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县城消息
顾玉梅吃了万家的亏,觉得她爹以前说得对。袁家虽然不是读书人家,却是里长之家,管着半个庆福镇的村子,家里还有一个砖窑坊,很是赚钱,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而她知道,退了亲的姑娘想要再找个好人家不容易,在得知常二瑞今天来给顾锦里的制药作坊送青砖后,求了陈氏,婶娘侄女两个就拎着豆渣饼跟豆浆来献殷勤了。
常二瑞根本没想到会再遇见顾玉梅,听着顾玉梅的话,看着她红着脸走过来的模样,是立马避开,躲到一名工人身后,跟顾玉梅隔得老远,冲着陈氏道:“大贵婶子,我们吃过早饭才来的,您把早饭挑去作坊给其他人吃吧。”
陈氏听到这话,脸上讪讪的,也知道她们今天不该来这一趟,可她心里还是盼望着顾玉梅能有个好归宿的,便拉下脸面,陪着顾玉梅来给常二瑞送早饭。
常二瑞是个聪明的,定能明白梅姐儿来给他送早饭是啥意思。
常二瑞确实明白了,可一开口就是拒绝,人根本不吃她们送的早饭,还躲得老远。
顾玉梅见常二瑞这样,是委屈得直掉眼泪……她知道自己错了,都来给他送早饭了,他就不能原谅她吗?
常二瑞看着顾玉梅的眼泪,皱起眉头,心里涌起一股厌恶,得亏今天有三个工人跟着他来送青砖,要是只有他一个人,顾玉梅这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她咋样了呢。
常二瑞是待不下去了,对旁边的工人道:“九叔,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找大山叔。”
顾玉梅见他要走,哭得更汹了。
顾锦里看得无语,扬声说道:“常二哥,不用走了,我这就给你们开门。”
说着,麻溜地给常二瑞他们开了大宅后门:“进去吧,把四车青砖都送到第四进宅子去。”
她要把第四进宅子通向第三进宅子的角门给封死,再在第四进宅子里打口水井,这样用水和药的时候也方便些,不用跑去大厨房那边挑水。
常二瑞听见顾锦里的话,是如闻天籁,喜道:“诶,这就给你送进去。”
顾大山看见顾玉梅,摇了摇头,这孩子太冲动了,这回又丢脸了吧。
“瑞哥儿,跟我来,我给你们带路。”顾大山抱着两块木板,把木板放在后门的台阶上,让板车的车轱辘顺着木板,驶进宅子里。
顾锦里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嘴角噙着笑,踱步到顾玉梅面前,瞅着她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人都拒绝你了,留在这里等着再被拒绝吗?”
“你!”顾玉梅是好不容易才舍下脸面来给常二瑞送饭,被常二瑞当众拒绝后,已经是难堪至极。如今又被顾锦里嘲笑,是又气愤又委屈,哭得更汹了:“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们在等着看我笑话……我是命不好,遇上个坏胚子,退了婚事,可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们还笑话我……你还说我……”
“你可闭嘴吧。”顾锦里道:“说得自己有多委屈似的,万家的婚事是不是你自己选的?既然选了,是什么苦果你都得吃下去。”
“还我们笑话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行不行?没看到我们一个个都很忙吗?谁有空去笑话你啊。”顾锦里盯着顾玉梅,很认真的对她说一句:“没人笑话你,你所有的笑话都是自己造成的。听得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听不懂就算了,我也就对你说这么一次。”
她不是圣母,没那么多爱心来对顾玉梅说教第二次。
陈氏怕顾玉梅跟顾锦里吵起来,赶忙冲过来拽住顾玉梅,对顾锦里赔笑道:“小鱼别生气,她就是被万家的事情给整怕了,觉得常二瑞不错,来给他送个早饭试探试探,没别的意思,不会给你惹事的。我这就带她回去,你别生气,别生气啊。”
陈氏急忙把顾玉梅拽走了。
顾锦里看着陈氏的背影摇摇头,陈氏老说顾玉梅被顾大富给惯坏了,可她自己不也惯着顾玉梅。
顾玉梅跟陈氏来给常二瑞送早饭试探的事儿,很快就被顾大富跟顾大贵知道了,两人急忙从作坊回家。
顾大贵是逮住陈氏就开骂:“你这婆娘想做什么?带着家里的姑娘去给个外男送饭,亏你想得出来。”
顾大贵有一大堆的话想骂陈氏,可碍着顾玉梅在家,他有些话不好骂出来,只能咬牙切齿的指着陈氏。
顾玉梅还在呜呜的哭,顾大富想骂她,又心疼她被万礼方给害了,只能劝道:“梅姐儿不哭,爹知道你心里害怕,但袁家的事儿,不成的。”
袁家早就拒了两家的婚事,人没看上梅姐儿,梅姐儿如今再贴上去,只会给自己丢脸。
“你放心,爹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虽说可能比不上袁家,但一定是个富足之家。就算对方家境不行,爹也会给你多多的嫁妆,让你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不会让你吃苦的,咱不怕啊。”
顾玉梅也是被万家的事情给吓到了,生怕大家笑话她,这才心急,想着要是能赶紧定亲,定的还是一户里长家,那她就能继续高傲的站在几家人面前,不用害怕被人嘲笑。
她今天鼓足勇气去向常二瑞示好,被拒绝后,也没有勇气再做啥了,只能听话的点头,把自己的婚事交给顾大富。
常二瑞被顾玉梅这么一吓,接下来几天送青砖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好在顾玉梅还算要脸,没有再来缠着他。
顾锦里见顾玉梅没有再作死,总算是满意不少,开始准备去府城的事儿。
府城青山医馆的肖大夫曾经交代过,要是戚康平跟戚康明的手脚好了之后,得去府城给他再瞧瞧。
这打断骨头再接骨的疗法,肖大夫是第一次做,得看看效果。要是好,以后青山医馆就敢用这法子给瘸腿的人治疗。
而顾锦里的制药作坊需要人,她想趁着府城牙行还有一些没出手的灾民,去府城一趟,买一批人回来做药。
主意打定之后,顾锦里家跟顾大丫家就准备起来,可还没准备好,秦三郎的信就先到了顾锦里手里。
秦三郎说,邹江近来会有动作,邹县丞的事儿,估摸着要收网了,让她警醒些。
第452章 戚莫两家婚事
顾锦里很信任秦三郎,他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看完秦三郎的信后,立刻把信给烧了。
她去了秦家一趟,问秦老:“秦小哥可有给您老送什么消息?张牛子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秦老从六月中旬开始就盯着榆树村的张牛子,一直盯到现在。
秦老道:“三郎有给我送消息回来,应该跟给你送的消息差不多,事情还没成,消息不敢送太多,怕在路上漏出去。张牛子那伙人还在榆树村,不过只要邹江那边有动静,张牛子他们定会有行动,我一直盯着就好。”
秦老找了个由头,天天进山里,实则是从山里抄小路去榆树村盯着张牛子。可张牛子那伙人应当是得了邹县丞的吩咐,近来是老实得过头了,白天黑夜都不离村。
顾锦里有些失望,但她相信秦三郎,既然秦三郎让秦老盯着张牛子他们,就是知道了什么,认定张牛子他们跟张虎子有来往。
“秦爷爷,您一个人盯着张牛子他们太辛苦,我让小六叔去帮您老吧。”顾锦里道:“小六叔有一手好刀工,身上也有些拳脚功夫,虽说不是很厉害,但多双眼睛帮您盯着总是好事儿。”
秦老摇头拒绝了:“三郎说了,这事儿你不用费心,他都安排好了。你手里的人自己留着,以防邹县丞那边狗急跳墙对你们使啥阴招。”
村尾的妇孺姑娘多,要是有个啥事儿就完了。王勇夫、老朱父子、阚六这些,留给顾锦里家,能让她家多几分安全。
顾锦里:“那您老?”
秦老道:“你不用担心老头子,三郎已经跟姜旗说好了,姜旗从司兵所里调了四个兵丁过来,跟着我轮流盯着张牛子他们,你放心吧。”
三郎是个办事妥帖的孩子,老早就说通了姜旗,让姜旗派人来帮他。
姜旗也很乐意,说是能趁机练练司兵所里的兵丁,给他们长长本事。
顾锦里听罢,这才放心的回家去。
当晚,天色刚黑下来的时候,秦老就来到顾锦里家,跟着顾锦里一家吃了一顿饭,吃完后,让三爷爷把几家的大人喊来,跟他们郑重地说了近来可能会不太平的事儿。
几家大人都吓得不轻,忙问秦老:“这话是怎么说的?咋就突然不太平起来?”
秦老没有明说,只道:“是三郎他们收到消息,说是有一伙匪徒流窜到田福县来了,你们几家都是有姑娘的,得小心一些,要是遇上陌生人,别搭理,赶紧喊人。”
邹县丞的事儿,很不简单,牵连到邻府的水匪,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得先跟几家人提个醒。
“诶诶诶,我们晓得了,您老放心。”几家大人回家后,把家里的孩子喊到跟前来,添油加醋的说了匪徒的事儿,让他们都当心点。
顾锦里也趁机跟顾大山、顾大丫说了:“爹、姑姑,近来不太平,咱们先别去府城了,等重阳过后再说。”
顾大山跟顾大丫被秦老的话吓到了,点头同意:“诶,府城先不去了,过段时间再说。”
不过,顾大丫跟顾锦里说了莫奎子的事儿:“姑姑家跟莫家的事儿,你也是知道的,你三奶奶帮着说和到现在,事情差不多成了,就是莫奎子不好再在姑姑家干活,姑姑想跟你求个情,让莫奎子去作坊干活,你看成不?”
顾锦里也是希望莫芹子跟戚康平的亲事能成的,且莫奎子为人不错,她点头答应下来:“成,明天我就让奎子婶把奎子叔喊来,跟他说进作坊干活的事儿。”
“诶,那这事儿就托给你了,你可是帮了姑姑大忙了。”顾大丫高高兴兴的走了。
第二天早上,顾锦里去作坊的时候,把张氏叫到跟前来,跟她说了让莫奎子来作坊干活的事儿。
张氏一家是从中秋节前就一直等着,总算是等到莫奎子换活计,哪里有不答应的,是立刻应下来:“小东家,我这就回去喊芹姐儿她爹,一会儿就来,你等着啊。”
张氏急匆匆的走了,不过一刻多钟的工夫就把莫奎子给带来了。
莫奎子很激动,顾锦里还没说工钱,他就道:“小东家,我愿意来作坊做杂活,现在就可以签约。”
来作坊干活后,他家芹姐儿跟平哥儿的婚事就能定下。
顾锦里见莫奎子夫妻这么着急,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莫奎子夫妻对戚康平很满意。她拿出作坊里的笔墨纸砚,当场写了一份契约。
写完后,给莫奎子念了一遍,问道:“你的活计除了给豆腐作坊做杂活以外,还要点豆腐,要是作坊里的东西出了问题,你身为作坊工人,要跟大家一起连坐。月钱是八百文,要是做得好,三个月后,每个月会给你涨五十文,上不封顶,你可愿意?”
几家的男人不可能做一辈子的豆腐,如今顾锦里是慢慢让何大原他们点卤做豆腐。至于卤水,还是她家调制,再送来作坊给他们点豆腐,不怕豆腐方子会泄露。
“愿意愿意,这月钱可不少呢。”莫奎子很高兴,他跟张氏都打算好了,为了芹姐儿,即使他没活干,也不会再帮着戚家干活。如今顾大丫说话算话,给他在作坊找了一份活计,每个月有将近一两银子的月钱,足够了。
莫奎子很爽快的按下手印。
顾锦里收起契约后,对莫奎子道:“你先回去杀鸭子,等姑姑家找到杀鸭子的人手后,你再来作坊上工。”
“诶,那我先走了,多谢小东家。”莫奎子脸上挂着笑,一步一谢的离开作坊。
何大镰家的四女儿何四果得知莫奎子要来作坊干杂活,想着顾大丫家杀鸭子的活计应该还没人干,大着胆子找到顾锦里,求道:“小东家,戚家杀鸭子的人手找到了吗?要是还没找到,要是小东家跟戚家不嫌弃,能不能让我爹试着杀几天,要是看我爹干活还行的话,能不能把杀鸭子的活计给我爹?”
