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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全文阅读

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扬帆出海

    你扫干净了,它是院子,你不扫它,它也还是个院子,终归到底是旁的人觉得它脏了,就该打扫,可是不清扫,难道这院子就不是院子了么?扫或是不扫,这院子从不曾变过,变的只是看着它的人啊。”

    唐梦觉一震,似有玄气醍醐灌顶,自百会而入,从涌泉而出,冲破了数道看不见的枷锁,周身便是一清,有一种古怪的说不上是什么的滋味萦绕心头。唐家老祖察觉到唐梦觉气息变化,赞许的笑了笑,长叹一声道:“痴儿,痴儿,你到如今才悟了么?”

    “孙儿多谢祖母教诲。”唐梦觉重重一礼,复又百感交集,自责道,“孙儿不孝,让您老人家操心了。”

    “我不操心你,又去操心谁呢?唐糖那丫头?呵呵,她可是野了,依我看没几个人能管得住她,赶明找个婆家嫁了,多点清静。”

    唐梦觉笑而不语,自家妹妹可是唐老太太的心头肉,找不到好人家,只怕唐家老祖第一个不答应。

    “我知道燕家的事一直是你的心结,那日大甘的九皇子只身前来,席上那番话说得很好,掷地有声,却也破了你的心境。”

    唐梦觉沉默不语,脸上难掩憾色和失落,当日李落所言恍如昨日,生死之交不多,朋友却少,在他心里,原也当我是他的朋友。

    “这天底下的少年英才不少,不说远了,就说你们三个,宋家的无缺公子气度不凡,势在事前,做什么事情都思虑周详,难得还有一片赤诚之心,很能笼络人心。大甘的定天王,他行事和宋无缺却不尽相同,喜好剑走偏锋,以快胜慢,很少为一件事筹谋数年光阴,这和大甘朝廷如今风雨飘摇的境况不无关系,只是这样一来根基也就不稳了,正所谓成是他,败也是他,一旦他有个什么闪失,牧天狼必乱,大甘再无定海之柱,倾覆不过是迟早的事,而且他的性子也淡泊了些,如果不是这个出身,恐怕他早就逍遥山林了。再说你,才学武功你皆可与这两人一较高下,但有一处你不及他们,你不如他们的决断,说好听了是心性仁厚,说不好听了就是优柔寡断,就像杀人,倘若到了那般地步,这宋无缺和李落可会心慈手软么?”

    唐梦觉苦笑道:“祖母教训的是,梦觉确不如他们。”

    “现在不如他们,将来可不一定,奶奶不会看错你的,你比你父亲和你二叔强多了,困龙在渊,终有一飞冲天之时。”

    “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你如果想成事,不妨和宋无缺走的近些,如果想交朋友,定天王可比宋家的人好多了。好了,解了心结,奶奶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什么事?”

    唐家老祖取出一枚锦囊交给唐梦觉,平声说道:“你替奶奶去一个地方。”

    唐梦觉接过锦囊,里面也是一纸密函,极快的看了一眼,惊诧道:“这?”

    “呵呵,难怪蒙厥拨汗要和大甘议和,原来是漠北深处有动静了,这个女娃儿当真不可小觑,或许你们这几个愣头小子都不如人家。”

    唐梦觉沉吟道:“她何故要将唐家卷入其中?”

    “因为她说了一个咱们唐家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的理由,这操弄人心的分寸可是叫人不寒而栗啊。”唐家老祖淡淡一笑,接道,“卷入这场漩涡的不止唐家,我猜别人也一定收到这封密函了,而且不想去的也不得不去。你去准备准备吧,准备好了就走一趟千手门,让房千千和你一起去。”

    唐梦觉微有诧异,不过并没有多问,沉声应下。

    无名山谷,溪水清澈透底,绿竹悠悠,木萧下手持一根鱼竿,盘坐在溪水旁的一块山石上,平静的看着溪水中围着鱼钩打转的小鱼。钩上无饵,七八条小鱼绕着鱼钩游来游去,却怎么也游不出这鱼钩的三尺方圆。

    衣袂声响起,从竹林中走出两人,正是白寄恨和忘忧谷中惊艳一瞥的白衣女子。两人走到木萧下身后站定,没有人开口说话,安静的等着木萧下。

    过了半刻,木萧下一扬手,鱼钩出水,空无一物,数息之后,这七八条小鱼才惊慌失措的四散游开,躲入石隙中不敢再探头出来。

    “信都看了?”

    “嗯。”白寄恨淡淡应道。

    “连山……”木萧下呢喃自语,忽地大笑一声道,“既然大隐于市也要去,那你们也去吧。”

    “好。”

    “此去路远时长,不知归期,我圣门中迷情宗对这桩旧事所知最多,寄恨,路上多听听皖衣的话。”

    白衣女子抿嘴轻笑道:“木先生过誉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说,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呢。”

    木萧下神色不变,不置可否,平声接道:“记得找找连山的踪迹。”

    白寄恨的脸色微微一动,道:“连山?”

    “嗯,你们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会告诉你们连山的渊源,如果回不来,也就没必要知道了。”

    白寄恨吐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木萧下的背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倒是白衣女子盈盈一礼,这才缓步跟了上去。

    木萧下一动不动,良久之后,自言自语的轻吟道:“这一下这些藏了几千年的老乌龟总该出来见见光了。”话音刚落,鱼钩电闪而出,入水出水,就在一眨眼的工夫,水面上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惊起,而鱼钩上骇然钓着一只挣扎扭动的山龟。

    无端陌上狂风急,涛声吼地来,浪高数丈触山回。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似雪堆。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独自狂夫不忆家,濯锦江边两岸花,春风吹浪正淘沙。流水淘沙不暂停,前波未灭后波生。忽忆潇湘渚,回唱迎神三两声。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匹晚霞。日照澄洲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

    一首浪淘沙,道尽了沧海,看惯了潮起潮落,总有些文人墨客流连忘返。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风云汇聚

    不亲眼看过一次大浪淘沙,便没有阅遍这大好的山河盛景。

    初阳州,盟城,望星楼顶楼,一览浪涛尽。

    当关斜斜靠在窗边,李落一只脚曲腿踏在长凳上,一只手搭着窗沿,另一只手随意的枕在曲起来的膝盖上,背靠当关,安静的看着窗外碧波如洗的海和湛蓝无云的天。

    阁堂里有数张桌子,此刻都坐满了人,三三两两,品着茶,偶尔说上一两句,淡淡的,随意的,一如过往盟城的商客路人。不过倘若有人认得出此刻坐在堂下的这些人的身份,定要大吃一惊,不敢说识遍天下英豪,但倘若不知道此刻堂中这群人中哪一个的名字,多半不敢自称江湖中人。

    离李落最近的那张榆木雕花桌旁坐着两人,男子横剑端坐,眼前桌上放着一杯清水,眉眼如冰,不说生人勿近,倒似一块亘古不变的万年寒玉,正是天子剑冷冰,而一旁女子一头耀眼的白发,不如冷冰寒,阴鸷杀气却胜过冷冰几许,便是李落义姐,木括死卫李缘夕。而在李落身后两步外,寥寥无几的暗处静悄悄的站着一个影子,无声无息,若是不留神,竟瞧不出这里还站着一个人,相貌平常,只道看过一眼,蓦然惊醒,原来竟然已经忘了这个人的长相。

    牧天狼,暗部天干地支形似画皮的鬼魅男子,当初李落和太叔古,会同姑苏小娘独闯蒙厥大营,抢回太叔闲愁尸身时,那名涧北城地道中的引路人。

    临近一桌也坐着四人,一个便是天下风云际会的正主,蒙厥拨汗相柳儿,不知道是不是温润的海风暖了望星楼,只让人瞧着相柳儿脸上那道刺目的伤痕也柔和了许多。同桌三人皆是李落相识之人,相柳儿近身护卫斛律封寒,另外一人倒是出乎李落意料,不曾想会在初阳州再见,骨雅壤驷阙,只是李落猜不透相柳儿为什么会带着壤驷阙来此。还有一人,笑盈盈的,让人觉得很是无可奈何,甚或是还能叫人生出点嫌弃她没心没肺的闷气来,不是流云栈又能是谁。

    言心紧邻着流云栈身旁的木桌,轻轻抿着香茶,神思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同桌而坐还有三人,都是李落初见之人,不过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相貌依稀和公孙婉清有些像,李落猜测该是竹阴公孙家来人,能与言心同桌而坐,恐怕该是公孙家的家主,公孙婉清和公孙少君的生父公孙师。

    风云汇聚,自然不少了唐宋两家,宋无缺含笑自若,唐梦觉神色稍显复杂的看着凭窗眺望的李落,至于其余三人份属唐宋谁家,或者干脆本就是一家人,若不是宋无缺或是唐梦觉说起,只怕旁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其中有一名女子,眼神很是天真无邪,亮晶晶的不染俗尘,童颜如稚子,一眼难断年纪,单瞧着样貌,倒是个涉世未深的处子多些。

    魔门二子也到了,安静的坐在堂中角落,没有说话,没有四处打量,好似这楼阁中人与己无关一般,清冷淡漠。

    除了这些李落相识之人外还有两张桌子旁也坐了人,四男一女,年纪都不大,与宋无缺和唐梦觉在伯仲之间,不用说也是入得了相柳儿法眼的翘楚俊杰,不过李落并不认得,也没有向相柳儿打听这五个人的来历,有些萍水相逢莫问来路的意味。

    阁堂之上很安静,偶尔几声细语交谈还不及窗边的风声浪声清晰明亮,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就在这时,楼下的一阵嘈杂声打破了顶楼阁堂里的平静,只听得从楼下传来一个颐指气使的喝骂声:“擦亮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韩大公子的路你也敢拦,活的不耐烦了,佟掌柜,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公子跺跺脚,这盟城就得颤三颤,我看你这店是不打算再开下去了。”

    “韩公子息怒,非是老朽拦路,实在是顶楼阁堂客满了,这楼下风景也不差,还望韩公子看在老朽薄面上屈尊一二,今日就算老朽向韩公子赔礼请罪,一应酒水全算在老朽的账上,可好?”

    掌柜话音刚落,便听一声清脆的耳光甩了过去,方才说话的声音提气叱道:“放屁,你这望星楼里是有仙酿琼肴还是怎地,我家公子稀罕你这点酒钱吗?滚开!”

    “佟掌柜,”一个慢条斯理,老气横秋的说话声接道,“不是韩某人霸道,只是今日韩某宴请贵客,非望星楼顶楼阁堂难接尊驾,我这刚夸下海口,你便拦着不让本公子登楼,这是不给本公子面子啊,你说,我还怎么看你佟掌柜的薄面,这计耳光该不该打?”

