君压根连动也没有动。
他在银面郎君的盛名之下，在无边的黑暗里，自己在做困兽之斗。
古衍眼里不禁漫起一片血丝，他颓然地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跌坐在地上。
不是没有逃生的**，不是不想活。
可是此刻，在银面郎君面前，他心中升起的，只有无边的绝望。
他自动放弃了抵抗。
他也不明白，他这样的人，竟然会有一天绝望到不再抵抗。可是，他真的这么做了。
不是因为银面郎君之名，而是因为他此刻让自己感受到的死亡气息。
他虽然是没有出手，但古衍知道，自己逃不了。
燕青蕊淡淡地道：“不逃了？”
古衍惨笑起来，他怨毒地盯着面前那张银色的面具，咬牙切齿地道：“银面郎君，古某做鬼，也记住你了……”
燕青蕊轻嗤一声，道：“废话少说，要逃就拿起你的刀来，不逃，就随我去京兆尹衙门！”
古衍是想拿起刀来，他不想死，可是，此刻他却觉得全身都没有任何的力气。一个人已经丧失了斗志，还拿什么打？
但是，要去京兆尹衙门，他怎么甘心？
他想一想自己也算是一个人物，在嘉州的江湖，也叫人闻风丧胆，此刻，左右是死，不如自己死了。
他立刻抓起刀来，就要横在颈间自刎。
第993章 深不可测
可是，古衍手中的刀才在离自己颈间还有一分距离时，就觉得手上一空，一个声音咯咯笑道：“你若死了，我拿什么去见京兆尹？”
古衍惨然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银面郎君，你竟一点余地也不留？”
燕青蕊道：“问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杀那十一个无辜之人，其中三个女子与你何怨何仇？你要将她们的孩子摔死在她们面前，将她们的丈夫当着她们面虐杀？她们死时的绝望，你可能想到？”
古衍自知，他残忍，他嗜杀，他以虐杀为乐事，尤其是在别人的面前杀死他最看重的亲人，感觉到那人绝望痛苦无助悲愤的模样。
此刻，被燕青蕊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他无言以对，杀人者人恒杀之，他既然已经落到这个境地，还有什么可说的？
燕青蕊冷冷道：“你该庆幸，你没有对那三个女子做出凌-辱之举，要不然，今日，你在我手中，早已身体不全！”
古衍打了个寒战，他不是没有听过，但凡凌-辱过妇女之人，落到银面郎君手中，必然被阉。
他不好女色，只爱杀人。此刻，竟无端地还是感觉到又腿之间发凉，两股战战。
面对燕青蕊冷寂清冽的目光，他心中斗志全无，颓然道：“我跟你走！”
他挣扎着站起，却突然觉得，自己腿间发凉的感觉，是真正的，好像有风正灌进去。不止腿间，连胸口，背后，身上几处致命重穴处，都有这种感觉。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低头看去。
这一看，才真正叫他胆战心惊，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住。
他的胸前，大穴，凡是感觉有风灌进的地方，原来衣衫都已经破毁，那是利器剜出的洞。
这些洞还能从哪里来？当然不可能是他自己给自己弄出来的。
刚才他明明已经用刀光在身前身后织起了一片网，那片网他有绝对的自信，滴水难进。在滴水难进的网中，他的身上却出现了至少五处致命地方的衣服剜破，却没有伤着他一点肌肤。
他震惊地看着银面郎君。
这个看着身量不高，毫不魁梧，也毫不带杀气的人，这个融进夜色里让他感觉不到的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此人的武功，岂不是深不可测？
可笑他刚才竟然还想着能逃得一条生路。
可笑，他还以为逃到了京城，就有了一片生天？
在京城里，那个月，银面郎君没有出现，他便宜以为以自己的手段，一定能在这里过得逍遥自在，他真是想错了。
此刻，他心如死灰，再不做他想，颓然地任由燕青蕊把他绑起，带着他向京兆尹衙门而去。