何大镰家不但穷,还没儿子,夫妻两个生了六个女儿,为了养活这六个女儿,何大镰夫妻是起早贪黑的干活,可因着地少,家里的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的。
第453章 奴告主
“您别看我爹瘦,可他干活很麻利,我娘身体虽然不大好,可帮着烧水拔鸭毛还是能行的,五果六果一个十岁、一个八岁,都是能干活的。戚家要是把杀鸭子的活计给我家,我家定会把这活做得漂漂亮亮的。”何四果怕顾锦里不答应,是说了一通家里人的好话。
顾锦里知道何大镰家的难处,因着没能生出儿子来,何大镰夫妻是受尽村里人的白眼,那背都被嘲笑得驼了。
不过何大镰夫妻还算不错,没有因着生不出儿子而打骂女儿,夫妻俩对六个女儿都不错。家里穷困多年,很大一部分是因着何四果的三个姐姐出嫁,何大镰夫妻生怕三个闺女被婆家看不起,给她们陪嫁了多多的嫁妆,这才让家里过得紧巴巴的。
何四果也是个为爹娘着想的,很是争气,进了香料作坊后,那活计是做得又快又好,每天收工后,会主动做打扫,把香料作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顾锦里都看在眼里,对她道:“行,你先回去干活,我问问姑姑去,要是她乐意,一切好说。”
“多谢小东家。”何四果是激动不已,道过谢后,忐忑的回去磨香料,等着顾大丫家的回复。
顾锦里知道这事儿对何四果家很重要,没有耽搁,立刻去顾大丫家,把事情告诉顾大丫。
顾大丫跟戚盘子、戚康乐、戚康平正拉着板车要去镇上开铺,听到这话,对戚盘子道:“你们先到镇上去吧,我去见见何大镰夫妻,要是人不错,就把他家定下。”
戚盘子一直比较听顾大丫的话,闻言没有二话,说道:“诶,你去吧。”
戚盘子他们走后,顾大丫就带着顾锦里去了何村长家,把来意说了。
何村长立刻喊来何铜生:“三子,去你大镰伯家,把他们夫妻喊来,就说戚家要找他们干活。”
“诶。”何铜生近来被何金生抓着一起念书,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有事找他,听到这话,眨眼就跑没了影。
盏茶的工夫后,何铜生带着何大镰夫妻来了,身后还跟着五果六果,一家人都很忐忑。
顾大丫看着何大镰夫妻,这夫妻两个都很瘦,何大镰还是个驼背,但看着眼神清明,是个老实的。
五果六果手拉着手,虽然害怕,却是勇敢的冲着顾大丫跟顾锦里笑,还懂事的主动喊人。
顾大丫直接说道:“我家找你们夫妻是啥事儿,你们应该也知道了。你们为人咋样,村里人都是知道的,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要是乐意做杀鸭子的活,咱们现在就签一份临时契约。等一个月后,你们要是做得不错,咱们再签一份长约,以后杀鸭子的活计就是你家的。大镰兄弟,你觉得咋样?”
“好好好,自然是好的。那咱们现在就签那啥契约吧。”何大镰夫妻是高兴得快哭了,没想到这么好的活计会落到自家的头上,听说莫家杀鸭子一天能挣上六百多文钱呢。
顾大丫看着何大镰夫妻,很是知道他们的难处……想当年,三伯娘也是被村里人嘲笑生不出儿子,亏得三伯本事,三伯娘泼辣,这才撑了过来,要不然,指定要过得比何大镰夫妻还惨。
何金生如今是在家自学,便给他们写了一份临时契约,何村长做保,两家按下手印。
顾大丫收起契约:“大镰兄弟,你们这就跟我去莫家,跟着莫家兄弟学杀鸭子。”
“诶诶。”何大镰应着,带着妻女去了莫奎子家。
莫奎子见顾大丫这么快就找到杀鸭子的人手,很是高兴,对顾大丫道:“戚家嫂子放心,我定把大镰兄弟教会。”
顾大丫笑着说了几句话,便带着顾锦里走了。
何大镰没有莫奎子聪明,动作也没有莫奎子麻利,但他是下了死力气去学,从早上忙到下午,也杀了三十只鸭子。
两人带着两家的孩子把处理好的鸭子、鸭内脏挑到顾大丫家,拿到杀鸭子的银钱后,莫奎子给了何大镰九十文钱。
“不行不行,我家今天是来学杀鸭子的,给莫兄弟添了不少麻烦,咋能要钱?”何大镰不敢收这钱。
“这是你应得的,拿着。”莫奎子把钱硬塞到何大镰的手里,最后是佯装生气,何大镰才把银钱收下。
在家收鸭子的是戚康平,他按照惯例把处理好的鸭内脏给成几份,给了莫家一份,还给何大镰家一份。
何大镰是惊呆了:“东家少爷……这,这可使不得啊,这都是肉啊。”
戚康平懵了一会儿,笑道:“大镰叔说笑了,我不是什么东家少爷,您喊我平哥儿就是。这些都是鸭内脏,卖不了多少钱,每天都是分给各家的,莫,莫叔家每天也有一份。”
说到莫奎子家的时候,戚康平脸红了,把莫奎子看得直乐,对这个未来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何大镰听罢,感激的接过一大碗满满的鸭内脏,拿着九十文钱,带着两个女儿,含着泪回家。
当晚,何大镰媳妇把鸭内脏爆炒后,一家五口饱餐了一顿,个个吃得喷香。
不过,何大镰媳妇有些担忧的道:“孩他爹,这杀鸭子的活计可比在作坊做杂活赚钱,咱家拿了这活计,不会把莫家给得罪吧?”
又叫道:“诶呀,那可不行,咱家这光景,可不敢开罪村里人……要不咱们把活计还回去吧,免得莫家记恨咱家。”何大镰媳妇因着没儿子,在村里活得是小心翼翼,那是谁也不敢得罪。
何四果最见不得她娘低人一头的模样,说道:“娘,您就放心吧,莫叔今天已经跟作坊签了契约,他是很乐意去作坊干杂活的,不会记恨咱家。”
何四果虽然这么说了,可何大镰媳妇依然担心着,但她没担心几天,就听到戚家去莫家提亲的消息。
这才明白,莫奎子不做杀鸭子的活计,是要跟戚家结亲。
顾大丫是个做事麻利的,莫奎子一去作坊干活,她就去请了官媒上门提亲。
不过,在去提亲之前,她问过戚康平:“可还想着严春晓那个歹毒丫头?要是你还想着严春晓,那莫家的亲事娘就不去提,没得害了芹姐儿。”
戚康平赶忙解释道:“没想了,她不是个好的……儿子明白的,她不过是想利用儿子……芹姐儿的脾气合适我,有她帮我撑着家门,儿子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好。”
“你知道就好。”顾大丫是松了一口大气,这才去请了媒婆上莫家提亲。
莫家很快就答应婚事,给了莫芹子的生辰八字去合算。
不用说,结果自然是好的,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莫家戚家说亲的时候,县城里出了一桩轰动整个县城的大事儿。
邹江把邹县丞给告了!
第454章 良籍
衙门前的大鼓一被邹江敲响,立刻围过来不少人。
县衙这条街上的人很多都认识邹江,见他击鼓鸣冤,忙问:“邹管家,您老这是有啥冤屈?”
“对啊邹管家,您可是县丞大人身边的红人,有啥冤屈直接跟县丞大人说就是,还用得着上衙门来击鼓?”
虽说邹县丞被儿子戴绿帽、姨娘全家是逃奴,成了县城近百年来最大的笑柄,可官职还在,是有能力替邹江伸冤的。
邹江扔掉手里的鼓锤,看着围观的众人高喊:“我要状告的人正是邹友廉!”
“邹友廉,谁啊?”
有年纪大的想了一会儿,惊呼出声:“诶哟,就是邹县丞啊!”
“啥?邹友廉是邹县丞?”
“这可真是新鲜,邹县丞的心腹状告邹县丞。”
“邹县丞这是犯太岁了吧,前两个月还有个叫钟君旺的来告过他。”
“管那姓钟的干嘛,钟家一家都死绝了,如今是邹管家状告邹县丞……诶,邹管家,你告邹县丞啥啊,赶紧跟我们说说。”
这等百年难得一见的奇闻,他们都快好奇死了,不问清楚,晚上都睡不着觉。
邹江道:“我要告邹友廉贪赃枉法、谋财害命、徇私舞弊、科举舞弊、以民充贱籍……”
在场的人都听懵了,这,这么多罪名,邹县丞这回是死定了啊!
这些罪名一出,整条街都沸腾了,是个个奔走相告,把邹江状告邹县丞的事情传得整个县城无人不知。
邵师爷一得知消息,立刻去告知邹县丞。
邹县丞还在家里头养病,听到邵师爷的话,是吓得脸色煞白,直接从床榻上跌落下来。
邵师爷跟曹师傅立马过来扶起他。
曹师傅道:“大人,大人您要撑住啊,要是您有个好歹……”
“住口!”邵师爷呵斥曹师傅,这个姓曹的也太不会说话了,这么说是想气死邹县丞吗?
果然,邹县丞目光冒火的盯着曹师傅,把曹师傅吓得连连请罪:“大人息怒,小的是无心的的,只是太担心大人。”
砰一声,邹县丞一坐到床榻上,立刻踹了曹师傅一脚,出了心中怒气后,质问道:“本官让你盯着邹江,你是怎么盯的?竟然让他去告官!”
曹师傅很冤枉:“小的这两个月来是天天盯着邹江,可他出门不是去帮大人做事,就是去书铺医馆的,接触的人小的也查过,没有一个有问题。”
他是真的冤,根本不知道邹江为啥突然发疯去状告邹县丞。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邹县丞知道曹师傅一定是被邹江用计给蒙骗过去了,可邹江这两个月去过不少地方,如今火烧屁股再去查,无济于事。
“邹江状告本官什么?”邹县丞在愤怒过后冷静下来,问着邵师爷。
邵师爷把邹江在衙门口说的话复述一遍。
邹县丞听罢,松了一口大气,只有谋财害命、贪赃枉法这些,没有告他勾结水匪……看来邹江是没有他跟水匪勾结的证据。
此刻,邹县丞是庆幸不已,庆幸当初邹江怀疑他买通水匪虐杀陆姨娘的时候,他没有承认,并且很快就把瘸子六给送走了,要不然,如今他是想翻身都难。
不过……
“呵,一介家奴也敢状告本官,本官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他到底是人是狗!”邹县丞对邵师爷和曹师傅道:“带护院去县衙,抓拿逃奴邹江!”
邹江真是愚蠢,做了这么多年的奴才还把自己当人看,他不知道奴是不能告主的吗?民告官都要先杖打二十大板,邹江一介奴才,有何资格状告他一个主子。
“是,大人!”邵师爷跟曹师傅应着,两人立刻出了邹县丞的院子,召集护院去县衙抓拿邹江。
邹玉振已经知道邹县丞跟水匪有联系的事儿,这两个月来,他一直想要去跟水匪们接触,好利用水匪去把秦顾罗田几家人给杀了。
他一直把陆家破家、陆姨娘被杀、他被邹县丞厌恶的事情怪在秦顾罗田几家人的身上,是一直在计划着怎么干掉那几家,可他还没有跟水匪联系上,就听说邹江把邹县丞给告了。
邹玉振大急,急忙把贴身小厮喊来,问道:“你舅舅他们去抓邹江了?邹江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去状告我爹?”
