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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一章 雪云踏月

    李玄旭哈哈大笑,拍了拍马鬃,扬声说道:“老九,还认得这匹马么?”

    “西戎的雪云踏月。”

    “不错,当年你扬威西域,算来为兄也是沾了九弟的光,父皇将这匹雪云踏月赏赐与我,你久在行伍,帮为兄瞧瞧这匹马训的如何?”

    李落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三哥,我骑马倒还尚可,相马之术却是不曾涉猎,不过这匹马比我军中战马都神骏些,想来三哥花了一番功夫。”

    “那是自然,玄楼,这匹战马可真是了得,不瞒你说,近几年但凡斗马为兄还从未输过,说起来这其中还有九弟的一份功劳,哈哈,三哥可要好好谢谢你,不过此事万万不可说与父皇知晓。”

    李落应了一声,打量了雪云踏月一眼,神骏犹在,只是锋芒消隐,似是早已没了当年纵驰西府时的那股肃杀之气。

    就听得李玄旭接道:“这匹马确是费了为兄不少心思,刚送回卓城时桀骜难驯,就连宫中殿马亦不敢近前,哈哈,最后还不是一样被本王收拾的服服帖帖。

    啧啧,这野马就得整治整治,九弟你瞧瞧,阉了之后神行不减,更是温顺了不少,马儿就和女人一样,倘若臣服与你就难再生异心了。”

    李落眼孔微微一收,随即又再展了开来,轻声回道:“皇兄喜欢就好。”

    李玄旭翻身下马,来到李落身旁,笑道:“既然入宫就别着急出去了,颐妃娘娘和瑜妃娘娘俱在尚柳亭,玄郢也在,另有两人,呵,卓城内外都说你料事如神,玄楼,你且猜上一猜这两人是谁?”

    李落一怔,苦笑摇头道:“这我可是委实猜不出来。”

    李玄旭哈哈大笑,拍了拍李落肩头,道:“走,和为兄一道过去。”

    李落正了正心绪,含笑应道:“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凤驾左近,玄楼理该请安,但凭皇兄吩咐。”

    李玄旭眼中异色一闪即逝,和颜悦色道:“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余下两人恕为兄卖个关子,片刻一见便知。”

    李落应了一声,二人快步向尚柳亭走去。

    不多时,树林之中便有数名宫中内侍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瞧见李玄旭无碍,俱都松了一口气。

    当先一个模样颇为秀气的太监疾声呼道:“殿下脚程太快了,小人连眼都没来得及眨上一眨,殿下就不见踪影啦,小的们来的晚了,请殿下恕罪。”

    “不怪你们,这匹马脚力惊人,寻常武林高手也望尘莫及,更别说你们了,不过也快不到这般地步,休得妄言。”

    “是,是,小人知错了。”这宫中内侍该是李玄旭心腹,纵是李玄旭如此呵斥,却是一脸笑意,虽是卑微,倒瞧不出多少惊惧之意。

    说罢上前接过李玄旭手中的马缰,雪云踏月竟然温顺的跟了过去,李落暗叹一声,哪里有半点当年纵横西域大漠的张狂意气。

    太监牵过战马,刚要举步,突然看见另一侧淡然温雅的李落,吃了一惊,忙不倏躬身一礼,又再一顿,便要拜倒,口中急呼道:“九殿下。”

    李落笑了一笑,摆摆手和声说道:“无须多礼,走吧。”

    几人绕过一箭幽林,初春方至,树梢新芽未露,残雪尚在,只是树条的色泽润了几分,映着林中向阳背风处丝丝浅黄,也是有了几分春意。

    枝头的鸟儿轻盈了些许,在林中飞来飞去,只有寒鸦依旧如故,肃穆萧条,不知是否是见多了天地间的沧桑变幻。

    转过林子,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数百丈方圆的幽湖静静藏在密林之间,碧波如镜,远处几弯缓坡,柔柔懒懒的将湖水拥在怀中。

    这个时景差了些,若是再等些日子,山坡上草绿花红,飞鹤游走,退的远些,幽林恬静,暗幽通香,端是个好去处。

    眼前之地,李落并不陌生,大甘宫中有名的月诸湖,自来都是宫中贵人流连之处。

    太祖立国之初宫苑之中尚无此湖,到了宣帝年间大兴土木,凭空造了数道山峦和这山间湖泊,湖边巨石上书当年宣帝赐月诸二字,景色固然俱佳,却也耗空了逾半国库,也只有皇家天子才有这等兴之所至。

