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8章 报平安
燕青蕊在燕府里住着的日子,在张雪滟被吓得半死,燕婉淑为自己骂人付出代价之后,是真的惬意起来。
燕婉淑这个刁蛮的性子,吃了这亏,哪里肯轻易放过,但是,一来张雪滟警告她了,为了自己的小命,远离海兰阁,远离燕青蕊。
因为现在燕青蕊身边不止有丫头,还有上官千羽派的人在,那些人杀人跟杀只鸡似的。
二来燕婉淑想了又想,自己身边能用的,能打过晋十一的,好像没有。当初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站在她一丈外的人就突然到了面前,那速度,太可怕。
再说,燕婉淑牙齿一下掉了六颗,右颊都蹋下去了,当天的接风宴都没有吃成,只能吃流质食物,养伤期间,也难以折腾出个什么事来。
燕青蕊在轻松舒适的日子里,并不知道每天都有一只从燕府飞往秦州的信鸽在忙碌来去。
关于她的事,晋十一和晋十七还是悄悄地传到秦州上官千羽手中。
他们听燕青蕊的,但是,王爷的话也不敢不听。
不过信鸽传递的主要内容也就是报平安,不会超过十个字。
此刻,上官千羽在一间客栈的地字房中,手里正拿着几张字条逐一看着。字条简短,上官千羽却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
“燕傅亲迎,王妃归宁!”
“迁安海兰阁!”
“燕女归,自作孽,六齿警告!”
“宅安!”
……
这时,门被轻敲,子阳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拿着另三张纸条。
前面两条:
“傅妾找茬,王妃立威!”
“小厨房建,燕府无断供!”
第三条却让上官千羽眼神微微一缩:“属下万死,王妃疑伤,休养!”
晋十一和晋十七知道,燕青蕊受伤的事,若是告知王爷,他们两个是要领重罚的,但是,他们却不能不说。
在受惩罚和欺瞒王爷之间,他们选择受重罚。
上官千羽捏着那纸条,猛地站了起来。
子阳急忙道:“王爷,信鸽在路上飞行有快慢,这消息不是最新的。再说,只是疑似。”
上官千羽沉声道:“怎么回事?”
子阳道:“影阁消息显示,王妃在燕府住得好好的。并无异常!”
上官千羽想到燕青蕊的那身武功,能让她受伤的事可不多。
子阳见上官千羽眼底那突然现出的森寒已经敛了不少,忙又道:“王爷,影阁关于王妃的消息不多,因为王妃一直在燕府没有出门。但是,倒有一些关于五公主的!”
上官千羽无可无不可地道:“嗯?”
子阳道:“听闻五公主回京之后,京城里出现了一批身份不明的黑衣人,那些身手不错的江湖独行客,都是那批黑衣人的目标,目前,失踪人数已经达到十二人。”
上官千羽看了子阳一眼,道:“周阁主的意思?”
子阳道:“周阁主说,疑似有暗势力在对付这些独行客。”
上官千羽眼神微眯,淡淡地道:“收伏,清除,和在乾州的手段一样,皇甫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1289章 燕府有喜事
上官千羽眼底深处寒光微闪,难道此事与青蕊受伤有联系?难道青蕊的伤,也是这些黑衣人所为?
子阳道:“赤虎堂的幕后之人,百里秀峰,我们的人在京城也看见了他的踪迹!”
上官千羽道:“不行,本王得回京。”
子阳惊道:“王爷,咱们才刚找到一些线索!”
上官千羽道:“交给你们,青蕊一个人在京城,本王不放心。若是她遇到什么难处,连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
子阳心想:您出京的时候不是交代过周阁主,王妃安全第一,影阁事情第二。要是王妃有什么事,周阁主一定会冲在前面。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至于寻找苏家人的事交给他们,他也认了。
本来来到秦州后,以为寻个人不会有多难,毕竟十年前是官府流放的犯人,流放之地就那么几个。
但是苏家的情况比较诡异。
苏家人最先被流放的地方是秦州南明府,然而找到南明府时,却被告之八年前人已经流徒到建孟县,找到建孟县,人又不在,说是去了石西府的苦役之地。
等到他们找到石西府时,却仍然找了一个空,但是,三番寻人不着,上官千羽已经觉得此事非同寻常。
当时的苏家,几乎是无人敢搭救,即使想要搭救,也鞭长莫及,自然也不可能让他们转换地方,所以,让苏家人颠沛流离的,必然对苏家是敌非友,他们这么处心积虑,果然有问题。
上官千羽亲自统筹指挥,明线暗线一起放出去查找,终于查到一些线索,不论是从南明府到建孟县,还是后来转到石西府,都有秦州刺史的影子在其中。
这秦州刺史却换了三任,而每一任的刺史,似乎都是朝中的中立派,既不属于太子一党,亦不是五皇子的人。
苏家和他们无怨无仇,何况还只是苏家无辜的后代。
明日,上官千羽准备去往福光府,然而今夜收到了京城传回的消息,上官千羽一来心中担心燕青蕊孤掌难鸣,二来,一个多月不见,真是如隔十秋了。
虽然燕青蕊说过,以前的她,他爱理不理,现在的她,他高攀不起。
但是,不管是不是高攀,不管有多难,他决不会放手。
燕青蕊并不知道上官千羽的归心似箭,她安然在燕府里等待看好戏。
燕家鸡飞狗跳的日子不远了。
因为,燕家有喜事了。
这喜事,倒是很值得期待。
不是燕天佑娶妻,而是燕洪阳,要娶正室了。
当燕洪阳把这个消息说出来时,张雪滟和燕家兄妹全都懵了。
燕洪阳宣布的时候,正是一家人用晚膳的时候,张雪滟惊呆了,手一松,手中那细瓷的小碗顿时就掉落桌上,在桌上转了个圈,滴溜溜地滚落地上,摔成八片。
张雪滟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去。
接触到儿子女儿们不解又略带质问的目光,燕洪阳匆匆道一句:“回头再跟你们解释!快叫大夫!”然后抱起晕倒的张雪滟,把她送回房中。
第1290章 你忘了说过什么
张雪滟只过了一会儿就悠悠醒转,大概是这件事太大,让她哪怕在昏迷之中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晕得太久。
当她醒过来时,燕洪阳就在她的床边,大夫已经下去了,张雪滟对着燕洪阳,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就那么看着燕洪阳。
其实这时候,张雪滟心中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伤心。
但她是受过很严格的训练的,哪怕这些年不在青楼之中,当初的训练却让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才于自己最为有利。
但是,燕洪阳也是官场之上摸爬滚打这些年的,论起心机来,又怎么会弱了?
