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6章 皇城门朝会【2】
顾锦里听得皱眉……嵇远鸿不是个善茬，所提的条件应该不小，且很刁钻，已经到了卫霄不敢背着秦顾两家答应下来的地步，所以才让郑老大人来请她。
顾锦里压下火气，道：“我明白，等库银无碍后，会回皇城楼上，聆听圣训。”
这话说得很是乖顺，郑老大人放心不少……他就怕秦国公夫人会跟陛下吵起来，毕竟两人的脾气都不好，秦国公又不在，没人能劝得住他们。
可他高兴得太早，顾锦里又道：“秦顾两家不会向小人妥协。”
所以嵇远鸿最好识相一点，不要对秦顾两家提什么过分要求，否则她不会妥协。
啊？
怎么刚夸完你就发飙了呢。
郑老大人有心想劝两句，告诉顾锦里，小不忍则乱大谋，毕竟嵇家可是揭开卫国公旧案与楚亡的关键所在。
可想了想，又住口了……此劫，秦国公夫人对他家、对京城所有人家、对大卫有大恩，他怎么能在劫难之后，再让秦国公夫人忍气吞声？
绝对不行，要忍，也是陛下或者嵇远鸿忍！
“秦国公夫人，先去瞧瞧国库吧。”郑老大人招呼顾锦里一声，让人抬着，去看钧天卫首领开国库。
顾德旺在旁边提醒：“楚钧首领，这国库的火烧了小半个时辰，国库内部一定热如火笼，人一旦进去，定会被烧熟，还是先把土挖开，把热气散一散为好。”
楚钧道：“小顾大人提醒的是，我等定会小心。”
说完，招呼钧天卫挖土……楚钧所带领的钧天卫熟知皇城地下的所有机关，又有国库图册，是拿着图册，从国库院子外围挖起，没多久就挖出一个暗门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顾德旺都惊呆了……这堪称堡垒的国库，竟然有这么多暗门……门多了，不安全啊。
郑老大人道：“国库乃是集匠术大成所造就的小城池，又是建在宫里，即使暗门再多也不怕……且不止四个暗门，按照阵法，有八门。”
八门金锁阵，且是上二下三，一共五层的八门金锁阵，一环扣一环，没有详细的图册，莫说大盗，就是整支军队开挖，也会伤亡惨重。
不然东庆死士也不会用烧这种笨法子。
又说了：“老夫只知道这么多，也没看过图册。”
这种东西，不是谁看谁死的事儿，而是谁看谁全族就得死光的事儿！
只有这批钧天卫看过图册，是陛下授意的，可见陛下已经接受了这批钧天卫，以后要留着楚钧他们继续保卫皇城。
顾德旺点头，表示懂了，又站远了一米，离国库远远的。
“拿水跟湿棉被来！”
立刻有人把东西备齐。
楚钧命六名钧天卫裹上湿棉被后，钻进地道内：“往里走，把气道打开，散热。”
“是。”钧天卫领命，很快进了地道。
半个时辰后，才上来，而四个打开的暗门口处，有呼呼的热风吹出。
楚钧道：“等这些热风散得差不多后，就能进去搬银子，只需搬上面的就成。”
下三层的很安全，不必动，也不好动，只因机关一旦动了，就要重置，很是麻烦，所以能不动就不动。
顾德旺听得一个劲的点头：“你们忙你们的，不必与我们细说，我们看看就成。”
虽说国库的银子瞅了会要人命，可顾德旺还是很担心银子的。
要是银子真炭化，就得再给三郎哥他们凑军资……可从楚末开始，已经因为抗戎捐过数次银两物资，百姓、世家、官家、望族们实在是无力再捐一次了。
又半个时辰后，楚钧他们检查过四个暗门吹出来的风后，喜道：“可以进去了。”
是招呼钧天卫们，裹着湿棉被进了国库内部。
又半个时辰后，抬着十几箱金银出来了，喊来内务的金银匠人：“这些是最上一层的银子，过来看看，是否无碍？！”
数名金银大匠人赶忙拿着器具过来，把十几箱金银全部检查了一遍，又剪开银子、烧融再铸，忙活一通后，喜极而泣：“这些金银都无炭化迹象，是好的，那劳什子融金液没用！”
哈哈哈，顾德旺听得大笑出声：“这么说来，咱们的库银是保住了？”
金银大匠人们点头：“小的们敢用全族性命担保，库银无碍，融了可再铸，且斤两不少分毫！”
顾德旺高兴得蹦起来，命人把延宋新押来。
延宋新被臭药熏晕了一次又一次，可他不愧是死士千户，意志坚定，始终没有招供。
“啧，这脸色青黄的，黄疸水都快吐光了吧？”顾德旺嘲讽一句后，又揪住他，得意的道：“龟孙，我们的库银没事儿，你们的融金液根本没用！还想让我们变穷？你们炼制融金液费了不少金银吧，真正被融金液祸害的是你们，一群蠢货！”
延宋新听罢，挣扎着吼道：“不可能没用的，那是我们东庆的大医、大师们一起炼制的东西，验证过许多次，次次成功……库银，给我看你们的库银！”
顾德旺：“把库银拿来，让他死得瞑目！”
钧天卫给他拿了几块库银来。
延宋新被捆住手脚，可他因着不死心，是猛然张口，朝着金银咬去，入口有些软，可见是真货。
他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应该炭化，一咬就碎的！”
失败了，他们筹谋这么久，花费十几年，期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毁了多少金银，却没毁掉楚卫国库？！
“东庆，东庆……”
如果不能毁掉楚卫国库，断了秦国公的军需，宁霁又死了，大戎的虎狼之师又聚集在东庆，一旦秦国公打赢了，大戎的虎狼之师肯定会把矛头对准东庆，那东庆的处境……
“陛下，末将有愧于您，有愧东庆万民！”延宋新怒极攻心，悲恸的喊了几声后，最终吐出一口污血，倒地身亡了。
“这就死了？”顾德旺很是可惜：“还想留他活口，好给游哥儿请功呢。”
萧大将军道：“这是死忠之人，即使活着也不可能为我们所用，且不缺他一个，许多东庆死士都招供了。”
没办法，女儿做的臭药太厉害，未来女婿的手段太损，东庆死士是扛不住了。
又道：“库银无碍了，咱们收拾收拾，回去向陛下禀告吧。”
第3167章 父子相见
顾德旺点头同意，看向被熏得七荤八素的东庆死士，嘿嘿笑道：“来人，把他们都押上，去皇城楼上见陛下！”
这些可都是功劳啊。
顾锦里道：“你们先过去，我得去太医署看看吴爷爷。”
周簧派人来报，找到了吴老大夫跟一批医者，只是他老人家挂心太医署的药材跟医典，执意留在太医署帮忙。
可吴老的年纪太大了，顾锦里很担心他，所以得去见一面。
小骆游跟吴老相熟，也很担心他老人家：“表舅母，我也要去看吴祖祖。”
顾德旺不同意：“有你表舅母去就行，你随我们回去见陛下，他很担心你。”
傻崽，这种时候应该先去确定功劳啊。
又道：“吴老没事的，不然周侯早就派人过来禀告了。”
顾锦里笑道：“游哥儿先去见陛下吧。你太累了，得抓紧时间休息，表舅母很快就带着吴老去皇城门。”
小骆游：“好吧。”
顾锦里见他同意了，揉揉他的脑袋，带着奉庄头跟游喜他们赶去太医署。
小骆游很是记挂他的信鹰，对顾德旺道：“要绕回后宫去，把大云二云的尸首带上，收殓好，过几日，我还要把它们葬到骆家墓园去……它们是我的战友，于此战有大功，理应厚葬，也有资格进骆家墓园！”
顾德旺把损人的话吞了回去，点头道：“成，到时候，我去给它们送殡。”
骆家的信鹰，确实立下不少功劳，胜过许多兵士。
“谢谢。”游哥儿很高兴，又难过的抹了一把眼泪。等萧大将军他们把东庆死士们收拾妥当后，一起浩浩荡荡的往皇城门去。
路上，遇见袁家率领的御林军、以及卫霄驻扎于城外的大批将士，他们在宫里搜查潜藏的逆贼、剿杀遗漏的药兵。
萧大将军看见袁志他们抬着一口上好棺木，忙问：“金冲，你们这是抬着谁？”
袁志循声看来，回禀道：“是叶侧妃。”
卫霄被生擒之前，把叶侧妃送入密道内，事情平定后，是命袁志去密道寻人，怎知叶侧妃因着失血过多，尸体已经凉透了。
这？
萧大将军听得悲恸：“我们有愧叶知府！”
叶家满门被困阳吉府，只有叶侧妃在京城，可他们却没能替老友护好这个女儿……而叶侧妃还怀有身孕，这一去，是一尸两命。
又庆幸自家女儿够勇猛，不仅在这场大难中活了下来，还立了大功。
萧大将军摘下头盔，朝着棺木行了一礼……顾德旺他们见状，也赶忙行了一礼，送叶侧妃。
“萧叔，走吧。”袁志等他们行完礼后，招呼一声，一起往皇城楼去。
……
叶侧妃在逃进密道之前，就被宗政雅踹得流产了，裙子满是血迹，因此卫霄早已料到叶侧妃会死。
可看见她尸体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难受了，觉得自己很失败，竟是连个女眷也护不住。
“陛下节哀。”袁志忍不住出声宽慰，又跪下请罪：“是末将无能，未能及时救驾，请陛下治罪！”
袁志很是崇拜卫霄，得知他在宫里受的苦，是恨不得以死谢罪。
卫霄摇头：“你当时在宫外，何罪之有？要说有罪，也应该是我……我，罪大恶极。”
“陛下！”袁志见不得他这般自责，是道：“陛下乃是驱敌除逆的能君，请陛下莫要妄自菲薄！”
卫霄听得笑了……袁志虽然笨了些，却是最忠心于他的。
卫霄又看向叶侧妃的棺木，沉默一会儿，再次开口：“叶氏贞静贤淑，遇敌不屈，堪为国后……若皇城门大朝会后，我还是皇帝，便册封叶氏为后。”
慧娘，对不起，我又一次负了你……可在天下大势面前，你我都太过渺小了，所谓的情爱更是不值一提……如今的天下需要一个出身东北的皇后，以振东北军民之心，只有这样，东北之战，才能更有胜算。
我们，真的输不起了。
“是，微臣记下了。”纪盛农提笔，把卫霄的话撰写下来，以备后用。
卫霄又沉默片刻，才道：“把棺木抬下去，设灵堂祭拜，多找些人守灵，莫让叶氏走得太孤单。”
他对这些女人都没什么感情，只记得她们的一些特征……比如叶氏很胆小，一个人孤零零的走黄泉路，一定很害怕。
“是。”袁志领命，把棺木抬了下去。
芮双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可笑至极……连人家死了都要利用一番，你装什么深情？！
卫霄听见了芮双的冷笑，知道芮双极其不屑他，可他如今没心情搭理这个狠毒女人，只恨自己眼瞎，中了他们父女的圈套。
又想起自己曾经跟芮氏在一起过，是猛然打了个寒颤，身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他竟然跟芮氏这种用腐尸炼毒，吃着腐尸汁做出的药汁长大的女人在一起过……呕！
恶心、恐惧、尸臭味是涌上他喉头，让他想吐。
芮双猜到卫霄在恶心什么，可她很高兴，对卫霄说了一句：“你这种只知道配种的牲口男，活该。”
谁让你睡那么多女人？
谁让你用睡女人来巩固自己的势力？
谁让你不把女人当回事儿？
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她真的想毒死卫霄，让秦国公登基做新皇，可秦国公家不要，真是枉费她的一片好心！
不过，她给卫霄留了一样大礼……这十年内，卫霄休想再有子嗣了，即使能人道，也是力不从心。
皇帝嘛，就该为国为民奔忙，天天想着纳妃子睡女人来巩固朝政，那怎么行？
所以，还是阉了吧。
芮双瞅着卫霄，对着他勾起了一抹瘆人的冷笑……呵呵。
卫霄吓得又打了个寒颤，忍不住问芮双：“你笑什么？你又在打什么恶毒主意？”
芮双道：“放心，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不过，那并不妨碍你当皇帝，没准你还会感谢我。”