    “这……韩公子,老朽……”

    “这样,本公子也不难为你,你不是说客满么,那就请几桌下来,他们的酒钱都算在本公子头上,这不就好了,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这,不妥吧,开门迎客,怎好赶人走……”

    “佟掌柜听清楚了,是请,不是赶。”声音冷了下来,眼见便是不耐烦了。

    楼下沉默少顷,许是掌柜为难,不曾开口,却是恼了这位韩公子的兴致,寒声说道:“好,本公子亲自上去瞧瞧都是些什么人。”

    “哎,韩公子……”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攀着楼梯冒了上来,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当先一个面目倒也清秀,只是扬起的下颚和顶了天的鼻孔将脸上的清秀冲散的荡然无存,只剩下目空一切的倨傲。

    阁堂里的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该喝茶的还在喝茶,该发呆的还在发呆,只有那个与唐梦觉同桌而坐的童颜女子好奇的回头张望了一眼,愣了愣神,抿嘴一笑,转过头不再多看。

    掌柜跌跌撞撞的跟了上来,先是向堂中诸客团团一礼,忍气吞声的说道:“韩公子,真是客满了,老朽不敢骗你。”

    “量你也没这个胆子。”韩姓男子眼睛一亮,先是盯着李缘夕,又看见言心和相柳儿。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贵客

    再是那童颜女子和李落不知姓名的英挺女子,一双眼珠子恨不得都贴上去,倒是没留意换了男装的流云栈和坐在角落里的魔门魅女,一时间眼花缭乱,就差着垂涎三尺了。

    再看身后几人,虽然没有韩姓男子如此不济,只是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直了眼,屏了息,眼珠子乱窜,尽是些人以群分的一丘之貉。

    韩姓男子轻咳一声,故作矜持的说道:“甚好,甚好,人多了热闹,哈哈,今个是什么好日子,来的这么巧,佟掌柜,这不还有空位子么,挪一挪,给本公子匀张桌子出来。”

    掌柜一脸苦色,看看身前的韩姓男子,再瞧瞧堂中面不改色的众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打发了这尊瘟神。

    韩姓男子几人只顾得肆无忌惮的瞄着堂中诸女惊为天人的容颜,却不曾察觉阁堂里古怪的气氛,斛律封寒轻轻摸了摸刀鞘,脸色不变,只是眼中杀气肆虐,若不是相柳儿淡然如故,此刻这望星楼里十有八九就要留下几具死尸。

    谁也不愿开口,没人理睬刚刚登楼的几人,韩姓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正欲开口,忽见眺望窗外的李落回过头来,看着一脸为难的掌柜展颜一笑道:“既然开门迎客,自然是和气生财,这里我们来得,旁人也一样可以来,掌柜不必为难,我们让出一张桌子就是。”

    李落话音刚落,就见流云栈笑颜招手道:“周姐姐,过来这边,冷少侠旁边没人。”

    冷冰冷哼一声,却也没说什么。英挺女子的脸微微一热,和身旁同行男子相视一眼,两人起身走了过来,向冷冰和李缘夕抱拳一礼。可惜这两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冰冷,谁也没有回应,若不是李落眼疾手快的回了一礼请两人坐下,怕是尴尬的很。

    让出来的木桌不临窗,自然有些美中不足,韩姓男子身后一个年岁相仿的少年郎眉头一皱,不满喝道:“你们过来,把那边的桌子给本公子让出来。”说话半点也不客气,理所当然的让人瞠目结舌。

    冷冰眉梢微动,人未动,却有一声剑鸣破空,吓了韩姓男子几人一跳,说话之人嚷嚷道:“反了你们,还敢动手不成!”

    宋无缺蓦地长身而起,还没说话,惊得几人齐齐退了一步,韩姓男子脸色一变,叫道:“你想做什么?”

    宋无缺哈哈一笑,丰神俊朗,风采岂是几个纨绔子弟能及,清朗说道:“不做什么,坐的久了,活动活动筋骨而已,诸位莫怕。”

    “怕?”韩姓男子瞧着风流倜傥的宋无缺,很是自惭形秽,偏生又还拧着脖子喝道,“在盟城还没有本公子怕的事。”口气不小,只是说话的底气就不怎么足了,色厉内荏,终还是没敢再生事,招呼着身旁几人落座。

    韩姓男子偃旗息鼓,不过依旧还有人愤愤不已,方才扬声叫冷冰让出临窗桌子的男子环目一扫,瞧了瞧堂中诸人眼前桌上的清茶白水,冷哼一声,傲气十足的嘲笑道:“没钱装什么大爷,这点茶钱还赖在望星楼不走,当真穷酸的可怜。”说罢,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喝道,“佟掌柜,上最好的酒菜,韩公子贵客少顷便来,可别落了韩公子的颜面。”

    掌柜苦涩一笑,只好道谢先收下银票,过后还要再还回去,人前不可丢了这帮恶少的面子,事后却还得打点着,免得惹下后患。

    佟掌柜看了李落一眼,猜测先前诸人该以这清秀少年郎为首,好像依稀还有那么点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不过这次确是看走了眼,堂下众人,不敢说随便找出一个就能与李落分庭相抗,但真心实意听从李落吩咐的怕是不多,哪一个不是傲骨铮铮的主,只是懒得和这几个有眼无珠的纨绔子弟费神而已。

    李落淡淡一笑,和声说道:“掌柜自便,我们等的人到了就走,不用理会我们。”

    掌柜告了一声罪,匆匆返身下楼。众人神色不变,听着韩姓男子一行几人高谈阔论,气焰当真张狂的很,惹人发笑,要说厌恶,倒也还没那份闲情逸致。

    半柱香的工夫,从楼下窜上来一个下人模样的护卫武士,疾步走到韩姓男子身前,躬身一礼,沉声说道:“公子爷,人到了。”

    韩姓男子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黏在言心身上的目光,咽了一口口水,定了定神,大笑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上来。”

    “小的这就去。”护卫下了楼,不多时一重两轻三个脚步声就落入诸人耳中,轻重缓急,几乎是亲眼目睹一般。

    韩姓男子口中的尊客是一男一女,男子沉稳内敛,隐隐有如山如岳之势,女子年纪不大,却是个水灵灵的俏佳人。

    韩姓男子长身而起,热切的迎上前去,一腔热忱的张臂唤道:“裴兄,你可算来了,让小弟好等,伴姝妹妹,过来坐。”

    男子不着痕迹的挡下韩姓男子张开的双臂,和声回道:“累韩公子久等,裴某先赔罪了。”

    “哎,哪里的话,你我兄弟何须客套,裴兄,请。”韩姓男子倒是没察觉出裴姓男子隐隐的疏离之意,此刻这双眼睛又挪到了秀美女子的身上,便不舍得再移开了。

    女子似未所觉,只是眼中愁云密布,惶惶失神。裴姓男子轻咳一声,惊醒了一脸愁容的女子,两人行礼入座,韩姓男子大声笑道:“裴兄,这几位是小弟过了命的好友,此番议事,说不得也要借助他们的一臂之力。”

    “哈哈,韩兄太客气了,你的兄长就是我们的兄长,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哪有什么借不借的,见外了,韩兄的吩咐咱们几个定当全力以赴,绝不皱眉头。”

    韩姓男子连口称谢,只不过眼睛笑的都要眯起来了,很是自得。裴姓男子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戎装将领

    裴人凤还行谢过诸位相助之情,日后定当拜谢诸位今日恩义。”

    韩姓男子连连摆手,笑道:“裴兄,他们都是自家弟兄,不用跟他们客气,来来来,小弟替裴大哥引见引见。”说罢,韩姓男子将同桌几人的身份来历说给裴人凤知晓,看似轻描淡写,不过却难掩得色。李落背身瞧着窗外沧海,想不听韩姓男子鼓噪都不行,几人非富则贵,家世都算不错,旁人听过便罢,李落倒是记住了那个挖苦宋无缺穷酸的男子来历,盟城总兵统领彭德成的独生爱子彭世文。

    每说一人,裴人凤便要行礼示谢,每每如此,韩姓男子好似刻意要留点时间出来,好让裴人凤行礼答谢,怎么看也不是引见,倒像是示威显摆多些。

    好不容易说完了,韩姓男子指着裴人凤向同桌几人大声说道:“裴大哥我就不用多说了,初阳门的大师兄,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初阳游龙,这位伴姝妹妹是裴大哥的师妹,惊凤仙子裴伴姝,也是声名遐迩的女中豪杰,日后见着我裴大哥和伴姝妹妹都得客客气气,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怠慢了裴大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几人七嘴八舌的应了下来,连声称是,只是眼睛里怎么都有点戏谑的意味。

    韩姓男子口若悬河,一会是这家家主,一会是那司朝臣,似乎这盟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衙门,攀不上交情的贵人。裴伴姝忍不住插言道:“韩公子,我爹的事……”

    “不急,不急,”韩姓男子打了个哈哈,笑道,“你们奔波劳顿,想必也是辛苦的很,用过饭再说,放心,伯父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彭世文大声责道:“酒菜怎么还没上来!?”就听楼下佟掌柜急忙应了一声,听声不远,大概一直候在楼下没敢离开半步。

    彭世文殷勤的替裴伴姝斟茶,裴伴姝强自一笑,看了裴人凤一眼,欲言又止。裴人凤倒是不见异色,神色如常,和韩姓男子说着话,只是眼底深处也有了一丝焦虑和不安。

    等到酒菜端上来,裴人凤稍有余暇打量了打量堂中旁人,这不看还好,只看了一眼,裴人凤眼皮狂跳,心中一紧,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洒出了几滴茶水。初阳游龙,名声在外,眼界自然不是韩姓男子这样仗势生事的富家公子能比,方才心有旁骛,没留意堂中诸客,此刻再看时,骤然有了一种羊站虎豹群中的感觉,静静的,不张扬的昭显着本属于王道霸者才有的气势。

    裴人凤脸色一变,刚要细细分辨分辨座中诸人是何等人物,韩姓男子就搅了裴人凤的心思,倒不是裴人凤不能分心二用,只是这座中几人对裴伴姝殷勤的有些过分了,师父命悬一线,师娘不知所踪,现如今倘若让师父师娘的掌上明珠再出点别的岔子,裴人凤死的心都该有了。

    裴人凤收回心神,小心翼翼的和这些道不同的富家公子周旋,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万幸此刻堂下其余诸客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这惹眼突兀的韩姓男子一行,让裴人凤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刹那,又生出苍龙猛虎打盹小憩的古怪念头。

    又等了好久,等到韩姓男子几人劝着裴人凤一席足足喝了三坛美酒,喝得裴人凤眼中有怒火时隐时现,这些一个个口呼兄长的少年郎却还在信口开河的说着乱七八糟的无用之话,越来越露骨,本性渐渐昭然毕露。裴伴姝推辞不过也喝了几杯,酒量本就不好,再加上心事重重,三五杯下肚,就晕乎乎的斜斜靠着桌子,醉眼朦胧,面染桃花,娇滴滴,水嫩嫩,让韩姓男子好不心痒难忍。

    相柳儿抬头看了一眼好半天没有动上一动的李落,皱眉道:“人还没到么?要等到几时?”