所以,燕洪阳只当不知,但却亲自端起了药碗,放到唇边吹过之后,再送到张雪滟的唇边。
张雪滟不喝,她别过头去,用伤心的语气道:“刚才你说的话是真的?你……你真的要娶正室?”
燕洪阳长长地叹了口气,却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
张雪滟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不复存在了。
她用受伤又难过的表情看着燕洪阳,神色之间,既是委屈,又是不满,却又透着那么一丝丝可怜,道:“老爷,你忘记了你两个月前对我说过什么?”
燕洪阳当然记得,两个月前,他说,把张雪滟贬为妾室,只是权宜之计,而且,中馋嘴仍然由张雪滟主理,她在府里的地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而且,等到时机成熟,他就会恢复张雪滟的身份。
燕洪阳再长长地叹了口气,才道:“滟儿,我也是没办法!”
张雪滟不相信,什么叫没有办法?
如果真是没有办法,刚才在用膳时候,他当着她和儿女的面说出来,可有半点无奈和不愿?相反,多年夫妻,她太了解,他眼里只有一丝期待。
天下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她这么用心地学习驭夫之法,临到中年了,徐娘已半老,成了妾室?
因为他的没办法,她成了妾室。
她为他的没办法妥协了,不要名份了,可是,他竟然还把她的希望也一起夺走,不论他是怎么样的没办法,张雪滟决定都不会听。
她暗暗咬牙,却流着泪道:“我不同意,老爷,我绝不同意你娶正室,你答应过我的,这个位置会为我而留。这才不过两个月,你就变了,你对得起我吗?”
她没有闹,也没有干嚎,只是流泪,因为她知道,一个女人流泪的眼,才能真正打动男人,只要这个男人对她心中还有爱。
这一点她很有自信。
燕洪阳果然十分心疼的样子,他把药碗放在一边,把张雪滟抱在怀里哄着,边哄边道:“滟儿,我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这世间除了你,我又怎么会爱上别的女子?这些年都一起走过来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一片真心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正室?”
“这一切,都是为了佑儿和天赐啊。”
张雪滟微微一怔,在他的怀里抬起眼来,道:“这与天佑天赐什么关系?”
第1291章 要是过继
张雪滟虽然精于算计,心机深又阴狠,但是,她的三个儿女却是她的心头宝。
听说与儿子有关,她连流泪都忘了。
燕洪阳道:“昨日,我去太子府上,太子殿下说了,天佑和天赐目前虽然都谋了职差,却是可有可无的差使,没有什么发展的可能,他想为天佑和天赐在禁卫军里谋个差!”
张雪滟心里很高兴,要是两个儿子都能进禁卫军,那可不得了,谁不知道禁卫军就是皇上的亲兵,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卒,也要比京畿卫的校慰牛气,何况太子亲自安排,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只是去做兵卒。
她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太子殿下隆恩,难道你没有答应?”
燕洪阳一脸无奈地道:“我自然想答应,但是,这个时间太不巧了。”
张雪滟更不懂了:“什么意思?”
燕洪阳道:“夫人,禁卫军可不比一般的军队,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进禁卫军首先一条,就是必须是嫡子。”
张雪滟一怔。
燕洪阳把张雪滟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道:“但是前段时间,你因过被贬为妾,此事才不过两个月,虽然天佑和天赐在我心里,就是嫡子,在燕府里,也是嫡出的大少爷二少爷,可是,名份上,他们的确已经是庶子了。所以,他们现在,不够资格了!”
张雪滟一听,几乎把一口牙咬断,都是燕青蕊那个臭丫头,她道:“老爷可以提前恢复我的名份!”
燕洪阳摇了摇头,道:“夫人,你知道,我是堂堂的太子少傅,夫人因治家不力,使丫头身死而获惩罚降为妾室,虽然让夫人受了委屈,但是我们燕府的声望可是一点没有影响,反倒更加盛隆了,人人都赞少傅品德高尚,治家严谨,有过必罚,仁心善意。若是这才两个月,立刻就恢复了夫人的名份,岂不是自打嘴巴?”
张雪滟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那和你娶正妻又有什么关系?”
燕洪阳道:“太子殿下给我建议,让我即刻娶一个女子过门为正妻,难道把天佑和天赐,婉淑,一起过继到她的名下。这样,天佑天赐和婉淑,便又都是嫡子嫡女了,他们兄弟二人也有了进入禁卫军的资格。”
张雪滟尖声道:“不,我不同意。”
这太子哪里是在出主意,他出的主意也未免太诛心了,这是不但要抢了她正妻的位置,还要夺走她的儿女。
燕洪阳道:“滟儿,你我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又怎么舍得?我又怎么忍心?我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难道我们就此断了天佑和天赐的前程吗?”