不睡女人，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好处，能多活几年，这可是我对你的恩典。
卫霄根本不敢信她的话，可他还要靠这女人救秦老，而他现在也没法子对付芮双，只能忍着气。
没多久，就有人来报：“陛下，小皇子接来了！”
卫霄要开皇城门大朝会，给京城百姓交代这次劫难的、以及卫国公旧案、楚亡等事情的始末，可他中毒太深，生怕百姓以为皇帝后继无人，会恐慌生事儿，所以命人把强强带来，让京城人看看，大卫还有继承者，不必恐慌。
卫霄听见儿子来了，身上的暮气散了大半，露出喜悦来：“快抱上来给我看看。”
第3168章 杀楚始末
“等等。”卫霄想到芮双，生怕这毒女害了他的儿，是道：“把小皇子带去东六号的小屋，我在哪里见他。”
顿了顿，又问了一句：“罗侧妃可来了？”
周林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一阵嗷嗷声传来。
“嗷嗷，祖祖，二狼来啦，祖祖不怕唷！”小家伙脚力惊人，哒哒哒地往城楼上跑，等卫霄反应过来的时候，二狼已经像箭一样，冲向小骆游，抱住他，嚎啕大哭：“哇呜呜，游哥哥，活的游哥哥……二狼就知道游哥哥最厉害，能把坏人和吼吼怪打趴下。”
“二狼不哭，游哥哥没事儿哦。”小骆游抱住他，想着这一夜一天的不容易，也跟着掉眼泪。
卫霄气得要死，吼顾德旺他们：“还不赶紧把他们带去东六号！”
大批的东庆死士还在旁边跪着，地砖上到处是未清洗的血迹，要是让孩子看到，受惊了、变傻了，他怎么向穆哥儿交代？
又骂照顾二狼的下人们：“一群没用的奴才，怎么照顾小主子的？竟是让他这般跑上来！”
骂得太狠，是猛咳出声，又因着中毒伤了六腑，咳出一口淤血来。
“陛下保重龙体！”萧大将军急得差点跪下来……好不容易才平了宁贼之乱，您可别一命呜呼，留下个烂摊子给我们啊。
“表伯伯？”二狼发现了卫霄，见他吐血了，急忙跑过来，抱住他，哭着向周围人求救：“呜呜，快救救表伯伯，表伯伯不能死……”
卫霄愣住了，想起小时候的一桩事儿……他自小要强，总想胜过上头的长兄，导致学马术时太急于求成，坠马受伤，小他三岁的穆哥儿得知后，生怕他会残疾，是抱住他掉了一场眼泪。
卫霄想到此，再看着长相酷似秦穆的二狼，心头涌起一股暖意来，难得的安慰了一句：“不哭，表伯伯没事，不会现在就死。”
要死，也得把宁霁祸的乱摊子收拾妥当了再死。
“嗯呐，表伯伯要活着，强强才有爹，才不是小可怜……”二狼瞅瞅卫霄衣襟前的血迹，小眉头皱了又皱，深深觉得卫霄是伤得不轻了，很是担心强强的他，抓住卫霄的手，认真的给卫霄打气：“表伯伯撑住哇，撑到强强十岁再死。”
贵姥姥说，没爹的孩子会受人欺负，可惨可惨了。
不过男娃满了十岁后，就算大人了，脑袋就能顶到门框了，就不怕别人欺负了。
可表伯伯吐了好多血，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强强十岁？
小家伙很是忧心。
卫霄脸色黑透，那点子感动是荡然无存……为什么，为什么正经循礼的穆哥儿会生出二狼这种怪孩子？
莫不是根子出在顾家那边？！
又想起已故的二表哥来……呃，或许是随了二表哥吧。
“祖祖，二狼来啦。”二狼找到秦老了，撒腿就要往他那边奔，被周林一把抱住，劝道：“秦二公子，成老国公那边都是毒药，您不能过去。”
毒药？
二狼吓坏了，挣扎着要去找秦老：“放开，二狼要去救祖祖，要给祖祖解毒。”
秦老原本很累很累，可听见二狼的声音，老眼里有了光彩，急忙开口安抚着：“祖祖没事儿，二狼不担心……乖乖去屋里等祖祖解完毒~”
又看向小骆游，还有迟来一步的大狼，以及罗慧娘抱着的襁褓……小家伙们都没事儿，一个个是活蹦乱跳的……足矣，足矣，他死都能瞑目了！
许是看见小小小辈们都安好，他老人家是有了生的意志，对卫霄道：“先去看看孩子吧……我会撑住，看着我们二郎一步步完成夙愿。”
“爷爷~”卫霄哽咽了……他有一段时日觉得爷爷更疼三郎，总是压制着他，可如今才明白，爷爷最疼的，始终是他。
“爷爷放心，我不会再让您老失望，也不会再让任何人失望！”卫霄保证。
芮双嗤之以鼻：“吹牛谁都会。”
卫霄怒极，可他无法反驳，他之前确实做错太多太多。
卫霄生怕二狼不肯走，得知他很喜欢强强，是道：“二狼，带表伯伯去看看强强。”
“嗷，走，看强强。”二狼果然被吸引注意力，不再闹着去救秦老，而是让周林把自己放下来，拽着卫霄的手：“走。”
可卫霄的毒刚解，能说话利索已经是不错，根本走不了路，是让死士抬着，往强强那边去。
人说近乡情怯，可卫霄没想到，见自己儿子跟媳妇，竟也会让他紧张恐惧。
他看向罗慧娘，眼眶酸涩，很多话在喉间翻滚，可最终只说出一句：“谢谢你愿意来见我。”
罗慧娘看着他，心里也是极其难受，有很多话想说，还很想臭骂他一顿，可最终只说了一句：“撑住，大家都需要你。”
去秦国公府到皇城的这一段路上，她看见了很多，残垣断壁、满街残尸、跪在皇城大道口，哭喊不休的受难百姓。
这一切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太大了，让她明白江山之重，重到卫霄连抛下一切去死的资格都没有！
卫霄听得红了眼眶，又苦笑一声：“我没资格被他们需要，如果不是我，他们不会受此一难。”
罗慧娘听得皱眉，片刻后，道：“你能这么想，证明你的心肠变好了，所以你更要撑住，把这世道恢复过来，让他们过上以前的日子。”
卫霄一愣，没想到他有一天竟会被罗慧娘说教，且她说得：“很有道理。”
生怕她担忧，他承诺一句：“我会撑住，在死之前，一定会把这世道恢复到我少年时期。”
那时候，大楚虽然内忧外患不少，可还算强盛，所以无论他是死还是让位，都得把江山恢复到那时候才行。
毕竟，夺了人家的江山，要是做得比人家差，可就太丢脸了！
罗慧娘听罢，放下心来。
许是这里太吵了，强强是醒了，极其不爽的扭了扭小身子，最后呜呜哭出声来。
“哦哦，强强不哭不哭，二狼哥哥在唷。”二狼是赶忙去哄强强，又去检查尿布：“干的，没有尿尿，强强应该是饿饿了，姨姨，给强强喂奶。”
这？
卫霄他们都惊了……这小子，竟然懂得照顾小婴儿！
第3169章 杀楚始末【2】
卫霄生怕饿到他的独苗，立刻吩咐：“开路，去东六号所。”
“是。”周林立刻命令将士开路，又怕二狼闹腾，是抱着他走。
可抱了一个还有另一个，大狼看向卫霄：“表伯伯，大狼要去陪祖祖……祖祖一定很疼。”
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又赶忙抹掉眼泪，保证道：“大狼知道毒药厉害，不会靠近祖祖的，就站在这里陪着，可以吗？”
小模样很是让人心疼，好想答应他。
可卫霄还是拒绝了：“你是秦国公府的世子，要担家业传承之重，既知道毒药厉害，更不该让自己置于险境中……别废话，老实去东六号待着。”
他被毒得不轻，实在没力气也没时间哄孩子。
大狼好难过，眼泪掉得更汹了。
顾德旺心疼得不行：“大狼不哭，旺舅舅留在这里陪着你们祖祖，你们安心去东六号待着，你们祖祖也能放心。”
小家伙历来懂事儿，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又解下腰间的小荷包，递给顾德旺：“水果糖，给祖祖吃，药就不苦了。”
顾德旺笑了：“我们大狼真懂事。放心吧，旺舅舅一定盯着你们祖祖把糖吃下去，这可是我们大狼的心意呢。”
“呐呐，谢谢旺舅舅。”大狼这才随着卫霄他们去了东六号所。
顾德旺把水果糖拿去给秦老，蹲在他老人家的软榻前，道：“啊，张嘴。”
秦老笑了：“你小子，哄孩子呢？”
可这一笑是牵扯到了肺部，咳嗽不止，胸腔更是传来破鼓一般的呼呼声。
顾德旺赶忙给秦老顺气，又喊芮双：“快给秦爷爷扎几针，让他好受一些！”
芮双照做了，好一会儿后，秦老才缓过劲儿来。
可顾德旺很担忧，问芮双：“秦爷爷的毒可是解了？”
芮双：“解了。”
顾德旺大喜：“这么说，秦爷爷性命无忧了。”
呵，芮双笑了，瞅着顾德旺：“确实是性命无忧了。”
语气满是嘲讽，顾德旺听得心头沉沉，怒道：“你什么语气？芮双，秦爷爷待你不错，却被你害成这样，你该尽全力救他。”
芮双：“我尽全力了，可他老了，太老太老了……”
“好了，不必多说，老头子现在很好。”秦老打断芮双的话，看向顾德旺，小声而隐晦的交代着：“如今事多，等事定之后再说~”
“秦爷爷。”顾德旺很难过，想要抱住秦老大哭一场，可秦老不许：“宁贼刚除，如今合该展颜庆贺，若是悲恸，岂不是让百姓更加惶恐？”
“是。”顾德旺答应下来了，可他恨死了芮双，目含怨恨与杀气，低声怒道：“毒妇，全是因为你跟宁贼，才害了那么多人，我不会放过你，你休想将功补过。”
哈哈哈，芮双笑了：“将功补过？谁稀罕。”
又提醒一句：“想要报仇就快点。”
迟了，她可就死了。
“畜生！”顾德旺气得半死。
可芮双根本不在乎，也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她要的一直是为自己报仇，如今她大仇得报了。
至于她的复仇会害死多少人……与她何干？
“旺哥儿，我没事儿，你去号所里歇歇，你也很累了。”秦老生怕顾德旺惹怒芮双，会被她下毒，是想把他赶走。
顾德旺没去号所小屋歇着，就守在秦老身边。
秦老无奈，只能由着他。
顾德旺煎熬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芮双：“还有，多少时日？”
芮双道：“三五月内。”
顾德旺听罢，又是一阵难受，可秦老却笑道：“足矣……那时候，诸事皆定，时节正好，阳光明媚，桃李成熟。”
只是遗憾，没能带着大狼二狼他们这些小辈去松子庄打李子、摘桃子。
顾德旺已经热泪盈眶，又怕别人瞅见，去禀告卫霄，使得卫霄悲恸之下身体出事，赶忙低下头去：“……三郎哥还没回来，您老好歹等等他。”
秦老豁达的笑道：“已经等到了啊。”
他已经等到三郎跟小鱼一家回京了，也见到秦卫两家有了后代。
“旺哥儿，不用难过，于我来说，足够了，做人可不能太贪心。”秦老知道顾德旺在哭，想抬手摸摸顾德旺的头，安慰他，可他只能说话，手脚依旧动弹不得。
顾德旺也想让秦老在最后的时光里能够多开怀，很快就压下悲恸，笑起来，跟秦老说了用臭药对付东庆死士的事儿，专捡着可乐的说：“您老是没瞧见他们的熊样，那吐得都没个人样了，不用我们逼供，他们自己就抢着招了。”
“还有那融金液，吹得很是玄乎，结果屁用没有。”
其实是灭火灭得快，内墙的铁壁没有被烧化，融金液还没渗进国库内，所以银子保住了。
“不过他们用的那种黑油倒是厉害，等咱们寻到了，就用黑油来攻城守城，可比百万大军。”
秦老很累很累了，不过一直笑着听着，偶尔会附和一句，又夸小星花：“你这媳妇，定得好，你俩般配得紧。”
顾德旺很是骄傲：“我也觉得我跟小星花是绝配，世上再没有比我们更般配的夫妻了。”
顾锦里他们回到皇城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顾德旺在跟秦老侃大山。