夜半，安静的京兆尹衙门，门口的石狮昂首张口，极尽威严，鸣冤鼓安静地立在衙门前，燕青蕊拿起鼓锤，敲响了那面大鼓。
此时正是人们安然进入梦乡之时，京兆尹的后衙之中，马春生火冒三丈，他才刚刚睡着，就被一阵鼓声吵醒。
但是，有人击响鸣冤鼓，不管是为了何事，都是要升堂受理的。
第994章 领赏
马春生一边穿衣，一边暗暗发狠，若这击鼓之人真正有冤，也得狠打几板子不可，就不能等到明天白天吗？
若是无冤敢来击鼓，他非得把那人投入大牢，狠狠治理。
刁民，还真不把京兆尹的官当官了？大半夜的。
一脸怒气的马春生来到前衙。
夜班的衙役已经迅速到位，衙内一排灯笼已经点亮，虽然不能亮如白昼，却也能清楚地看清每个人的脸。
马春生令人开了衙门，自己带着夜班衙役，气冲冲地就往外大步而来。
看着自家大人黑如锅底的脸，夜班衙役们心想，这门外之人可要倒大霉了。他们值夜班的倒没什么，可这马大人大半夜的被吵醒，脾气能好得了吗？
马春生一脚踏出大门，厉声道：“何人击鼓？”
他本是可以坐在堂前，等衙役把人带进来的，可是他实在太生气，自己带着衙役跑了出来。
一个声音清清淡淡，幽幽浅浅地道：“我！”
然后，在衙门前那昏黄的灯笼光线里，马春生就看见一个银色的面具，黑衣身影长身玉立，渊渟岳峙。
而他的身侧，绳子绑缚着一人，那人垂头丧气，面如死灰。
马春生的怒气顿时收了，换成满眼的惊讶之色：“银面郎君？”
燕青蕊淡淡一笑，道：“马大人，在下前来领赏！”
马春生咧了咧嘴，他觉得有些牙疼。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他就算不让人当堂打几板子出出气，也必然要狠狠训斥。可是这个银面郎君呐……
想当初，这银面郎君可是为他解了不少难题的，在京师的重压之下，若不是银面郎君及时抓到悬赏令上的案犯，他这京兆尹的官帽都几乎保不住，更别提还能得到皇上的亲自嘉奖。尤其是那个采花贼案，银面郎君更是做得漂亮。
所以，此刻马春生的怒火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立刻道：“快请进！”又道：“来人，把这案犯押进去，升堂！”
经过验明正身，知道这人正是从嘉州逃蹿而来的古衍，马春生就更加喜笑颜开了。
嘉州的刺史官谍送到京城已经一个多月，本来嘉州刺史的意思是要让嘉州的捕快来京城捉拿此人归案。
但是马春生觉得，若是这么一来，他堂堂京兆尹的脸往哪里搁？岂不是给京师的捕快脸上重打一耳光？
他当即就说了，既然此人来到京城，交给京兆尹衙门来办理此事，京师捕快必然也能捉拿此人归案。
但谁曾想，这个古衍身手了得，为人又狡猾，在京城一度甩开捕快，让他们只见其形，难抓其人，至于京城的赏金猎人，倒也不少人纷纷出手，但有去的多，却没有一个成功，据说还有几个赏金猎人死于这古衍之手。
马春生正头疼自己当初说了大话，为什么不直接同意让嘉州的捕快自己办事此事，他京兆尹衙门提供协助？
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再要是抓不住这个古衍，不要说面子的事了，他必然会因为办事不力被斥责。
第995章 此事当真？
那嘉州刺史的眼睛早就盯着京兆尹这个官位，想要调进京城，这么一来，岂不是自己给他提供了方便？
可此刻，看到古衍乖乖受缚的模样，看到气定神闲站在一侧的银面郎君，马春生觉得这银面郎君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不，简直就是救他于危难的活菩萨。
想到古衍的凶残，马春生立刻就要令人拿粗铁链来锁，燕青蕊淡淡地道：“何须那么麻烦？”
他手中银光闪现，接着听到古衍的几声闷哼，就见古衍软倒在地，他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了。
不是燕青蕊残忍，而是燕青蕊对待那些滥杀无辜的人，从来不会手软。