他虽然厌恶老东西,巴不得他快点死,可老东西要是被人告了,一旦罪名坐实,他做儿子的也要受连累,所以老东西可以死,但绝不能获罪。
小厮回道:“舅舅说了,邹江是奴,他没有资格状告老爷。”
小厮的回话少了几分恭敬,多了些不耐烦……邹玉振因着陆姨娘的事儿,已经彻底被邹县丞厌弃,跟着邹玉振他什么也捞不到,如今正在求着自家舅舅把自己换到别处去当差。
邹玉振眼睛一眯,阴沉沉的看了小厮一眼,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记恨上了,都给本少爷等着,等本少爷得势后,你们这些瞧不起本少爷的奴才统统都得去死!
“嗯,你去盯着点,一旦你舅舅那边有新消息就来禀告本少爷。”邹玉振道。
“是,三爷。”小厮随便打了个千,转身走了。
……
邵师爷跟曹师傅气势汹汹的赶到县衙大门,指着还在数着邹县丞罪状的邹江怒道:“来啊,把这个逃奴抓回去!”
邹家护院立刻向着邹江冲去。
罗武他们早就在等着了,见状立刻带着衙役冲过来,拦住邹家护院:“住手,这里是衙门重地,尔等喊打喊杀,是想被治个扰乱县衙之罪吗?!”
邵师爷皱眉……邹江在这里闹了两刻钟,衙门里没有一个人制止邹江,由着邹江在衙门口喊冤,如今他们来抓人,衙门的衙役立马就来了,不用说也知道,定是许县令吩咐的。
邵师爷上前两步,负手而立,睨着罗武道:“邹江是邹家家奴,今天私自跑来状告主家,视为逃奴,邹府有权把自家逃奴抓回去,这事儿罗衙役管不了,县令大人也管不了。”
围观的人听罢,纷纷说道:“这位师爷说得对,家主捉拿家奴是私事,衙门确实管不了。”
邵师爷听到这话,看着邹江笑道:“邹管家,跟我回去吧,邹大人看在你伺候他几十年的份上,定会网开一面,不让你受太多苦。”
邹江看着邵师爷得意的笑容,反问道:“姓邵的,你就这么笃定我是邹家家奴?你可知,冤枉良籍是奴,会被治个逼良为奴之罪,这个罪名你承受得起吗?”
邵师爷眉头紧皱,邹江是什么意思?
难道邹江不是奴籍?
不可能的,邹江都给邹家做了多少年的奴才了,不可能转眼间就成了良籍。
第455章 中计
邵师爷:“胡说八道,谁不知道你邹江十五岁家里遭难,心灰意冷,养伤到十六岁后,在十六岁生辰那天自卖自身给邹大人为奴。这等人尽皆知的事儿,你还敢狡辩。来啊,把邹江这个奴才抓回去。”
“抓住邹江。”曹师傅不给邹江辩解的机会,带着邹府护院绕过罗武他们,向着邹江扑去。
邹江冷笑一声,直接冲进衙门里,扑通一声跪在公堂上,对着明镜高悬四字高呼:“草民有冤,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曹师傅等人见邹江冲进公堂,大急之下也跟着冲进去,邵师爷想要喊住他们已经来不及。
罗武带着衙役们立刻围住县衙大门,不让曹师傅他们逃走。
姜县尉跟杨班头带着另一群衙役从公堂后冲过来,指着曹师傅他们道:“大胆刁奴,敢率众私闯公堂,来啊,把他们给本官抓起来!”
“是大人。”杨班头他们立刻冲上来,歘歘歘抽出大刀,把曹师傅他们团团围住。
曹师父他们此时才知道,他们情急之下做了什么,立刻对姜县尉道:“姜大人误会,小的们不是私闯公堂,只是想来抓拿家奴邹江。”
邵师爷也急忙挤进公堂,对着姜县尉连连作揖道:“姜大人,这真真是个误会,曹师傅他们都是知道规矩的人,没有要私闯公堂的意思。”
又呵斥曹师傅:“你们还杵在这里做啥,赶紧滚出去,公堂是你们这些奴才的能进来的?”
“邵师爷教训的是,小的们这就出去。”曹师傅他们一边道歉,一边后退,想要离开公堂。
可惜,罗武不会让他们出去。
他带着一群衙役兄弟,拿出佩戴的大刀,组成人墙,拦住曹师傅他们,怒喝着警告道:“刀枪无眼,谁敢过来,生死自负。”
曹师傅他们看着明晃晃的大刀,看着罗武他们一脸盛怒的模样,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真硬冲出去,小命不保。
邵师爷急了,对姜县尉道:“姜大人,何必如此?咱们也是共事多年的同僚了,曹师傅他们的事情是个误会,您抬抬手,让他们走吧。”
姜县尉只看了邵师爷一眼,并未说话。
杨班头笑道:“同僚?邵师爷,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是邹县丞的幕僚,吃的是邹家饭,我们拿的是朝廷的饷银,什么时候跟你是同僚了?”
一句话,把邵师爷给臊得无地自容。
杨班头说得没错,他确实是邹县丞请的幕僚,虽然因着邹县丞的关系可以进出县衙,接触到一些公文,可说白了,邵师爷就是个没有官职的外人,跟县衙没有丝毫关系。
杨班头指着曹师傅他们道:“再说了,姓曹的身为邹家家奴,却敢带着武器私闯公堂,邵师爷,这是个什么罪名,你应该很清楚吧?要是不清楚,可以回去问问邹县丞。”
奴籍者带着武器私闯公堂,等同造反!
邵师爷自然知道这个罪名,正是因为知道,他才着急。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身为主家的邹县丞都要吃挂落。
姜县尉此时说道:“老杨,把这群私闯公堂的匪徒抓起来,投入大牢。”
又看向邵师爷道:“你尽管为他们求情,也可以让他们反抗,只是你要明白,一旦反抗,到时候死得就不仅仅是姓曹的一伙家奴。”
连邹县丞也讨不了好。
邵师爷是双膝一软,差点跌倒在地,目光看向邹江,指着他道:“你故意的!”
是他,是他把曹师傅他们引进公堂来,让曹师傅他们犯下形同造反的大罪。
邹江看着邵师爷笑道:“邹家的下人跟邹友廉一样蠢。”
他确实是故意冲进公堂,把姓曹的这群邹家护院给引进来的,可那又怎样?兵不厌诈,且姓曹的这群护院说白了就是邹县丞养的私兵,是能抓一批就抓一批,不能把他们放走。
邵师爷气得差点厥过去,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班头、罗武他们把曹师傅他们抓起来。
而他还得对曹师傅他们说:“不要动手,老老实实跟着杨班头他们去牢房,大人自会救你们。”
曹师傅他们是吓懵了,生怕县衙真治他们一个造反的罪名,哪里还敢反抗,是求着邵师爷:“邵师爷,您可得去帮我们说情啊,我们真不是故意的,都是被邹江害的!”
邵师爷沉着脸不说话,等曹师傅他们被押走后,他指着邹江道:“姜县尉,邹江是邹家家奴,我要带走,请您放行。”
呵,以为把曹师傅他们抓了就能逃过一劫?他还没死呢,有的是办法把邹江带走。
邹江喊道:“姜大人明察,草民是良籍,并非奴籍。”
邵师爷大怒:“你胡说!”
姜县尉抬手,制止邵师爷的话,说道:“既然你们两边各执一词,那这事儿得县令大人审过后才能下定论。”
说着,他让罗武他们继续守着县衙大门,不让邵师爷跟邹江离开,自己去了公堂后面,求见许县令。
许县令是个文人,而他又是农家人出身,是好不容易才考上功名,又做了六年的佐官才当上了主官,是怕死又怕事,对于邹县丞的事儿,他不太想管。
“大人、东翁、好同窗,您别再犹豫了,只要您升堂,这功劳就能稳稳的落入您的手里,弄不好还能让您再升一级。”田师爷劝着许县令:“邹江只是状告邹县丞徇私枉法、以权谋私这些罪名,并没有状告邹县丞勾结水匪,那水匪不会杀到大人的面前,您且放心。”
放心个屁,许县令都快吓死了好吗。
“那陆姨娘死得多惨啊。老田、田兄、本官的好同窗,咱们再熬个把月就走人了,何必蹚这趟浑水?会出人命的。”许县令哭丧着脸,就差给田师爷跪下来。
田师爷比他狠,直接给他跪下了。
扑通一声,田师爷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许县令听到这声音,都替他疼得慌。
“别整这些没用的,你赶紧起来。”许县令想扶起田师爷,可田师爷就是不起来。
“大人可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去考功名的时候说过什么?”田师爷双眼含泪,对许县令道:“咱们一批同窗曾经发过誓,为官之后,要把生死置之度外……”
第456章 捉拿邹县丞
“行行行,你别说了,都二十多年的事了,你还记得。”许县令是服了田师爷了,把他拽起来道:“升堂升堂,本官这就去升堂行了吧。”
要是他不去升堂,估计田师爷要跟他割袍断义。
还有……
“什么发誓,那是咱们醉酒后说的醉话。”许县令不满的纠正道。
田师爷:“这叫酒后吐真言。”
许县令:“……”
姜县尉此时敲门道:“县令大人,卑职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许县令整理着衣冠道。
姜县尉推门进来,把公堂上发生的事情告诉许县令:“邹家护院已经被抓进大牢,邹江跟邵师爷还在公堂上,两人各执一词,一说不是奴籍,一咬定邹江是邹家家奴,请县令大人升堂。”
许县令还能说啥,只能带上田师爷,再喊上于师爷跟几个随从,一行人去了公堂。
啪!
惊堂木一响,许县令问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启禀大人,邵某代邹家来捉拿家奴邹江。”邵师爷抢先一步,指着邹江道:“邹江身有顽疾多年,又因着年轻时家里的惨剧,近来时常疯言疯语,今日更是私自跑到县衙来,扰了县令大人的清静,实乃邹家之过,邵某这就把这疯奴带走。”
邵师爷是个精的,一开口就说邹江疯了,一箭双雕,把邹江状告邹县丞的事情给打成发疯之举。
邹江笑了,跪在堂下,给县令大人作揖之后,对邵师爷道:“姓邵的,你污蔑老夫之前,可得有证据,老夫发癔症?老夫昨天还在管着邹府的庶务,邵师爷也是住在邹府的,难道你们全被我一个疯子管着?真真可笑。”
邵师爷大喜,忙指着邹江道:“大人,邹江亲口承认在邹府做事,他就是邹府家奴,请大人让邵某把邹江带回邹家!”
然而,邹江会这么蠢吗?
他跟秦三郎谋划将近两个月,是把每一个环节都设计好了。
邹江解下腰间的一个布袋,高举过头顶道:“大人,老夫虽然在邹家做事,却不是邹家家奴,老夫是良籍,袋子里装着老夫的户籍、房契、地契等可以证明老夫是良籍的证据,请大人过目。”
杨班头立刻拿过袋子,放到于师爷的桌子上,让于师爷查验。
于师爷一一看过袋子里的户籍等物,确认是真的后,放在一个长形木盒里,起身呈给许县令:“大人,都是真的,请您过目。”
田师爷接过,递给许县令。
许县令看着木盒里的东西,满意的点点头,道:“江盛确实是良籍,户籍上的户主是他的名字。”
邵师爷惊了:“不可能,邹江一直是邹家家奴,不可能是良籍。”
顿了顿,他指着木盒道:“假的,这些东西一定是假的。”
“大胆!”许县令一拍惊堂木,指着邵师爷道:“姓邵的,这些户籍、房契地契上,全都盖着府城衙门的大印,你是在质疑府城衙门造假吗?你好大的狗胆!”