张雪滟哭道:“老爷,他们是我的儿女,要是过继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燕洪阳义正言辞地道:“滟儿,我对你的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要娶一个正妻,不过是为了天佑和天赐的前程着想,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到这事过去,我一定把那个正室休了,把你扶正!”
第1292章 说服
张雪滟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她还是摇头。
她的儿子女儿,亲生的,怎么能过继到别人的名下,哪怕那个人只会做几个月的燕夫人。
燕洪阳继续道:“滟儿,我知道这样太委屈你,所以,中馈的权力,还在你的手中,谁也不敢对你有丝毫轻慢。而且,儿女的事,你不用担心。天佑天赐婉淑都不是三岁小孩子,谁是他们的亲娘,他们还能分不清吗?不管过继给谁,他们都是你生的。你在担心什么?”
张雪滟不想答应,但是,想到儿子的前途,她又犹豫了。
不错,只要主理中馈的权力还在她的手中,她的确是什么都不怕,她在燕府这么些年,府里的人也都是她的人,一个新来的,想要翻天也翻不起风浪。
如燕洪阳所说,儿女是她亲生的,过继给别人也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
这么看来,她所损失的,只是一个正室的名份而已。连实权都还在。
见张雪滟不说话,燕洪阳知道她已经心动,趁热打铁地道:“如果此事不是太子提出,我万万不会动这个心思,哪怕拼上两个儿子的前程,我也不能委屈了你。可是,太子殿下亲自开口了,我若不这么做,太子殿下会怎么看我呢?如果太子殿下因此疑我阳奉阴违,我燕家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若是燕府败落,不论是正室和小妾,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张雪滟又怔了一怔,燕洪阳的发迹也好,她的富贵也好,她无比清楚,这一切,都是太子给的。
燕洪阳见她眼里的抗拒又薄弱几分,他眼神一动,立刻义正言辞地道:“夫人,这件事也的确是太难为你,我也不想在夫人面前失信,若是你实在不答应,那我燕洪阳拼着燕府败落,拼着我和两个儿子的前程不要,这就去回绝太子吧!”
说着,他轻轻推开张雪滟,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张雪滟急了,她想也不想地拉住了燕洪阳,虽然委屈无比,却豁出去地道:“老爷,我答应了,不就是一个正室的名份吗?你不能拿你和儿子的前程去冒险。”
此刻,“路过”的燕青蕊正在两人的头顶屋面上,对于燕洪阳的这一番说话辞,她觉得无比强大。
当然,她不是真的路过,偶尔闲得无聊的时候,她也会练练轻功,既然要看好戏,听说的总没有亲眼看到的精彩。
今日这一见,还真是精彩之极。
燕洪阳的这口才,都够当外交官了。
用自己和两个儿子的前程,故作义正言辞,其心之龌龊,却让人撇嘴。
张雪滟,你放心,等待你的,会是更多的精彩。
当初,你对苏若兰私下里做的那一切,你慢慢的还。
说服了张雪滟后,燕府立刻就开始准备办喜事。
虽然燕洪阳年纪一大把了,儿子都够着娶妻的年龄了,但是,他是太子少傅,身份尊贵,地位不凡,他娶正妻,当然是大事。
何况,太子还亲派了一个府上的詹事过来帮忙,一时风头无两。
第1293章 成婚
燕府办喜事那天,张灯结彩,十分的热闹。
宾客盈门,整个府里的人都很忙。
毕竟是娶正妻,十分隆重。
大概只有张雪滟,才是最伤心难过的那个,她差点要哭晕在墙角,但是,她也明白,事已至此,她唯有牢牢控制住燕府的中馈大权,那比什么都实际。
其实张雪滟也真是坚强的,为了不让大权旁落,她硬是对燕洪阳娶妻的一应事务,从请帖到礼品,从酒宴到来客,几乎都是亲自确定亲自安排。
天知道这个女人是怎样顶着心中的无边不甘一直亲手操持下来的。
不过,到燕洪阳娶妻的这一天,她到底是撑不下去了。不是身体撑不住,而是,她无脸见那些以前和她平起平坐的贵妇们,现在拿异样的目光来看她。
反正该安排的已经安排好了,待客人开始陆续来到时,她便在自己的房中没有出来了。
燕婉淑脾气坏,而且毕竟曾在烟花之地做过花魁,也担心被人认出,这样的场合,一定有不少世家子弟前来,其中说不定就有燕婉淑的入幕之宾。
所以,燕婉淑没有出去,在张雪滟的房里陪着她。
人人都知道,燕洪阳有子有女,燕洪阳老树迎春,这样的喜事,儿子女儿都是得出现的。燕天佑燕天赐在燕洪阳说服张雪滟之后,也知道他们的爹娶正室是为了他们的前途,所以,在安慰了张雪滟几句之后,便很热心地在前堂迎客,那喜气洋洋的样子,比他们自己娶亲还要喜庆。
为了不让别的客人看出什么异常,也为了表现父女情深,更为了昭告别人燕青蕊还是燕家的嫡女,并不是以前所传言的那样脱离了父女关系,早在昨天,燕洪阳就亲自去了一趟海兰阁。燕青蕊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今天会出席。
她的确出席了。
而且,还以嫡女的身份招待了那些女客。
这让燕洪阳略略放心,只要燕青蕊不闹事,哪怕她只晃一圈,燕洪阳也是心满意足的。
很快就到了吉时,新人的花轿也抬到了府门前,八十八抬的嫁妆,不多,也不少。喜娘扶了新娘子进门。
燕洪阳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在正厅的大堂里,原本父母坐的位置,从燕家祠堂里请来了燕父燕母的牌位,也算是十分隆重了。
燕洪阳穿着一身大红的吉服,人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他原本长相不差,加上这些年的官仪官体,此刻吉服一穿,倒也相貌堂堂,只是年纪大了一些。他手中牵着红绸,引着新娘子来到。
新娘子也穿着一身大红吉服,身段婀娜多姿,行走起来真是步步生莲。一块大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但即使不见面容,也能想像盖头下,必是一张美丽出色的容颜。
整个厅堂里一片笑话声,所过之处,恭维而喜庆的话一串串的说出。
燕洪阳一边和熟悉的同僚们笑着抱拳回礼,一边走向行礼处。
作为燕家女子的燕天佑,燕天赐,燕青蕊,就在主位右侧的地方站着。
第1294章 是你吗
看着新娘的身影,燕天赐看了燕天佑一眼,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嘴里说出的话却阴森狠毒:“这个女人,她的作用,也就是让我们进入禁卫军。等我们差使完成,我必杀了她!”