这古衍若只是杀人如麻，若杀的都是江湖中人，她也不会这么做，但那十一个人，却都是无辜之人，而且，他还曾在那三个女子面前，杀死她们的亲人，此人简直是没有人性，她又何必手软？
燕青蕊淡淡地道：“夜色已深，此人也跑不掉了，马大人不如明日再审。”
马春生高兴得很，连连道：“对，明日再审，来人，收监！”
燕青蕊道：“马大人，在下今日是来领赏，但还有一件事要和大人商量，请借一步说话！”
马春生心怀大畅，拿下古衍，不止是解决一个悬赏令上案犯的事，是为他稳固了地位，稳定了官帽，所以他对燕青蕊也就越发客气，他道：“银面大侠，请！”
大侠两个字，让燕青蕊抽了抽嘴角。
她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侠，不论当日抓采花贼，还是今日抓古衍，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片刻后，两人在衙后一个小厅里落座，马春生亲手斟茶，这可算是极为难得了。
马春生道：“银面大侠有什么事？”
燕青蕊从袖中拿出一叠纸张来，递给马春生，道：“马大人请过目！”
马春生有些疑惑，这银面郎君平时话少，他也是见识了，此刻明明是有事要和他商量，竟然还是话这么少。
不过，他还是接过那叠纸，展开来，一张一张地看下去。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微微有些沉，眉头也皱了起来。
待到看完，已经是一柱香之后，他沉声道：“此事当真？”
燕青蕊微微一笑，道：“马大人，咱们合作这么久，在下什么时候抓错过人，给过假消息？”
马春生一想也是，这银面郎君能量大得很，本事也大得很，他出手的事，自己信得过。若是这叠纸上的东西是真的，他马春生可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
他拧着眉，自己在心中思索。
燕青蕊声音依旧清淡地道：“想必此事马大人心中也是明白的，而且想求得暂时的平静。但是，这暂时是多久？马大人心中必然也知道。既然要求平静，为何不求得久一些？”
马春生沉声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燕青蕊轻浅一笑，道：“在下当然理解，对于没有把握的事，马大人要斟酌，毕竟，若是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那才真是大祸临头。但，若在下告诉大人，此事必成，大人可愿行否？”
第996章 死蛇
马春生不禁抬头看她。
不过，他只看到一张清冷的银色面具，还有面具之下那双眼睛，清淩冷冽，从容自若。
他不禁道：“银面郎君，这世间哪有必成之事！凡事都有变数？”
马春生的反应在燕青蕊的意料之中，她笑了笑，道：“不错，凡事都有变数，但是，若是人力可将变数控制在可控范围之中，风险极少，而收获极大的时候，马大人仍是不愿意承受这极小的变数带来的极小的麻烦吗？”
马春生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官当然不怕风险，本官是怕打草惊蛇！”
燕青蕊淡然而笑，道：“若是整片草都烧掉了，那蛇无处遁逃，自然是死蛇一条！”
马春生看向燕青蕊，道：“银面大侠，本官需要布署一下！此事，还得要和京畿卫交涉，不是一天能办成的事。”
燕青蕊点了点头，却玩味地道：“虽是证据确凿之事，说到底仍只是与京城治安相关，这京畿卫一来，可就没马大人什么事了。马大人必然是不想惊动京畿卫，毕竟，马大人若要大功独得，越少人分功越好！其实马大人无需要担心，这些证据，不论结果如何，马大人都已立于不败之地。民不与官斗，就算借他们几个胆，也不敢冲击马大人您呐。”
马春生心动地道：“银面大侠的意思是……”
燕青蕊明白，这马春生就是想要功劳，又不想担责任担风险，所以她才把话干脆挑明。
她淡淡一笑，道：“马大人出动京兆尹的衙役就好，到时候自然会有见义勇为之人协助官差，让马大人建功的！”