她笑了，跑了过来：“爷爷，我们回来了。吴爷爷只是受了点小伤，如今在太医署帮忙清理药材，您老不必担心他。”
老友还活着，秦老很高兴：“那就让他忙着吧，他最喜欢医药，见不得太医署遭灾呢。”
又生怕顾锦里过来给他把脉，得知他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是道：“大狼二狼他们在东六号，闹着要找你，你赶紧去看看。”
顾锦里见秦老能说连贯话了，先前还在跟顾德旺说笑，是放下心来，道：“成，我先去看看他们。”
顾锦里他们很快就去了东六号，两个崽崽看见她，呆愣住了，回过神来后，纷纷朝她冲来：“哇呜呜，娘，娘回来了。”
“活的娘，是活的娘！”
顾锦里快笑死，一人吧唧一口：“娘那么厉害，当然是活的……你们有没有乖乖听话？吃饭睡觉了没有？”
二狼举起小手抢答：“吃了，睡了，可精神了，还哄强强啦！”
大狼点头：“呐呐，吃饱饱，睡好好，没病，没中毒，娘不担心。”
啊啊，我崽为何这么可爱？！
是又抓住他们，继续亲。
卫霄看得差点眼瞎，语气不善的道：“孩子就是这么被你宠坏的。”
？？？
我宠我的儿，关你屁事？
顾锦里懒得跟他废话，只问：“嵇远鸿到底提了什么条件？”
卫霄看了罗慧娘一眼，生怕她会帮着顾锦里一起反对，误了接下来的大朝会，是道：“你大哥跟几位大人们正在跟嵇远鸿谈判，就在西四号所，咱们赶紧过去……嵇家的事儿要赶紧谈完，才能敲定接下来的众多事情，耽误不得。”
第3170章 杀楚始末【3】
“成。”顾锦里立刻同意了，实在是大家伙拼了一天半，都急需休息，再为嵇家的事情耽误时间，那熬的就是大家伙的命！
二狼见娘又要走了，立马大哭：“呜呜，娘不走不走，留下陪二狼……娘走好多次了，爹爹不在，娘也不在，二狼和哥哥好可怜！”
别看这个崽很快乐，可他很担心娘会死掉，所以每次见到顾锦里回来，才会兴奋的说，活的娘。
顾锦里差点哭了，赶忙安慰他：“二狼不哭，娘就是去西城楼那边，一眨眼就回来了，没有坏人了，不担心啊。”
是抱着两个崽哄了好一会儿，最后靠着强强的哭声吸引，顾锦里才得以脱身离开。
卫霄把小骆游也带上了，还命人去喊了顾德旺，再命萧大将军押上东庆死士活口。
……
西四号所里外都挤满了人，除了看押的死士以外，顾锦安他们都在睡觉，小屋里是鼾声不止。
没法子，实在是熬不住了，再不抓紧时间睡觉，活下来的臣将都得猝死。
“陛下到！”周林喊了一声，可诸位大人们都没醒，没法子，只能一个个叫醒。
程哥儿一直守着顾锦安，顾锦里在他们身边坐下，抓起他们的手，给他们把脉……毒素已清，脉搏变得有力了，心律也没有过快，算是安稳了。
只是顾锦安的手腕伤得太重，以后会有影响，好在他不用考科举了，所以没啥大妨碍。
而他枕着脑袋的那只手里，攥着一个荷包与信件……荷包里散发出来香味很熟悉，是欧阳鸣常用的熏香。
顾锦里笑了，看来这是大嫂送来的平安信。
“小鱼。”顾锦安已经醒了，看见顾锦里，笑了起来：“我妹果然是巾帼英雄，竟是救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命，大哥很骄傲！”
相当骄傲了，这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卫霄不聋，自然听清楚了，也明白其中的意思……我妹子救了你的命，救了你的江山，所以你要是再让她吃亏，我不会答应！
卫霄脸色黑了，可谁理他啊？
顾锦安已经朝着小骆游招手：“小英雄，快到顾舅舅这边来……真是厉害，竟是发现了东庆细作，还毁了细作的黑油，救下整座皇宫跟国库。”
小骆游被夸得脸红了，又去看顾锦安的手，一脸担忧，顾锦安说了没事后，他才放下心来，又交代着：“顾大舅舅要好好养着，痊愈之前，不可轻易动笔。”
“好。”顾锦安笑着应下。
小骆游见程哥儿也受伤了，又去关心他……嵇远鸿忍不了了，看向顾锦安：“顾大人，有些事情最好是趁着大难刚平之时解决为好，否则耽误久了，那些死了亲人的官员、兵将、望族、普通百姓，怕是会在绝望之下，做出祸事来，那岂不是给陛下与大卫朝再添悲恸。”
哈，顾锦安无声的笑了……看来他先前的没有反对，被嵇远鸿当成了软弱可欺。
成吧，既然嵇远鸿想死，他成全他。
“行，咱们来说正事。”顾锦安灌了几口参茶后，抬着剧痛的手，遥指嵇远鸿，对顾锦里道：“他想把家里六岁的庶女许给二狼，你同意否？”
啥？
我家二崽还差大半个月才满四周岁，竟然要有媳妇了？
顾锦里惊呆了。
“不是庶女，是继室所生的嫡女！”嵇远鸿赶忙澄清，又对顾锦里道：“秦国公夫人，某想与秦家结亲，只是感激秦家对康哥儿的照顾和培养，想要报恩一二罢了。”
又道：“要说非有什么阴谋，也是某想借着秦家之势，护一护还没在大卫站稳脚跟的嵇家。”
顾锦安等他把‘屁’放完了才冷笑道：“拿庶女来攀扯国公府嫡子，这是感激？拿两家结亲之事来要挟朝廷，不同意就不交代杀楚始末，不供出杀楚各方元凶后代的藏身地，把秦顾两家架在火上烤，这是报恩？分明是报仇！”
缓了缓，又继续道：“你是真想跟秦家结亲吗？你是真想归顺大卫吗？怕是只想利用秦国公家姻亲的身份来谋算其他吧。”
“两个孩子还小，起码要十几年才会成亲，这十几年里，你嵇家跟背后的同谋们能做多少事儿？嵇远鸿，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阴谋被当众揭穿，即使老练如嵇远鸿，也有些变了脸色。
可他很快就露出苦笑，叹道：“原来在顾侍郎眼里，嵇某竟是这样的人？”
“可顾侍郎，如今的嵇家只能算是知道一些秘辛的隐居富户，不再是手握整个江南兵力的刺史之家，拿什么来谋夺江山？”
顾锦安：“呵，十几年前，谁又能想到大楚会亡？十几年，楚可亡，卫可兴，小虫也可变成吞天巨兽！”
嵇远鸿听罢，眸光盯着顾锦安……此人留不得，嵇家在大卫立足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弄死他！
“嵇某是吧？”顾锦里看向嵇远鸿，道：“我正式回绝你，秦家不同意这门亲事，要嫁女儿，找别人去。”
不同意？
嵇远鸿惊了，提醒一句：“秦国公夫人，大卫刚立，战与祸不断，天下百姓惶恐不安，卫楚两朝臣将还离心着，要是能趁机向天下公布杀楚真相，可使万众一心，大卫朝才能彻底安定，而安稳的朝廷才能全力支持秦国公抗击东庆贼寇，凯旋归来！”
事关你男人的死活，你也不在乎吗？
又苦口婆心的道：“秦国公夫人，不过是一桩次子的婚事罢了，应下了，真相公布，一切可安，你为何不答应？”
你莫不是就想看着大卫朝生乱覆灭？
在场的都是精明之辈，嵇远鸿相信，他们听得懂他的隐喻。
“你算老几？也敢质问我？”顾锦里怼了嵇远鸿一句后，看向卫霄：“这嵇某的目的很明显了，不仅要离间卫秦两家，还想利用跟秦家的姻亲关系来为后代谋江山。陛下，他都蹦跶到你脸上了，你还不宰了他吗？”
嵇远鸿听得心里直骂顾锦里：毒妇，竟想杀我，可你失算了，卫霄还等着我的杀楚真相来挽救民心，怎么可能会听你的？
可经过大难后，卫霄已经变了，对嵇远鸿道：“秦顾两家对朕、对大卫有大恩，既然秦国公夫人不同意，朕不会强迫，嵇家与秦家结亲一事儿，作罢。”
嵇远鸿惊了，没想到一向自私自利的卫霄竟会拒绝利用秦家子？
不过，卫霄道：“朕的儿子可以跟你女儿定亲……朕的儿子，比国公府的公子尊贵，且朕只有一子。”
可怜的强强，刚出生一天就被亲爹拿去利用了。
又催促道：“速速应下吧，别再耽误大家的时间。”
可嵇远鸿怎么可能答应？
卫家名声都烂透了，想要扳倒大卫朝很简单，而秦国公不仅有重兵，还有民心，只要拿下秦家二子，他嵇家就能通过秦家得到无数好处跟民心，十几年后，改朝换代，大有可为！
嵇远鸿沉默不语，正要祭出第二计划，可驻守在城外的章延突然回来报喜：“陛下，大喜，青马王部的子车兴送来归顺文书，要带领整个青马王部，正式归顺大卫皇朝！”
第3171章 杀楚始末【4】
什么！
一句话，把整个皇城城楼都炸了锅。
“青马王部来人了？还正式递交了归顺文书？”
“天佑大卫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很快的，整个皇城城楼都是天佑大卫的高呼，还有不少人跪下，给老天爷磕头。
嵇远鸿震惊不已，死都没想到青马王部会在这时候递交归顺文书。
可他不相信，觉得这是卫霄想出来的，逼迫他尽快妥协的计策，归顺之事，一定是假的。
“归顺文书何在？！”卫霄激动的问。
所有人都给章延他们让路，他举着文书，一路畅通的进了西四号所，跪下道：“子车兴亲自递交的青马王部归顺文书在此，请陛下过目！”
又生怕有人怀疑归顺文书的真假，加了一句：“归顺文书是用鹰食帮的信鹰送来的，先送到了卫长岭将军部，只是卫长岭将军跟鲁国侯进城了，收信的人只能来找末将。”
“万娃、山娃他们是陛下向英国公要的人，专做信鹰收发信件之用，这信一定是真的。”周林是一路跟着卫霄打到京城的人，因此知道这些细节，说了这一句后，赶忙接过文书，展开给卫霄看。
卫霄第一眼先看了青马王部的大印，确定印记无错后，这才匆匆看信，片刻后，急忙吩咐：“念出来，给诸位大人听听。”
“是。”周林赶忙念了归顺文书。
大意就是，经过这段时日的暗访，青马王部深觉大卫朝虽是初立，却是武盛、文清、法明、民善之邦，而卫霄还是有决断、有能耐的君主，值得青马王部归顺。
“臣今日代替家父青马王，率领整个青马王部，正式归顺陛下！”周林激动的念着，更激动的是，子车兴还附赠了一份献给朝廷的军需清单：“战马万匹！”
光是开头的这万匹战马，就足够让嵇远鸿汗流浃背。
后头还有：“臣麾下三千铁骑，随时静候陛下差遣。”
嵇远鸿：“……”
三千兵马，还是铁骑，足以剿杀上万步兵！
“臣利用暮山下的密室与机关，成功为陛下剿杀叛将屈将军，臣正随着廉副将与众多忠心将士赶来京城勤王。”
“无陛下诏令，臣与青马王部骑兵，不会踏入京城地界……臣，静候陛下召见。”周林念完，都快感动哭了，由衷道：“陛下，天降奇兵，天佑陛下啊！”
天降奇兵？
嵇远鸿一个激灵，想起宁霁说的……这些难道就是救了秦家的奇兵？
可奇兵根本没进京城，而顾氏照样活生生的，可见宁霁就是个拿假话骗他的神棍！
嵇远鸿在心里臭骂宁霁，恨不得把他鞭尸……可他强迫自己压下怒气，脑子飞快转动着，思忖着，在如今的形势下，怎么做才是对嵇家最好的。
嵇远鸿在天人交战，可惜没人理他，顾锦安已经率先跪下，道：“臣，恭贺陛下，收回青马王部，往后大卫朝将不再缺战马！”
其他臣将也纷纷跪下，恭贺着卫霄，最后还要大呼一句：“天佑陛下，天佑大卫！”
卫霄内心翻涌，五味杂陈，但最多的是感激……子车兴能在这个时候现身帮忙，全是看在秦顾两家的面子上。
顾锦安提醒他：“陛下对青马王部归顺一事儿怎么看？若是接受，陛下就该给子车兴传旨了。”
别磨叽，赶紧把事情办完，好让大家伙回家睡觉！
卫霄回过神来，看向纪盛农：“给子车兴传旨，大卫接受青马王部的归顺，并邀子车兴与三千骑兵进京，无须驻扎城外……青马王是顾老爷的亲舅舅，卫家与秦顾两家是姻亲，论起来，大家都是亲戚，我信得过他。”
他要是连这点信任跟胆量都没有，如何有资格得到青马王部？