    李落吐了一口气,刚要答话,忽地轻轻咦了一声,展颜轻笑道:“来了。”

    相柳儿顺着李落的目光看了过去,远处湛蓝与幽蓝一线之间忽然冒出一支桅杆,渐行渐高,轻灵如海中仙子,水中精灵一般,带着点淡淡的雀跃和调皮。

    众人举目眺望之际,望星楼楼外马蹄声疾,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到了楼前停了下来,骏马疾驰而至的低沉嘶鸣声清晰可闻。少顷,一行沉重稳健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直奔顶楼而来,这一次丝毫没有佟掌柜阻拦婉拒的声音,脚步不停,直直上了顶楼。

    众人望向楼梯处,一个身穿戎装的大甘将领出现在众人面前,目含冷电,顾盼生威,颇显英武不凡,在众人注目之中亦是镇定自若,不见分毫慌张。将领环目一扫,看见了阁堂里的几个人,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实则咯噔就是一凉,暗自咋舌,好大的手笔,赞叹之余难掩几分羡慕,不管自己再怎么威震一方,终还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将领缓缓吐了一口气,正要寻找传令自己过来的人的身影,忽然听见一旁传来一个惊喜的叫声:“嘿,姐夫,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姐夫叫得这员将领愣在当场,待转头看清起身招呼自己的人是谁之后,将领有一瞬错愕,转即脸色大变,闷哼一声,嘴角轻颤,暗自叫苦,怎么没早看见这个二世祖。

    这也不怨这员大甘将领,鹤立鸡群自然显眼,不过要是一只鸡混在鹤群当中,不仔细瞧,谁会留意仙鹤脚下的几只寒酸蠢鸡。

    “哈哈,真是太巧了,我还说要去找姐夫呢,姐夫你就自己来了,我姐姐还好吗?姐夫过来坐。”韩姓男子大声嚷嚷着,一脸得意。

    将领俊脸一阵抽搐,看看韩姓男子桌上的山珍海味,又瞧瞧其余众人眼前的清茶白水,再瞥一眼韩姓男子这桌席在阁堂里不尴不尬的位置,兼又知晓自家宠妾这个弟弟平日里的德性,十成十是一个无法无天的膏粱年少,大概猜到了些。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渊源

    心中泛起隐隐不安,咬牙切齿的低沉喝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姐夫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初阳门……”

    “知道了,”将领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韩姓男子狐假虎威的作态,喝道,“没什么事赶紧离开,我还有正事要做。”

    “我也有正事。”韩姓男子不满的嚷嚷起来,很是不忿。

    将领气不打一处来,好一个睁眼瞎的蠢货,有心撵走,话却不敢说得太多,一时间额头渗出了冷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得意洋洋的韩姓男子。

    “姐夫你站着干嘛,瞧不起人不是,他们可都是子瑜的好朋友,这位是我刚刚结识的裴大哥,初阳游龙,在江湖上名气大着呢。”

    这韩子瑜倒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这一桌上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一个裴人凤了。将领心烦意乱,看了裴人凤一眼,对裴人凤的行礼视而不见,着实难有什么好脸色。

    “顾将军不能坐,是因为我也还站着。”窗边李落回首看着来将清朗说道,扬手止住将领行礼,和声问道,“事情办妥了?”

    “嗯,幸不辱命。”礼虽然没成,但将领眼中恭敬之色丝毫不减,有感遇忘身的模样,正是当年东府平乱之后李落一手操持的东炎州和初阳州两州总兵统领大将顾惜朝。

    “有劳顾将军。”

    “分内之事,属下不敢居功,虞将军前天已离开东炎州舟山府,算算行程,也就这一天两便到。”

    李落点了点头,轻轻扫了一眼韩子瑜。顾惜朝眉心一疼,呼吸一滞,心念电转,便思量着如何才能替自家宠妾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求情,现如今可不单单只是一位有几分香火之情的当今权重王爷,阁堂里剩下的这些人随便哪一个都不是韩子瑜或是他背后的韩家能惹得起的。

    顾惜朝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大将军……”

    李落和颜一笑,自然知道顾惜朝这一声将军的用意,颔首示意无碍。顾惜朝略略松了一口气,转头盯着一脸云山雾里的韩子瑜喝道:“回去!”

    韩子瑜一惊,愕然望着顾惜朝,刚要说话,就见顾惜朝眼中杀意弥漫,韩子瑜心中一寒,猛然醒觉顾惜朝并非只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要赶自己走,倘若不走,恐怕自己亲姐的夫妻之情也算不得什么。

    韩子瑜跋扈惯了,倒也不算蠢笨至极的人,也察觉出来阁堂里的人有古怪,只不过就这样被喝走,未免脸上有些挂不住,在裴人凤面前失了面子事小,最紧要的是就怕冷了裴伴姝这位美娇娘的心。

    就在韩子瑜踌躇之际,李落忽然扬声唤道:“等一下。”说罢,李落径自走向韩子瑜。顾惜朝暗吸凉气,倘若是李落要出手教训韩子瑜,自己万万不能护短,说不得也要下点狠手了。想到这里顾惜朝头就有些大,只怕自己这番苦心到时候还成了后院里的是非事,韩子瑜的胡搅蛮缠着实够人受的。

    好在李落虽然走向韩子瑜,但目光看着的却是裴人凤和裴伴姝。顾惜朝心头一轻,心思这才活络起来,回忆刚才韩子瑜说过的名字,初阳游龙,初阳裴人凤……初阳门!顾惜朝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一变,看看裴人凤,又看看韩子瑜,眉头微皱,不知道韩子瑜是何缘故会与初阳门纠缠在一起。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顾惜朝却是知道些,初阳门人丁单薄,不过当年东府平乱之后,初阳门可就和牧天狼攀上交情了。

    “你不认得我。”李落看着裴人凤和颜说道,不等裴人凤说话,又转头看了看裴伴姝,和声接道,“你还记得我么?”

    裴伴姝醉意惺忪,闻声看了李落几眼,也许是酒意迷了眼,懵懵懂懂的摇了摇头,轻声问道:“你是谁呀?”

    李落笑了笑,神情有一丝落寞,摇了摇头,没有多说,扫了一眼座中诸人,平声问道:“初阳门有难?”

    裴人凤不知道李落来历善恶,没有轻易接言,韩子瑜眼珠子微转,盘算着该说什么,就听顾惜朝寒声冷冽喝道:“据实说,一字不差!”

    韩子瑜一震,惊讶的看向顾惜朝,就见顾惜朝一只手不露痕迹的摸上刀柄,韩子瑜打了个激灵,哪敢再左右而言他,忙不倏回道:“有人暗报初阳门门主裴代扶巧取豪夺,谋求不义之财,先已被知州大人收押候审。”

    “胡说,我爹是冤枉的!”裴伴姝忿然叫道。裴人凤阻住裴伴姝,沉声说道:“师妹,不可造次。”

    李落看了一眼裴伴姝,平声接道:“初阳知州蓝青书?”

    “正是。”

    “何人暗报?”

    “这……”韩子瑜暗暗吸气,偷偷瞧了顾惜朝一眼,顾惜朝脸色一沉,叱道:“说话!”

    韩子瑜缩了缩脖子,急急应道:“听说也是初阳门的人,好像是初阳门的弟子谷放麟。”

    “是他。”李落恍然,原来事出萧墙之内。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至于真假就不知道了。”韩子瑜急忙撇清自己道。

    李落沉吟不语,顾惜朝怒其不争的瞪了韩子瑜一眼,低声唤道:“大将军?”

    “嗯,我知道了,初阳门对大甘朝廷有恩义在先,当年的事你也是知晓的。”

    “大将军的意思是?”

    李落淡淡一笑道:“我并无徇私枉法之心,唯秉公耳,顾将军,我不日便要出海,腾不出手来,这件事还要你替我周旋一二。”

    顾惜朝面有难色,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末将与蓝大人职责不同,不好擅自插手州府政务……”

    “无妨,”李落和颜看着顾惜朝道,“我尚有天子令符在手,可代天传旨,倘若有人议论,顾将军知道该怎么做。”

    顾惜朝脸色微变,不敢怠慢,恭敬一礼道:“末将领旨。”

    李落点了点头,看着裴人凤与裴伴姝和声说道:“初阳门与我素有渊源,不过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仓央嘉禾

    倘若你初阳门确有枉法之事,大甘朝廷定不会姑息,倘若另有隐情,朝廷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不必让你们委曲求全。”

    裴人凤一脸震惊的看着李落,只道是听见天子令符,这才知道眼前的清秀少年郎是何许人也,而裴伴姝也醒了酒,怔怔的看着李落,热泪盈眶,终是记起了李落,守得云开见月明,心绪纷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应该笑。

    李落笑了笑,本想劝慰裴伴姝,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看了顾惜朝一眼,微不可查的颔首示意。顾惜朝会意,向裴人凤抱拳一礼道:“裴少侠,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请借一步说话。”

    裴人凤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向谁道谢,身处云雾,起伏不定,先一刻愁云密布,下一刻便就云开雾散,世人生生死死,在李落这等人物手中不过是一两句话的工夫。不过裴人凤虽是乱了心境,但眼界还在,知晓这阁堂之上的人另有要事,此地不便久留,随即拉起还在发呆的裴伴姝,向李落深深一礼,起身告辞。

    顾惜朝扫了韩子瑜一眼,冷喝道:“走!”

    韩子瑜就等着这句话了,此刻如坐针毡,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有方才的气焰,听到顾惜朝发话,目不斜视,瞧瞧摆了摆手,招呼着一帮狐朋狗友灰溜溜的下了阁堂,连裴人凤和裴伴姝也没敢再多看一眼。

    等着阁堂里清静下来,顾惜朝一礼道:“大将军,末将先下去,大将军有事招呼,末将就在楼下。”

    李落和颜称谢,顾惜朝不敢受礼,退下阁堂。李落转身望着相柳儿平声说道:“如你所愿,此番出海人尽皆知。”

    相柳儿轻轻一笑,不以为意的回道:“知道就知道吧,瞒也瞒不住的。”

    小小的波澜实在难以激起阁堂诸人的兴趣,不过宋无缺饶有兴致的看着李落和相柳儿,天子令符在手,权柄滔天,说不得却是李落的杀身之祸。

    海面上的战船由远及近,战旗清晰可见,不是大甘水师的战船,一张锦绣刺青的刺背龙鱼旗帜迎风飘舞,这是扶琮乐今的座下战船。相柳儿打量了几眼疾速驶来的战船,和声问道:“就是这艘船么?”

    “嗯,这是我能找到最好的海船。”

    “呵呵,王爷交友遍天下,东海的船自然是不差的。”

    李落没有吭声,楼下有人语声,少顷,有人拾阶而上,堂中众人回首望去,入目所见是一个身形颀长的清冷俊美男子,肩头平平扛着两根长枪,长枪末端挑着一张木制轮椅,轮椅上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女子,白衣胜雪,一如角落里的魔门魅子,只是一个气质如仙缥缈,一个如妖魅惑苍生,有南北之别,但冬梅秋菊各胜擅场。

    上了楼,俊美男子环目四顾,半点也没有在意众人惊讶的目光,人群中一眼望见站在窗边的李落,轻轻哼了一声,双臂用劲,将长枪从木制轮椅下抽了出来,木椅悬空,就在众人眼前半空中停顿了一息,而后宛若一根羽毛,轻飘飘的荡了下来,落地无声。

    好高明的轻功,座中诸人微微变色,这样一位娇滴滴,柔弱弱的女子,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手。

    “仓央姑娘,你们来了。”李落含笑一礼道。

    女子轻轻颔首,看了一眼座中诸人,微微皱眉,似乎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场。

    “你派人千里迢迢叫我们来有什么事?”男子很不客气的问道。

    “月钩,不可无礼。”女子轻叱道。

    “何少侠……”

    “我不姓何,仓央月钩。”男子生硬截道。

    李落展颜一笑,并未着恼,和声说道:“仓央少侠,此来之事我已告知令姐了。”

    仓央月钩看了看木椅上的仓央嘉禾,仓央嘉禾却没有出言解释的意思,淡淡说道:“殿下真打算闯龙潭虎穴了?”