许县令拿起一张发黄的纸张,摇晃着道:“这是邹友廉自己写给江惩的放籍书,上面有邹友廉的私章跟手印。邹友廉自己把江盛放了籍,你如今又来抓江盛,简直是不可理喻!”
什么?
邵师爷懵了,邹江是在府城落的户?还有一份邹县丞的放籍书,这,这……
邵师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邹江有这么多证据。
围在衙门口看热闹的人见了,是激动不已:“邹江真是良籍,诶哟哟,今天这热闹看得,比戏台上的戏还好看。”
“那是,戏台上的戏都是假的,这可是真的,咱们今天算是开眼了。”
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说着,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冲着衙门里喊道:“邹管家,您老先前不是说要状告邹县丞贪赃枉法啥的吗,听着好多罪名来着,如今还告不告啊?咱们可都等着呢,赶紧的吧。”
邹江道:“江某此来,就是要揭发邹友廉这几十年来做下的恶事,自然是要告的。”
“且慢。”邵师爷指着邹江,嘴角带着冷笑,对许县令道:“县令大人,即使邹江是良籍,可他身无功名,要状告朝廷命官,也要先受杀威之刑。”
只有挺过杀威之刑,才能状告朝廷命官。而邹江当年受过重伤,年纪又大了,一旦被用刑,估摸着会当场死在公堂上。
邹江既然敢来状告邹县丞,早已把身死置之度外,他对着许县令重重一叩首:“草民愿意受杀威之刑。”
此话一出,不但邵师爷,是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许县令对邹江刮目相看,问道:“江盛,杀威之刑可是会要人命的,你要想清楚了,一旦行刑,可没有后悔药吃。”
邹江对着许县令又是重重一磕,铿锵有力的道:“只要能让邹友廉伏法,江盛万死无悔。”
“好一个万死无悔!江盛,你不愧是个读过书的人,田某佩服。”
佩服个鬼,你可消停点吧。
许县令头疼,他这幕僚兼同窗好友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又不是毛头小子了,还这么意气用事的。公堂之上,身为县令的师爷,这种话也是他能说的?
啪一声,许县令道:“行刑!”
杨班头立刻带着衙役上前,把邹江按在长凳上,用包着铁皮的棍子打了邹江二十大板,虽说已经是手下留情,可邹江还是被打得皮开肉绽。
这还没完,打了二十大板后,还要被掌掴二十个巴掌,每打两个巴掌就问邹江一句:“江盛,你可要状告邹友廉?”
邹江每次都会回道:“草民江盛,要状告邹友廉贪赃枉法……”
外面的人起初是在看热闹,可见邹江是差点被打死也依然说着要状告邹县丞,大家全都安静下来。
邵师爷看着邹江宁死也要状告邹县丞的模样,是浑身发凉,已经在思量着,要怎么做才能不被邹县丞连累。
邹江凭着一口气,撑完杀威酷刑后,把早就写好的状纸跟各种证据全部呈了上来。
邹江的腰间挂着不少布袋子,这些布袋子里,装的是各种文书、书信、名册、账本、全都是邹县丞贪赃枉法、谋财害命的证据。
这些证据,足以让许县令下令,捉拿邹县丞。
第457章 伪证
邹府。
“老爷,邹五连他们送消息回来了!”管事邹河冲进邹县丞住的院子里,身后跟着邹五连和邹四方。
邹家的家奴,只要是死忠于邹县丞且能力出众的,会被赐予邹姓,然后以数字为辈分起名。
邹五连跟邹四方是穿着贩夫走卒的衣服躲藏在衙门口看情况,见邹江是宁愿受杀威之刑也要状告邹县丞,立刻赶回来报信。
邹县丞一直在等消息,闻言立刻对着另一名心腹管事道:“邹海,去给邹河开门,把人带进来。”
“是。”邹海走路稳且快,一看就个藏着拳脚功夫的练家子,开门之后,把邹河三人带了进来。
邹县丞眼窝深陷,盯着邹五连和邹四方道:“说,情况如何?”
邹四方嘴巴利索,把公堂上发生的事情跟邹县丞说了。
“白眼狼,真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邹县丞听说邹江呈上自证是良籍的户籍、房契地契、以及他给的放籍书后,是气得砸了两个茶碗。
……他确实给邹江写过放籍书,当时他会给邹江写放籍书,是知道邹江不肯改回良籍,要继续给他做奴才,他心里满意,又想装装样子,让邹江觉得他真的把他当成兄弟看,这才写了放籍书。
他当时还说:“要是江兄想通了,可随时拿着放籍书去衙门把奴籍改成良籍。”
但他只是随便说说,从来没有想过让邹江做回良民,然而邹江竟然背着他真的改了籍!
邹江这个阴险之徒,是什么时候改的籍?
还是去府城定居的,没有回禄昌县,难怪他放在禄昌县的人说,没有一个叫做江盛的人回禄昌县县衙改籍。
“骗子,叛徒,背主的狗东西,本官不会放过你!”邹县丞目呲欲裂,恨不得生撕了邹江,敢这么阴他,真以为自己能成功吗?呵呵,当年邹江斗不过他,如今还想跟他斗,做梦!
“老爷,如今该怎么办?”邹五连想起邹江抱着一死也要状告邹县丞的狠样,很是担心,提议道:“不如,老爷先出去避一避?”
趁着衙役没来,他们的人能把邹县丞送走。
邹县丞盯着他,在心里骂了一声蠢货,邹江大白天的击鼓鸣冤为的就是不让他潜逃,要是他这时候避出去,就是畏罪潜逃,那他、邹家、全都完了。
“一个奴才罢了,本官会怕他?”邹县丞冷笑道:“不说他一把年纪能否撑过杀威之刑,即使撑过了,他有证据治本官的罪吗?”
这几十年来,他确实做过贪赃枉法、谋财害命、徇私舞弊、科举舞弊、以民充贱籍的恶事,也让邹江帮着处理过。可他每做一桩恶事,都把尾巴扫得很干净,是亲眼看着邹江把证据给销毁的,如今邹江哪来的证据告他?不可能的事,所以不用担心。
邹河听罢,心下安稳不少:“老爷果然有运筹帷幄、未雨绸缪之大才。”
邹海听得皱眉,这个时候邹河还在拍马屁……邹江是什么人物?这些年来邹海可是知道的,邹江不愧是年少就名震河安府的人物,在帮着邹县丞扫尾的时候,邹海看着邹江的一些手段,他都害怕。
要是邹县丞跟邹江斗,谁输输赢还真不好说。
正在邹海担忧之时,外院的另一名管事突然冲进来,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姜县尉带着一大群衙役上门了,说是要捉拿老爷。”
“邹湖你说什么?姜县尉亲自带着衙役上门了!”邹海心下一抖,果然邹江手里是有证据的,不然许县令不可能下令抓人,来的还是跟老爷有仇的姜县尉,这是不给老爷好脸啊。
邹县丞听到这话,惊得从软榻上站起身:“姜大虎那个莽夫来了!”
邹湖是这批管事里最不受重用的,如今是吓破了胆,哭着道:“是的老爷,姜县尉来了,带了几十名衙役,把咱们邹府所有的门都给堵住了,还勒令不许府里任何人出去,说是老爷犯法了,证据确凿,要抄家啊,这可咋办?!”
“证据确凿?”邹县丞懵了:“不可能,不可能的,邹江不可能有证据……伪证,一定是他伪造的证据!”
邹江家以前是开书铺的,曾祖、祖父、包括邹江那个短命爹,全都有一手做裱、修字画、修书的手艺。邹江家学渊源,也是会的……那些证据一定是邹江伪造的。
“畜生,畜生,敢这么害本官,邹江你给本官等着!”
砰一声,邹县丞院子的大门被人轰开,姜县尉一袭官服,带着罗武、杨班头以及五十名衙役冲了进来,指着邹县丞道:“邹友廉,你贪赃枉法、谋财害命、徇私舞弊、科举舞弊、以民充贱籍,做下诸多触犯大楚刑律之事,县令大人已经下令,要将你捉拿归案,这是批捕文书,你看看吧。”
邹县丞端坐在屋内,不看批捕文书,只看着站在屋门的姜县尉,一字一顿道:“本官是清白的,本官是被背主家奴诬告。”
姜县尉笑了:“诬告不诬告的,你先去衙门走一趟再说。”
邹江跟秦三郎的计划他是知道一些的,法子很冒险,是以命换命的计策,但邹江自己愿意,而他细细想过,觉得有八成可行。而如今进展到这一步,确实很顺利。
邹县丞知道自己今天是必须得去衙门走一趟了,让邹河拿来官服给自己换上后,对姜县尉道:“本官如今还是朝廷命官,你不能给本官上桎梏。”
姜县尉不搭理邹县丞,只对罗武道:“你守着邹家,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一条狗也不能给本官放出去,要是把事情给办砸了,提头来见!”
什么贪赃枉法,这些都不重要,邹江跟三郎要做的是把邹友廉背后的水匪揪出来,而邹府里到底有没有潜伏的水匪,谁也不知道。
“是。”罗武应道,带着留下来的三十个衙役握紧佩刀,守在邹家的各个门口。
姜县尉来捉人的时候,看热闹的百姓也跟来了,此刻看见邹县丞被押出来,立刻激动了。
“哟,快看快看,邹县丞真的被抓了。”
“天老爷啊,邹友廉真的被抓了,明年清明我去上坟的时候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爹。”
“诶,邹县丞咋还穿着官服,也没有被捆,他这到底是被抓还是没被抓啊?”
第458章 闹大发了
“自然是被抓了,要是没被抓,你以为咱们能在这里看热闹?早就被邹县丞派人给赶走了。你瞅瞅,如今有谁来赶我们。”
“老许头说得对,邹家最是霸道,总是爱讲究个官民有别的,要不是邹县丞被抓了,没了下令的资格,他早就让人把咱们给轰走了。”
邹县丞听着周围百姓的话,脸色阴沉得可怕,可他知道如今自己正处于劣势,姜大虎又跟他有仇,即使他开口让姜大虎赶走这些看热闹的人,姜大虎也不会同意,还会反过来嘲笑他一番。
邹县丞不会做这样自取其辱的事儿,只目视前方,抬头挺胸的走着,一副他无罪,他是被邹江诬告的模样。
姜县尉看一眼邹县丞,心下冷笑。果然是只老狐狸,这时候还装出一副正人君子被陷害的模样,可惜邹县丞这趟牢狱之灾是受定了。
邹府离县衙并不远,可因着一路上看热闹的人太多,邹县丞一行人是足足走了两刻钟才到县衙。
许县令一直在等着姜县尉把人押来,看见人到后,立刻拍着惊堂木:“肃静,肃静,宣邹友廉上堂。”
杨班头一群衙役开路,姜县尉带着邹县丞来到公堂上。
邹县丞还是官,无须下跪,他是挺直腰板走进公堂的,看着堂上的许县令,作揖道:“卑职参见大人。卑职有冤,要状告邹江诬告卑职,请大人受理。”
说着,他拿出一早就写好并藏在衣襟里的状纸,递向许县令。
邵师爷见状,立刻道:“县令大人,邵某乃是秀才功名,可给邹县丞做讼师,请许县令受理此案。”
民告官许县令都受理,要是不受理邹县丞状告邹江的案子,那许县令就是以权谋害佐官,这事儿要是闹到府城衙门,许县令这个主官也不用做了。
邹县丞跟邵师爷的话一出,不说看热闹的百姓,就连许县令都惊了,心里冷笑连连。他知道邹县丞是田福县一霸,可没想到都到这等地步了,邹县丞还来个反告。
田师爷已经气得差点指着邹县丞大骂,姓邹的怎能这般狠毒,竟是给他们来这一招。
姜县尉跟邹县丞已经共事半辈子,知道邹县丞的无耻,听到这话是一点不意外,老神在在的道:“邹友廉,你说邹江诬告你,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说别人诬告,你可真会喊冤。须知,邹江告你,可是证据确凿的。”
田师爷立刻醒过神来,提醒许县令:“大人,上证据,直接砸证据,先把姓邹的关进大牢再说。”
姓邹的一来就反告,是个难啃的骨头,他们不能在公堂上跟他耗太久。这拖得久了,姓邹的难免又会生出其他幺蛾子来。
许县令立刻道:“姜大人说得对,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既然是邹江先状告的你,那就该先处理他的状纸。来啊,上证据。”
田师爷立刻把邹江状告邹县丞的罪责说了一遍。
“邹江原名江盛,状告邹友廉在位期间贪赃枉法,贪墨田福县县衙粮税一万担、人头税一千四百两、利用职务之便,贪墨他人水田一千一百亩、旱地两千六百亩、房屋五十七座、铺子三十一间。”
田师爷指着自己桌面上的木盒子道:“这是江盛呈上来的账册,上面清楚记录着邹友廉贪墨的数额,还有五封写给壶口镇、香桂镇、永禄镇的司吏坊书吏、以及几位里长、村长的书信,都是邹友廉与他们合谋谋夺乡民田地房屋铺子的证据。”
“这些书信跟账册我们已经查验过,账册上所提及的田地房屋铺子皆是属实。如今这些东西有两成在邹家名下,有两成是在邵师爷的媳妇名下,至于那些没有在邹家跟邵家名下的,大人自会派人去查。”
“而信上的笔迹出自三个人之手,其他两个没有查到,但其中一个乃是邵师爷。”
田师爷说完,看向脸色煞白的邵师爷,笑道:“邵师爷,你也不用给邹县丞做讼师了。来啊,把邵齐庄捆了,一同听审!”