“是。”纪盛农赶忙拟旨，很快就把圣旨拟好。
卫霄过目后，用了玺印，把圣旨给了章延：“派人尽快送去。”
章延赶忙接过圣旨：“是。”
卫霄见他身上有不少伤，由衷说了一句：“你辛苦了。”
章延忙道：“为陛下除贼，是末将的职责，不敢言辛苦二字！”
卫霄又难得的问了一句：“家人可安好？”
京城很多人家都遭了灾，文臣武将家都有亲人死伤……这个章延是三郎的心腹，也很忠心，他不想这些功臣家里出事。
章延脸上露出笑来：“回禀陛下，末将的家人皆安好，是早早就躲进密室内。”
去城门之前，程哥儿先去了他家，帮着他家、以及附近几户相熟人家安顿好后，才带着他们跟奉鲁两家的兵马一起去城门。
因此城门一战虽然凶险，可他因着没了后顾之忧，所以很拼命，血战数个时辰，最终等来卫长岭跟邬长震他们，得以灭了赵大将军部，掌控城门要地。
“这就好。”卫霄又吩咐章延：“把青马王部归顺的事儿，告知京城百姓，再让他们稍安勿躁，这场宁霁祸，朝廷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章延：“是。”
嵇远鸿听到这话，慌乱褪去不少，又生了一争之心……卫霄还等着他的真相来安抚百姓，所以没准他能争到呢？
可惜，顾锦安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看向他，道：“嵇远鸿，你也看到了，青马王部正式归顺。有了青马王部的支持，不仅东北一战的胜算会加大许多，就连京城也会在铁骑的镇压下，日趋安稳。”
“你说什么？”嵇远鸿惊了：“顾锦安，你宁愿靠兵力镇压京城百姓也不想答应嵇秦两家的亲事？你还是人吗？！”
顾锦安听罢，好看的桃花眼瞥向他，笑道：“善不为官，我要是心慈手软，怎么跟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斗？！”
所以你死心吧，我不可能向你妥协。
又道：“嵇远鸿，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主动配合朝廷的好处，只因你要是不配合……这后世，可就没有嵇姓了。”
想要为子孙谋大业，总得先活下来是不是？
嵇远鸿被威胁，气得发抖，看向卫霄：“陛下，某并没有不配合的意思，只是想求个保障罢了。陛下乃是明君……”
“我不是。”卫霄看向嵇远鸿，道：“我是什么人，天下人都很清楚，所以你要是想带着杀楚真相去死，我也能成全你。”
第3172章 杀楚始末【5】
顾锦安跟卫霄都是杀神，两人的话，让嵇远鸿很害怕，深知自己再犟下去，嵇家当真会被灭族。
可嵇家手里就这点可用的筹码了，要是不利用它多争取一点东西，让他如何甘心？！
嵇远鸿咬牙硬顶着，不想太快答应，只因他知道外头一定闹得沸反盈天了……只要他再熬一熬，定能逼卫霄让步。
……
嵇远鸿猜得没错，大难过后，确实有很多苦主在闹事儿。
理智尚存的苦主跪在皇城大道口烧纸钱，丧失理智的苦主则是跑去楚家山庄，闹着要见楚老夫人：“太后，太后，您快出来救救我们啊，我们全家都被卫家给害死了！”
“卫家无德，不配帝位，上天降下此难示警，微臣肯请太后与两位皇子出山，力担江山，拯救黎民百姓！”
“末将求太后与两位皇子出山，拯救大楚百姓，末将会率领麾下将士，助太后一臂之力，纵死不退！”
喊话的这些臣将都是家里遭了难，家人死绝了的。他们悲恸之下，已经半疯，而宁霁已经死了，他们只能怪卫家，想要扳倒卫家，出了心口恶气。
他们人数还不少，武将是带了将士来，文臣是带了会武的下人来，还敲锣打鼓召集城里遭难的人家，号召他们一起来闹。
因此，此刻的楚家山庄外，竟是跪了一千多人，一个个披麻戴孝，还有人抬了棺木来，高呼：“太后娘娘，要是您再不出来，我们就一刻钟自尽一人，直到您愿意出来为我们做主为止！”
守卫山庄的柳百户听罢，气得不轻：“大胆，你们这是在威胁楚老夫人，这是重罪！”
可这些人狂笑道：“哈哈哈，我们家里人都死绝了，是生生被药兵撕碎而死，连个全尸都没有，我们早就不想活了，还怕被治罪？！”
“呸，卫家的狗腿子，警告你们，速去山庄通知太后，否则我们就冲进山庄，亲自去拜见太后！”苏副将拔刀对准柳百户：“柳河，我数到十，你要是不去通报，我就领兵冲进去！”
是立刻招呼麾下将士们，一副随时准备破庄的架势。
柳河震惊又痛心，对苏副将道：“苏副将，你在中州清理流寇有功，此次进京极有可能晋升，成为驻守一府的主将，速速收手吧，再执迷不悟下去，你会死的。”
“老子怕死吗？！”苏副将吼道，又哽咽起来：“你可知，我家里人是怎么死的？我妻女又遇到了何种惨事儿？！”
他家人不但被药兵撕了，他的妻女更是被那些逆贼给……
想到家人的惨状，苏副将痛哭失声，眼里满满恨意：“我家会遭遇这一劫难，全是卫霄无能，这种无能无德的昏君，人人得而诛之！”
同样家破人亡的小杨大人道：“卫霄这昏君害苦了我们，他该以死谢罪！”
其余苦主们听罢，纷纷高喊着：“卫霄以死谢罪！”
竟是连这种话都喊出来了，柳河不忍心，提醒他们：“你们是在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又如何？！”苦主们道：“就算是死，我们也要给家里人讨个公道，也要把无德卫家给扳倒！”
柳河无语了，你们真以为陛下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而且……
“这不是陛下的错，是宁贼通敌闹出来的灾祸，你们应该找宁霁！”
这些人根本不听：“宁霁早早就被关进死牢，可卫霄迟迟不杀他，让宁霁有了时间闹事，就是卫霄的错，就是这无德昏君的错，他该死！”
这？
说得有点道理，柳河无法反驳，只能苦劝他们，跟他们耗时间。
很快的，一刻钟就到了。
“老头子先去了，讨公道的事儿，有劳诸位了。”一老者突然大喊一句，转身冲向刻着‘楚家山庄’四字的大石碑。
嘭！
半个脑袋凹陷下去，鲜血直流，抽搐几下后，断了气。
柳河被惊到了……这些人，来真的。
苦主们却很兴奋，击掌喝彩：“韦老爷子英勇就义，彩！”
还有人争抢第二名：“我死第二个，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这？
疯了，全都疯了。
柳河惊恐不已，想要去求援，可苏副将他们拦着他，不让他走：“呵，想去给卫霄通风报信？别做梦了！告诉你们，太后没答应我们的要求之前，楚家山庄的狗都别想离开！”
柳河心头发寒，没法子，只能交代麾下总旗：“老孔，守好这里，万一他们冲庄，立刻放狼烟通知各方。”
这些人已经疯了，柳河很怕他们会对楚家女眷不利。
孔总旗忙道：“末将明白，百户速去禀告楚老夫人吧。”
临走前，柳河还安抚了苏副将他们一番：“我这就去禀告楚老夫人，你们冷静点，切莫胡来。”
苏副将他们根本听不进去，只警告柳河：“要是你们敢用山庄上的鼎钟报信，我们立刻破庄，跟楚家女眷同归于尽！”
又呵呵笑着说了一句：“我们的家人都死光了，不帮我们的人也休想活，大家一起死！”
拥趸们跟着高喊：“对，一起死，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活！”
面目狰狞，眼睛血红，全都疯得不轻，柳河吓得赶忙策马冲上山庄，去找楚老夫人。
……
楚老夫人听完后，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楚家女眷们担惊受怕了一天半，刚松了一口气，又得知山庄大门出事了，一个个惶恐非常。
尤其是八皇子的生母冉氏，听说那些苦主闹着要两个皇子出面担江山后，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跪求楚老夫人：“老夫人，求您救救小八，他还小，不能被这些人连累死啊。”
又道：“我们母子只想过安稳日子，不想再卷入江山之争，且咱们也争不过啊。没了卫家，还有其他人家，再没有楚家什么事儿了。”
这话说得很对，楚老夫人很欣慰。
可六皇子的生母宗政雒却骂道：“冉氏，这江山本来就是楚家的，咱们的孩子是楚朝正统皇子，如今卫家无德，失了民心，有臣将站出来请咱们出山，咱们应该……”
“来人，把宗政氏押下去，杖毙！”楚老夫人浑身迸出一股威势，凌厉的目光直视柳河，柳河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对宗政雒动了手。
宗政雒被扭住胳膊，气急败坏，朝着楚老夫人吼道：“太后，你做什么？本宫说得有错吗？要是此时不出山，错失了良机，莫说楚家后代，就连楚家的列祖列宗都会怨恨你！”
第3173章 杀楚始末【6】
“呵，良机？”楚老夫人笑了：“凭今日的楚家，即使老天爷赐下再多良机，也不可能再做江山主！”
宗政雒叫道：“怎么不可能？六皇子跟八皇子还活着，钟寰、邬长震他们也还活着，楚家有继承者，有臣有将，怎么就不能趁机搏一搏？！”
楚老夫人听得直摇头：“你跟宗政雅不愧是姐妹，果然是一脉相承的蠢……江山江山，何为江山？天下州府县镇共聚，才能称为江山，你以为夺个京城就能当上皇帝？可笑至极！”
要是坐江山这么简单，昊哥儿当初就不会让江山。
宗政雒是个蠢货，楚老夫人不予跟她多说，也不想再放过她，是吩咐柳河：“拖下去，杖毙。”
真要打死啊？
柳河还是很害怕的，毕竟天下人都盯着楚家女眷，她们死一个人都会有不服卫朝的人借机闹事儿。
“此事儿是老身吩咐的，任何后果，老身负责，且宗政家乃宁贼同谋，通敌叛国者，杀！”楚老夫人盯着柳河，沉声发令：“拖下去！”
她做了多年太后，积威甚重，柳河不敢抗命：“是。”
言罢，捆了宗政雒，把她往院外拖。
宗政雒见楚老夫人是动真格的，惊恐不已，赶忙朝院子一角大喊：“小六，我要见小六！”
又冲着楚家众人道：“诸位姐妹、皇子妃、公主郡主们，你们都是皇族中人，难道甘心一辈子被困在这个破山庄里，被卫家人践踏吗？太后老糊涂了，拿不准主意了，该咱们说了算了！为了咱们的未来，也得拼这一把！”
宗政雒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可没有一个楚家女眷应承她。
冉氏更是拉着八皇子躲在屋里，捂住八皇子的耳朵，不让他听宗政雒的蛊惑。
宗政雒见状，没了法子，继续朝院子一角大喊：“小六，你出来，跟母妃一起下山，她们怕死不拼，我们母子俩拼……即使做傀儡皇帝，也比窝在山庄里强！”
这？
竟是连傀儡皇帝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宗政雒也知道借助别人得来的皇位，最后做主的也不再是楚家。
可她还是不肯回头。
楚老夫人就这么听着，没让柳河堵住宗政雒的嘴巴……她在等，等六孙子的选择。
可惜六皇子最终让她失望了。
他从躲藏处走了出来，跪在楚老夫人面前，哽咽求道：“皇祖母，雅姨母说宁侯还有不少人马在京外，且这次有东庆相帮，即使咱们会失去东北，可楚家却能再得皇位，小亏却大赚，可以一搏啊。”
“即使失去东北？有东庆相帮？可以一搏？”楚老夫人听得大笑不止，笑得老泪纵横。