    “哈哈,若不是真的,仓央姑娘想必不会答应来吧。”

    仓央嘉禾轻轻一笑,不置可否,随手拍了拍椅背,仓央月钩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恼色,不过也没有再质问李落,收起长枪,推着木椅到了李落身边。

    “对不住了,累仓央姑娘不辞辛劳奔波千里。”

    “殿下不必客气,有些事总该有个了断,如果不是殿下,只怕我此生未必能有这样的机会。”

    “梅花开了?”

    “开过了。”

    “那就好。”

    两人客套中带着些许熟悉的说了两句话便不再言语,仓央嘉禾似是耐不得东府炎热,额头微微有香汗渗出,随即取出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汗水,静静等候。

    仓央嘉禾对座中诸人视若无睹,流云栈向李落投去询问的眼神,李落笑而不语,并不打算道明仓央嘉禾的来历。座中诸人对这对姐弟来历好奇的不单是流云栈,亦有数人露出思索神色,只是仓央嘉禾极少在人前露面,知道万梅园的大有人在,但知道仓央嘉禾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只知道此女复姓仓央,其弟名唤仓央月钩而已。不过李落言语之中略有提及梅花一语,唐梦觉和言心便有所悟,以梅之名传世的江湖人并不多,而如仓央嘉禾这般模样的就更少了,自然会想到封山锁园的朝木山万梅园。万梅园来历隐秘,神秘难测,在大甘江湖中赫赫有名,莫非也和此番众人所谋之事有牵连。

    相柳儿多看了仓央嘉禾一眼,抿嘴一笑,便不再留意,至于李落唤谁来相柳儿本就不在意,哪怕身后有牧天狼大军随行,相柳儿一样不在乎。

    这一次没有让众人等太久,又有人登楼而上,顾惜朝去而复返,身后有一将同行,正是大甘水师统领虞子略。

    虞子略神采如昔,更见锋芒,亦是打量了一眼座中诸人,眼中有讶色一闪即逝,向李落行了一礼,沉声道:“末将虞子略,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虞将军辛苦。”

    虞子略没有客套,目光在宋无缺身上稍有停留。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不祥的预感

    径自直言回道:“回禀王爷,末将调遣麾下水师舰船水伯天吴号,战船现已在来日渡口候命,听候王爷吩咐,末将先行一步前来缴令。”

    “我于水师并无统领之权,这次多谢虞将军相助。”

    “分内之事,末将不敢当。”虞子略显而易见的忽略了李落第一句话,委实让座中诸人暗暗吃惊,在大甘兵马调动最少也得有中书省和太尉李承烨的两份手札才行,要么是朝廷虎符,到了这里,单凭李落一句话便能调遣水师战船,虽说只有一艘战船,或许也有朝廷旨意在先,但李落如此权势,也就怪不得卓城深宫大院里的那些人忌惮了。

    相柳儿挑眼看了看窗外,道:“船近了。”说罢,相柳儿看着李落,略有沉吟,淡然说道,“去迎迎这位扶琮乐今?”

    “好。”李落坦然看着相柳儿道,“这位扶琮乐今信得过。”

    相柳儿无奈的努了努嘴,叹了一口气道:“王爷,在这件事上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我也一样。”

    李落哈哈一笑,环目一扫,心中微沉,座中众人不动声色,各有城府,似乎没有听到相柳儿言语中的嘲弄意味,只是到底谁人可信,谁又不可信,恐怕真像相柳儿说的,除了寥寥数人,这里的人的确不可以相信。

    “请诸位移步,我们去渡口吧。”相柳儿清朗说道,没有人出言反驳,自然也没有人打算坐在这里等着扶琮乐今前来拜会,齐齐起身下楼,没有丝毫异色。

    宋无缺抛下一锭银子算作茶钱,李落颔首示谢,宋无缺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尽在不言中,只是心底深处作何想那就不为人知了。

    楼下,佟掌柜一脸惶恐,急的满头大汗,这才知道顶上的几位怕不是顶了天的人物,要不然两州总兵也不至于亲自跑腿,盟城知政范安微也不会候在楼下,连个登楼的资格都没有,而那几个连范安微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世家公子不会灰头土脸,溜的比兔子还快。

    下了楼,范安微连忙迎了一步,恭敬一礼,口呼王爷,震得佟掌柜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这时候才想起来哪里觉得此子面熟,分明是当年盟城初见之时在望星楼宴请过蒙厥贵客和宋家宋晓臣,林家林慕枫的当朝九殿下。

    佟掌柜嘴皮发青,耳朵旁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连是谁将他扶到一边都不知道,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

    来日渡口。

    扶琮战船如约而至,船头上,琮馥一脚踩着船舷,翘首张望。船到近处,一根缆绳牵着船锚形如流星一般直直滑向口岸,战船由快而慢,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已停泊在渡口岸边。虞子略眼孔微微收紧,如此操船的本事的确要远胜大甘水师。

    船靠了岸,琮馥攀着缆绳晃悠悠的走了下来,看见人群之中的李落,霁颜朗笑,不住的挥手示意,虽说没有人刻意去瞧此刻李落的神情,但也让李落脸皮发烫,颇是尴尬。

    琮馥纵身跃了下来,先是打量了众人一眼,学着大甘的礼数团团一礼,而后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落,张口便是:“我快成亲啦。”

    李落一滞,气息不顺,冰心诀心映外象,便知后背有数道赤裸裸的目光不加掩饰的钉在李落背上,李落猛然咳嗽几声,干笑半声道:“是吗,那恭喜乐今了。”

    琮馥皱了皱鼻子,不满意的哼道:“成心的?”

    “非是成心,而是诚心。”

    “哼!”

    李落连忙说道:“乐今大婚之日,我定会奉上厚礼。”说罢,李落见琮馥神色喜怒难辨,不得已又问了一句,“莫不是我此番相求搅了乐今的日子?”

    琮馥无悲无喜的看着李落,半晌,忽地破颜大笑道:“嘿嘿,礼就免了,不过有件事要你帮忙。”

    李落看着琮馥笑颜如花的神情,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试探着问道:“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琮馥大咧咧的摆了摆手道,“就是日后会有人找你比试。”

    李落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谁?”

    “就是要和我成亲的人。”

    李落瞠目结舌,良久无语,愣了半晌才问道:“这与我何干?”

    “本来没关系,后来就有了。”

    李落只觉一阵头疼,看着一脸狡黠笑意的琮馥,心里不住打鼓,不知道这个一向胆大包天的扶琮乐今替自己惹了什么麻烦。

    “还请乐今明言。”

    “嘿,这门亲事我父亲答应了,不过我还没答应呢,那人自诩东海第一勇士,向来都看不起人,哼,我才不喜欢他!不过我家老头子说话了,我也不好不给老家老头子面子,不过我提了一个条件。”琮馥慢条斯理的说道。

    “难不成要打赢我方可?”

    “聪明!”琮馥击掌笑道,很是熟络的拍拍李落肩头,娇笑道,“你看,不是什么大事吧,他要是来挑战你,你替我狠狠的教训他一顿,不过说好了,你要是敢故意放水,我这辈子也不理你了。”

    李落张口结舌,很是无语,这是什么道理,苦笑道:“乐今,我若是胜了这位东海勇士,怕不是琮岛主得生吞活剥了我。”

    琮馥瞪了李落一眼,喝道:“堂堂大甘王爷,怎地这么小心眼儿,你托人捎了句话,我还不是不远万里跑来大甘了,这么点小忙都不帮,太不够朋友了。”

    “帮……但也不是这么个帮法啊。”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扭扭捏捏,一点也没有男子汉气概,再说了,赢不了你,还有什么脸敢自称东海第一勇士。”琮馥不耐烦的叱道。

    李落摸摸鼻尖,这又是哪里来的无妄之灾,免不了心生悔意,早知如此,就不该让琮馥来帮忙的。

    虞子略插言说道:“乐今,若想凭真才实学胜过王爷,这,恐怕不容易吧。”

    “当然不容易,要是容易我还不找他呢,赢不了最好,反正我也不想嫁人。”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船上旧识

    琮馥撇了撇嘴,对琮司命的父母之命暗自诽谤不已。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东海女子性情奔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让李落这般进退维谷的人着实不多。

    “好了,不说这些。”琮馥一指身后战船,傲然说道,“这是扶琮最快最稳的海船,刺背龙鱼,另有扶琮精擅航海的水手三十六名,除了我,司游倦也在,你见过他的。”

    李落点了点头,压下心头杂念,仔细打量着这艘在东海声名在外的刺背龙鱼战船。忽地,李落神色一动,淡淡说道:“船上还有别人?”

    琮馥嘻嘻一笑,没有理会大甘诸人审视怀疑的目光,笑道:“猜对了,还有一位你在东海的老相好。”

    李落脸一红,装作没有看到相柳儿和流云栈惊讶好奇的目光,干咳一声,纠正道:“是旧相识吧。”

    “都差不多,你们大甘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正就和你说的一样。”

    李落头疼不止,这意思可差得远了。

    “哦,还有东海来人,请问是哪一位?”言心淡淡问道。

    琮馥瞄了言心一眼,暗暗惊讶,好俊俏的人儿,直言回道:“汐荛,小祭崆寞离曼。”

    李落惊咦一声,汐荛远在扶琮以东,与大甘相距甚远,当年东海观星会,汐荛祭崆寞离鼬与李落谈不上什么交情,当真要说起来,那位天生双瞳的汐荛祭崆还曾暗助过骅兜少主罕章,虽说事后寞离鼬另有辩解之语,不过李落也不能断定真假。东府通商这些年,要说与大甘接触最少的还是汐荛,当年寞离鼬押注之举似乎无疾而终了,而且离开东海之前,琮司命也曾告诫过李落,汐荛祭崆的话不可尽信,今次那位跟在寞离鼬身边沉默寡言的少女突然出现在扶琮战船上,敌友难辨,难免让李落心生猜忌。

    李落回头看了一眼相柳儿,相柳儿神色不变,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李落释然,依着蒙厥拨汗的图谋,人尽皆知也是她意料中的事,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无伤大雅,是友也好,是敌也罢,大概都在相柳儿的预料当中。

    琮馥看了看李落身旁众人,人数还不算少,沉吟道:“这些人都出海么?一艘船有些少。”

    “还有我大甘水师水伯天吴战船。”虞子略沉声应道。

    “水伯天吴?你倒是舍得。”琮馥斜眼扫了虞子略一眼,看神情两个人似乎还不怎么对付,李落哑然,不知道琮馥和虞子略之间还有什么纠葛。

    虞子略目不斜视,对琮馥的挑衅视若无睹,如浪涛击岸的大石,面无表情。

    “人都齐了么?齐了的话咱们就出发吧。哎,清水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没?”琮馥干脆连称呼也省了,冲着虞子略极不客气的喊道。

    虞子略冷哼一声,冷声说道:“早就备妥了。”

    “那就好,你们呢,准备好了就上船吧。”

    “你也要去?”李落刚问出口,就看见琮馥神色不善,废话二字已经到了嘴边,李落赶忙改口道,“乐今舟车劳顿,不如歇息几日再走。”

    “不用,习惯了,到了地上反而吃不好睡不香,不过你们可就得好生受罪啦。”琮馥幸灾乐祸的看着一干诸人。

    找人找船是李落的事,何时动身是相柳儿的事,相柳儿略一沉吟,轻声说道:“那我们就收拾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出发吧。”

    李落见众人没有异议,径自向虞子略说道:“虞将军,传令明日一早启航。”

    “好,末将已安排妥当,天吴号战船随时可以出海,末将不可擅离职守,此次不能与大将军同行,天吴号战船上的领将是末将族弟虞子鱼,大将军有什么差遣吩咐他就好。军中已下了死令,倘若此行出了任何闪失,末将诛他满门。”

    李落一怔,虞子鱼的满门不就是和虞子略沾亲带故的一族同胞,这道军令可是狠了些。李落有心让虞子略收回军令,不过看着虞子略坚毅的神情,李落就算说了恐怕也不会听。李落暗叹一声,摇摇头没有说话,只盼这次出海能够平安而归。

    “等一下。”众人正打算离去,宋无缺忽然扬声说道。

    “宋公子还有事?”