燕天佑点了点头,赞同地道:“很好,我也不会让她活过多久。这个女人不配做我们的娘!只有她死了,我们的娘才能再成为正室!”
燕天赐鄙夷地道:“此女是太子授意爹爹娶的,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等我计划周详再动手!”
燕天佑不服地道:“不过一个女子,我要除掉她,随便就能有几十种手段让她死得无比自然。”
燕天赐低声警告:“此事事关重大,你若不经我同意就动手,我就去告诉爹。”
燕天佑大怒,他可没有燕天赐这种一边说着阴毒话,一边却笑意盎然温文有礼的本事,顿时怒色满面,瞪向燕天赐。
燕天赐却鄙夷地看他一眼:“你想闹到满堂都知吗?”
燕天佑也意识到此刻是在父亲的喜堂之上,若是坏了事,便是惹了笑话了,凶狠狠地瞪了燕天赐一眼,不再说话。
两人自认为说话十分小声,几乎是耳语一般,但是,燕青蕊所站的地方离他们并不远,加上内力在身,耳聪目明,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等到燕洪阳和新娘子站定,唱礼的下人嗓门哄亮,大声唱礼:“一拜天地!”
燕洪阳和新娘子面向大门口,恭谨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回转身,面对着燕洪阳父母的灵位参拜。
“夫妻对拜!”
燕洪阳转身新娘子,新娘子也转向他,两人弯腰一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这大声唱礼,燕洪阳和新娘子就要转身往洞房方向走,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一阵风,那几带着一股阴柔的回旋之力,将新娘子的盖头给吹开了。
众人原本就觉得新娘子必然貌美,只是盖头盖着,不免难窥真容,此刻却有这么绝好的机会,自然都看了过去。
珠翠中,凤冠下,新娘子面如白玉,眉如新柳,眼如秋波,瑶鼻樱唇,果然十分特别美!
堂中不禁响起一片赞叹声,在这一片赞叹声中,只有一个人面色煞白,一脸难以置信,死死地瞪着那个新娘。
旁边的喜娘已经急忙捡起盖头来为新娘子盖上,美丽的容颜只是惊艳一瞥,也就美得更加震撼,美得更加意味深长。
那些来客们原本都觉得,今日里,新娘子再美,也美不过那位意态悠闲的嫡小姐去,但是此时一见,觉得燕家嫡小姐固然美得清新脱俗,清丽无双,这新娘子虽不如燕家嫡小姐美,却也美得秀丽清雅,别有一番滋味。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且盖头很快盖上,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有一个人除外。
喜娘扶住新娘子,要送入洞房,燕洪阳也在一侧。
就在新娘子转身往洞房走时,一个声音颤声地,难以置信地叫道:“寒烟,是你?是你吗?”
第1295章 继母
那声音带着置疑,带着不信,带着受伤,带着不甘,带着痛苦,带着颤抖……
简直是听者动容,闻者心惊。
这一声,也让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落在燕天佑的身上。
但是,燕天佑却浑然未知,他的整个的心思,全都在那个新娘子身上,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身影。
新娘子的身影微微一颤,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不知道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很显然,她的确就是燕天佑口中叫出的这个人。
这瞬间而来的诡异使得整个气氛微微一滞,喜娘见机,手下用力,带着新娘子向前走,燕天佑立刻拔步就要追,但是,却被燕天赐一把拉住。
燕天佑回过头来怒视燕天赐,眼睛血红。
燕天赐小声却冰冷地道:“不管她是谁,现在,她是父亲的妻子!”
这话很残忍,残忍得直戳燕天佑的心窝子。
但这也是提醒。
不管燕天佑和这个女子是什么关系,但是现在,这个女子是燕洪阳已经拜了堂成了礼的夫妻,是太子少傅夫人,是燕天佑的继母了,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不论燕天佑有多么的不甘,在这满堂宾客面前,他若是闹起来,那丢脸的还是燕家。就算燕天佑在猝然见到那个人时失去理智,燕天赐也会把他的理智拉回来。
的确,当燕天赐的话说完后,燕天佑血红的眼睛里慢慢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紧紧地攥住拳头,眼睁睁地看着新娘子一步一步走离他的视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亲把新娘子牵向了洞房。
礼成之后是大宴,燕洪阳出来敬酒。
他还像少年新郎似的,春风满面,燕天佑怀疑,之前他口中那么多的万不得已,到底是不是真的?