周围的人都吓得不轻。
柳河惶恐道：“老夫人，您快别笑了……这等光景，您可不能有事儿啊。”
要是楚老夫人有个好歹，外头的人会闹得更汹。
楚老夫人停了笑声，道：“老身无碍。”
可六皇子是活不成了。
不过……
“小六，你死得不怨。”楚老夫人突然明白了昊哥儿为何连杀几个成年皇子：“……楚家儿郎，皆是扶不上墙的庸才，无一人可担江山之重。”
昊哥儿并不介意皇子们想要杀他夺位，只恨他们都失败了……连他都斗不过，怎么斗得过境内的魑魅魍魉、境外的恶戎与阴险东庆？
所以昊哥儿才做下让江山一事儿。
“来人，把小六捆了，拖去地牢看押。”楚老夫人下令。
六皇子这才回过神来，可已经晚了，一批擅武的女死士从屋内出来，把六皇子捆了，堵住嘴巴，拖离这里。
楚老夫人看向柳河：“用刑！”
柳河一个激灵，拿过铁棍，对宗政雒用了杖刑……楚家女眷还在，不敢弄得太血腥，重击头部三棍后，宗政雒就断了气。
楚老夫人起身，道：“走，老身随你下山，见见那些闹事者。”
又让冉氏把八皇子带来，对八皇子道：“小八，你随祖母一起下山，但你先不出面，若有需要，祖母会喊你，届时你就这么说……”
是教了八皇子一番话。
八皇子默默记下：“孙儿记住了。”
楚老夫人很欣慰，不过她又问了一句：“小八，你可觉得楚家没了江山很可惜？可想当皇帝？”
冉氏听得差点厥过去。
可八皇子的小脸是一片坦荡，摇头道：“不想当，好累人，还是富家翁的日子轻松自在。”
父皇在世之时，挺疼他的，所以他时常能见到父皇，可每次见父皇，父皇都很累……他不想过父皇那样的日子。
至于可惜否？
“果树突然不结果了，自然是有些可惜的，可要是有能人可以救活这棵果树，让果树再结出甜甜的果子给大家吃，我肯定是很高兴的。”
楚老夫人听罢，又掉了泪：“小八说得对，祖母也很高兴。”
她看向冉氏：“你教得很好……如此楚家人皆可平安到老。”
言罢，带上冉氏跟八皇子，上了马车，跟柳河往庄子大门赶去。
……
“楚老夫人来了！”柳河大喊着。
可他们还是来晚了，山庄大门已经躺了几具尸体，皆是自尽而亡。
楚老夫人看着那些尸体，只觉得可怜、可悲、可笑。
“太后！”苏副将跟小杨大人他们见到楚老夫人，兴奋至极，赶忙跪下磕头参拜：“末将/微臣，拜见太后娘娘！”
又细数卫霄的无能无德，要楚老夫人：“请太后带上两位皇子，随臣等一起杀去皇城，诛杀昏君，复辟大楚！”
“太后娘娘，百姓们都在等着您老给做主，您老一定要去灭了昏君啊！”
他们越说越激动，最后苏副将直接拔刀威胁：“太后，你要是不想去也成，让两位皇子出来，末将护送他们去讨伐昏君，等大楚复辟后，再来迎太后回宫！”
一群疯子！
楚老夫人看着面目狰狞的苏副将，知道不能硬来，是道：“既如此，老身就随你们去一趟皇城。”
什么！
柳河震惊，楚老夫人竟然答应了。
可这些人都是疯子，万一路上对楚老夫人不利，他怎么向陛下交代？
苏副将跟小杨大人他们一愣，大笑出声：“哈哈，太后果然有复辟大楚之心，好好好，来人，速速摆驾，护送太后回宫，讨伐昏君卫霄！”
“老夫人！”柳河快吓死了，想要劝住。
可楚老夫人道：“无需多言，老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3174章 杀楚始末【7】
苏副将他们很得意，对柳河叫嚣道：“太后都支持我们，你这狗腿子再敢多言，立刻拿你祭旗！”
楚老夫人怕柳河遇害，是道：“天快黑了，速速启程去皇城，莫要为个小百户浪费时间。”
“太后说得是。”苏副将很赞同，不过，他斜睨楚老夫人，冷笑道：“只太后一人前往，怕是不够吧，还请太后把两位皇子一同带上……要不，末将亲自去请两位皇子？”
这种威胁，楚老夫人见多了，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直视苏副将：“如今外头混乱，两位孙儿自然是待在庄子里更安全，且老身是大楚太后，同你们前去皇城已经足矣帮你们招揽人马，无须两位孙儿出面。”
“要是你们觉得还不够，老身大可返回山庄，不蹚这趟浑水，或者……”楚老夫人笑了笑，指着自尽的苦主尸体道：“老身也可以效仿这几位，撞石而亡，只是这个罪名，你们怕是担不起。”
苏副将听得咬牙切齿：“太后以死相逼，是何用意，难道想要帮……”
“无需多言，想去皇城下卫霄面子就立刻动身，老身忙了许久，已是累极。”楚老夫人打断苏副将的话，摆出你们只能接受这个条件的架势。
其他苦主生怕楚老夫人不去皇城闹，立马妥协：“太后息怒，草民遵旨，您请上车！”
楚老夫人颔首：“嗯。”
言罢，上了苦主们带来的无蓬马车，由苦主们拉着，往皇城去。
苏副将没法子，只能策马跟上。
柳河生怕楚老夫人出意外，也赶忙跟上去。
一路上，苦主们敲锣打鼓大喊：“卫霄昏君，无德无能，致使京城遭灾，楚太后听闻噩耗，悲恸不已，决意出山，为民做主，现号召有志之士、遭难的苦主们一起前往皇城，讨伐昏君，复辟大楚！”
这话一出，听到的人都震惊了，正在挖废墟救人的百姓跟将士们纷纷跑来看个真假。
见到楚老夫人后，吓得不轻：“真是楚老夫人！”
苦主们道：“自然是真的。太后在此，你们莫要再助纣为虐，速速随太后前往皇城，讨伐昏君！”
怎知，大家伙却骂他们：“助纣为虐的是你们！如今是救人的最佳时机，你们不想着帮忙救人，却帮苏杨二人闹事，你们疯了不成？！”
坐在无蓬马车上的楚老夫人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很快接话：“他们不仅疯了，还在草菅人命。”
苦主们怒了：“太后，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何时草菅人命了？我们明明是在为京城百姓讨公道，明明是在救活下来的人，好让他们能脱离无道昏君的治下！”
“救人？”楚老夫人笑了，指着一片废墟，字正腔圆的道：“救人应该去挖废墟，去灭火，可你们为了泄私愤，是跑去楚家山庄闹事……你们可是有上千人啊，原本能救很多人，你们却白白浪费了这般多的劳力与时间……能救人而不救，你们就是在草菅人命！”
楚老夫人心痛至极，说到最后，已经哭出声。
苏副将听得大怒，他就知道这老虔婆不是真心想要帮他们，立刻带着人马往无蓬马车挤去：“起驾起驾，护送太后去皇城讨伐昏君！”
可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赶过来了，大喊着：“保护楚老夫人！”
又冲苏副将他们喊道：“速速放下军械投降，若敢伤人，乱箭射死！”
“哈哈哈，老子家人死绝，早就不想活了，还会怕你们的乱箭射杀？！”苏副将本根不怕，还招呼兵士与苦主们：“诸位，五城兵马司有守卫京城之责，可咱们的家人却在京城内被贼寇所杀，五城兵马司也要负责……上，杀了他们，为咱们的家人报仇！”
苦主们想到家人的惨死，情绪很快被带动起来，举着从家里拿来的柴刀、菜刀、铁门闩叫道：“上，杀了他们，为家人报仇！”
周围的人则是赶忙劝道：“别冲动，冷静一点！”
真真是闹得不可开交，乱得可以。
“大夫，这里可有大夫，快来救人，有好几个挖废墟的兄弟晕死过去了！！”一人从主街废墟宅铺那边跑来，他身后还跟着一批人，人群里有门板，隐约可瞧见门板上躺着人。
“刘大夫、班大夫在这里！”
“快，快去救人！”两位大夫赶忙背着药箱跑去救人。
可惜，只救活了四个，有两人死了。
“阿森……”一中年老爷扑到一具尸体上，大哭着：“阿森才二十三岁，正年轻，好不容易活下来，却这么去了，我对不起阿森家啊！”
周围的人听罢，心中悲恸，忍不住跟着掉泪。
“他们是连续奔忙后的力竭而亡。”班大夫叹息不已，郑重交代周围的人：“诸位莫要持续挖废墟救人，要注意休息，而一旦出现心慌、心跳加快等症状，必须就地歇息，不可再乱动，否则一旦力竭，可就救不回来了。”
周围的人忙道：“诶，我们记下了。”
楚老夫人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得知有一小伙因着救人而死后，哭出声来，指着那些苦主们道：“你们都看见了，与他相比，你们可不就是在草菅人命吗？！”
“实话告诉你们，楚家龙气已绝，楚家不会再争什么皇位，老身此次出山庄，也不是帮你们作乱，而是想替你们死去的家人救救你们。如今良药就在眼前，就看你们喝不喝了，要是继续执迷不悟，老身也不会再救你们。”
替他们死去的家人救他们？
苦主们见到阿森的死，再听到楚老夫人的话，心里很触动，可是：“我们的家人就白死了吗？！”
“当然不会白死。”楚老夫人道：“宁贼通敌作乱，陛下一定会追究到底，可你们得给陛下一点时间，让陛下先救人、平了京城事端，才能发兵东庆，助秦国公灭了阴险东庆！”
“可你们继续闹事，京城就迟迟不能安宁，找东庆报仇的事情就要延后……且城外一定还有未伏法的逆贼跟东庆细作，得赶紧平了京城乱子，才能去追击逃跑的逆贼。”
“老身知道你们委屈，可要是因着你们闹事，让陛下腾不出人手来缉拿逃贼与细作，使得他们逃回东庆，你们的家人才会死不瞑目！”
第3175章 杀楚始末【8】
五城兵马司的陆百户紧跟着道：“楚老夫人说得对，如今救人缉凶要紧，你们莫要再做仇者快的事儿。”
又道：“你们放心，陛下一定会缉拿所有逆贼跟东庆细作，为你们的家人报仇！”
苦主们很多被说动了……是啊，要是因着他们闹事儿，使得凶手们有了逃脱的时间，那他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家人？
可苏副将疯得不轻，见苦主们有所松动后，立马喊道：“晚了，晚了！咱们已经公开讨伐昏君，即使投降，也是一个死，与其投降被羞辱、被斩首，还不如大闹一场，也算是为咱们死去的家人出了一口恶气！”
楚老夫人很果决，替卫霄给了他们一个承诺：“诸位要是此时醒悟，老身会以命向陛下求情，免去你们的罪责。”
苦主们大喜。
苏副将吼道：“别信她的话，她楚家自身难保，怎么可能说得动昏君饶了我们，昏君怕是要借这次机会，把楚家给全灭了！”
陆百户差点气死：“陛下虽然对敌凶残，却不会滥杀无辜百姓，你休要胡诌！”
“哈哈哈，一个能屠岳父全家的畜生，一个眼里只有皇位和权势的人，为了巩固江山，他能放过我们才怪！”苏副将大笑着，继续煽动苦主们：“家人死绝了的、无意苟活于世的，跟本将上，就算杀不了昏君，也能杀了五城兵马司的这些失职狗腿子！”
苦主们受刺激太大，已经神志不清，被蛊惑几句，想到家人的惨死，还是有小部分苦主支持苏副将：“跟着苏副将干，为咱们的家人报仇！”
“报仇，报仇，杀了五城兵马司的狗腿子！”
叮铃铃！
喊得正凶的时候，一阵摇铃声突然响起，主街正前方，许德贤策马朝着这边赶来，喊着：“苏尚南何在？他小儿子没死，让他速速去五城兵马司的安置所见他儿子！”
众人皆惊，有人赶忙指向苏副将：“苏副将，他们在喊你，好像是你家小儿子没死！”
苏副将愣住了，又暴怒起来：“阴险昏君，为了平乱，竟拿我家幺儿来骗我，我家幺儿早就死了，被埋在烧成灰的废墟里！”
苏副将怒极，认定了这些人是在骗他，招呼愿意闹事的苦主们：“上，杀了他们！”