    “在下有一言,想听听诸位的见解。”

    “宋公子请说。”

    “此次出海,你我都是匆忙赴会,如果在海上遇到什么难断之事,到时候该如何定夺?”

    李落了然,船是李落借来的,人也是李落找来的,这一旦到了海上,万一出点什么事,哪怕是李落发狠把这一船人丢进海里喂鱼,到时候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而且此行诸人都是天下四境的翘楚俊杰之辈,现今还没有离开大甘,多少还忌惮李落三分,这要到了海上,都是些心高气傲不输于人的角色,单凭威望服众,李落也没有那般自信。

    “宋公子有何见解?”

    “依在下愚见,如遇争执,就以多寡而定,王爷以为如何?”

    “你们大家觉得呢?”

    “事事都要以多寡而定的话,出海的人不少,会不会太麻烦了?”流云栈插言说道。

    “流姑娘所言极是,那就推举几人,倘若遇到什么急事,也不至于耽误了时辰。”

    众人露出思索神情,宋无缺此言甚得人心,毕竟海上不比别处,命悬在旁人掌中怎也不如攥在自己手心踏实些。

    “宋公子言之有理,我推举拨汗,言姑娘,宋公子,白少侠,和乐今五人,如果遇到什么难断之事,就由他们五人代为定夺吧。”李落洒然应道。

    “咦,那你呢?”流云栈神色古怪的看着李落。

    李落笑了笑,道:“我就算了,此行不过就是个凑数的。”

    众人齐齐一震,各自思索李落的举荐人选,思虑良久,好像还真没有更好的选择。相柳儿不用多说,此番出海,源起于她。言心的大隐于市是大甘白道武林牛耳,与白寄恨出身的魔门领袖大甘江湖。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归藏鬼獒

    宋无缺是世家翘楚,要么是他,要么是唐梦觉,不过唐梦觉多半是不会争的。最后是琮馥,说起海上的见识,这里没有人能比得上琮馥,就连虞子略也不行。而且往深处想,这五个人彼此互相都有牵制,很难说会以谁为大,谁都有插手其中的余地,这不正是众人想看到的局面么。

    人再少,也是江湖。

    从李落脱口而出,举荐五人之时,宋无缺心中猛然一凉,自己想到的李落恐怕早就都想到了,而且连个中人选都已布置周详,就等着自己挑起话头,如此心智,怎能不让人忌惮戒备。

    至于李落自贬的话宋无缺半点也不相信,李落看似避嫌,不在这五人之列,但瞧着琮馥的模样,李落说话琮馥又怎会不听。

    相柳儿不置可否,颔首回道:“王爷既然不愿,那就不强求了,我没有异议,诸位意下如何?”

    言心与宋无缺相视一眼,尽都应允,其余众人也无不可,白寄恨神色冷淡,不言不语,倒也没有人说什么,出海之后说不得众人都要同心协力,所谓魔道之争到了海上一文不值。再者说了,争与不争,日后自然明了,韬光养晦未必不是上策。

    议定之后诸人各自离去,准备出海,李落原本邀琮馥入城,不过琮馥没有答应,留在了刺背龙鱼号上,等着虞子略送来一应物资。

    翌日清晨,海面上起了微风,浪不大,是个扬帆出海的好日子。刺背龙鱼号抛下踏板梯绳,琮馥从船舷边探出头来,大声招呼众人登船。不远处大甘水师的水伯天吴号静静泊在海面上,两艘船互为依仗,此番出海所有的家当都在这两艘船上了。

    李落和相柳儿等人都在琮馥这艘船上,而大甘水师的战船只有斛律封寒和牧天狼暗部画皮两人前往,彼此照应。

    斛律封寒走的很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只是多看了李落几眼,大约有将相柳儿托付给李落的意思。李落不曾言语,有冷冰李缘夕相助,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仓央嘉禾,再加上琮馥,只要不是犯了众怒,护住一个人不难。

    众人鱼贯登船,靠岸一边有大甘朝臣与世家中人目送李落等人上船,神情或是忧虑,或是紧张,或是感慨,或是不苟言笑,尽都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看着登船的这些人。这一走,带走的可不仅仅只是几个年轻俊才而已,算上他们各自身后的脉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倾尽了多半个天下。

    现在来盟城的人还不多,不过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大江南北,如相柳儿所愿,尽人皆知。

    一行二十四人,除了斛律封寒和画皮先行一步乘小舟去了水伯天吴战船,其余的人都在琮馥的刺背龙鱼号,一个个气定神闲的踏上战船,眨眼工夫,就只剩下三五人还没来得及登船。

    忽地,有两道身影如浮光掠影般疾驰而至,远远扬声唤道:“拨汗留步,王爷稍等!”

    话音刚落,人影已经到了岸边,顾惜朝厉喝一声:“什么人,停步,擅进一步者,杀!”

    大甘将士刀剑出鞘,拦向来人。人影站定,没有擅闯大甘兵将的军阵,当先是个异域老者,向顾惜朝抱拳一礼,用生硬的大甘官话回道:“我是西域归藏鬼獒,求见蒙厥拨汗和大甘定天王。”

    船边众人回头望去,尽皆错愕不解,不知道西域的人跑来盟城凑什么热闹,难不成也是为了出海一事。

    李落心中一动,归藏鬼獒的出现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当年木括宝藏之后李落没有再见到过西域归藏的族人,只是当初木括古道上的一间破败客栈,能集齐大甘唐宋太叔三大世家,西域归藏、图拓、切赫三族,拜火大教,黑水河畔诡秘阴毒的仙女观,更不要说李落第一次见面的魔门掌令木萧下和大隐于市的流云栈,难道区区一处木括宝藏值得这些人不辞辛苦的奔波万里,恐怕未必见得,那座木括残城下的地底宫殿里也许还藏着别的秘密,虽然如今已在黄沙之下,但至少李落还带出来了一件传世奇阵,九宫阵,而这幅九宫阵图其中蕴含的秘密绝非只是一套高深的兵阵这么简单。

    李落没有应声,看了一眼相柳儿,相柳儿眼神闪烁,嘴角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朗声问道:“你有什么事?”

    鬼獒没有闪烁其词,直言回道:“拨汗是打算去海上吗?能不能带上我?”

    “为什么?”

    “我族名为归藏。”

    归藏这个名字应该没什么稀奇,只是个耳熟能详的西域豪族,但在这个地方说起来就另有玄虚了,李落听到归藏,自然就想起了另外一个名字,一个名叫连山的人。

    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先有连山,其后就是归藏,如果没有关联,自圆其说都难。

    相柳儿沉吟不语,看了一眼鬼獒身边的人,平声问道:“他是谁?”

    “黑水河甜苦道人。”

    相柳儿看似不知道这个带着点仙风道骨模样的甜苦道人是什么来历,也没有多问的意思,淡然回道:“上来吧。”

    鬼獒轻轻吐了一口气,看着身前严阵以待的大甘兵将,拱了拱手道:“劳驾。”

    相柳儿出了声,大甘的将士却没有动,顾惜朝抬眼望向李落,等到李落颔首示意之后,这才传令大甘将士收起兵刃,让出一条路。

    鬼獒和甜苦道人道了一声谢,疾步走向战船,上了船,向众人和气行礼之后就站在一旁缄默三口,变得惜字如金起来。

    战船缓缓驶离来日渡口,这是李落第三次乘船出海,头一次险些送了命,第二次也好不了多少,但愿这第三次的运气不会太差。

    “恭送王爷。”顾惜朝与虞子略提气喝道。

    李落展颜一笑,挥了挥手,战船渐渐远去在碧水蓝天之间。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寻觅东海

    沧海波澜壮阔,滟滟随波千万里,不管看过几次,每每靠近船舷,一览船舷外一望无际的水天一色,都能让人生出天地奇伟,穷尽人力难及的感慨和怅然。

    当然了,水天一色的景致再好,总得有闲情逸致才行,要是一个个蜡黄了脸,凄凄惨惨的,只怕谁也没有兴致感慨沧海有怎样的浩浩荡荡。

    船行三日,除了琮馥和她麾下的扶琮将士,其余众人多多少少都变了颜色。李落还算好些,毕竟有过数度出海的经历,抵得住海上的风波浪涌。呕吐最厉害的当属与唐梦觉结伴而来的那个相貌童稚的女子,李落听及,这个宛若处子的女子是蜀州千手门的小长老房千千,看着年幼,实则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行事手段和她的相貌有着天渊之别,没看她吐的昏天黑地,白了脸色,青了嘴唇,一个人楚楚可怜的缩在房中角落里,两眼泪汪汪脸上满是委屈的时候,只有唐梦觉不忍心去看过两次,没见其他人哪个有怜悯之心入屋去看望房千千。李落路过的时候瞧见过一次,让李落大为感叹的是就算房千千晕船晕的一塌糊涂,这脸庞上的圆润竟然分毫未减,当真叫人惊讶不已。

    一行人都不好过,宋无缺似乎也不例外,自然没有人有闲心笑话别人,当然琮馥是个例外,整日里都是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李落没那么不堪,颇让琮馥有些意味索然。

    沧海茫茫,没有山川为标,只有琮馥这样生于斯长于斯的海上精灵,才能从海面之下的暗流中分出脉络,从夜空星辰里理出轨迹。但就算琮馥再怎么精于航海,如果不知道要去哪里,或者说去一个从来没有人找到过的地方,一样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船走了三天,相柳儿还没有说要去哪里,只让琮馥一路向东。琮馥满腹狐疑,不过既然答应了李落,当然不会偷懒,掌舵刺背龙鱼号向东行去,至于去哪琮馥也懒得问那个什么蒙厥的拨汗,反正再走下去,离扶琮就越来越近了。

    不过,最先靠近的还是骅兜。

    难得有几片云彩遮住了太阳,仓央月钩推着仓央嘉禾出了船舱散散闷气,正巧李落也在船头,摊手用几粒干粮碎屑逗弄着绕着船舷飞舞的海鸟。听琮馥说过,现在离陆地还不算远,偶尔有海鸟在靠近海岸的小岛上落脚,再走几天就看不到海鸟了,到时候天上一片孤寂,海里反倒热闹起来。

    李落看见仓央嘉禾,展颜一笑。仓央月钩好像不怎么喜欢李落,丢下自家姐姐转身去了别处。

    仓央嘉禾轻轻擦了擦额头汗水,轻声问道:“殿下知道船要去哪里么?”