“是。”三个衙役立刻冲过来,把还在发懵的邵师爷捆住,押在地上。
邵师爷膝盖吃痛,终于回过神来,喊道:“冤枉,冤枉,我没有帮着邹县丞做贪赃枉法的事儿,我是冤枉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邵师爷这些年帮着邹县丞做过不少恶事,得了不少好处,今天邹县丞被邹江一告,他就开始怕了,怕自己被牵连,一起投入大牢。
许县令道:“冤不冤往,自有证据说话。你要是有证据自证清白,本官定会秉公办理,把你当堂释放,要是没有,就得收押听审。”
“这些只是贪赃枉法所得,邹友廉这几十年来还犯下以权谋私,收钱谋害人命,利用掌管徭役之便,把服徭役的良籍百姓充入奴籍贩卖到江南的恶事!”
田师爷又指着另一个盛着证据的木盒道:“这些都是邹友廉以良充贱,贩卖良民的证据!”
围在衙门口的百姓听到这话,是彻底惊了,愤怒不已,指着邹县丞道:“邹友廉,你个老畜生,竟然把去服徭役的良民充入奴籍贩卖,你还是不是人?!”
“诶哟,我家二儿在十几年前去服徭役后就没有回来过,官府给的说法是死了,可我家二儿却连个尸首也没有,这到底是死了还是被邹友廉给充入奴籍卖了?!”
“我家大儿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我家男人也是,去服徭役后就没有回来过,我家公公婆婆去衙门问过许多次,每回都是问不出什么来。想到我家男人服徭役的地方去找人,可衙门根本就不给地址。我家公婆因着这事儿,是死不瞑目。这都过去二十年了,我家儿子都成亲生了儿子了,可他爹的尸首还没有被找回来。那坟里埋着的是我家男人的一套衣服。”
“呜呜呜,老天爷啊,我家男人到底是死了还是被卖了啊!”一名老妇人原本是带着孙子来看热闹的,可此刻是直接坐在衙门口嚎啕大哭。
其他有家人去服徭役却被说死了,但没有把尸首运送回来的百姓全都怒了,疯了一般要冲进衙门找邹县丞讨说法,这事儿算是彻底闹大发了。
第459章 斗
许县令看着向衙门冲来的一大群人,是吓得不轻,拍着惊堂木道:“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又指着冲进来的人群怒道:“大胆,这里是县衙,你们私闯县衙公堂可是大罪,快快退下,莫要把自己给害了!”
“呸,你个狗官,你急着让我们退下,是不是想要包庇姓邹的!”有人急了,不管不顾的指着许县令大骂:“你可是县令,邹友廉贩卖服徭役的良民,你身为县令能不知道?还是说你也有份卖人换钱!”
许县令都快哭了,他包庇邹县丞?他卖人换钱?要不是有他,邹县丞能被抓到公堂上来?
冤死了,真真是快冤死了。
许县令狠狠瞪了田师爷一眼,田师爷赶忙道:“诸位乡亲,诸位乡亲,县令大人绝对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他是农家子出身,当了这么多年官还是那么穷,要不是有县令夫人的嫁妆撑着府里的花销,许县令别说一年四季衣裳,他连笔墨纸砚都买不起。”
许县令脸都绿了,虽说田师爷是在帮他,可也不用把他说得这么惨吧。
田师爷扬着邹县丞跟几个镇子的书吏、里长、村长的通信说道:“这些案子都是十年前的,十年前许县令可没来田福县任职,你们错怪人了,要怪就怪前任、前前任的大人们!”
市井小民直肠子,田师爷是把事情跟他们说得很直白,他们才听明白,不再骂许县令。
可有气愤的百姓还是想冲进公堂来怒打邹县丞一顿,被姜县尉给拦住:“乡亲们别冲动,县令大人已经把邹友廉抓来,姓邹的这回是逃不了了。你们别急,为了这种畜生犯下私闯公堂之罪不值得,大家退出去,在衙门口旁听就成。”
姜县尉在县城的威望很高,县城里的百姓乐意听他的,闻言退出去,道:“咱们听姜大人的,有他在,有许县令在,一定会还给咱们一个公道。”
有百姓觉得刚才大骂许县令很是不该,就想给许县令说好话,扬声说道:“那是,没听田师爷说吗,许县令是农家子出身,那肯定也是挑过粪、插过秧、打过粮食的人,跟咱们是一样的呢,咱们得信许县令,可不能给他添乱。”
许县令的脸不是绿,已经彻底黑了……挑粪种地这事儿,能不能别再提了?都过去几十年了好吧。
且他家是殷实之家,家里农忙的时候会请工人,不用他去挑粪。
“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当年衙门说我家男人服徭役死的时候,我家男人才二十三岁,我是不到二十就守了寡……您瞧瞧我这张脸,这是活活累出来的,我如今不过四十四,可瞧见我的人,哪个不说我已经年近六十?”
“要是我家男人还在,有男人撑着门户,我也不用衰老成这样?”那名坐在地上大哭的老妇已经带着孙子给许县令跪下,求许县令做主。
其他有儿子、兄弟、父亲在徭役中死去却没有尸体运送回家的人见了,也纷纷跪下,哭喊着:“县令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找出当年的真相啊。这人是死是活?如今是在哪里?得有个说法,就算是死了,也得给咱们一具尸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算什么事儿?”
许县令见他们哭得凄惨,有点动容,对他们道:“你们放心,本官今天开堂审案,就是要找出事情真相,还百姓一个公道。但审案子不是一两天就能出结果的事儿,邹友廉是官,即使证据确凿,案子也要送去府城衙门,让府城衙门审过之后,才能治邹友廉的罪。”
又道:“这样吧,你们家里要是有人去服徭役,且被告知已经死去,却没有尸首运回来的,可排队让衙役做登记,衙门自会给你们调查。要是真被邹友廉卖了,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诶诶,我们这就排队登记。”看热闹的百姓立刻动了起来,有排队登记的,有匆匆离开的。
“我们村也有人去服徭役最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估摸着也是被邹友廉给卖了。不成,我们得回去找村长,让村里人赶紧赶来衙门。”
“我们村也有,我也得赶紧回去喊人。”
“浩子,快别去扛活了,出大事了,咱们得赶紧回村喊人!”
一时间,整个县城都轰动起来,全是奔走出城回村找人的农人。
许县令就怕这个,指着那些奔走的农人怒瞪着邹县丞道:“邹友廉,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儿,如今是把整个田福县都给害了,作孽啊。”
田福县那么多村子,估摸着很多村子都有人去服徭役被卖的,乡下农人又讲究个“你欺负我们村一个人,我们全村人就要来揍你”,要是所有村子的男丁都扛着锄头来衙门,他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邹县丞淡然自若:“县令大人,您虽然是一县主官,却没有资格给本官判刑,这个案子得府城衙门做主。”
邹县丞睨着许县令,冷笑一声:“再说了,邹江呈上来的证据是伪证,本官无罪,本官是被陷害的!”
许县令被邹县丞说得气怒不已,抖着手,指着他道:“邹江呈上来的证据衙门是验过的,大家皆认定是真的,你胆敢说是伪证。”
邹县丞老神在在:“验过了?大人的师爷跟姜大虎验的吗?不说大人想要立功升官的事儿,单说姜大虎与本官有仇怨,他就没有资格验这些证据。即使验了,他说的话也不能作数。”
邵师爷听得激动不已,就差大喊一声好了……伪证,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证据是伪证呢。
“县令大人,邹大人说得对,我们是被邹江制造的假证据陷害的,我们是无辜的!邹江他……”
邵师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名衙役用麻布团堵住嘴巴,无法说话。
“唔唔唔!”邵师爷愤怒至极,瞪着杨班头的侄儿,恨不得把他给踹死。
邹江看着额头冒汗的许县令,知道许县令是斗不过邹友廉的,他开口说道:“大人,只要您跟姜县尉、衙役班头、刑名师爷、以及有经验的书吏查验过证物,全部认定证物是真的之后,就能将被告之人收押。再把案件及其证物上交府城衙门,由府城衙门接手调查即可,邹友廉身为疑犯,虽有权质疑却无权干涉大人办案。”
第460章 乱
许县令听罢,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对对对,就是这样。
他回到堂上坐好,一拍惊堂木,直接说道:“邹友廉所犯之罪,证据确凿,立刻押入大牢。本官会在五天内把案件移交府城衙门,让府城衙门审理定罪。”
邵师爷听得大急,唔唔唔叫着,想要喊冤,可惜没人理他。在写给几个镇子的书吏、里长、村长的信里,可是有他的笔迹的。
邹县丞已经把许县令恨得要死。他一直以为许县令这等胆小如鼠之辈,是到离任也不敢对他如何的,没成想竟是强硬起来了,敢把他投入大牢,许县令就不怕自己会死吗?
“县令大人,邹江曾经在邹家做过几十年家奴,又是下官的心腹,天天给下官伺候笔墨,他想要仿造下官跟邵师爷的笔迹,实在是太过容易。下官提醒县令大人一声,莫要被人利用,做下谋害佐官之事,这个罪名可是大人全家都承受不起的。”
主官谋害佐官,全家连诛。
许县令听到邹县丞这威胁兼诅咒的话,立刻怒了,高声道:“把邹友廉、邵齐庄拖下去,关入大牢!”