若真这样万不得已,至于这么喜气洋洋?
不行,他一定要去看看,那个新娘,到底是不是寒烟。他的寒烟,他准备娶的女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他父亲的正妻?
他必须得问清楚。
不然,他会寝食难安的。
如果寒烟是被逼的,他一定要带着她离开,他燕天佑从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趁着父亲在挨桌敬酒,短时间内不可能去洞房,燕天佑看准时机,身形一闪,便往洞房方向而去。
燕天佑和燕天赐今天的任务是招呼一下那些勋贵子弟,他正陪着喝了几杯,一转头,不见了大哥,又想到之前燕天佑的异常,他本能地觉得不好,立刻就匆忙往后院去。
只是,他才出了前厅,经过小花园的时候,有个人却慢悠悠地走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燕天赐看着面前这倾城绝色,却又淡漠清浅的一张脸容,不禁十分头疼。燕天赐对燕青蕊的态度,一直是敬而远之,因为不论是当初去接她回来,还是回到燕府之后燕青蕊的表现,都很果决很强势,很冰冷,还透着血腥。
虽然她的手中没有沾血,但是,她的手下人动手,也没有多少区别。这样的人,于他来说太危险了。
燕天赐道:“妹妹,借过!”
第1296章 借过
燕青蕊淡淡地道:“妹妹?”
燕天赐看着她戏谑和淡淡轻嘲的眼神,不由一滞,本来他是可以叫妹妹的,因为他也是嫡子,但是随着张雪滟的被贬,他现在好像是庶子了。
庶子的地位可没有嫡女的地位这么尊崇,按规矩,庶子庶女见面得给嫡子嫡女行礼,如果嫡子嫡女不介意,可以不用,但现在,燕青蕊这么问,这表示她介意啊。
燕天赐心里憋气得很,他眼中幽光一闪,却露出一个笑脸来,对着燕青蕊一揖,道:“大小姐!”
燕青蕊淡淡嗯了一声,道:“父亲不是叫你和燕天佑在外面招待客人吗?这是……在偷懒?”
燕天赐:“……”
他实在想不出,一向对燕家事情不管不问不理的燕青蕊,突然还关心他们招待客人的问题,这是不是管的有点宽?
燕天赐道:“今天客人多,事忙,有点累,到后院来透透气。”
燕青蕊轻轻一笑,看看他,又看看这条路所去的方向,道:“这个地方,好像是洞房的方向,你这是要去……闹洞房?”
燕天赐:“……”
他爹都不在,他闹什么洞房?
他赶紧道:“自然不是,只是随便走走,大小姐,借过!”
燕青蕊微微一笑,道:“请便。”一侧身,让出路来。
燕天赐与燕青蕊擦身而过。
燕天赐匆匆赶往洞房方向,他觉得,燕天佑必然是去了洞房的,若是让那个草包见着新娘子,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他得赶紧阻止,不然,燕家出丑,同样会影响他的前程。
但是,他才拐过弯,走到回廊,离洞房只有两丈多远时,突然肩上一疼,眼前一黑,顿时晕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燕天佑一路往后院走,洞房设在正院旁边院子的东院。
这个地方并不算正院,平时燕洪阳只是在这里处理一些事务,他的书房也设在这个院子里,他娶正妻,应该在正院里,但是,张雪滟就住在正院,他刚哄得张雪滟同意他娶正妻,若是再让张雪滟搬院子,张雪滟必不愿意,所以就折衷改在了旁边的院子。
此刻,外面热闹非凡,欢声笑话,但内院却比较安静,只有几个仆妇丫头走过。
燕天佑避开外面的那些人,悄悄来到新房门口,侧耳一听,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他想也不想地把门推开了。
偌大的新房里,只有新娘子一个人坐在床头,头上盖着大红的盖头,穿着大红的喜服,正襟危坐,连个下人都没有。
燕天佑没有成过亲,也不知道这些规矩,对于这里只有新娘子一个人,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相反,他很庆幸此刻没有别人,他可以解开心中的疑惑。
他走过去,一把就掀开了新娘头上的盖头。
红烛之下,新娘的脸娇艳如花,但是,娇艳的脸上,却有两道清亮的泪痕。
这一看,燕天佑的心里觉得巨痛无比,不错,是他的寒烟,正是他的寒烟,他的寒烟独自在新房里饮泣。
第1297章 跟我走
一个人若是心中没有不甘,没有难受,若是心甘情愿的,怎么会流泪?
总不可能是什么喜极而泣。
燕天佑心疼地道:“寒烟!”
寒烟惊慌地抬袖擦泪,别过头去,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燕天佑看到她擦泪的动作,更是心疼了,他道:“和你拜堂那个人,是我爹。我是太子少傅府的大少爷。”
寒烟微微仰起脸来,看着燕天佑,好像呆住了。
燕天佑一把抓住寒烟的手,急切地道:“你不是说等我的吗?你为什么嫁给我爹?”
这一问,寒烟的泪又涌了出来,她看着燕天佑,眼睛通红,嘴唇颤抖,口中却道:“你不要问了,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燕天佑怎么肯走?他不甘,更不愿意,他不管不顾地道:“我不走,我说过我会娶你,你为什么要嫁给我爹,你是被逼的是不是?你跟我走,我带你逃走!”
寒烟猛地挣出手来,泪流满面地道:“你……你不要管我了,我是自愿嫁的。你走吧!”