    “不知道。”

    “这么说要去哪里只有那位蒙厥拨汗才知道么?”

    李落看了一眼正中船舱和船尾台上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掌着舵的琮馥,淡淡说道:“就怕她也不知道。”

    “什么?”

    “没什么,随口一说而已。”李落哈哈一笑,将手中碎屑迎风抛散出去,拍了拍手,温和的看着仓央嘉禾道,“你怕热?”

    仓央嘉禾吁了一口气,轻柔说道:“以前总在朝木山顶,到了夏日那里也有积雪不化,习惯了天寒,如今下了山的确有些不耐,不过不会耽搁你们的。”

    “仓央姑娘远离尘嚣,不染人间烟火,嘿,还是我扰了你的清静。”

    “殿下言重了,我如果不想来,自然不会来,如果我愿意来,那就不是殿下扰了我的心境。”

    “仙子入俗尘,也是罪过。”

    仓央嘉禾瞥了李落一眼,淡淡说道:“殿下不觉这样的撩拨说辞有些老套么?”

    李落一愣,老脸微红,好不尴尬,赶忙轻轻咳嗽了一声,岔开道:“再过些天就越来越热了。”

    话刚刚说出口,李落便知要糟,果然,仓央嘉禾的脸色微微发冷,一声不吭。天气当然会越来越热,只要不傻,这谁都知道,如此郑重其事的说给仓央嘉禾听,不是故意,也是存心。

    李落忙不倏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向仓央嘉禾,口中忙道:“送给你的。”

    仓央嘉禾眉头微皱,先是恭维,再是赠礼,这书里的登徒浪子就该是这个模样。仓央嘉禾慢慢说道:“殿下若当我是不辨世事的无知女子,那就大可不必了。”言下之意,李落还是别在自己身上施手段了。

    李落百口莫辩,以往见的仓央嘉禾清冷淡泊,难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眼下看起来一定是恼了炎热,平日里的梅花仙子也变得心烦意乱起来。

    李落没有生气,暗自一笑,突然觉得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来客多了亲切,不再只有远观的疏离。

    “我是诚心,没有杂念。”李落洒然笑道,不由分说将手中玉盒抛到了仓央嘉禾怀里,掉头便走。仓央嘉禾握住玉盒,刚想叫住李落,忽地从掌心传来一缕冰凉之气,没有刺骨逼人,反而多了暖暖透心的舒爽,海风里夹杂的湿热闷气一扫而空,仿佛是坐在梅花树下的万梅园一般,清凉自在。

    仓央嘉禾大是惊讶,打开玉盒看了一眼,轻轻惊咦了一声。仓央月钩见李落回了船舱,走了过来,冷声说道:“他和你说什么了?这是他送给你的?哼,花言巧语,姐姐可别一时心软受了骗。”

    “月钩,你乱说什么呢。”仓央嘉禾斥责道,面带羞恼,有那么一瞬,竟然有心如撞鹿的杂乱。

    “我可没乱说,那些个王公贵族还不是三妻四妾的,想送件小玩意讨女孩子欢心……咦,这是寒玉地髓!?”仓央月钩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喝道,“好大的手笔!”

    “讨打,别胡说!这只是他暂时借给我避热用的,再者说了,就算他三妻四妾又与我何干。”仓央嘉禾瞪了仓央月钩一眼,仓央月钩自言自语的嘟囔了几声,陪着仓央嘉禾吹着海风。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加道菜

    此刻的海风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黏稠了,淡淡的,好像多了点花香味道,有点像梅花盛开时的扑鼻暗香。仓央嘉禾轻轻抚着玉盒,寒玉地髓冰清玉洁,润物无声,手指轻轻滑过,仿佛还能感触到沾染了李落身上的温意,醉醉的沁人心脾。

    仓央嘉禾神游物外,思虑又回到了朝木山万梅园里,不知道当年自己送给他的发簪可还带在身上。

    傍晚时分,船上众人聚在一起用饭,茫茫大海无边无际,这么漫无头绪的走下去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仓央嘉禾进了船舱,美目四顾,没有看到李落的身影,似有遗憾,又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

    流云栈天生的热心肠,替仓央嘉禾盛好了饭菜,仓央嘉禾轻声示谢,刚要拿筷子,就见舱门外李落和琮馥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琮馥一脸雀跃,手里拎着一条奇形怪状的海鱼,李落跟在身后,收起了一根鱼竿。

    “司游倦,过来。”琮馥脆声唤道。

    司游倦应了一声,迎了过来。

    “拿着,去加道菜,让大伙尝尝岩鲳鱼。”琮馥举起手中长逾两尺的怪鱼,笑嘻嘻的说道。

    司游倦眼睛一亮,笑道:“嘿,岩鲳鱼可不多见,有口福了,乐今好本事。”

    琮馥摆了摆手,斜眼瞧了瞧身后的李落,努了努嘴道:“他钓上来的。”

    “哈哈,原来王爷也是个中高手啊。”

    “哪里,运气好而已。”

    “乐今,王爷你们稍等,属下这就去准备。”司游倦提着这条岩鲳鱼去了船舱另一边,免得杀鱼的腥味太大,坏了众人胃口。

    琮馥进了船舱,旁若无人的拿起一只水壶,咕咚咕咚灌进去大半壶清水,放下水壶,抬起袖子就擦,豪迈非常,可比满屋子的世家公子和王侯游侠豪气多了。

    琮馥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大模大样的扇着风,仓央嘉禾看在眼里,不觉琮馥无礼,反而有些羡慕,如果不是自己先天断脉,或许自己也能站在他身边吧。

    司游倦很快将李落钓上来的岩鲳鱼端了上来,鱼肉切成薄片,白中带着淡淡的血丝,不用佐料,只用沸水烫过一遍就好,香气顿时满了船舱,让人食指大动。

    “哈哈,岩鲳鱼是十珍海味之一,捕捞最是不易,今日借王爷之手让我等尝此佳肴,不虚此行啊。”宋无缺朗笑道,同舟共济,颇显随意亲近。

    李落笑了笑,颔首示意,见仓央嘉禾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旁垂首轻咬着筷子,分了一小盘岩鲳鱼肉送了过去,笑道:“仓央姑娘,听乐今说这种鱼有活血之效,你尝尝看。”

    仓央嘉禾哦了一声,没有抬头。李落放下盘子要走,仓央嘉禾忽然叫住李落,轻声低语道:“你送给我的东西很珍贵,我不能要,等回去大甘我就还给你。”

    李落还没说话,就听一旁琮馥含含糊糊的问道:“他送你什么了?”

    李落莫可奈何,怎么哪都少不了琮馥,回头瞅了琮馥一眼,只见琮馥香腮鼓鼓囊囊,像一只藏了果子的松鼠,费力的嚼着饭菜,手里还端着一只碗,嘴里的还没咽下去,便急着把碗里的饭菜往嘴里塞,样子着实惹人发笑。

    李落没好气的说道:“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琮馥使了使劲,将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哼了一声道:“和那帮小子吃饭就得下手狠点,要不然连渣都剩不下,那像你们一个个吃的这么娘……呃,慢。”说罢,琮馥探头好奇的看着仓央嘉禾,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接着问道,“送啥了?”

    李落眼皮直跳,这扶琮乐今可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岔言道:“没什么,咦,鱼没了。”

    琮馥猛地回头,大怒道:“司游倦,饿死鬼投胎么,给老娘……本姑娘留点。”说完之后,琮馥火急火燎的窜了过去,早就把要问仓央嘉禾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李落摇头叹息道:“没心没肺……”

    身后仓央嘉禾噗嗤轻笑,李落讶然回首,只见仓央嘉禾眨着眼睛,面带红晕,笑盈盈的看着李落,见李落回头,又将脸上的笑意隐去,换上清冷淡泊的表情。

    李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才取了碗筷吃饭。李落吃的不多,只吃了一碗饭,琮馥足足吃了三碗,此刻正拍着肚皮斜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用过饭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笼上苍穹,海上更幽更静。船舱里挑了一盏油灯,灯火昏暗,众人聚在灯下,议论接下来的路程。连着好几天李落都没有过问船行的方向和目的地,本本分分的当着一个凑数的人。

    “拨汗,船在海上已经走了三天了,不知道拨汗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言心和声问道。

    相柳儿半隐在灯火之下,看不清脸上的神色,闻声淡淡说道:“我来东海是想找一样东西,你们应该都猜到了。”

    “东海鬼船。”宋无缺接道。

    “东海鬼船?你们说的是拘魂船吧,你们找那玩意做什么?”琮馥一骨碌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惊讶问道。

    “忘了乐今曾经见过鬼船,此行的胜算又多了几分。”相柳儿淡淡说道。

    琮馥一怔,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李落,自己的确见过鬼船,也曾登上过鬼船,只不过琮馥以为进到鬼船里的此间唯有李落一人,并不知道早在李落进入船舱之前,当初现身盟城外海海域的鬼船船舱之下就已经有一个人在了。

    虽说琮馥没有进到鬼船之内,但只要想起鬼船上那些诡异的黑影就止不住背心一阵发凉,凡鬼船过处,必有灾祸随行,拘魂摄魄。这些流传在东海海域里的凶兆灾难不是见过一次鬼船还活着回来就能坦然面对,琮馥也不例外,传说根深蒂固,已经牢牢刻在了东海族民的记忆之中。

    “见是见过,可也没看到什么,进不去啊。”

    相柳儿轻轻一笑,转而看着李落。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寻找鬼船

    问道:“听说王爷进去过?”

    李落眉梢微动,当年出海搜寻鬼船踪迹这件事盟城之中知道的人不少,但知道自己曾经进去过鬼船之内的人不多,虽然有心探听消息的人也能问出来,只是一个远在漠北的蒙厥拨汗竟然也知道这件事,不禁让李落暗自生疑,也许是此刻船舱里有人暗中与相柳儿早有联系,也许草海对大甘的了解还要远远超过李落的预料。

    相柳儿见李落不说话,悠悠说道:“这次出海,如果我们不能同心协力,非但白忙一场,而且说不定还会把命留在东海,王爷可是觉得我在危言耸听?”

    “拨汗一向不会无的放矢,自然不该危言耸听。”

    “那么王爷在鬼船里看到了什么?”