马春生眼睛一亮，若是不用出动京畿卫，这件事成了，那功劳还真是他马春生一个人的，这是一劳永逸的事儿，就算没有银面郎君拿来的这些东西，他也不是没想过二甲双胍一动，现在，如银面郎君所说，他若成功，大功一件，他若失败，有这些东西在，也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马春生立刻道：“三天后，京兆尹衙门就会动手！”
燕青蕊笑道：“马大人真是爽快人，在下告辞了！”
她拿给马春生的，是赤虎堂暗杀京城官员，杀人越货的一些证据。
要在三天里把赤虎堂拔除，既是出其不意，但不可否认，以万羽堂的力量，要全面布署，还是有些急了。
但是，一旦官府介入，此事的性质就不一样。
万羽堂发展到现在，和赤虎堂原本就有一战。一直以来，两个势力小冲突不断。
只不过，要按正常的发展来，这一战应该在两个月后。
所以郭箐被劫持，她最先以为是赤虎堂发现郭箐是万羽堂土舵香主身份才出手的，现在原因已经不重要，拔了赤虎堂之后，万羽堂在京城里发展，便再无阻碍。
影阁或者是，不过，影阁不会成为万羽堂真正的阻碍，方向不一样，而且，因为上官千羽和周星云的关第，燕青蕊不会把矛头对准他们。
当然，暂时也捍不动。
第997章 伏击
燕青蕊不动影阁，还有另外的原因。
一来影阁不同于赤虎堂这么做事毫无底线，黑白两道通吃，杀人越货打家劫舍。
二来，影阁的着眼点不在京城，而在整个天乾，就像万羽堂的着眼点，也不仅仅在天乾，同样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整个天乾了一般。
燕青蕊把拔除赤虎堂的时间提到现在，既是想打赤虎堂一个措手不及，也是想让万羽堂的发展早日清除了这个障碍。
赤虎堂的存在，已经影响了万羽堂的发展了。
若是让赤虎堂的堂主知道燕青蕊此刻的想法，只怕要一口老血喷在地上。赤虎堂成立京城十年了，万羽堂不过一年多而已，现下，万羽堂竟然还把赤虎堂当成了要拔除的对象，当成了阻碍发展的障碍，岂不是要叫赤虎堂众人吐血？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燕青蕊不但这么想了，而且已经是这么做了。
她不但这么做了，而且，这么做的想法，还是早在万羽堂成立之初，就定下来的目标计划和方向。
把一切谈定之后，燕青蕊才终于能回到万羽堂自己的院子里，安心睡觉。
此刻她睡得很安稳，但是上官千羽却是哭笑不得。
上官千羽自影阁出来不久，就被燕青蕊抛下，不许他跟着。上官千羽是个聪明人，燕青蕊和他刚发生那亲密的事情不久，虽然他觉得那理所应当，燕青蕊也表现得并不在乎，但是，他还是从燕青蕊的眼中看到她心里还是不能释怀。
想一想也是，她把自己当成他的弃妃，无名无份发生这种事，燕青蕊心里必然是不爽的。
在燕青蕊不爽的时候，他若再执意跟着，燕青蕊只会更加反感更加生气，他才叫得不偿失。
所以，他尊重燕青蕊的意见，没有跟随，和燕青蕊分路而行。
回到京城之后，他先去影阁处理事务，毕竟，正副阁主都已经三天不曾露面，虽然三十天不露面影阁也会正常运作，但他也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讯息。
这一看，还真看到一个。
他看着那窄窄的纸片，笑了一笑，顺手就放在一边。
把事务粗粗处理一下，已经到了亥时，他揉揉额，不早了，也该回清河王府休息了。
影阁里有他的住处，但影阁的事要处理，他清河王府那边也有事情待处理，他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就可以处理清河王府那边的事情。
上官千羽的马车，是在临安路遭遇伏击的。
上官千羽身边当时没有人，只有一个车夫，还是影阁的一个小车夫。冲天的剑光就在那片寂静的街道上出现。
上官千羽正在车中闭目假寐，喝过临渊金剑鱼鱼汤，又和燕青蕊那么亲密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内力又提升了不少。