是率先冲杀上去，陆百户他们赶忙用铁盾阻挡。
嗖，铛！
一把金锁被扔了过来。
许德贤喊道：“苏承源，可是你儿子！如果是，速速随我们去五城兵马司安置所，孩子受了惊吓，已经高烧，生死未卜，要是迟了，你怕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苏副将一惊，赶忙看向金锁，见金锁很是熟悉，急忙捡起来细看……是他亲自给源哥儿定制的长命锁。
他家源哥儿真的没死！
“让开，让开，我要去见源哥儿！”苏副将不跟陆百户他们拼命了，而是朝着许德贤奔去：“源哥儿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会高热？！”
许德贤停马回道：“他在废墟下埋了许久，又困又饿，还受了大惊吓，自然会起高热。”
又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要是能早点救出来，孩子也许不会生病，全是你给耽误了时间！”
这话说得，苏副将警觉起来，质问道：“家里宅子的废墟我领兵挖过，可根本挖不开，也找不到活口……骗我，你们一定想要我投降，所以故意扯谎骗我，你们这群昏君的走狗！”
然而，许德贤道：“挖不到活口是你放弃太早了。我们的人带着信狼又去搜寻了一回，信狼发现活口后，我们开挖，把你儿子给救了出来……”
又道：“我们会去苏府搜救，是奉了陛下之命。陛下说了，很多武将都在外为国御敌，所以得先救武将家眷。”
这？
苏副将听罢，心里的怀疑没了，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卸甲扔刀，朝着皇城方向跪下：“罪臣该死，罪臣对不住陛下！”
许德贤：“既然知错，那就速速去把自己犯下的错给平了，莫再给大家伙添麻烦……大家累死累活的诛贼、救人，你倒好，有那么多人马，却用来闹事！”
忙了这么久，许德贤也是又累又困，脾气相当暴躁，随时能炸。
苏副将很是羞愧：“是，我这就去让苦主们回去。”
可他还没起身，苦主们就跑过来了，围住许德贤问道：“真从废墟里挖出了苏家幺儿？”
“那我家呢？云锦街的杨府可有挖出活口？”小杨大人急急的问，又道：“信狼，求你们把信狼借给我，我要用它们寻人！”
许德贤头疼，喊道：“陛下、秦家、骆家已经把所有信狼放了出来，正在废墟堆上搜寻活口，可信狼只能嗅到废墟下有没有活口，挖废墟救人还得需要活人来动手……”
还没说完，苦主们就道：“我们去挖废墟，我们去！”
许德贤很满意：“信狼已经搜寻过不少废墟，有活口的，废墟上头会插个旗子，你们回家看看，有旗子的可以自己挖，也可以帮其他人家挖……此祸乃是宁贼与东庆细作引起，陛下也不想见到这样。总之先救人，诛贼还公道的事儿，等救完人再说。”
“诶诶诶，我们知道了。”苦主们应着，赶忙往家里奔，急着看看家里可有插旗子？
也有苦主家没塌，家人是被药兵跟敌兵给杀害的，可他们哭了片刻后，是去其他苦主家里帮忙……要是能挖出几个活口来，也能给死去的家人积德，让他们投个好胎。
陆百户不放心他们，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悄悄跟随，以防他们再闹事儿。
“这位小哥儿，苦主们已经散了，能带我去见源哥儿了吧？”苏副将跪下恳求。
许德贤点头：“嗯，跟我来吧。”
苏副将大喜，又生恐自己造的孽会连累儿子，一路哀求着：“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家源哥儿，他才四岁，连老家都没回去过，不能死啊！”
又道：“只要你们能救活源哥儿，我可以自戕谢罪！”
许德贤：“有厉害的大夫在救治他，可大夫不是神仙，能不能救活，得看天意，但你不可再胡闹。”
苏副将赶忙承诺：“一定不敢再胡闹，拜托你们了。”
楚老夫人见事情终于平了，呼出一口浊气，笑了起来。
许崇峰已经坐着马车赶到了，恭敬道：“楚老夫人辛苦了，陛下承您的情。”
第3176章 杀楚始末【9】
楚老夫人没有邀功的意思，而是道：“老身擅自给了苦主们免罪的承诺，这是越权大罪，还请许大人向陛下美言几句，求陛下莫要怪罪老身。”
许崇峰吓死了，忙道：“不敢不敢，老夫人言重了……当时情况危急，您那么做，也是为了稳住他们。”
“可老身毕竟自作主张了，这该请的罪，还是要请。”楚老夫人说完，又交代许崇峰：“那些苦主里，可能藏有细作，要派人盯好他们。”
许崇峰在大理寺混了多年，也不是蠢货，忙道：“楚老夫人放心，除了陆百户以外，还有一批人在暗处盯着他们，要是真有细作，定会揪出来！”
“那就好。”楚老夫人道：“老身先回山庄了。要是陛下需要，老身愿意参加皇城门大朝会，力挺卫朝……老身不怕知道真相，老身受得住。”
“老夫人高义，下官会把您的话转告陛下！”许崇峰大喜，有楚老夫人出面支持陛下，不仅能破敌人的离间诡计，还能促使楚卫两朝臣将一心。
楚老夫人看着许崇峰喜笑颜开的脸，想到这人的晋升之路，不由得叹了一句：“许大人是个有福之人。”
这十几年里，死了多少能臣啊，可许崇峰非但没死，还一路高升，此次大劫，不仅家人平安，父子俩还立了大功……运气好得让人嫉妒。
许崇峰也觉得自己运气贼好，不过他怕死，不敢嘚瑟，谦虚道：“哪里哪里，下官就是个庸才，只机缘巧合，蹭了点秦顾两家的福气罢了。”
这是真话。
不过他还得继续苟着，不能飘……京城凶险啊，得缩着，不然怕是活不到告老还乡。
楚老夫人听得笑了：“那也是许大人的运气。”
铛铛铛！
“青马王部正式向陛下递交归顺文书，青马王部向大卫献战马万匹、粮草、药材数万斤、兵士兽医数千、青马王之子子车兴力降暮山大营叛将屈将军，正随着暮山将士们来京勤王！”
“宁贼通敌叛国，陛下已经缉拿数百东庆细作，会尽快召开皇城门大朝会，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所有人可去皇城门聆听！”
章延的人马一路喊着出城，把消息告知京城百姓。
楚老夫人听见这话，终于放下心来，不再逗留，在柳河的护送下，回了楚家山庄。
许崇峰则是赶忙去皇城面见卫霄……守在皇城大道口烧纸钱的苦主们少了很多，他们听说信狼搜救出活口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回去挖废墟。
许崇峰很快就见到卫霄，禀告了外头的事情。
卫霄听后很满意：“做得很好，朝廷会记你们父子一功。起来吧，不必跪着。”
许崇峰怕死卫霄，见到他就腿软，根本起不来啊：“……陛下天威鼎盛，微臣见之折服，不敢起身。”
求你，让我跪着吧！
卫霄皱眉……许崇峰什么毛病？
算了，随便他。
卫霄看向浑身是血的嵇远鸿：“你已经被用过两次极刑，只剩下一次机会，要是再硬撑，世上将再无嵇家血脉，连包福康也会死。”
嵇远鸿是个难啃的硬茬子，一直不松口，已经被用了两次极刑，废了一臂。
可时不在他，外头的苦主们是没能闹起来，害得他白白废了一条手臂，权衡利弊后，他终于松口了：“臣知错了，请陛下手下留情，再给臣一个机会。”
顾锦安听得冷笑：“早这样不就结了，非得找罪受。”
哐当，顾锦安把一本白册子扔到嵇远鸿面前：“杀楚同谋都有谁？藏身地在何处？一个时辰内写出来，多耽误一刻钟，你就下地府吧。”
顾锦安！
嵇远鸿怒极。
可顾锦安轻蔑笑道：“你嵇家是楚家、大卫、宁贼的手下败将，你有什么可狂妄的？说来也是我们对你太仁慈了，应该早早就杀了你，至于真相……我们用现有的证据就能弄一个真相出来。”
嵇远鸿：“你竟想弄虚作假！”
顾锦安笑了：“什么叫弄虚作假？难道你们跟宁霁、东庆、戎贼没有谋夺楚卫江山？既然有，我们又何来的弄虚作假？不过是未能把全部真相给理清楚，给历史留了些许遗憾罢了。可那又何妨？古往今来，有多少史书是真的？古人可做，今人为何不能效仿？”
嵇远鸿听得都愣住了，看向卫霄：“陛下，此等奸臣……”
他刚说了几个字就停住了……如今顾锦安势大，他不是对方的对手，不过他是埋下了顾锦安是奸臣这个隐患。
嵇远鸿：“是我太过倔强，给陛下、给顾大人添了麻烦，我不闹了，这就写下杀楚元凶后裔的藏身地。”
真是个阴险小人，故意抬高顾锦安，把他跟卫霄放在一起‘敬重’，用此来离间卫顾两家的关系。
毕竟，顾锦安可是奉氏皇朝的外孙，以卫霄那小气吧啦的脾气，见到这么出色的顾锦安，时日久了，一定会因嫉妒而生嫌隙，最后再除之而后快。
可惜，他过于想当然了。
经历过此劫，卫霄要是还没有容人之量的话，那他就不配当皇帝，甚至不配活着。
“陛下，这是孙庶、刘庶二人的供词。”卫长岭去审问了这二人，可他们只知道宁霁想要篡位，并不清楚杀楚真相。
卫霄看完供词，很不满意，又问：“那批巫军可有人招供？”
杀楚一事儿，老拓古德王一定参与其中。
卫长岭摇头：“新臭药已经用过三回，吐死了两个巫军，可他们依然不招。”
戎兵，尤其是巫军的毅力，极其强悍，想要撬开他们的口，几乎不可能。
“狗东西，有朝一日，楚卫之人定要灭了他们！”卫霄怒骂着，而当年，见识过大楚兵力之强的老拓古德王也是这么骂的。
强戎害楚。
强楚也会让戎贼寝食难安。
卫霄：“继续审问。还有宁贼留在后宫的那个管事，他应该知道不少事儿，用极刑，审！”
“是。”卫长岭领命离开。
封先生清毒休息过后，已经能开口说话，是道：“陛下，皇城门大朝会的日期该定下了……越早越好，迟了，即使咱们的真相有八成真，也会被人质疑。”
卫霄只是说了会召开皇城门大朝会，让百姓来聆听真相，却迟迟没公布时间。
“陛下，此时应当果决，否则等京城外的各州府得知消息后，怕是会谣言四起，各州府的恶贼也会为了一己私利，趁机生乱。”
每个地方都有恶贼，这些人也不想做皇帝，却是趁机生乱刮财的能手，不得不防！
卫霄沉思片刻，终于道：“明日下午吧。”
第3177章 杀楚始末【10】
刚说完，又不确定的问：“时间会不会太赶？明日下午之前你们能否把所有真相厘清？”
卫霄盯着顾锦安他们，沉声道：“公布真相一事儿，不容有失，而圣旨一旦发出，再无转圜余地，你们可得想清楚了再回话！”
否则匆匆召开大朝会，又给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真相，只会惹怒来聆听的百姓，再次损耗卫朝那已剩不多的威信。
“陛下稍等。”封先生说着，招呼顾锦安、欧阳先生、郑老大人、邬长震等人一起看着一本册子。
这册子上详细写着宁霁祸、楚亡的事件起因、经过、以及真相。
足足一刻钟后，他们点头，肯定的对卫霄道：“如今的证据足以给百姓交代了，陛下请放心下旨。”
不过……
封先生：“下午太迟了，时间怕是不够……把时间提前到明早巳时，到时候把生擒的戎贼、东庆死士、宁霁逆兵一起押去游街示众，让百姓们亲眼见到这些人证，之后再公布真相，百姓们才会打心眼里相信朝廷。”
顾锦安很赞同：“尚书大人说得对，眼见为实是破疑利器！”
欧阳浒跟邬长震等人都点头同意。
卫霄见状，心定了许多，吩咐纪盛农：“拟旨……”
“是。”纪盛农拿笔写下卫霄所说的话，又把这些话整理一番后，写出一方圣旨来，递给卫霄过目。