说到自愿两个字,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燕天佑道:“不,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你不是自愿的,有我在,谁也不能逼迫你!你放心,我能救你出去,这里我都熟。”
一个声音冷冷道:“你们果然是认识的。”
正沉浸在沉痛和难受之中的燕天佑和哭得梨花带雨的寒烟一起回过头来,只见旁边的屏风里转出一个人来。
燕天佑冷喝道:“燕天赐,你别多管闲事!”
燕天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柜子里,他推开来一看,那是在自己的院子,他揉揉后颈,似乎还疼,不禁咬牙切齿,一定是燕天佑派了人守在这儿把他打晕,然后塞到这里,燕天佑情绪不对,说不定就会闹出什么事来,他是绝不能容许那样的事发生的。
从他的院子里到新房的这个院子有个后门离得近,后门往前不远,就是新房的后窗。
而此刻,后窗是开着的,他也顾不得绕过一大圈再从前门进了,也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希望还赶得及,所以,他干脆就爬窗进来。
在爬窗的时候,很清楚地听见燕天佑对寒烟说的话。
所以,他在进来之后。连窗台挂皱的衣服都来不及整理,就出声了。
他冷冷看着燕天佑:“蠢货,难道你想跟她私奔?那是父亲的妻子,你要背上乱(分)伦的罪名吗?”
燕天佑道:“我不管什么罪名不罪名,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寒烟嫁给爹。”
寒烟推开燕天佑,泪眼朦胧地道:“天佑,我们虽然有缘相识,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爹的,你走吧!”
她越说心甘情愿,燕天佑越不相信,因为她眼中有止不住的泪。要不是心中很大的委屈,怎么会这么伤心?
“我不信,没有人能逼你嫁。你跟我走!”燕天佑来拉寒烟,但是寒烟却避开了他的手。燕天佑之前陪客也喝了好几杯,此刻,心中的怨气,怒气,酒气,连同那种不甘和不忿,一起涌上心头。
第1298章 别打了
燕天佑在酒意的冲击之下,胆色也壮了很多。
他见寒烟避开,想也不想地弯腰,一把将寒烟抱起,就要带着她走。
寒烟猝不及防,不禁惊呼了一声。燕天佑放在她肩部的手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和地安慰她:“烟儿,别怕!”
燕天赐赶紧挡住他,怒道:“燕天佑,你疯了?”
燕天佑见被挡了去路,怒气冲冲,不管不顾地道:“我是疯了,那也与你无关,赶紧给我让开。”
燕天赐本来就看不上这个草包大哥,因为他出生比自己早,什么都比自己好,爹爹对他着力栽培,他却只知道酒色财气,眠花宿柳,好不容易他定下计谋,让爹爹发现他还的另一个儿子可成大器。
然而,爹爹始终不愿意放弃对长子的培养,什么事都会叫上这个草包。
凭什么?不过是早生了一年而已。
这件事燕天赐本不想理会,这草包越作死,爹爹会对他越失望,那以后会更着力栽培自己。但是,燕天赐也无比明白,若燕家出了这样的丑事,长子和继母私-奔,影响的不止是这个草包,还有他。
他必须阻止。
看着眼睛血红,几乎失去理智的燕天佑,他想也不想地一拳挥了出去。
砰,燕天佑脸上中拳,整个身子顿时失重,向后倒去。
燕天赐这一拳不轻,燕天佑被打痛了,也被打懵了,摔下去的时候,他还记得自己垫在下面,没有摔疼寒烟。而后,他便一跃而起,挥拳打向燕天赐。今天不把这个阴险的混蛋打走,是别想把烟儿带走了。这边的动静闹得大了,惊动别人对他不利。所以,他出拳也是毫不留情。
兄弟两个一个要走,一个要阻挡,顿时扭打在一起。
寒烟在一边着急地叫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可是这时候,谁也不会听她的。
自然,也不会有人看见,一脸焦急,泪水涟涟的寒烟垂下眼睑时,眼里的一片寒意。
兄弟两人打得鼻青脸肿,衣衫破碎,嘴角是血,鼻中也是血,无比狼狈,却仍然撕扯在一起,谁也不放手,找着机会就揍一拳,踹一脚。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打得难解难分的兄弟二人此刻只仇视着彼此,明明声音不小,还夹杂着说话声,他们竟充耳不闻,继续扭打。
寒烟听见了,她眼珠子微微一转,从袖中拿出一块丝帕,往眼中一抹,顿时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随着脚步声和说话声到了门边,扭打中的兄弟二人总算是听见了,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门就被推开了。
燕洪阳在几个同僚的恭维笑语之中,当先走进房来。
然后,屋里的人和屋外的人,一起呆了。
这屋里好像被强盗打-劫过一般,桌摔椅倒,桌子上放着的红枣,花生,莲子,桂圆扔了一地,连那合卺酒的酒壶和酒杯也打落地上,新娘子蹲在床边吓得瑟瑟发抖,眼泪直流,而地上,两个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正在纠缠打斗。
第1299章 还不退下
燕洪阳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是府里进了贼?
堂堂的太子少傅府竟然进了贼,这还了得?幸好新娘子没事,他大喝一声:“来人,还不快抓贼!”
燕天佑一听要叫人来拿贼,心里更恨了,他老爹抢了他的女人,还要把他当贼拿?
燕天赐却急忙叫道:“爹,是我们!”
如果说刚才的一切让燕洪阳震惊且大觉丢脸,那现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两个鼻青脸肿的,在地上扭成一团,衣衫破坏,嘴角流血,模样狼狈的,竟然是他的儿子?