    船舱里的目光都汇聚在李落身上,正在李落沉吟之际,忽地耳旁传来一个细若游丝的传音声:“王爷想说就说呢,不过还请王爷替奴家隐瞒片刻,皖衣多谢王爷,日后奴家必有回报。”

    李落一怔,又是白衣女子那诡异绝伦的传音入密,场中无一弱者,顶尖高手不下五指之数,白衣女子竟然可以堂而皇之的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说悄悄话,好强的自信,好大的胆子。李落脸色如常,只是心里不知何故有了点小小的紧张,生怕被别人听见了。

    原来她叫皖衣,皖字一边的“白”指日出与日落之间的天色,“完”有“完好”之意,“白”与“完”合起来就是“完美的白色”和“无瑕之白”的意思,和她一身白衣倒是相得益彰。

    李落停顿了少顷,流云栈有些奇怪,似乎猜到点什么,慧眼如炬,不露声色的打量着李落身边不远处的人。

    假若李落不愿说,这里没有人可以逼迫李落。相柳儿幽幽一叹,刚要说话,就听李落直言回道:“拨汗既然知道我进去过鬼船,莫非不知道我在鬼船之中看到了什么?”

    相柳儿淡淡一笑,道:“我明白王爷想说什么,我的确知道诸如鬼船分上下两层,一层藏书,另外一层是机关这样的事,不过我想问的是王爷没有向别人提及的事。在鬼船之中,除了这些,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还看到了几幅壁画。”

    “壁画?什么样的壁画?”

    “两座山,一座宫殿,还有一张星图。”

    “星图!?”有人低喝出声,星图就是航标,不比山川陆地之上有更详实精准的地图,到了海上,可以凭借的参照极其稀少,就算常年走海的老手都免不了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操海船和操江船大有不同,地上走水,不必担心走错了方向,操心的是浅滩暗流,礁石漩涡之类,一旦到了海上,浅滩暗流和礁石漩涡自然也要当心,不过最紧要的还是要辨明方向。沧海无边,如果走错了方向,那就成了飘在海上的孤魂野鬼,找不到要去的地方,也找不到回去的航道,活活困死在海上。

    自古至今,航海之术种目繁多,各有不同,而其中又以信风术、牵星术和地文术广为人知。信风术借风力航海,长于远航,据说有些精擅航海的世家可以造出风来八面,唯头不可行的海船,借风力畅游沧海,风所及,船无不至。

    地文术须得借助地上物标指明航向,通过航迹推算、陆标辨向和航海办法等等手段。船工须牢记所经过的岛屿、大陆海岸物标的方位和地貌,还得能从各个方向和各种气候下辩识之。除此之外,还有人利用海底地貌识别之法,例如测量水探、在铅锤底涂蜡油粘起泥沙以查海底土质、察看海水水色等确定船舶方位。为了辨向,操船之人必须牢记海上及陆地边缘的地貌形态。有些舵师还将沿线山屿形势绘成图,并用文字把陆标、水深、海底土质记录下来代代相传。所以地文术最为人熟知,流传最广,而且相比信风术,地文术也更加方便易懂。不过地文术也有掣肘之处,近海尚可,一旦船行深海,地文术便成了一张废纸,没什么用处。

    牵星术最为精妙深奥,与信风术善于远航稍有不同,牵星术更加重于定位觅迹,不管是海面以上还是海面以下,都能以牵星术锁定方位,藏什么东西,或者找什么东西,外人看来是茫茫大海海底捞针,但在精擅此道的高人眼里,一横一竖的脉络都清晰可见。最早期的牵星术比较简陋,大海弥漫,无边无际,不知东西,只有观看日、月和星辰而进,有些像信风术,意在指明方向。传承日久,牵星术也多了变化,后人利用天上星宿的位置及其与海平面的夹角高度来确定航海中船舶所在的位置及航行方向,这种术法在近海不如地文术,但在深海中却是不二之选,地形水势难以提供有效的识别,无所凭依,只能以天象来确定航位。远航者不通牵星术就是盲眼的瞎子,寸步难行。

    星图有简有复,简单的就只有几颗星辰,只能指明一个大致的方位,但繁复的星图一张就有过百的天象星辰,传说有上古星图敦煌,其中有一张航海星图可将方圆拘于三丈之内,这在浩瀚沧海之中只能以奇迹视之,再无其他。

    星辰轨迹,聚散离合,星象并非一成不变,其中深奥变化同样千变万化,如果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只会是管中窥豹,白白将性命葬送在茫茫大海之中。所以敢扬帆出海的人多少都要懂牵星之术,琮馥也是个中好手。与信风术借助季风应变不同,牵星术的奥秘在于星辰千变之中找寻不变之处,这样才不至于在海上迷失方向。不过牵星术也并非没有软肋,到了白日,没有星辰,那就只能依靠应变和经验航行,倘若没有暗流风向为辅,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是常事,更不要说海上的种种异变,狂风骤雨,黑夜无星等等。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星图

    直到后来有了司南,这才真正做到航行无阻,这是后话了。

    星图,就是航海的眼睛,有了星图,才能找到要找的地方。

    “什么样的星图,你还记得么?”相柳儿略过其余三张壁画,直言问道。

    李落沉吟少顷,平声说道:“只能记起一些。”

    “你能画出来?”

    “不好说,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张星图是三十六张小星图叠合而成,繁复无比,当初我不过只是看了数眼,星图就消失了,能记得一些,但不敢说没有差错。”

    相柳儿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李落淡淡接道:“如果我没有见过那副星图,拨汗应该也有别的打算吧。”

    “嗯,如果没有星图,那我们就只能去摩朗滩了。”

    “摩朗滩?那是什么地方?”

    琮馥咽了一口唾沫,眼中有一丝惊恐之色,艰难说道:“摩朗滩是海上的乱坟岗,传说是凶神摩朗盘踞的地方,凶险万分,进了摩朗滩就没有人能活着出来,你去那里做什么?”

    “找一艘船。”

    “你是说拘魂船?难道还有别的拘魂船?”

    “嗯,东海传说的拘魂船并不是只有一艘,应该有三十六艘,沉入海底的不算,摩朗滩是最有可能遇到鬼船的地方,这件事想必宋公子应该有所耳闻才对。”

    宋无缺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点点头道:“确有耳闻,乐今应该知道一个事关摩朗滩的传说。”

    “你是说?”

    “摩朗滩生人勿近,唯有死人才能进出。关于摩朗滩的记载有不少,所谓生人勿近死人请来就是其中之一,而这个传说的起源就是因为有人看到过鬼船进出摩朗滩,而且还不止一两次,所以拨汗说摩朗滩才是最有可能碰到东海鬼船的地方,此言不虚。”说罢,宋无缺微微一顿,看着李落朗声笑道,“不过若是王爷记起那副星图,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落不予置评,凝声问道:“摩朗滩当真如此凶险?”

    “九死一生,呃,应该比九死一生要危险一点,大概还能危险这么多。”琮馥用手比量着,先从拇指和食指之间比划出一寸长短,想了想,又张大到半尺有余,沉吟片刻,脆声道,“这么多!”

    琮馥的样子很是乖巧可人,只是李落无心鉴赏,看着相柳儿平声说道:“趋吉避凶,不立危墙之下,摩朗滩既然是一处危境,拨汗可有别的办法?”

    “嗯?”相柳儿有些惊讶,轻声问道,“王爷害怕了?”

    李落没有忌讳众人,坦然说道:“我曾经出过海,知道天地伟力之下凡人渺小如沧海一粟,微不足道,拨汗说我怕了也没有错,不知道拨汗是否还有别的法子。”

    “没有了。”相柳儿深深的看了李落一眼,缓缓说道。

    “嘿嘿,你还会害怕么?以前见你入海搏兽,独闯鬼船的时候都没有怕过,这一次怎么还没去摩朗滩你就怕了,不对劲。”琮馥叉着腰审视李落,满脸狐疑。

    李落轻轻一笑,道:“害怕和去做是两回事,做过什么事并不等同我就不会怕,我只是俗世凡人,自然也会畏怯的。”

    “王爷放心,此去摩朗滩只是为了寻找鬼船的踪迹,并不是要闯摩朗滩,我们可以在摩朗滩附近的海域寻找鬼船,不用乐今和水师将士太过靠近。”相柳儿看了琮馥一眼,和声说道。

    “我不知道摩朗滩有多广,但在海上想必也不会小,我们只有两艘船,找得到么?”

    “所以我们还要点运气,但愿这一次我们的运气不会太差。”相柳儿有些儿戏的说道,“还请王爷费神了,如果王爷能多记起点星图的样子,我们就不用单凭运气了。”

    李落闷哼一声,这是哪门子的算计,比起北府时算无遗策的蒙厥拨汗,如今漂泊海上的相柳儿陌生的让人目瞪口呆。

    说完之后,相柳儿缓缓起身,淡然说道:“在王爷画出星图之前,乐今,船就先去摩朗滩吧。”

    琮馥挠了挠头,应了下来,心里仍有戒备,但只要不是闯进摩朗滩内,琮馥倒也无惧,随即暗暗放下心来。

    相柳儿离了船舱返回住处歇息,余下众人有人闲坐片刻,有人告辞离去,很是宁和。

    船头一侧,背过船舱入口视线的地方,李落静静的看着黑沉沉的海面。今夜就是个无星无月的日子,听司游倦说过,明日有雨,天上有雨云密布,不过好在没有大风,算是大幸了。

    海风带着腥气扑面而来,几日下来倒是习惯了,偶尔附近有海兽游鱼经过时李落才能隐约分辨出一丝不同的腥味。李落枯坐了一个时辰,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远处漆黑一片的海面。扶琮勇士来来回回了好几遍,李落都没动过地方,很是让扶琮水手诧异,不知道李落想从黑夜里看出什么来。

    又过了一顿饭的光景,除了值夜的扶琮水手,其他人都要睡下了,船上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海浪拍在船头上的声响。忽地,李落身后多了一缕极其细微的呼吸声,将李落的思绪从天外拉了回来。李落打了个哈欠,回身清朗说道:“我刚才也在猜谁会来找我,但我没有想到你会来。”

    “王爷在等谁?”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只是想看看谁会第一个来找我。”

    “见到是我王爷很意外么?”

    “嗯,是有些意外,我原以为皖衣姑娘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来找我。”

    黑夜里,一个白衣妖魅静静的站在李落身边,一半身子似乎融入了黑暗,而另外一半身子却又和夜色格格不入,诡异非常。

    皖衣轻轻撩了撩脸上的面纱,面纱之下惊心动魄的玉容一闪而逝,魅惑丛生,轻言低语道:“奴家可不是来找王爷的,只是碰巧遇见了。”

    “那就是我自作多情,皖衣姑娘莫怪。”

    皖衣轻笑出声,低声说道:“方才多谢王爷相助。”

    李落看着皖衣,沉默了数息。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 出事了

    和声问道:“我有一事请教皖衣姑娘。”

    “哦,是什么事?”

    “当年与皖衣姑娘一别,姑娘曾留字说过让我想想自己有什么,时过境迁,我却一直没有想到我有什么,今日重逢,想请教姑娘,我到底有什么?”

    “嘻嘻,王爷有什么不该问奴家吧,王爷自己就知道的。”

    “或许是当局者迷,我倒是想不到有什么是可以用在当下的。”

    “王爷不必心急,不知何物可用,那是因为现在还没有看穿而已,等到王爷看清楚了,自然就知道什么该用,什么不该用。”

    李落神色阴晴难辨,平静的看着皖衣,淡淡问道:“倘若依你所言,那这什么该用,什么不该用,所指的是人还是物?”