卫霄看后，满意点头，朝外头喊了一嗓子：“金冲，立刻带御林军去宣旨。”
又看向还跪着的许崇峰，皱眉道：“赶紧起来，一块去帮忙。记得提醒百姓们一句，莫要忘记救人。”
“诶诶诶，微臣遵旨。”许崇峰如蒙大赦，赶忙起身，贼一般溜出西四号所，看得卫霄想揍他。
可没办法，许崇峰就是胆小啊，且里头都是大人物，说的都是机密事儿，他是一点也不想掺和……知道的大事多了，容易活不到告老还乡。
等袁志点齐兵马后，他跟袁志一起离开皇城。
铛铛铛！
一出皇城门，御林军就大喊：“陛下圣旨，于明日巳时召开皇城门大朝会，所有百姓皆可来聆听真相，届时还会押解戎贼、东庆细作、宁贼逆兵，游街示众！！”
是一路大喊着，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激动万分。
可还是有苦主不信，冒死冲出来拦路，质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不会是昏君为了保住皇位，做戏来骗我们吧？！”
许崇峰赶忙下马，疾步走来：“老乡，你这话说得也忒难听了，啥叫陛下做戏来骗你们？没有的事儿，戎贼、东庆细作、宁贼逆兵，全都有抓到活口，明日巳时正刻就会押出来给大家伙看，哪里可能做假？”
又喊袁志：“袁副指挥使，赶紧把陛下的圣旨拿来给诸位老乡瞅瞅！”
“来了。”袁志赶忙下马，把圣旨展开，递给拦路的苦主们看，又怕他们不识字，给他们念了一遍，最后指着玉玺的地方道：“此乃国朝玺印。”
许崇峰又把卫霄、顾锦安、封先生、邬长震他们不眠不休，连夜审问逆贼，这才得出真相的事情给说了：“陛下知道大家伙着急知道真相，是熬命的在审那些逆贼。”
说完卫霄他们的不易后，又拿出几个面饼子，掰开分给拦路的苦主们：“这是陛下赏给我的，我没吃完，你们一定也饿了，都吃点吧……吃饱了，明日才有力气砸那些细作和逆贼，给家里人出恶气！”
苦主们听罢，看着那几个饼子，忍不住痛哭出声：“多谢大人念着我们……我们吃，得撑到明日啊，如此才能找那些逆贼算账！”
是接过饼子，分着吃了。
“这就对了。来，喝点水，饼子干巴巴的，容易噎着。”许崇峰不愧是做过多年县令的人，于安抚百姓一道，很有些本事，袁志都看呆了。
许崇峰又道：“皇城大道已经开放，你们可以先去占个好位置，但不可胡闹，否则……”
许崇峰没说完，而是改口道：“本官还要去挖废墟救人，先走一步了。”
这话说得，把苦主们说得很羞愧，最终给了许崇峰一个承诺：“大人放心，陛下给了我们脸面，我们定会老老实实的等着陛下公布真相。”
“诶，这就对了，君民相宜，才是昌盛之兆。”许崇峰上马，跟袁志他们离开。
觉得袁志太木讷，不会安抚百姓，又跟他们跑了一段路，安抚了几批不信圣旨的百姓后，才跟袁志分开，回去救人。
……
“陛下圣旨，于明日巳时召开皇城门大朝会，所有百姓皆可来聆听真相，届时会押解戎贼、东庆细作、宁贼逆兵，游街示众！！”
袁志带着御林军们跑遍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一直喊话到半夜，确保每个百姓都能听到圣旨后，才回去复命。
而从圣旨颁布开始，就有百姓往皇城大道去，等袁志他们回皇城的时候，整个皇城大道已经堵满了人。
不过，因着卫霄愿意给百姓真相，大家伙的怨气少了许多，主动让出一条小道来，给臣将们进出。
回到皇城后，袁志把这事儿禀告给卫霄。
卫霄听后，很高兴，心里又安定了几分……经此一难，强悍如卫霄，心里也是惶恐的。
他看向在场的臣将，道：“诸位，如今百姓们还愿意相信咱们，所以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把皇城门大朝会办好，莫辜负百姓的信任！”
“是。”封先生他们应着，拿着嵇远鸿给的供词，继续点灯熬命的梳理着这桩涉及了大奉、大楚、大卫三朝，以及大戎、东庆等国的复杂旧案。
……
他们在熬命，顾锦里却早就回了东六号所，带着孩子们呼呼大睡……许是太累了，整个皇城楼到处人来人往的、夜里强强还哭了两回，可她都没醒。
咚咚咚！
咚咚咚！
辰正，皇城楼上，四方大鼓齐响，昭示着皇城门大朝会就要开始。
所有人都很兴奋，大狼二狼更是跑去看将士们敲大鼓。
看了一刻多钟后，想起顾锦里来，又跑回东六号所喊她。
二狼：“娘，娘醒醒，要押坏人上街啦！”
大狼：“娘，醒醒，要去接大舅母了。”
可顾锦里太累了，虽然听到了崽崽们的声音，可身体还继续沉睡着。
二狼见摇不醒她，想了想，趴在她耳边，扯开嗓子喊：“娘，掉钱钱啦，快起来捡啊！”
嘶，顾锦里耳膜都快破了，腾得坐起身，茫然四顾一会儿后，揪住二狼，扯着他的耳朵：“秦征，你找揍是不是？！”
第3178章 杀楚始末【11】
可刚扯完，她四肢百骸就涌起一股剧痛，疼得她呲牙，砰，又砸回软榻上。
“夫人。”大庆三庆这些女死士一直在这里保护她，见状赶忙奔过来。
“娘。”大狼眼泪汪汪，对大庆道：“庆庆，药油，给娘揉揉，娘就不疼了。”
“是，奴婢这就给夫人涂药油。”大庆赶忙拿出一瓶药油，给顾锦里揉手臂、腿上、脸上的淤伤。
顾锦里不想吓到孩子，是笑道：“大狼不怕，娘没事儿……这打完架的第二天都会这样，疼一会儿就好了。”
前晚跟昨天的时候杀敌太猛、跑得太多，堪比爬了十座大山，睡觉起来后的这场剧痛是免不了的。
不过：“咱们把坏人打败了，能继续过安稳日子了，所以疼个一两天而已，很值得。”
然而，揉淤伤太疼人了，顾锦里是不断嘶嘶出声。
可二狼还夸她：“哇，娘好厉害，都没哭唷！”
顾锦里看着他胖呼的笑脸，也笑了起来，又郑重交代着：“二狼，不可以对着人的耳朵大叫，尤其不能对小宝宝的耳朵大喊，会耳聋的，还会受惊发烧，知道了吗？”
二狼猛点头：“知道知道，二狼对强强、对小宝宝都是轻轻的，柔柔的，不大喊哒，娘放心唷。”
顾锦里心塞了……对强强、对小宝宝都是温温柔柔的，对她这个娘就是怼着耳朵大喊！
不气不气，亲生的。
她又问起小骆游：“你们游哥哥呢？”
二狼道：“游哥哥跟表伯伯在一起，要一直干活，好可怜。”
其实小骆游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只是醒的时候，要在卫霄、顾锦安他们身边旁听政事儿……毕竟是骆家在京城的代表，而骆英把他送进京城是让他学真本事的，不是让他来念书写锦绣文章的。
大狼也回道：“娘，我们去看过游哥哥啦，给游哥哥带了鸡蛋吃，还去看祖祖啦，祖祖在睡觉。”
他们很早就醒了，二狼又闹腾，是拉着大狼把半个皇城城楼都给逛遍了。
“小鱼，你醒了吗？我让璃姐儿给你送洗漱等物进去。”罗慧娘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这东六号所比较大，所以分了里外间，罗慧娘生怕吵醒顾锦里，是把里间给了她。
顾锦里：“醒了。”
没多久，璃姐儿就带人端着东西进来了。
顾锦里见璃姐儿还能干活，是放下心来……大家都还活着，真好！
洗漱完后，她们去了外间吃早饭。
见罗慧娘的脸色还很惨白，想起罗慧娘刚生产一天就进宫见卫霄的事儿……恋爱脑果然伤心又伤身。
“如今乱子平了，你就别再奔波了，好好养身子。你这次生产伤了元气，得好好养着，以后才能少受罪。”顾锦里交代着。
罗慧娘见顾锦里还关心她，很高兴，赶忙保证：“我记下了，从今天开始一定好好养身体……昨日也是怕他挺不过去，所以进宫见他一面。”
顾锦里能理解，要是秦小哥生命垂危，她就算伤重快死，也会拼命赶去见他一面的，不过：“要多为自己活。”
情爱一事儿，遇到值得的人，可以奋不顾身；可要是对方不值得，那就要多为自己想了。
“好，我会的，小鱼不要担心我。”罗慧娘看着她，目光柔和，见她脸上的淤青后，又心疼得涌起眼泪：“小鱼……”
顾锦里有点顶不住她这‘慈母’般的目光，忙道：“我吃饱了，要赶去接我大嫂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要记得跟吴姑姑说，不要怕麻烦人。”
吴姑姑昨晚也从周簧家来了皇城，是专门守着罗慧娘母子。
又实在是不放心，给罗慧娘把脉。
“娘，快去接大舅母和小表妹，还有启表哥！”二狼激动了，呲溜，把他的蛋羹吃完后，拽着顾锦里就要走。
“别急，先等等。”顾锦里拽住他，给罗慧娘把完脉后，才道：“还不错，我们先走了。”
“嗯，去吧。”罗慧娘又交代着：“外头人多，不知道谁心里就藏了恶意，你们要当心点，多带点兵马去！”
“嗯呐，姨姨放心，娘可厉害了，能把坏人打哭唷。”二狼又冲强强道：“强强要乖唷，二狼哥哥很快就回来啦。”
是拉着顾锦里跟大狼，跑出东六号所。
皇城楼下，已经有马车跟奉鲁秦三家的人马在等着，她们上车后，兵马开路，马车疾驰出皇城。
咚咚咚！
鼓声急急，皇城大道，已经是人声鼎沸，依然有人在烧纸钱，可井然有序，没人再闹事……大家伙都在压着不满、悲恸与激动，等着卫霄的真相，颇有点风雨欲来前的样子。
不过，只要真相令人信服，那所有的悲恸就会化为对东庆的激愤，届时定会有不少人从军，对东庆一战，大胜可期！
因着有兵马开路，马车上还挂着秦字旗，而秦顾两家在这次劫难中帮了大家伙很多，所以没人敢拦车，顾锦里她们很快就到了皇城大道口，见到了被堵在大道口的顾家车驾。
没法子，人太多太多了，为防意外，进去的人跟车马都要搜查。
“你们俩跟三庆乖乖待在车上，不许偷跑下来。”顾锦里交代完后，带着大庆等人去了顾家的马车：“嫂子，是我！”
欧阳鸣听见她的声音，赶忙掀起车帘，见到是她后，脸色一松，笑道：“小鱼……都说了不必出来接我们，我们按照顺序进去就成。”
顾锦里笑道：“这是大哥特地交代过好几次的事儿，我可不敢不来。”
欧阳鸣听罢，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与甜蜜……虽然大难之时，夫君没在她身边，可她知道，夫君待她的心一直没变。
这回更是让她进皇城，聆听这场涉及颇广的案子，甚至在信上写了：鸣儿，你自小就熟读刑律，于刑律上，有很多见解，要是男子，定是国朝栋梁，不该困于后宅，应多涉刑案，以助大卫再著新法。
著完善刑律，让刑部法兵遍布国朝各地，让各地百姓有法可护，是顾锦安的毕生之志，而他想要与自己身心契合的欧阳鸣一起参与到他的大志里来。
“啊啊，咕咕！”小璋姐儿看见顾锦里，高兴的张开手，要她抱抱，又问：“二二哥哥？”
顾锦里笑道：“你二表哥在前头的马车里，姑姑这就带你们过去。”
“小鱼，赶紧带我们进去，这里人太多了，瞧着吓死个人！”没错，陈氏也来了，这种千载难逢的大热闹，她怎么可能不来看？
“成，你们都待在马车内，别下来！”顾锦里交代一声后，上了顾家马车，让兵马开路，把跟顾家一起来的好几辆马车给牵进皇城大道内。
第3179章 杀楚始末【12】
因着人太多，顾锦里怕出意外，让马车驶进皇城门后，才敢让大家伙下来叙话。
二狼憋不住了，马车一停稳就冲下来，往顾家这边的马车跑：“嗷嗷，大舅母、小表妹、兴舅母、启表哥、小表舅、贵哥哥、瑞瑞……二狼来啦！”
他跟相熟的人一一打了招呼，又安慰大家伙：“不怕唷，吼吼怪已经变成臭臭水啦。”