不知道是金剑鱼汤之功，还是因为终于和青蕊在一起，让他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内力也相应地增强了。
此刻，那杀气才起，他已经惊觉。身子一动，便从车顶冲了出来，与那道杀气腾腾的剑光错身而过。
第998章 你疯了
玄衣清冽，在寂寞的夜色之中，上官千羽如谪仙一般轻飘飘地落在车顶，至于那可怜的车顶盖，早就散落在一边，成了碎片。
剑光闪现，第二道攻击又至。
同样凌厉，同样杀机四伏！
上官千羽身子急旋，却又飘逸之极，仍是险而又险地避开那道剑光。
他沉声喝道：“冷煜源，你搞什么鬼？”
之前在影阁看到那条消息，便是冷煜源在云州深入敌营，以五千兵力击败对方一万人马，立了一功，皇上龙心喜悦，让他回京述职。
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就能立一功，冷煜源也的确是不错了。
而且此次见到的冷煜源，身上有一种肃然冷清的气息，带着军营之中历练，血与火之中冲杀的铁血军人之气势。
上官千羽微微点头，冷煜源半年不见，倒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冷煜源的一双眼睛却是血红，透着无尽有悲凉和愤怒，他咬牙切齿地道：“上官千羽，我与你不共戴天！”
说着，又是一剑。
上官千羽想拔出燕青蕊送他的那柄短剑来，又想想这个冒失的小子是冷腾飞之子，冷腾飞于他有点拔之恩，倒是伤不得。
看着冷煜源目眦欲裂的样子，上官千羽心中隐隐明白是为了什么。
他目光闪处，便看见在街边还有一道身影，一身火红的衣衫，在夜色之中，反倒有些深沉。
那是白筱汐。
她也回来了？
上官千羽手中没有兵器，面对冷煜源的攻击力只能以衣袖还击，衣袖卷打抽送，绕扫砸缠，在上官千羽的内力激荡之下，时而硬如钢铁，时而软如绵布。
冷煜源的剑法也精进了不少。
上官千羽打到第一百多招以上，才压低声音喝道：“冷煜源，你疯了？”
冷煜源眼里一片血红，咬牙切齿，仇恨万般地道：“我是疯了，上官千羽，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上官千羽皱眉道：“你能把话说清楚吗？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冷煜源连攻不下，心中已经焦躁，不过，他却仍是冷静地挥剑，战场磨炼了他，他不是那个焦躁起来就会失去冷静的少年了。
他一边攻击，一边恨恨地道：“当日我你要给青儿自由，你不肯，等我一离京，你就把她休弃。让她一个弱女子惨遭杀害，死得那么惨，我若不杀了你，青儿泉下有知，必不能瞑目。上官千羽，你拿命来！”
上官千羽早就猜到冷煜源这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必是为了燕青蕊。
听着冷煜源一口一个青儿，他心里真真有些吃味，不过，他很快又释然了，冷煜源这小子虽然是长进不少，但青蕊那样的女子，也是不可能看上他的。
顶多当他是个朋友吧。
就是他自己，当初也以为青蕊只是普通女子之中性格稍特别而已。及至知道她在那场大火之中还活着，知道她用西域四修罗的老四巧妙地替代了自己，李代桃僵天衣无缝地行使了死遁计划，知道她身怀绝艺武功高强，他心中又何尝不是震惊？
第999章 私心
对于青蕊会武功的事，冷煜源一定不知道。
而京城里，早就传言燕青蕊已经死去，冷煜源述职回京，迎面听到的就是这件事，也就难怪他要在这里伏击自己。
这小子，能在自己回京第一天就守在他回清河王府的必经之路，倒真是长进不少。
看来，战场上的历练，让这小子成长起来了。
不过，这还不够。
当然，不够更好。
若是他成长得足够强大，足够了得，再来追青蕊，那可是自己的劲敌。
至于青蕊明明还活着，冷煜源以为她死了这件事，上官千羽不准备说。
小子，你回京述职最多也就只能待个七八天，自己再活动一下，保准让冷煜源三五天就可以出京回到云州去。