他指指燕天佑,又指指燕天赐,似乎想骂,但手指颤抖了几下,硬生生地忍了这口火气,看一看身后同样惊愕的同僚,燕洪阳沉着脸道:“胡闹,还不快退下!”
他没有问为什么两个儿子在这里闹成一团,也没有问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总之这事必然不寻常,他怕两个儿子说出的话,会闹出大的笑话。
燕天佑虽然之前面对燕天赐的时候很勇敢,可此刻在燕洪阳的面前,却不敢这么放肆,他灰溜溜地起身,悻悻地离去了。
燕天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丢脸,也随着燕洪阳离去了。
燕洪阳板着脸道:“来人!”
燕雄忙得脚不沾地,此刻仍是快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道:“老爷!”
燕洪阳道:“还不叫人过来收拾?”
燕雄看着狼藉的地面,哭泣的新娘子,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是什么情形他不清楚,但是,能让大少爷二少爷在老爷的新夫人房里大打出手的事,八成与这新夫人有关,之前成礼的时候,大少爷不是分明想叫住新夫人吗?
他忙道:“是!”
他急忙去找了下人来收拾。
喝走儿子,吩咐燕雄后,燕洪阳快步走向寒烟,一路上,踩踏了无数的花生桂圆,看着缩在床前附近的女子泪光闪闪,楚楚可怜,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他急忙将寒烟扶起,低声道:“怎么了,你没事吧?那两个畜生有没有伤到你?”
寒烟低声泣道:“老爷,我没事,你招待客人吧!”
燕洪阳省悟,跟过来的客人也不是普通的客人,刚才一片混乱,他把他们晾在门外了。
这几个客人,是疑似“闹洞房”的同僚。
他一把年纪,又不是少年新婚,这闹洞房原本是可以免除的,不过,其中有个是太子府里的詹事,太子派他来帮忙的。
虽然他到燕府之后,未必需要他帮忙,可他毕竟是太子府的人,代表的是太子,所以,燕洪阳是不能驳他面子的,这詹事杨大人也说过了,今天是燕大人大喜的日子,他们不把他灌醉,但是,一定要过来喝新人双双敬的一杯喜酒,讨讨喜气。
这个要求,倒也算是合情合理,并不过份。再说,燕洪阳心中也是喜悦的,自然是答应了。
他一个人来还不算,还把他那桌上的几个人全邀请了来。
七八个人,不多,也不少。
第1300章 温暖
此刻,这几个人把这些情形看在眼里,惊诧之余,却也觉得有趣。
燕雄想得到的,他们自然也想得到。
本来这来的几个人都身份不低,最少也是三品官。他们或是却不过这杨詹事的情面,或是真的想要借机会巴结一下燕洪阳,却没料到竟然看到这一幕。
他们感觉自己好像窥到了一些什么。
不过,他们当然都聪明地装不知道,这杨詹事笑道:“燕大人,新夫人似乎受了惊吓,咱们就不打扰了,这酒,你得给我们留着!”
燕洪阳笑着拱手道:“自然,自然!”
杨詹事一众离去了,燕洪阳心里恨不得捏死他两个逆子,他们哪里不好闹?偏要到这里闹?哪天不好闹?偏要在今天闹?
不过,此刻却是发作不得,他还要先安慰受惊的娇妻。
当杨詹事一众离去时,院外西面的树后,燕青蕊兴致缺缺地道:“走吧,散场了!”
杏韵很兴奋,看着鼻青脸肿出来的燕家兄弟,又看着讳莫如深却又带着心照不宣的诡秘神色的几个客人,一边跟上燕青蕊的脚步,一边小声问道:“大小姐,为什么是把燕天赐送到他自己的院子,而不是直接送到这里来?”
燕青蕊笑一笑,道:“送到这里,他怎么把这笔账算到燕天佑的身上去?”
杏韵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对呀,他只会觉得这是燕天佑干的,这样才会更着急着去阻止,而他的院子到这边最近的距离,自然是爬窗而入,既不会惊动别人,又能清楚地看到当时房中发生了什么!”
燕青蕊笑道:“后面对,前面不对。他不是只会觉得这是燕天佑干的,而是,会怀疑是燕天佑干的。”
“有什么区别吗?”
“有,不过不重要!”燕青蕊笑道:“回去吧!”
两人回去海兰阁,燕青蕊打发杏韵去休息,自己径直进了后院的小阁楼。
海兰阁最大的特色,大概就是这个小阁楼,在正房侧后方的空间里,只不过,这里并没有睡房,楼上的两间房里,都是书。
这是当年苏若兰留下来的,苏若兰也是死在这儿。
所以,虽然这些书架书本上面灰尘累积,但是,当燕青蕊把灰尘除尽,地面打扫过后,又开门开窗三天,除去了尘气之后,这里倒成了她最喜欢的所在。
原身留下的记忆中,关于燕府的并不多,但是,却有关于这书阁的记忆。
小时候,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总是在书阁靠窗边的软榻上,静静地看书,一个四五岁的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儿在跑来跑去,每当那女人移目看向小女孩时,那目光温柔得好像要滴出水来。
似乎还有清软好听的声音:“蕊蕊,别摔着!”
“蕊蕊,小心一点,别碰到!”
“蕊蕊,跑慢点,看你满头的汗!”