“是。”一群衙役立刻上前,拽起邹县丞跟邵师爷,把他们押到县衙大牢。
邹江见邹县丞终于被押入大牢,一直紧绷的身体彻底软倒在地,嘴巴里含着的血吐了出来。
姜县尉见了,急忙走过来,扶住他道:“江盛,你可要撑住。”这只是个开始,今晚之后,才是真正要命的较量。
邹江因为受刑浑身疼得厉害,闻言点点头,说道:“邹友廉没死之前,老夫不会倒下~”
许县令听得唏嘘,虽可怜邹江伤重,却还是说道:“江盛,你以民身告官,在府城衙门没给邹友廉定罪之前,你也要被关入大牢。”
自打前朝开始,为了防止有人故意诬告官员,但凡告官者,不但要受杀威执行,在案子没有彻底了结之前,所告之人还要被投入大牢。一旦被查实是诬告,告人者立即处死,要是所告属实,告人者会被释放。
邹江道:“草民知道规矩,大人放心,草民愿意入牢房,直到府城衙门彻底结案为止。”
邹江被两名衙役驾着,送入牢房中。姜县尉跟着去了,给邹江请了大夫看伤,拿了床铺被褥,容易克化的食物和热水,让邹江能过得好一些。
大夫是周家医馆的周大夫,医术不错,他已经知道今天的事儿,是吓得不轻,但心里是佩服邹江的……邹县丞是个什么东西,只要在县城里住得久的,几乎都知道,那就是个老畜生,只是老畜生是地头蛇,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如今邹江把邹县丞给告了,不论最终能不能把邹县丞治罪,这份勇气也是令人敬佩的。
“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好好养养,只要伤口不烂,不起高烧,过个几天结了血痂就好了。”周大夫虽是这么说,却是给邹江开了三个药方,一个外敷,一个内服治伤,还有一个是治疗邹江自身的顽疾:“错开来吃,每种药间隔半个时辰就成。”
姜县尉让衙役跟着周大夫去抓药,还没来得及跟邹江说话,就有衙役匆匆跑来:“县尉大人,县令大人让您赶紧去前衙。这十里八乡的村长都带着村民来了,衙门被围得水泄不通,您得赶紧带人去,晚了怕是要出乱子。”
那些村民太多了,各个群情激奋,有家人服徭役失踪的人家更是披麻戴孝来的,外面闹得很凶。
姜县尉听罢,对看守的狱卒道:“把邹江看好了,要是他有个好歹,你们的小命也不用要了。”
“是,大人放心,兄弟们一定把邹江护好!”狱卒们知道邹江的重要,也知道如今正是危险的时候,不敢掉以轻心。
姜县尉交代完后,立刻去了前衙,带着衙役把前来的村长跟村民拦住。
“都肃静,肃静!各村村长管好自己的村民,做好服徭役身死无尸的登记。记好后,再由村长带着名单进县衙去见县令大人!”
姜县尉跟许县令他们是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天色黑透,还有村长带着村民赶来衙门。
……
邹家,邹玉振是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也没有看见邹县丞回来,知道邹县丞定是被关押了。
“三哥,三哥,爹真的被投入大牢了?下人们都在说,爹这回死定了,咱们可怎么办啊?”邹玉婉跟吕地主家的傻儿子定亲后,邹县丞怕她逃婚,把她给禁足了。如今邹县丞被抓,邹府被围,看守她的下人们都跑去扎堆议论这事儿了,她得以跑出来找邹玉振。
“呜呜呜,三哥,咱们会不会被爹连累?”邹玉婉攀着邹玉振的手臂痛哭着:“听说爹犯的可是重罪,一旦被判刑,咱们做儿女也要砍头……呜呜呜,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比起被连诛,她宁愿嫁给吕地主的傻儿子。
想到这里,邹玉婉眼睛一亮,问邹玉振:“三哥,我定亲了,那就不算是邹家的人了,应当不会被爹连累吧?”
邹玉振看见邹玉婉哭丧般跑进来,心里已经不喜,再听到她这话,是直接一巴掌把她给扇倒地:“你别做梦了,要是邹家出事,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他邹玉振要受老东西的牵连,凭什么邹玉婉能通过嫁人逃过一劫?
邹玉婉被打,是趴在地上直哭。
邹玉振没空再理会邹玉婉,在屋里来回踱步,等着自己的小厮回来。
不多时,他的贴身小厮匆匆跑了进来,对邹玉振道:“三爷,柳叶巷的人投信进来了,说邹江呈上去的证据是真的,老爷跟邵师爷已经被投入大牢。如今整个田福县县城都乱了,无数村民涌进县城,去县衙讨公道。”
邹玉振听得脸色惨白:“什么意思?田福县各村的村民跑来讨什么公道?这关他们什么事儿?”
小厮把柳叶巷的人投进来的信递给邹玉振:“您自己看吧。”
邹玉振接过一看,是直接跌坐在地:“完了完了……天杀的老东西竟然敢贩卖服徭役的良民,他这是找死啊!”
就这么缺钱?要靠着贩卖良民换钱?
第461章 死个明白
“贩卖服徭役的良民?!”邹玉婉惊了,扑过来看着邹玉振手里的信。信纸皱巴巴的,可上面写的字是清清楚楚,邹玉婉看完,恨不得自己当场死过去。
“爹他到底在做什么啊?咱们家大业大,那么有钱,还缺卖人那几个零碎钱?”
丰年之时,卖一个壮劳力起码能得五两银子,要是把人卖到矿上去,起码能得八两银子。邹县丞卖的人不少,卖上几百个就是几千两银子。这样一笔银子放在二十年前,对邹家来说,算得上是大钱。
“三爷,如今该咋办?咱们不能干坐着等死啊。”小厮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他还想让舅舅把自己调到别处去当差,不跟着邹玉振了,可如今是整个邹府都不能待了。
“吉子,吉子你赶紧出来啊,娘找你有事儿。”古曹氏直接冲进邹玉振的院子,伸长脖子冲着小厮的背影道。
古曹氏是曹师傅的妹子,她听说曹师傅跟一群护院被抓后,心里急得不行,想跑来问问儿子,知不知道他舅的消息,到底还能不能放回来?
邹玉振见了古曹氏,气得拿起桌上的花瓶砸出屋门,直接砸到古曹氏的脚下。
哐当一声,花瓶被砸碎,古曹氏吓得惊叫一声:“啊!”
邹玉振怒道:“古曹氏,你们还有没有规矩?看着父亲被抓你们就想翻天不成?”
他指着小厮道:“古富吉,本少爷警告你,好好当差,要是敢有什么小心思,不用等到衙门来抓人,我先把你杖毙!”
小厮急忙跪下,哆嗦着道:“三爷息怒,小的娘是乱了方寸,这才忘了规矩。您放心着,小的娘跟小的不敢有二心,三爷想要小的全家做什么,小的全家就做什么。”
“哼,记住你们的身份。一介奴才,只要我还没死,你们的生死就是我说了算。”邹玉振敲打过小厮母子后,起身回里屋写了一封信,拿出来给小厮:“把信投出去,柳叶巷的人知道怎么做。”
小厮急忙接过信道:“三爷放心,小的一定会把差事办妥。”
言罢,恭敬的退出去。
古曹氏想跟着儿子离开,却被邹玉振呵斥住:“站住。”
古曹氏立马不敢动了,躬着身子道:“三爷。”
“让邹海、邹河、邹湖、邹嬷嬷这些管事全都来见我。”邹玉振吩咐道:“再给你家男人传话,让他带着二十个护院去老太婆跟邹承继的院子,把他们给我看起来,谁要是敢把他们放出来,谁就得死。”
他得把住邹家,不能让老太婆那一房趁乱翻身。
“是,是。”古曹氏慌忙跑了,去给自家男人传话后,再去找邹海他们,把他们带来见邹玉振。
“三爷,您找我们何事?”邹海带着其他几位管事跟邹嬷嬷进了邹玉振的院子,站在院子里对着正屋道。
邹玉振对邹海很是恭敬,起身相迎,但只把邹海一个人迎进屋内,两人关着门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才把其他几位管事跟邹嬷嬷请了进来。
……
这一夜的县城注定不太平,很多人都在夜幕下行动着。
许县令他们是彻夜未眠,一直忙活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又有村长带着村民进城,来说村里有村民服徭役身死无尸的事儿。
许县令快忙疯了,是见了整个田福县的村长。
姜县尉比许县令还忙,不但要护着县城,以防村民激动之下闹事,还要派人去把那些跟邹县丞合伙卖人的书吏、里长、村长给抓到县衙来。
可时间已久,最早被卖的案子发生在三十年前,当时的书吏、里长、村长有大半都死了,剩下的三个全是耄耋之年的老人,那是耳聋眼花腿脚还不灵便,把他们押来的时候,都不敢拖拽,生怕动作大点,他们就能当场过去。
等人到后,许县令亲自审问他们,可费了老大的劲儿,三个老头是死不承认,有被问得急了,还要当场撞柱,令人头疼得很。
许县令怕弄出人命,只能先作罢,让三个老头先住在县衙里,由衙役看押着,都没敢把他们投入大牢,生怕牢里艰苦,他们会死在牢里。
邹县丞做了几十年的县丞,在县衙是有不少人手的,那些人都有把柄在他手里,不敢不听话,悄悄给他送来不少消息。
邹县丞得知许县令如今是焦头烂额,很是高兴,脸上带笑的坐在牢房的草席上,一点也没有重犯的颓废样儿。
他甚至还嚣张的要见邹江。
杨班头听到狱卒的传话,直接气笑了:“邹友廉是疯了?这时候还要见邹江,他想做什么?”
不过,他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邹江。
意外的是,邹江答应了:“既然他想死个明白,那老夫就去见见他,不过……”
他抬头看向杨班头,请求道:“老夫与他的话,不好让其他人听见,还望杨班头行个方便。”
姜县尉特意交代过杨班头,只要是邹江提出来的要求,皆要照办,杨班头很是不明白姜县尉为何要这般交代,却还是照做了:“成。”
杨班头让两名狱卒把邹江抬去邹县丞的牢房,道:“邹江,你有一刻钟的工夫,一刻钟后,狱卒会进来。”
言罢,带着狱卒离开。
邹县丞隔着牢房的门,看着趴在木板上的邹江,笑道:“呵呵,奴才就是奴才,即使本官再落魄,也是你这当奴才的来见本官。”
邹江冷笑出声,并不接邹县丞的话。
邹县丞见邹江敢轻蔑的看着自己笑,当下大怒,指着邹江道:“你以为伪造假证就能把本官置于死地?”
他压低声音,用着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本官是做过那些恶事,可本官早已把尾巴扫干净,你的那些伪证定不了本官的罪。等那些伪证到了府城衙门,府城衙门的人定会发现破绽。到时候,不但是你,连许崇峰跟姜大虎也要受牵连。你,你们全都死定了,笑到最后的是本官。”
邹江等邹县丞说完后,对邹县丞道:“我跟你不同,我不会害无辜之人,那些证据不会被送去府城衙门。”
邹江也压低声音,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果然很蠢,事到如今还没看出我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第462章 灭口
邹县丞一凛,终于正眼看向邹江……邹县丞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这般镇定,他心里是害怕的,怕邹江。
一直很怕。
邹江为人聪明,少年时就才动河安府,河安府各县的读书人以能跟他论文为荣,他当年也跟着同窗去禄昌县拜访过邹江,见识过邹江之才。
他嫉妒邹江,为了功名,这才有了伙同水匪谋害邹江一家的事儿。
“……你还记着陆姨娘惨死的事儿?”邹县丞佯装镇定的道:“本官不怕你,你没有证据,且此事牵连甚广,别说许崇峰,连梁知府都没有胆子管。你不会得逞。”
“哈!”邹江笑了,笑得有些癫狂,让邹县丞心里的害怕更甚,骂一声:“疯子!”
邹江不理会,依然笑着,少顷停下,一手抚着手腕的陈年伤疤,对邹县丞道:“邹友廉,你刚才说我奴才就是奴才……没错,我确实是奴才,命贱得很,所以我不怕。无畏则强,我一个不怕死的奴才想要咬死你,你觉得我会做不到吗?”