小子，你以为青蕊已经死了，正好让你死了这片心。上官千羽腹黑地想，至于以后，他自然会明白燕青蕊还活在世上。
但是，那时候，早就已经时过境迁。
上官千羽知道这件事不太光明。
若是别的事，他一定把话说明白了，可是这件事没得商量，青蕊谁也不能觊觎，那是他的妻！有名有实的妻！
因此，看着冷煜源生无可念悲伤欲绝的样子，上官千羽只是和他缠斗，却抿着嘴目光幽深地不再说一个字。
影阁那个车夫见势不对，就想跑回去报信，但是白筱汐上前一掌切在他的颈中，就将他打晕在地。
这车夫并不知道上官千羽的身份，换言之，除了影阁最高层，所有的影阁弟子，都只以为阁主是周星云。
毕竟，上官千羽身为清河王，若是还有影阁这个势力，会引人忌惮，不能放在明面上的。
白筱汐此刻心情十分悲痛，十分复杂，也十分难过。
一为燕青蕊难过，二为自己难过。
她万万想不到，当初在燕青蕊的鼓励怂恿之下追去云州寻找自己的幸福，竟从此和青蕊阴阳相隔。
青蕊是她最好的朋友，竟然死得这样惨，她心中又岂会不伤心。
然而，看到冷煜源那伤心悲绝的模样，看到冷煜源在面对上官千羽时，不管不顾招招同归于尽的打法时，她的心中又涌上一丝悲凉。
这段时间，她也在云州的军营里，确切地说，她就在冷煜源所在的那支军营里。
她一直女扮男装。
好在她的武功远不是那些小兵可比，又从小跟着哥哥学习兵法，混在军营里成为冷煜源的一个亲兵，倒也不会引人怀疑。
冷煜源不知道是反应迟钝，还是真的从不曾朝这方面想过，哪怕白筱汐与他近在咫尺，朝夕相处，他心中竟然一直只牵挂着远在京城的燕青蕊。
白筱汐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觉。
自怜自伤，她这样的爽朗女子是不屑于的，但要说真的没有自怜自伤，那也不可能。毕竟，她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着自己动心的男子，那个男子英俊上进，痴情专情。
但是，她同时也明白，她的这份感情，只能压在心底，除非有一天，冷煜源自己能够接受她。
她要的爱情，不是施舍，不是怜悯。
第1000章 幸福
冷煜源日日思念着燕青蕊，而她，就在军营的一角，看着冷煜源思念燕青蕊。
她协助冷煜源完成一个个军事计划，帮助他完成修筑工事，刺探敌情的所有的事务，成为他身边最得力的帮手，但是，两个人却从来不涉及感情。
冷煜源心无其他，而白筱汐，把自己的那份心思深深埋在心底。
埋在心底不表示就是忘记，就是淡漠，相反，随着她和冷煜源的朝夕相处，发现冷煜源越来越多的优点，这份初始萌发的爱意，也就越来越强烈。
已经由一颗小小的种子，生根发芽了。
这次，冷煜源回京述职，她也一起回来，两人并肩施马，那份相携相随的气氛，让白筱汐的心里十分柔软。
她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向冷煜源袒露过。
至少现在还不到时候。
她知道青蕊对冷煜源只有友谊，不再有情，但她还是心中有些不确定。她也希望借这次回来，弄清楚青蕊是不是和冷煜源有可能，只要有一分一毫的可能，她白筱汐一定会抽身而退。
然而，回到京城，得到的，却是燕青蕊已经死于一场大火，墓地就在城外。
当时，她正和冷煜源一起，看见冷煜源刚硬的脸色变得苍白如死灰，看见他呆在那里，被悲伤包围，看着他眼里铺天盖地的殇，她的心，也一片冰凉。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两个人在燕青蕊的“墓”前待了一整夜，那一整夜，冷煜源只是反复看着墓碑上的字，一个字也没有说。
也没有流一滴泪。
白筱汐心里也很难受，为好朋友的惨死而悲伤难过。
但她同样也担心冷煜源，一个悲痛欲绝的人，若是哭出来，反倒好一些，这样把满心的伤与痛都放在心里，是要憋出内伤的。
白筱汐既痛于燕青蕊的“死”，但却又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些羡慕。