……
很温暖,直入人心。
有时候,是那个很漂亮的女人在教那小女孩认字,或者写字,小女孩很调皮,经常弄到一手墨,那女子便宜温柔地笑,温和又耐心。
第1301章 不对
不知为何,燕青蕊的眼中有些湿润,大概是为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和体验。
四五岁,她在做什么?她不知道,有记忆时,她正和一些被挑选出来的孩子们在进行着残酷的训练。
到七八岁,她已经能独立杀死一头饿狼。
而且已经不止一次见证过死亡,那些死亡,甚至是前一会儿还一起抢吃一个馒头的同伴,一转眼,就在训练中成为一具小小的尸体。
很残忍,很残酷,很冷血。
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有这么温暖,这么暖心的一幕,一个多么温柔的母亲,一个多么活泼可爱的女童?
仔细在记忆里寻找,那女人和燕青蕊面容其实并不很相似,要说相似点,那便是,两个人都是那么美。让人自然而然生出,有其母必有其女的想法。
她的记忆中,燕洪阳只来过这一次阁楼。
那一次,是苏若兰悬梁去世时。
苏若兰死得并不像别的悬梁而死的人那样狰狞,相反,她绝美的脸上只有一份解脱。
小小的燕青蕊悄悄地上到阁楼时,那里正一团乱,苏若兰被放了下来,神情平静地躺倒在地上,好像睡着了,白衣如雪,又好像洁白的云,将她包围在其中。
那场面,十分震撼。
而后,燕青蕊便感觉到自己内心之中一份强大的悲怆,几乎将她淹没其中。
那一份悲怆当然不是她的,她知道,那是原身的。
来的时候,她以为原身已死。
但是虚云和尚曾经说过,她和原身,原本就是一个人。
她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她和原身原本是一个人,为什么在两个世界,一个是这个不知什么空间的冷兵器时代的古代,一个是在高科技的热兵器的现代。
如果她们是一个人,那么谁又是主?
那是不是意味着现在她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以后原身还会回来,夺走身体的所有权?
可是,她不是已经回不去了,那她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这件事,还得问问那个神棍去。
大概因为原身也存在于这具身体里,她的思想也还在的缘故,燕青蕊对于苏若兰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因此,这个阁楼里的一切,是她亲自打扫,亲手整理的,连杏韵也没有让插手。
犹记得,当她到海兰阁的第一天,打开这阁楼的门,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心中的那份悲伤和苍凉。
那不仅仅只属于原身,也是属于她的。
此刻,燕青蕊站在阁楼之中,穿堂风从门口和窗吹过来,她衣袂飘飘之中,不禁想,当初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那个安静婉约的女子,是否也是这样,在白日里,曾安静看收,在夜色中,挑灯夜读,当看书累了,是不是也像她这样,站在这个地方,站在这个角度,感受着穿堂之风的轻抚?
她略略仰着头,微微闭上眼睛,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睁开眼。
然而,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却发现了一丝异样。
在她这个角度,目光所及之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
第1302章 襁褓
燕青蕊此刻所面对的地方,是在门与窗的中间。
这个房间里,共有一扇门,两个窗,两个窗户是斜对着的,和门形成一个三角样式,她现在所站的,恰好是三个点的中间。
她目光看向的地方,在这排书架的顶端,这书架上面,并不明显的凸出半尺巨神峰,半指厚的空间。
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本书?
所有的书都在书架上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为什么这本书放在书架顶端不被注意的地方?
燕青蕊熟悉建筑之法,也熟悉光照和逆影,她下意识地斜跨一步,然后,那本书从眼前消失,她回到原地时,又出现了。
她又试了几下,只要不是在这个点,在房间的任何角落,都发现不了。书架顶上,她之前打扫过,也不曾发现。
有秘密。
燕青蕊几乎想也没想地脚下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就落在书架顶上。
果然,又看不见了,不过,她胸有成竹地伸出手,在书架顶一掀一翻,果然就摸到了那凸处。只不过,她没有能拿下那本“书”。因为那不是书,在她的手在那里掀弄几下之后,书架顶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之中,有一个两尺见方的木匣。
燕青蕊把木匣抱了出来,翻身下地。
那个木匣大概因为年代久远,颇有些陈旧,而且上了锁,不过这锁于燕青蕊来说,倒真不是障碍。
她相信,这是苏若兰留给原身的东西,但是,原身不会武功,而且那时候年纪又小,接着又送到了家庙,等到回来,连海兰阁都进不了,住在燕府最偏僻的院落之中,自然也不会知道这里还会有这些东西的存在。
既然被她看见了,她自然要一探究竟。
不知道为何,在看到这木匣时,燕青蕊一向沉静的心中,竟然有了一丝很奇怪的波动,那不是兴奋,不是好奇,不是意外,反倒是一丝丝的从骨髓,从血液中跳脱的激动。
这种感觉真奇怪。
燕青蕊回到桌前,她深深吸了口气,拔出了发间的一支发钗,插入锁眼,随便一挑,那锁便开了。
她将锁放到一边,轻轻揭开了木匣。
然而,当木匣打开之后,燕青蕊却只是摇头笑了笑。
那里面,是婴儿的襁褓。
想必,苏若兰十分重视原身,将她小时候用过的襁褓收藏在这里。
燕青蕊原本想合上木匣,放回原处,但,当她要把木匣盖上时,却停了下来。
如果只是原身小时候的襁褓,就算郑而重之地收好了,又何必放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如果今天,不是她恰好站在这里,不是她熟悉机关和逆影原理,这个木匣便不可能被发现。婴儿的襁褓而已,至于这么隐秘?
燕青蕊再次打开木匣,把小襁褓一件一件地拿起来看。
小小的衣服,小小的襁褓,小小的鞋,还有两个小小的肚兜……
很柔软的料子,哪怕多年过去,这些东西还是半新的,可是,除了襁褓,再没有别的东西了。是她多心了,还是,她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