    皖衣轻轻一笑,道:“是人也好,是物也好,王爷心思通明,到时候会有评断的,奴家不便妄言。”说罢皖衣微微一顿,轻轻转头瞧了一眼船舱之中,淡淡说道,“船不大,人心却杂,你自己当心呢,这里的人谁也不能相信。”

    “皖衣姑娘呢?”

    “我?呵呵,奴家当然不会例外,今夜皖衣只是提醒王爷,并不是叫王爷相信奴家,这些人里王爷最不能相信的人就是奴家了,王爷切记。”皖衣看着李落似笑非笑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那如果我告诉你我记得那张星图,你信么?”

    皖衣沉默不语,不知道面纱下的玉容可有异色,半晌之后,皖衣低声轻吟道:“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记得完整的星图,不管王爷说的是真是假。”说完之后,皖衣深深的看了李落一眼,清风拂过,撩起了面纱,面纱下皖衣朱唇张合,分明是在说什么,但却没有一丝声音。李落莫名间心中一凉,有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萦绕在船舷两侧,正当李落想要分辨皖衣在呢喃低语什么的时候,风却熄了,面纱缓缓飘落,将皖衣的脸和那些欲吐未吐的话都尽数盖了个严实。

    没有给李落追问的机会,皖衣盈盈一礼,低语道:“夜深风凉,奴家先回屋了,王爷早些安歇,告辞。”说罢,皖衣飘然离去。

    船外无声,偶尔有扶琮将士走动的声音。南侧百丈外有羸弱隐约的暗光,是天吴号战船,除此之外,天地间一片孤寂。李落靠着船舷,回身看着刺背龙鱼号战船,近在咫尺,却又好像有天涯之远。

    这一夜,除了皖衣,再没有人来寻李落。

    天亮之后,果然阴了天,迎面吹来的海风比往日更加潮湿,让人浑身不自在。

    琮馥进进出出无甚异状,不时辨着风向,调整船舵方向,余下诸人都聚在船舱里甚少外出,干爽自然是奢望,不过能少点湿气也是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转了运气,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还算不错,除了阴雨和忽大忽小的海风,倒是没有遇见风暴和漩涡之类的恶劣天气,着实让李落松了一口气,这次出海比起之前的两次要省心不少。

    又是一天风和日丽,船行疾速,众人三三两两的出了船舱透气,连着几日下来,多少都已经适应了海上的颠簸,一个个回复了几分元气,不再像刚出海时那般眩晕难耐。

    李落活动着筋骨,溜去一边躲着冷冰,闲了好些天,冷冰颇有些无聊,眼见着眼睛里的战意愈加高涨,若是再闲下去,定是要寻李落一试身手,廖解烦闷。

    李落躲在船尾偷闲,正无所事事的打着哈欠,就见琮馥从一旁探出脑袋,一把揪起李落衣袖,将李落拉到了一旁僻静处。李落骇了一跳,脚下一滑,打了一个趔趄,忙不倏稳住身形,讶声问道:“乐今……”

    “嘘!”琮馥示意李落噤声,神秘兮兮的四下张望了一眼,见没有人留意,这才松开抓着李落衣袖的手,看见李落一副紧张的模样,噗嗤娇笑一声道,“你怕什么?”

    “乐今,这青天白日,孤男寡女的被别人看见了不好吧。”李落轻轻向后移了半步,警惕的看着琮馥。

    琮馥一愣,俏脸飞红,啐道:“你想什么呢!?”

    “我什么也没想。”李落脱口而出,只见琮馥脸色更红,险些滴出水来,恶狠狠的瞪了李落一眼,低叱道:“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李落一口气憋出了内伤,苦笑无语,做好了施展轻功的姿态,委实让琮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轻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懒的理你,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李落也是一惊,连忙问道。

    “有人跟在我们后面。”

    “嗯?”李落一滞,转头望去,海面上碧波如镜,除了天吴号战船,映目所及都是海天一色的幽蓝,连一丝其他的杂色都没有,枯燥的让人窒息。

    琮馥没好气的白了李落一眼,道:“用眼睛当然看不到。”

    “那你怎么知道有人跟着我们?”

    琮馥仰头看了看天,淡淡说道:“往上看。”

    “往上?”李落学着琮馥的模样抬头看看天色,天色湛蓝,飘着几片闲云,没有野鹤,除了云彩和朗日,这天上幽静的宛若一幅画,“看什么?”

    琮馥叹了一口气,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审视着李落,李落讪讪一笑,道:“莫非乐今能以天为镜,囊括千里海域?”

    “我是人,不是妖魔鬼怪!”

    “这,还请乐今赐教。”李落虚心求教,神色很是虔诚。

    “天上有飞鸟。”

    “飞鸟?难道天上不应该有飞鸟么?”李落仍旧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咱们走了这些天,你见过岛屿和海礁吗?”

    李落定下神来,略一沉吟,恍然大悟,眼中异芒闪现,盯着琮馥沉声说道:“鸟无石不落,如果没有落脚的地方,海面上不应该有飞鸟的踪迹。”

    琮馥脸色稍霁,点了点头,大约是夸赞李落孺子可教,接道:“海鸟不会离开栖身的岛屿或者陆地太远,要不然会活活渴死累死在大海之中。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 海鸟

    以前就有人出海时带着海鸟,如果迷失了方向,就会将海鸟放入天空,鸟盘旋不走,那么附近百里之内都没有陆地和岛屿,但如果海鸟向哪处飞去,那么十有八九就会有岛屿一类的落脚地。三天前,我在咱们来时的海域上空见到了一只海鸟,今天我又看见了。”

    “会不会只是迷失了方向,偶尔路过这片海域的海鸟?”

    “三天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没告诉你。但今天我又看见了,虽然看不清楚两只鸟是不是同一只,但海鸟比人更认路,还会避开风暴,有一只可以当成是偶然迷路,连着有两只就不多见了,还偏偏这么巧都在咱们过来的航线上,而且最古怪的是无主的海鸟一旦迷失在大海中,看见船一定会飞过来落脚休息,但那只鸟只是盘旋了几圈就落了回去,我断定咱们身后肯定有别的海船。”

    “东海有没有……”

    “有,追风隼。”琮馥咽了一口唾沫,眼中闪过一丝羡慕,沉声接道,“我听扶琮的老人说起过,在东海有些鲜为人知的古老渔民可以驯化鹰隼用于追捕海鱼,那些人可以借助鹰隼的眼睛牢牢追踪鱼群的动向,连水下鱼群都看得见,别说咱们这么大的一艘船了。”

    “乐今的意思是身后的人有可能是东海来人?”

    “有这个可能,就算不是,也一定有东海族民相助。”

    “会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来问你。”琮馥摇摇头,凝重说道。

    李落看了一眼船身,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道:“会不会是船上的人?”

    “我也怀疑过船上的人,”琮馥沉吟道,“不过后来我又想了想,好像又不是。你带来的那个丫头挺聪明的,船走了三四天她才让我转了航向,之前一点口风也没有漏,照我看,她也是防着有人走漏风声。三四天路程远近,你们大甘的飞鸟信鸽恐怕很难分辨得出方向,传信回去几乎不可能,而且时间上也未必赶得上咱们,再者海上不比陆地,根本没有踪迹可寻,稍加留意的话船过去之后就留不下半点痕迹,陆地上追踪觅迹那一套到了海上一点用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运气这么好就能吊上咱们,我不信!”

    “除非他们猜到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你是说摩朗滩?有可能吗?”琮馥咂咂舌,挠了挠下巴,道,“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眼下还不敢断言,有人能从出海这件事上推断出蛛丝马迹也并非没有可能,如果有人猜到咱们是去摩朗滩,有没有可能在半途追上来?”

    “没有人知道摩朗滩到底有多大,但东海传言中摩朗滩的入口就只有一个,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有八成的把握追上来。”琮馥傲然说道,见李落凝神思索,脸上却无异色,略有不喜,哼了一声,“在东海,有这等本领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李落一愣,展颜轻笑道:“乐今称雄海上,我早就知道,怎会有怀疑,只是这样一来,先要猜到我们此行的目的,还要找一个与乐今不相上下的高手,拿捏分寸,快了不行,慢了更不行,其实如果他们知道咱们要去摩朗滩,何必费神跟在后面,去到摩朗滩外以逸待劳岂不是更好。”

    琮馥点了点头,也露出不解神色,长吁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还要有运气。”

    “会不会是不相关的船只?或者是东海的海盗船?”

    “不相关会跟着咱们好几天么?就算是海盗,早就该杀过来了。海贼我见得多了,哪有这么好的耐性,前两天我让司游倦故意放慢了船速,可他们还是阴魂不散的吊在身后,十有八九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怎么办?”

    李落微微皱眉,海上不比大甘境内,诸般兵法算计到了这里百无一用,眼前局面着实让李落有些束手无策。

    琮馥看了李落一眼,道:“不如咱们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暗中瞧瞧船上的人有什么异常再说。”

    李落颔首应是,琮馥神色古怪的瞥了李落几眼,嘟了嘟嘴,摇摇头道:“你这些日子怎么有点魂不守舍的,不像你啊。”说罢,琮馥转身离开,留下李落一人愕然失神。自从出海之后,李落也隐隐察觉自己有些意懒的模样,逢事退避三舍,不愿多看,也不愿多想,猛然间被琮馥一语道破,李落心中一惊,这些日子的确有些浑浑噩噩,连平常大大咧咧的琮馥都生出忧色,担心起李落来。李落脸皮发烫,自责的暗骂了一声,不管身后来人是敌是友,琮馥都已经因为李落卷入了这场纷争漩涡当中,道义之间,总该护琮馥周全才对,现如今却让琮馥一个人操心,自己反倒饱食终日游手好闲,想想也是惭愧。

    李落定了定心神,收敛了杂乱的心绪,静静的坐在船尾,将这些日子过往的点点滴滴重新梳理了一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目光已恢复了清朗。

    接下来的几天,李落不着痕迹的留意后方海域,果然看见了琮馥口中所说的飞鸟,展翅翱翔之后不久就落了回去,如果不是琮馥心细,恐怕谁也不会注意到天上有这么一只古怪的鹰隼。

    李落将身后有人追踪的事告诉了相柳儿,相柳儿愣了愣神,有些惊讶,倒也不算怎么担心,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并不打算做什么,看样子是要顺其自然了。

    “这也在拨汗预料之中?”

    “哪能想那么多,用你们大甘的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该来的想赶都赶不走。”相柳儿淡然回道,“烦请王爷告诉乐今,船怎么走,走多快,但凭她的判断,不必理会我等,万一有事,我们听候差遣就是了。”

    “好。”李落沉声应下。

    两人一阵沉默,相柳儿好奇的看了看李落,问道:“王爷还有别的事?”

    “拨汗是用什么办法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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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读过许多书,识得万千字,要是个太平年就教几个蒙童,得闲听听曲,再找几个狐朋狗友,偷看谁家姑娘好看。
仗剑天涯,太累;纸醉金迷,太吵;推杯回盏,太胀;回首瞧了几眼,竟然混了个定天之王,大好的一颗头颅价值万金,还是太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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