“邹友廉,你给我听好了,我就是在求死,不仅是在求死,还会让你、邹家、以及你藏在河安府、临河府、淮水与江南等地的同伙,全部给我陪葬。”
“我虽然没能在官场上扬名立万,但死得轰轰烈烈,也不枉此生,哈哈哈!”邹江大笑着,原本慈祥的脸变得狰狞,宛如地府恶鬼般盯着邹县丞,把邹县丞吓得连连后退,脸色发青。
一会儿之后,邹县丞镇定下来,指着邹江道:“你做不到,你永远也做不到,你没有证据。”
邹江看着他,笃定的道:“我是没有证据,可会有一群蠢货把证据送到我面前来。”
会有一群蠢货把证据送到他面前来?
邹县丞细细琢磨着这句话,等他琢磨出来的时候,邹江已经喊来狱卒,把自己给抬出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着邹县丞道:“对了,那些来给你送消息的书吏、杂役已经在另一间牢房里关着。”
所以别想给水匪送信,他的消息送不出去了,等死吧。
邹友廉很自负,总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这些年来,除了稍微忌惮姜县尉以外,是连许县令都不放在眼里。
可惜邹友廉不知道,这一局,他只是一枚棋子,邹江跟秦三郎才是执棋人。
邹县丞听到这话,是直接倒在牢房里……他被人下套了,他没有掌控整个衙门,而是早已被人盯上。
还有高仝他们……以高仝的狠辣,在得知他被投入大牢后,在得知水匪的事情还没有被揭露后,一定会立刻派人来杀他,让他赶紧死,免得水匪的事情会被牵扯出来。
邹江没有告他勾结水匪,原来是因为这个。
全完了完了,全完了!
高仝,当年收钱害了邹江家人的水匪,自小就在水匪窝里长大,邹县丞会认识他,是因着长辈的缘故。
高仝的娘姓董,跟邹县丞的娘是姨表姐妹,高仝娘因着长得漂亮,在去府城玩的时候被水匪看上,抢到寨子里,在寨子里待了一辈子。
高仝娘虽然不喜欢高仝爹,但对高仝不错,因此高仝虽然心狠手辣,可还是帮自家老娘完成遗愿,把董氏的骨灰送回老家安葬。
董家就在河安府郊外的一个村子里。
邹县丞当时正要去府城赶考,靠着亲戚关系住在董家,刚好碰上这事儿,被莫名其妙的抓去穿孝衣,给高仝娘送葬。
高仝安葬自家老娘后,还在外祖家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邹县丞还不知道高仝的身份,只知道,董家姨姥爷是一天天吓得半死,对高仝很是忌惮。
高仝对董家人毫无敬重,却因着自家老娘的关系,也没有做出打劫董家的事情来。不过高仝在临走之前,告知了邹县丞自己是水匪儿子的事儿。
邹县丞知道后,吓得半死,问他:“你不怕我告发你吗?”
高仝是长在水匪窝里的,会怕这个?笑得很嚣张,回道:“你尽管去报官,先死的一定是邹家。”
邹县丞怕了,他惹不起这种刀口舔血的人。
再后来,邹县丞科考不顺,又嫉妒邹江才名远播,生出歹心来,拿钱去求高仝帮忙杀邹江。
高仝是水匪出身,水上的规矩是不能做陆上的生意,但高仝早就对寨子里的老家伙们不满,生出取代的心思,因此接下邹县丞的这单买卖,去陆上干活。
原本邹县丞是要高仝杀邹江的,可高仝他们看见邹江的新婚妻子长得好,生了歹念,当场把邹江媳妇给办了。
因为这个耽误了功夫,邹县丞来的时候,邹江还没死,只是被打晕过去。
邹县丞也是个恶毒的,见邹江媳妇遭了难,立刻改变主意,没有杀邹江,让邹江背着这个耻辱一辈子。
果然,邹江在醒来后,多重打击之下,往昔志气全无,彻底成了邹家的奴才。
再往后,邹县丞考上功名,当上佐官,高仝也干掉寨子里的老东西们,成了水匪寨子里的老大。他得知邹县丞做官后,再次找到邹县丞,两人合作,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邹县丞贩卖服徭役的百姓,皆是靠着高仝的路子运走,高价卖到矿上去的。
不过,邹县丞对于高仝来说,不过是众多财路里的一个,高仝在河安府、临河府、江南等地还有合作的人。
正因如此,邹县丞才害怕……可有可无的合作伙伴、远房表兄弟,这两样关系,根本不值得高仝留他一命,高仝绝对会派人干掉他。
邹县丞在田福县有瘸子六给水匪送消息,高仝在田福县也安排了人手监视邹县丞,一旦邹县丞出事,那些监视邹县丞的人不用等高仝的消息,可以直接出手把邹县丞给杀了。
可这一回,那些监视的人没有得手,还差点交代在县衙里。
这些人也是厉害的,知道县衙里来了硬茬子,没有硬闯,而是及时收手,商量着先给高仝送信,让高仝派些厉害的人来,把邹县丞灭口。
拦住这些人的正是秦三郎跟秦二郎,他们两人的身手是县衙、司兵所里最好的,在邹江状告邹县丞之时,他们就跟司兵所的人躲在暗处,等着这些人上门。
秦二郎看见那些人逃了,立刻追了上去。
第463章 合围
姜旗看得皱眉,论起斥候的本事,三郎比二郎要厉害些。且三郎沉稳,他原本是想让三郎去的。
可在他们埋伏在县衙等人的时候,三郎却说让二郎去,他会做得比自己好。
秦三郎会帮秦二郎说话,有两个原因。
一是秦二郎求他了,说需要功劳升迁,要他帮忙。二是这伙水匪太过心狠手辣,他担心村尾几家人会出事,有他在,也能护着点村尾的几家人。
要是二哥留下,真有危险的时候,不会拼死护着几家人。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见我爹,该他老人家出马了。”姜旗抹了一把脸,猫着身子离开。
想要把那伙水匪给端了,他们需要兵,他爹是行伍出身,有他出面,他们才能借到兵。
姜旗不但见了姜县尉,还见了许县令,把今晚有人想要私闯县衙,被他们给挡回去的事情说了。
许县令不蠢,听到这话就明白了:“是……是水匪想要灭口?”
姜旗点头:“是,司兵所的人已经追过去了,到时候咱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出水匪的老巢,把淮水上的水匪给端了。”
许县令吓哭了,真的吓哭了,也不要什么脸面了,抓着姜旗的手道:“姜兄,你可别冲动啊,会出人命的。”
他就要调任,让他全须全尾的走人不成吗?为啥要这么坑他?
姜旗是知道许县令的,是怕死也怕得罪人,当田福县县令这些年,他一天天没做啥事,就忙着和稀泥,给姜县尉和邹县丞做和事佬。
姜县尉对许县令有些愧疚,可事到如今,许县令想不管也不成了。
他对许县令道:“大人,这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您为官也是为了能造福百姓,这次的事情虽然凶险,可只要咱们撑过这几天,找到水匪老巢后,再请兵围剿,事情就结了,您还能立上大功。”
“你可拉倒吧。你们可是坑死我了。”许县令蹲在地上抹眼泪:“我就是个文弱书生,考了十年才考上的功名,只想稳稳当当的做官,然后致仕回老家荣养。你们让我去做这种事,要是有个万一,我一家老小咋办?”
他闺女还没出嫁呢,想想陆姨娘跟陆家女眷,死得多惨啊,要是水匪报复,他媳妇和闺女咋办?
且老家的人都以他能做官为荣,他要是客死异乡,老家的亲人得哭死。
姜县尉跟着许县令蹲下,劝道:“下官知道大人的难处,您放心,姜旗他们已经派兵保护您家家眷,您一家老小不会出事儿。”
田师爷觉得许县令很是丢脸,把他拽起来道:“大人,事到如今您也没得选了,配合姜大人他们行事才能渡过此劫。”
许县令怒瞪田师爷,真想削他一顿,都说了让他别蹚这趟浑水,他偏不听,如今闹得进退两难。
田师爷知道这位同窗,虽说胆小怕死,可在正事上是从来不会含糊,赔着笑脸给他捧了杯温茶。
许县令接过,喝了一半后,放下茶杯道:“淮水上的水匪都多少年了,为啥没人去剿?还不是因为那伙水匪不简单。咱们不是世家大族,没有人脉人手,怎么对付他们?”
姜县尉道:“大人,雷家商队的雷五爷是下官的拜把兄弟,下官是行伍出身,跟府城守军郭将军也有交情,只要您先跟梁知府通个信,让他再跟临河府、江南那边联系,咱们合围淮水水匪,不是难事。”
许县令惊了,看着姜县尉道:“姜叔,这话您也说得出来,江南跟咱们不是一个州的,人能跟咱们合围水匪?您是……”老糊涂了吧。
姜县尉道:“大人可还记得江南望族郑家跟上官家?那两家的少爷临走之时给过顾锦安一个牌子,有这个牌子,咱们就能让两家帮忙。这两家都是皇亲国戚,有他们出面,江南金陵府就会帮忙。即使金陵府不帮忙,他们两家养着那么多护院,也会出动护院帮咱们。”
世家大族的护院是什么,那是等同于前朝私兵。
许县令听到姜县尉提起郑家跟上官家,眼睛一亮,对啊,还有这两个大靠山呢,要是有他们帮忙,再有雷家商队跟府城的郭将军,他们此次联手合围淮水水匪,估摸着还真能成事儿。
许县令也不哭了,知道哭也没用,如今他是被拉上船了,只能下死力帮忙,立刻写信给梁知府,把这事儿透露给他。
又对田师爷道:“邹友廉的案子可整理好了,若是文书、证物都整理好了,一起给府城衙门送去。”
田师爷还没说话,姜县尉就轻咳一声,拉过许县令,悄声道:“大人,您把邹友廉贩卖良民的事儿给报上去就成,其他的先压着。”
最后,他又对许县令说了一句话,直接把许县令给吓晕了。
许县令醒来后,又哭了一场,直呼:“本官真真是被你们给坑惨了!”
……
大丰村因着邹县丞的事儿,这几天也很是闹腾,村里这三十年来,也有十几个去服徭役却身死无尸的人。
这些人有何家人,也有陆家人,何村长是带着那十几人的家人赶去县城,把名字给登记上去。
何大桩的兄弟、何铁树的爹都是去服徭役后,被说死了,却没有尸首运回来的,他们这几天没来作坊干活,是拿着户籍跟着何村长去了县城做登记。
除了他们两家以外,何大镰家的弟弟也是去服徭役后没回来的,也跟着何村长去了县里。
何四果听说过自己的这个叔叔,他爹常说,要是二叔还活着,就算他家生不出儿子来,也能从二叔家过继,不会被人嘲笑得连背都驼了。
顾锦里是自打邹家出事后就开始磨刀子、做毒药、解药,把毒药跟解药分给家里人,让他们随身带着。要是遇到事儿,别怕,怕也没用,拼命是唯一的法子。
她做了不少毒药跟解药,留下一部分后,其余全都拿去给秦老。
秦老最近不常回家,顾锦里是等了许久才等到他回来,把毒药跟解药交给他:“您老收着,要是遇到悍的就撒毒药。”
“这个小袋子里的是解药,吃一包能管三天,您老今天就吃,后天再吃一包,撒毒药的时候就不会伤到您。”
------题外话------
许县令是个小可爱,他会害怕是正常的,他就是个普通人。会尽快结束这一段,不想写得太冗长严肃。PS:谢谢大家的支持,感激。最近有点渣更新,对不起。┭┮﹏┭┮
第464章 榆树村
秦老听得大喜,接过顾锦里给的毒药和解药道:“有了这两样东西,等动手的时候,老头子的心里也能有点底气。”
顾锦里闻言皱眉,看着秦老脸上的疲惫问道:“秦爷爷,可是榆树村那边有变?”