她甚至想，若她是坟里的那个，该多幸福。
她宁愿，死的是她。
若是她死了，冷煜源也就不会这么伤心痛苦。
她没有劝冷煜源哭出来，有些时候，悲到无法言说，痛到不会流泪，殇到天地无光的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她和燕青蕊这么久的朋友，也知道冷煜源是从何时起就爱上了燕青蕊，云州的半年之行，更让她知道，冷煜源对燕青蕊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到最后，冷煜源只是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我要杀了他！”
白筱汐有一瞬间的怔神，她立刻就懂了。
她怔神是因为她知道“杀死”燕青蕊的西域四修罗已经死了，燕青蕊的仇等于已经报了。
但她很快又明白，冷煜源说的当然不是燕青蕊的仇人，而是上官千羽。
让燕青蕊落到这般田地的，是上官千羽。
如果不是上官千羽霸着燕青蕊不肯给休书，他不会挑战上官千羽，也不会因为一句承诺远去云州。
有他在身边，至少他会好生保护燕青蕊，不会让她遭遇这样的事。
燕青蕊更加不会这么凄惨地死去。
第1001章 傻小子
更让冷煜源痛心的是，青蕊已经死了几个月之久，他若不是此刻回京述职，还一无所知。
如果他去云州之后，上官千羽不曾给燕青蕊休书，燕青蕊不会搬离清河王府，那么，她也不会遭遇这样的厄运。
所以，上官千羽才是他最恨的人。
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墓地，一言不发地回去准备，一言不发地行走在暗夜的街道之上，只为了伏击堵截刺杀上官千羽。
白筱汐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白筱汐深刻理解他的痛，明白他的殇，她担心他出事。
可是，她不会阻止他。
有些事，必为。不论后果怎样严重，不论结果能不能达到。
今夜，他成功截击到上官千羽了。
可是，冷煜源并不是上官千羽的对手。
白筱汐咬了咬牙，这不是冷煜源一个人的事，燕青蕊是她的朋友，这也是她的事。她拔剑加入了战圈。
看着白筱汐也加入，上官千羽挑了挑眉，他怎么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呢？
但是，他还是不准备把燕青蕊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他们。
一来，这件事的宣告权不在他，他要尊重燕青蕊的选择，除非燕青蕊自己要走出世人的眼中，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不然，他没有这样权利。
二来，感情是最最自私的东西，哪怕冷煜源的这份痛让他涌起当初似曾相识的那种痛感，他却还是选择让冷煜源痛下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他自己的私心，但于冷煜源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蜕变。
痛过伤过，挺得过来，便是一条好汉，挺不过来，便是毁了。
他觉得，冷煜源能挺得过来。
此刻，一灰一红两条人影，两把长剑，织起一张网，对他进行夹击。
他发现，冷煜源和白筱汐的剑法互相呼应，倒还真是很默契。
这个小子，真是个傻小子。
上官千羽无奈苦笑，他可不能继续和冷煜源这么缠斗下去。
虽然他知道燕青蕊对冷煜源应该不是爱意，可是他更明白，他若伤了燕青蕊的朋友，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起来。
想到这里，上官千羽拔出了那柄短剑。
内力过处，三招之下，冷煜源与白筱汐的长剑，在削铁如泥的短剑之下，断为两截。