药兵的威力很大，可药效不行，到了昨天夜里的时候，就有药兵自己死了，还很快腐烂成水，臭得不行，好在这些腐水没毒。
“皇城楼好好玩唷，二狼带你们去玩。”他小嘴叭叭说个不停，又跑去问戚康明的媳妇郑氏：“明表舅母，小宝宝还好吗？肚子痛不痛？痛了要说唷。”
总之他是忙死了，来回跑的问这个，又去安慰哪个的，把自己累够呛，可他还很开心。
顾锦里看得想捂脸……臭小子也太活泼了！
“兰舅母。”顾锦里去跟肖寡妇她们说话，问起孟鸿的媳妇陶氏：“孟夫人在国公府可住得惯，身子还安好吗？”
孟鸿算是秦小哥心腹，他的家眷，得照顾好咯。
肖寡妇笑道：“都好着呢，那孟陶氏不是一般妇人，你不用担心她。”
“呀，顾小鱼，你的脸怎么了？！”纪贞娘跑了过来，捧着顾锦里的脸，哭道：“让你逞能，瞧这脸都被打青了，要是恢复不过来，当心东庆妖女把你家秦国公给抢了。我可是听说了，东庆盛产美人，还极擅长勾男人！”
秦三郎已经不是秦软饭了，人现在是秦国公了，万一这仗打赢了，就算他不要美女，东庆也会使劲给他塞！
“谢谢你一见面就咒我啊。”顾锦里拍掉纪贞娘的手，道：“淤伤而已，几天就消了。”
而且……
“我相信秦小哥，他不是那种人。且他脑子很正常，不可能收带着细作任务的东庆女子，也不会让麾下的武将收。”
那可是敌国女子，只有脑子不正常的才会收，所以她从来不担心秦小哥打个仗，会给她带回个‘姐妹’来。
要是真有那一天，那就和离、分家产、分孩子、老死不相往来，反正她不会为了不值得的男人去委屈自己。
纪贞娘真是愁死了：“你可上点心吧，男人就没有真老实的……我如今是既担心谢成会战死，又担心他打赢了会被塞美人！”
说到最后，还哭了起来，哀求顾锦里：“呜呜，顾小鱼，要是谢成真的纳妾，你可要帮我啊。”
顾锦里服了：“你就是太闲了，才有工夫胡思乱想……今天回府后，清点一下家里的产业，看看能捐多少银钱，以助军需吧。”
“啥？”纪贞娘听得去了半条命，身子立刻软向肖寡妇那边：“兰婶子，我头晕，还想吐，怕是中毒了，快扶我去城墙下的厢房歇歇。”
肖寡妇嫌弃的推开她：“别装了，也别闹了，咱们是来听真相，长见识的，不是来这里搭台子唱大戏的。”
小星花在旁边看得差点笑死……这么多年了，谢夫人还是又作又怂。
她跑到顾锦里面前，站直身子，一脸邀功的喊了一声：“夫人！”
顾锦里懂的，大夸了她一番，还道：“你做的新臭药让东庆死士招供了，旺哥儿已经禀明陛下，等事情结束后，你定会有恩赏。”
小星花听得很高兴，又道：“那也是夫人教的好。要不是夫人逼着我学本事，我那能做出新臭药。”
这话说得很是懂事，顾锦里很欣慰。
然而，小星花话锋一转，挨近她，小小声道：“夫人，这次很多世家豪族都倒了，肯定会空出不少宅铺跟好庄子，等朝廷开卖的时候，你给我们留几个呗。尤其是靠近京城的大庄子，还有靠近皇城的大宅子，最少都要一个。旺哥儿一直住在秦爷爷府里，他自己还没个宅子呢，庄子则是预备着丹夏他们进京用的，夫人求你了。”
嗯，你是懂捡漏的。
不过，小星花这次立了大功，值得奖励，顾锦里同意了：“成，要是有好的，我会帮你们去争。”
“多谢夫人！”小星花高兴极了……这京城的产业可不是那么好买的，所以她得巴个最厉害的人家，才能有十足把握，抢到好庄子、好宅铺！
顾锦里又问起毓姐儿：“可去过章家了？章嫂子跟毓姐儿咋样？”
小星花道：“去看过，都好着，就是毓姐儿要忙着照顾家里，还得安排家里人手去帮忙救人，所以不来皇城了。不过她给夫人写了信。”
言罢，把信递给顾锦里。
顾锦里看了信后，笑了，又感叹：“毓姐儿真是太懂事了。”
小星花点头：“毓姐儿确实很懂事，就是，有点闷~”
不过比柳丹夏好，起码她做错事儿后，毓姐儿只会帮她教她，不会骂她，可柳丹夏不一样，能把她给骂死！
想到柳丹夏骂人的模样，小星花不争气的打了个寒颤。
萧夫人见她们聊得欢快，有些吃醋……女儿还是更愿意亲近秦国公夫人。
“萧夫人好。”顾锦里过来跟萧夫人打招呼，又道：“这鼓声变急了，看来快到巳时了，咱们先上城楼吧，上面有号所给咱们歇脚。”
萧夫人笑着点头：“诶，有劳秦国公夫人了。”
“二狼给你们带路，慢点走唷。”二狼是跑在最前头，给大家伙带路，可瞅瞅后头后，想起什么来，忙问：“奕哥哥，奕哥哥为啥没来？”
他最喜欢奕哥哥了，说着就要瘪嘴哭。
顾锦里忙道：“你奕哥哥现在是小大人了，正在城门口帮忙守城呢。”
又道：“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娘就让人带你们去城门看他，好吗？”
二狼听后，这才开心起来：“好。”
“乖。”顾锦里怕他乱跑撞到人，让三庆抱起他，自己则是牵着大狼，把他们快速带上城楼。
有内监跟宫女在等着她们，把她们带去东正面的号所里，让她们在里头坐着听真相……而徐钟、欧阳鸣这些女眷除了来听真相以外，还想来见见自家夫君。
咚咚咚！
咚咚咚！
四方鼓声越发急了，一刻多钟后，鼓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鼎钟声。
铛，铛，铛！
九声之后，卫霄跟群臣们出现在城楼上。
卫霄被死士搀扶着，来到城墙边，半个身子挨着城垛，俯瞰下头的百姓……当真是人潮如海，纸钱如雨，可见大家伙的愤怒与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心。
少顷，他收回目光，看向传令兵，命其喊话。
第3180章 杀楚始末【13】
“陛下到，万民肃静！！”传令兵提气一喊，声传八方。
城门楼下，萧大将军带着军队筑成人墙防守着，在人墙中间，还有一队传令兵，听到这话后，立刻重复喊着：“陛下到，万民肃静！！”
下一个岗哨的将士听罢，再次重复大喊……岗哨如笋，两丈一岗，从皇城门一直排到皇城大道口。
咚，铛！
最后一岗的将士喊完话后，以一鼓一钟声为号，通报皇城楼那边。
百姓们很激动：“出来了，陛下真的出来了，陛下没有骗我们！”
古往今来，能登皇城楼，当众给庶民交代的皇帝，可没有啊。
“呸，一群昏君的狗腿子，你们欣慰个什么劲儿？！”也有很多苦主大骂着，又喊：“我们不要听昏君废话，我们要看凶手，快把凶手押出来游街示众！”
他们家人死绝，已经不怕被诛九族，是趁机大骂特骂。
“快点把细作押出来，我们要看看细作是真是假？昏君休想找人来假冒骗我们！”
这边是闹得沸反盈天，可皇城楼上，还是按照顺序，一样一样的来。
“封尚书，宣旨。”卫霄吩咐。
事涉楚卫两朝，由封先生来宣旨最为合适。
“是。”封先生被内监搀扶着，看着纪盛农打开的圣旨，宣读：“大卫明安元年二月二十六，逆贼宁霁，为一己之私，引敌入京，通敌谋位……”
是念一段，传令兵们喊上一段。
刚开始时，苦主们听得臭骂不已，可听了片刻，发现圣旨并不是只数宁贼的罪状，还阐述了宁霁祸的全经过，还连罪妃宗政氏背叛陛下，与宁贼谋位的秘辛都说了，苦主们是闭嘴了。
……陛下也挺惨的，不仅被戴绿帽，还差点死在正妃姘头的手上。
堂堂一国之君，真龙天子，连这等羞煞祖宗的丢脸秘辛都公布出来了，可见陛下的诚意。
“陛下给了咱们庶民脸面，咱们不可太过猖狂啊。”一老人家叹道：“这祸事，是宁贼与敌国所造，咱们寻仇得寻对人，不然只会给咱们死去的家人加罪业。”
老头不是卫霄的托，是真苦主。
可其他苦主没他这么豁达，还在骂卫霄：“要是昏君能早点宰了宁贼、早点看穿宁贼的阴谋，京城就不会有这场祸事儿！”
“对，昏君就是有错！”苦主们还是很恨卫霄，继续撒纸钱，大喊着：“敌国细作与逆贼活口在哪？快押出来！眼见为实，要是见不到凶手，我们不会相信昏君！”
老头见状叹气：“若是景元帝在世，哪里容得下你们这般叫嚣？”
“呸，昏君的走狗，一边去，别混在我们这里装苦主！”苦主们骂着老头，继续喊道：“把凶手押出来，押出来！”
苦主之多，声音之大，远在皇城楼上的人都能听清楚。
卫霄看着下头怨气冲天的民众们，脸色沉了沉。
又看向身后，见大狼二狼的脸上没有丝毫害怕后，脸色才好了一些，对他们道：“你们虽然年幼，却是秦国公家的子弟，所以要受得住这种场面，不可胆怯，知道吗！”
又被骂了，二狼委屈的瘪瘪嘴，又赶忙看向强强那边，哄着：“强强不怕唷，二狼哥哥保护你。”
强强身为卫霄唯一的儿子，也被抱来了，意在让民众知道，卫朝还有继承人。
大狼则是回道：“呐呐，大狼跟弟弟知道哒……陛下，快把坏人押去街上吧，大家都想看他们。”
再不押下去，大道上的人就要喊破嗓子了……嗓子坏了，说话好难听的，娘说，帅小伙要有一个好嗓门。
卫霄欣慰的点头……大狼是个聪慧合格的世子。
卫霄收回目光，沉声发令：“传旨，押逆贼、东庆细作、戎贼巫军出皇城，游街示众！”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传令兵是高声喊话，周簧则是带着一大批兵马率先出城开路：“陛下有旨，押解囚犯游街示众，所有参会人等，全部站到铁盾外，越过铁盾阵者，视为囚犯同谋，立斩不赦！”
又喊：“弓兵列阵！”
呼啦啦，一阵响动，一大批弓兵立刻出现在盾兵身后，张弓搭箭准备着，以便及时止乱。
“开门！”卫长岭、邬长震等人领着兵马，押着一大批囚犯们，来到皇城门前。
很快的，一重重的皇城门被人打开。
邬长震亲自领兵押着戎贼巫军跟东庆死士出了皇城，往皇城大道去。
“来了，凶犯来了！”
“不是凶犯，看他们前胸后背挂着的牌子，这些是……戎贼巫军，还有东庆细作！”
“竟是屠了咱们城池的恶戎与庆贼！”
“砸他们，快砸死他们！”
戎贼屠了西北几府，东庆屠了半个阳吉府，如今还在东北大肆造孽，大家伙早就恨死他们，纷纷脱下鞋子，砸向他们。
没法子，为防生乱，祸害无辜，所有进皇城大道的人都不得携器，连石头都不能带，只能用鞋子砸了。
可戎贼巫军不是吃素的，面容狰狞，眼神吃人的怒瞪两边的百姓，呲着锋利又黑黄的牙齿，朝着人群怪叫着：“嘶嘶，吼——！”
这些巫军不仅杀过人，还吃过，再做这等怪样，当真是恐怖如鬼，百姓们吓得大叫：“鬼啊！”
恶戎凶猛，果然不假。
“哈哈哈！”戎贼巫军见到百姓们惊恐后退的模样，大笑出声，用着不太标准的楚话说道：“楚人果然废物，只配做我们大戎的荤菜！”
阿齐山是个狠毒的，知道游街结束后他们必死无疑，趁机大喊：“你们大楚的皇帝，景元帝被我们戎人睡了，他就是个娼妇，是仙君！”
可奇怪的是，邬长震并没有打断他的喊话，而是由着他喊。
等阿齐山喊完后，在场的百姓们是愤怒了，纷纷骂起来：“戎贼果然坏透了，不但抢我们的城池，屠我们的人，还编造这种谎话来污蔑我们曾经的皇帝……在我们的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大家伙上，打死这群牲口！”
“上，打死他们！”
戎贼跟楚卫积怨已久，楚卫之人早就恨透了他们，此时是忍不住了，纷纷朝他们砸臭鞋子，还有不怕死的钻过铁盾阵，扑到他们身上，对他们拳打脚踢。
这批戎贼巫军是被打得不轻，还有巫军被人咬下鼻子、耳朵。
邬长震很满意，示意弓兵不要放箭，由着百姓们毒打巫军好一会儿后，才命将士出来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