秦老是个很沉稳的老人家,他像是定海神针,不管经过多少大风大浪都不会松动一分,也从来没有见他抱怨过。可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榆树村那边的行动遇到了难处。
秦老道:“没啥大事,就是人手少,我年纪又大了,要白天黑夜的盯着那伙人,有些累。”
他拍拍装着毒药的布袋笑道:“有了你给的东西,我就能松口气,真要是交上手,胜算也比以前多几分。”
秦老的话是有所隐瞒的。三郎说过,他不想让小鱼冒险,也不想让小鱼的手上沾血,要沾血的事儿,有他来做就好。
顾锦里听出来了。
她查过张牛子那伙人,人数不少,有三十来个,可除了张牛子跟三个心腹以外,其他的都是软脚虾。秦老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以他的本事,一个人就能抓住张牛子跟那三个心腹。
至于其他人,留给司兵所的四个兵丁解决就成。要是解决不了,以后再通缉,他是不会担心的,如今却露出担忧之态。
顾锦里对秦老道:“您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秦老笑道:“不用不用,老头子虽然老了,可对付张牛子他们还是不成问题,你带着阚六他们把村尾护好就成。”
顾锦里见秦老不想多说,只能作罢,起身回家拿了一袋子豆渣饼,一袋子烤豆干给秦老:“这些豆渣饼跟烤豆干是没放调味香料的,香味轻,您找些味道重的野草盖住,盯梢的时候,不会被张牛子他们闻到味道。”
盯人除了不能发出声响以外,还不能携带气味太重的东西。要不然,别人闻到气味不对,也是会馅的。
秦老接过:“嗯,丫头有心了。你回吧,让王勇夫他们守住村尾路口,这几天别放信不过的人进来。”
这几天是最危险的时候,他们得分外当心。
“好,您老放心。”顾锦里跟秦老说了几句话后,回家去了。
秦老很快就拿着东西走了,他如今是跟司兵所的人睡在榆树村外,已经是不回家过夜。也辛亏有秦老在,要不是他有军中斥候的本领,光靠司兵所那四个兵丁,是根本盯不住张牛子他们。
顾锦里回到家后,三奶奶跑来问道:“小鱼,秦老跟你说了啥?这事儿多久才算完啊?天天这般提醒吊胆的,我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自打邹县丞出事儿,他们几家人又过上了轮流守夜的日子。好在这回有王勇夫、老朱父子、阚六、木通、叶大蔻几个,老头子跟大山不用去守夜,晚上能在家里住,要不她更睡不着。
其他几家人,是罗父、顾大林、顾大富都要去守夜。
顾锦里笑道:“三奶奶别担心,咱们再熬几天就能有结果。”
顾锦安已经跟着尚秀才去了县城,交了郑家跟上官家给的牌子,只要合围的事情能成,水匪落网后,他们就安全了,不用担心水匪会从秦家兄弟的身上摸到村里来作恶。
顾锦里把配好的解药用热水调开后,把家里人喊来,让他们一人喝了一杯,喝完后,把解药发给他们:“都拿着,记着三天吃一次。毒药也拿着,遇到危险就撒毒药,不能手软。”
崔氏很害怕,却仅仅抓着药包跟程哥儿的手:“嗯,娘记住了。”
程哥儿道:“二姐,我也记住了。”
顾锦里笑了,掐掐他的小脸笑道:“乖。”
当天傍晚,何村长就带着何大桩他们从县城回来,一回来就跑到村尾跟三爷爷说县城里的事儿:“遭瘟的邹县丞,真真是恶毒得可以,竟做出贩卖良民的事儿,卖得还很多,听说足足卖了六七百人。丧尽天良的,这卖的都是服徭役的男丁,个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害了多少户人家啊!”
“我堂叔家的老大老二全都没了。当时老大新婚,还没留个种,就让老二先去服徭役,说是死了,路远难运尸首,就地给埋了,只给堂叔家带回来一套老二的破衣服。”
“几年后,老大去服徭役,又说死了。我堂叔得到消息,是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过去了,幸亏老大有个儿,要不就成绝户了。”
“还有陆家那边的,连陆甜丫的一个叔爷都被卖了!哼,那还是陆老爷子的堂兄弟,邹县丞都卖,真真是陆家的报应。”
何村长大骂了邹县丞两刻钟,骂累了才停下。
三爷爷问道:“事情闹得这般大,县令大人是咋说的?”
何村长道:“县令大人说了,这事儿太大,他做不了主,得上报知府衙门,过几天知府衙门会派人来核查,到时候会给咱们一个说话。”
三爷爷听得点头:“合该这样,这事儿已经不是田福县的事儿,而是整个河安府的事儿。”
又叹一句:“许县令是个好官,都快调任了还帮着咱们审这案子。”
何村长点头道:“老头子也是没想到啊,以往只觉得许县令胆小如鼠,不敢得罪人,没成想,临走之前竟是英勇了一把。”
何村长跟三爷爷说了一通话后,起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三爷爷提醒他:“邹县丞的事儿闹得整个田福县不得安宁,咱们村里也该惊醒些,免得有混子趁乱混进村里作恶。”
何村长:“顾老哥说得是,我会跟村里人说的,让他们在村里巡一巡,别让陌生人随意进村,等邹县丞死了再说。”
何村长是刚从县城回来,还记得县城里乌泱泱的农人,一个个是又哭又骂的,他想起来都怕。幸亏有姜县尉带人拦着,要不真会出事。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田福县还是闹哄哄的,许县令是焦头烂额的撑着。
梁知府收到许县令的信后,是吓得不轻,立刻派人赶来田福县,帮着许县令处理邹县丞贩卖良民的事儿。
在府城衙门来人的时候,有一伙人也从府城赶来,却没有去田福县县城,而是直奔榆树村。
第465章 张虎子
那伙人没有立刻进榆树村,而是在半路上转道进了山里。
打头的人对这附近很熟悉,带着那伙人穿小路进山,并没有被什么人看见。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们来到一处山坳,打头的人指着山坳道:“小爷、七爷,山坳下有个山洞,里面很隐蔽,咱们先到那里落脚,等把事情办妥后,再到府城去乐呵乐呵,玩上几天再回寨子。”
小爷叫高锐,是高仝的老来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想要夺水匪寨子做老大,听说高仝让他大哥跟严五来杀邹友廉后,心里很是不服,求了高仝之后,得以带着连七来田福县。
只要他们这边能抢在老大之前杀了邹友廉,那寨子里的人就会知道,他的本事不比老大小。
可高锐虽然是长在水匪窝里,却是被好吃好喝的养大,住的是宽敞的大院子,最差也是乌篷船,哪里住过山坳?
高锐不满的道:“你就让我们住在山坳里?”
高锐带来的水匪立刻道:“张虎子,这山坳全是杂草跟蚊虫,还这么潮湿,你让小爷跟七爷怎么住?”
又道:“你家不是就在山外边的榆树村吗,我们进村去住就成,反正你也要回村打探消息。”
张虎子压下心底的不满,对那位小爷道:“小爷,我是想着,让您先在这里将就几个时辰,我等会儿就出山进村,要是村里安全,立刻回来把小爷迎进村里。”
高锐听罢,脸色好看一些,点头嗯了一声。
连七皱眉劝着高锐:“小爷,咱们不必进村去住,在山坳里将就个几天就成,村里是什么情况咱们不清楚,万一有人埋伏,咱们……”
高锐打断连七的话:“七叔说笑了,一个穷村子,能有谁去埋伏?再说村里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农夫,就算发现咱们,倒霉的也是他们。”
杀几个村民这样的事儿,高锐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且他们有十二人,个个拳脚功夫了得,带着家伙,进村子住个几天能有啥好怕的?
连七说话被高锐打断,心里很是不满,但他知道高仝很喜爱这个小儿子,不敢跟高锐呛声,只能勉强点头答应。
高锐见连七答应了,立刻让张虎子回村查看情况。
“诶,我这就回村,小爷且等着。”张虎子立刻出山,绕小道进了榆树村。
榆树村里黑乎乎的,只有后村的一片老屋有火光,那是张牛子跟三十几个混子住的地方。
“娘的,都快九月了咋还这么多蚊子?叮死老子了。”张广强被蚊子给叮火了,拿着两根火把在屋里挥来挥去。
张莽子被火把的火星子溅到,嘶一声,骂道:“他娘的张广强,你小心点会死啊,火星子都溅老子脸上了。再他娘的给老子乱挥,老子揍死你,反正老子现在有的是力气,揍你一顿也好泄泄火。”
“嘿,张莽子,就你有力气是吧?老子可两个多月没碰女人了,有的是力气跟你干架,要不要打一架?要打就来,谁怕谁。”
张莽子被张广强说得站起身,被旁边的葛辉子拦住:“行了,大晚上的不睡觉,打什么打,没瞅见牛子哥都生气了?”
张牛子虎着脸从里屋出来,盯着他们道:“怎么的,跟老子躲在村里不舒服了?想走的现在就滚,寨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要,你们这些王八犊子滚蛋了,等去寨子的时候,我大哥也不用替你们说情。”
张莽子跟张广强听罢,立刻赔笑道:“牛子哥,我们就是玩玩,没想真动手。”
又问道:“牛子哥,咱们到底啥时候能去寨子啊?兄弟们都等了这么些日子了。”
听张牛子说,张虎子所在的水匪寨子可是不得了,住着青砖瓦房不说,还能天天喝酒吃肉,更有玩不完的漂亮女人,那日子过得是堪比神仙。
可他们求了张牛子许久,张牛子却说,寨子不轻易收人,想要去寨子里逍遥快活,得等着,等他哥给他送消息来。
“你们要是想去,如今就有机会。”张虎子笑着走了进来,扫视屋子一圈,对张牛子道:“小子,混得不错,人手不少啊。”
寨子里分帮结派的很多,你手底下要是没有人手,寨子里的人就会看不起你。
张虎子是邹县丞引荐去寨子的,以前的日子还算好过。可邹县丞出事后,张虎子在寨子里的日子很是难过,受了不少白眼。
不过,要是他这回的差事办得好,回去的时候再把牛子跟这几十号人带上,在寨子里的日子又能好过起来。
“大哥!”张牛子看见张虎子,激动得扑过来:“大哥,哈哈哈,弟弟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啥,这就是虎子哥?”屋里的人都惊了,立刻围过来看着张虎子,见他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子,脸上、露出来的手臂上都带着刀疤,心里有些发憷。
张虎子看着他们道:“就是老子,想不想跟着老子去寨子里吃香喝辣玩女人?”
“想,想!”张广强喊得最大声,跑了过来对张虎子道:“虎子哥,您可得带上兄弟啊,兄弟盼着跟您进寨子已经盼了两年多了。”
葛辉子也道:“虎子哥,带上我,兄弟虽然不姓张,可最崇拜的就是虎子哥,求虎子哥提携兄弟一把。”
张莽子跟其他混子也急忙求着张虎子。
住在附近老屋的混子们听到了,纷纷跑过来,知道来人是张虎子后,个个激动得不行。
葛辉子会来事儿,对其他混子道:“还愣着做啥,赶紧去村里看看,顺几只鸡来,招待虎子哥。”
混子们忙道:“诶诶,我们这就去。”
张虎子还记得自己来村里的任务,对他们道:“别顺村里的,免得明天被人发现,招来麻烦。去附近的村里顺,顺几只鸡跟一头猪来,做得干净些,别被人追来。”
“虎子哥放心,兄弟们做这事儿都是做惯了的,个个身手了得。”混子们应着,走了五个人,去附近的村子顺东西。
其余人聚在这座老屋里,听张虎子说话。
张虎子只说了盏茶的工夫,把水匪寨子夸上天后,起身说道:“我要出去一趟,有几个贵客要接,你们先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