冷煜源与白筱汐一惊，这个空隙里，上官千羽身子一纵，人已经掠上屋脊，快如轻烟一般离去。
冷煜源紧紧地握住手中半截断剑，那种悲伤欲绝却又无力的感觉涌上前来，他仰起头，对着夜空狂吼：“啊……”
这一声，如孤狼的嗥叫。
这一声，叫出了他心中所有的伤痛与悲凉。
这一声，叫闻者落泪，听者动容。
远去的上官千羽听到这一声，脚下微微一滞，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白筱汐早已泪落如雨，她死死地咬着唇瓣，把眼泪都逼了回去。
青蕊，你泉下有知，见他如此痴情，如此伤心，还会觉得，对他毫无情意，只有朋友之情么？
不论你是生，是死，只要你心中对他哪怕还有一丝一毫的爱，我白筱汐都会把自己的心思完全掩藏，你要的，我绝不争！
第1002章 谁干的
天色还未透亮，燕青蕊已经醒了，她坐在床上练瑜伽。
瑜伽是增加身体柔韧度的一项运动，燕青蕊以前一直练，现在，配合内力的运行，练起瑜伽来，她又有新的体悟。
然而，一套动作还没有练完，她就听见院外有声音道：“颜大哥，可醒了么？”
是韩赞，这么早就来了？
燕青蕊缓缓吸气，把手中这个动作做完，才收手下床，把银面具戴好之后，她走出院子。
韩赞看着她，苦笑道：“堂主！”
燕青蕊还真没见过韩赞这个样子，他那嘴角抽搐，苦笑又无奈的表情为哪般？再说，若非重大的事，韩赞也不会轻易到她这个院子来打扰她。
她不动声色地道：“怎么了？”
韩赞苦笑道：“属下无能，有件事，需要堂主你亲自去处理一下！”
燕青蕊挑眉，韩赞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焦急，倒是嘴角又可疑地抽搐了一下，显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是大不了的事他却亲自来了，不是大不了的事他却又说要她亲自处理。
看来这是一件与她有关的事。
燕青蕊道：“走吧！”
她这么淡定，倒叫韩赞有些意外，不过，想到那件事，他嘴角不自觉地又抽了抽，拍了拍额头，跟着燕青蕊往外走。
燕青蕊不问他发生什么事，他原本想说，但是张了张嘴，却又觉得不好说，只好跟着往前堂走。
还没走到前面大堂，就听见迎面来的那些万羽堂众们眼色特别怪异，远远见到她，就急忙快步离开。
真诡异。
燕青蕊道：“怎么回事？”
韩赞道：“堂主出门就知道了。”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前堂，燕青蕊挑挑眉，举步出门。
一脚才迈出门口，她就怔了一怔。
她是走错地方了吗？还是误入了别人的花园？
这门外一大片的花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看错，在万羽堂总舵门外，满满的花，有花盆，花蓝，花束，花树……总之，各种形状的，各种形态的，好多品种的花，就那么停放在门前。
燕青蕊皱了皱眉，冷冷道：“谁干的？”
一个天青色长衫的身影从一株花树后走出来。他张开折扇，白玉一般的脸温润清雅，说不出的风流韵致，长身玉立，玉树临风，看得燕青蕊的嘴角一抽又一抽。
这二货又来装逼了。
燕青蕊冷冷道：“是你干的？”
周星云咧开嘴，笑得无比欢畅，笑嘻嘻地道：“小青青，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燕青蕊：“……”
特么的昨天下午才从无影从分路而行。
不过，那是她燕青蕊，不是现在的银面郎君。
燕青蕊皱眉指着那些花，道：“你抽什么疯呢？”
周星云顿时一脸委屈地道：“小青青，既然本公子要追你，自然要有点诚意，这些花，就是我的诚意，你看，好不好不看？”
燕青蕊：“……”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韩赞的嘴角一直在抽搐，为什么韩赞不把人直接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