    南湖一侧地势较为平坦,空出一块阔地来,少有几株树木,倒是地上牧草修剪的颇为齐整,纵然是冬去春来之时,隐约也可瞧见枯草梳理的痕迹。

    万隆帝若是来了兴致,便来此处试一试身手,纵马围猎,弯弓引箭,解解郁气。

    或是考究一二诸位皇子的武学才识和弓马刀剑之技,久而久之,此处也成了大甘皇宫一处较力之所,得闲若是不曾受宠或是族中无甚势力的宫中妃子,俱都绕开此处,不敢置身其中。

    月诸湖南岸有一道栈桥,入湖三十丈之遥,起始之地立有一飞檐引月的亭阁,便是尚柳亭,尽处亦有一亭,名为井。

    亭阁名目出自何处已是无从得知,许是哪位天子酒后兴起留下谕旨,尚柳亭和井亭之名便流传至今。

    李落望着眼前月诸湖,自总角之后极少来此,算起来该有七八年光景了。

    最近来的那次李落尚还年少,宫中几人戏弄,将一个刚入宫不久的才人推入湖中,落得衣衫尽湿,最后如何李落不得而知,只不过惹得荣皇后不喜李落却是有几分记忆。

    尚柳亭内外人声鼎沸,亭中锦罗玉衣,彩衣如织,是为宫中贵人。

    亭外亦有宫中侍卫围做一个圈来,内里有三人,其中一人正是四皇子李玄郢,另有两人竟是生疏面孔,一男一女,男子年岁看似比之李玄郢略显苍老些,蓄着短须,面宽重耳,颇显稳重之气,轮廓之中和李玄旭几人甚有相似之处。

    李落心中一动,低声问道:“是慧王?”

    李玄旭缓缓点了点头,淡淡应道:“正是老五,九弟好眼力。没想到吧,玄泽多年前便封疆福州,这些年来卓城还不过三两次,谁能料到这个时节父皇竟然会传旨让他回京呢。”

第四百六十二章 舞阳公主

    说罢李玄旭瞥了李落一眼,接道,“说起来九弟你该是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慧王吧。”

    “见过一次,十一年前中秋之时,五皇兄曾入宫觐见皇上太后,我远处瞧过一面。”

    李玄旭哦了一声,打了个哈哈道:“玄楼果然是过目不忘,老五回来的恰是时候,咱们几兄弟此番是真个聚齐了。”

    李落淡然一笑,神色如常,李玄旭看了李落几眼,亦不曾猜透李落心中所想,颇是遗憾的转头望着尚柳亭前,依着李落心机,当不会不知方才话中之意。

    亭前正有两人在比试武功,一个是宫中侍卫模样,另一人做王府护卫装束,虽是离得远了些,李落也看的清楚,辗转腾挪俱是这名王府护卫高上数筹,只是出手颇有分寸,落了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亭上,几位宫中贵人不知在指点什么,颐贵妃和瑜贤妃赫然在列,另有曦昭容相伴在侧,尚有三名皇妃围在三人身侧轻声细语。李落扫了一眼山下亭前,问道:“皇兄,那个白衣女子是谁?”

    李玄旭哈哈一笑道:“你怎会忘了她?她可是一回宫里便要寻你的。”

    “哦?”李落疑惑的看着李玄旭,不解道,“寻我?”

    “那是自然,谁让你是我大甘李氏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

    李落一愣,愕然问道:“舞阳公主?”

    “正是,舞阳年前艺成下山返回宫里,一身武学便是萧大人也赞不绝口,当日宫宴之中玄慈也不是她的对手,倒是那个太傅义子凌孤眠接了几招,不曾落了下风。

    啧啧,老七多嘴,说了一句诸子之中武功依你居首,这可好,舞阳盼你回来可是望眼欲穿了。”

    李落苦笑一声,没有接言。

    五皇子李玄泽和舞阳公主李欹枕俱是在李落咿呀学语时便已离宫,更为稀奇的是两人为何离宫,宫中讳莫如深,谁也不曾提及。

    慧王年幼丧母,随即远走他州,纵是近年李落与枢密院行走甚密,也不知其中就里,执掌大甘秘闻的枢密院竟然没有只言片语,万隆帝也从未在李落面前说起此事。

    倒是这舞阳公主出宫习武之事李落有所耳闻,枢密院也有记载,只是颇为隐晦,只说是应和天机,到底如何,怕是只有万隆帝寥寥几人才知晓。

    今日若不是李玄旭说起,李落一时还想不起二人来。

    只不过这两人突然出现在卓城皇宫之中,莫名之间,李落心中涌出一股难言意味,细细思索却又是若有若无一般。

    出林之际,李玄旭压低声音笑道:“对了,方才不曾恭喜九弟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眷。”

    李落一怔,微微一笑,没有做声。两人走出密林,向亭前快步而来。

    场中自有侍卫留意,见李玄旭回转,低语几声,诸人皆转头相望。

    王府侍卫模样的武士虚晃一招,逸出战外,余下这宫中侍卫呆了一呆,黯然收招退在一旁。

    高下立判,只是场中诸人尽为李玄旭和李落所引,无人察觉异状。

    李玄郢高声呼道:“三哥,怎么这么久?咦,老九,你也在宫里?”

    李玄旭长笑一声道:“巧了,刚出林子就碰见玄楼了,玄楼听闻几位娘娘凤驾在此,特来请安。”

    李玄泽与李欹枕二人凝神打量着李玄旭身侧清秀文弱的少年,眼中皆划过讶然之意,初见李落,总归是无法与传闻之中的牧天狼主帅想到一处。

    李玄泽望着李落,唤道:“是九弟玄楼?”

    李落微微一笑,抱拳道:“是,五皇兄,睽别经年,不想今日得见,恕玄楼怠慢之罪。”

    说罢躬身一礼,李玄泽上前扶住李落,又再细细瞧了瞧李落,叹了一口气道,“玄楼,玄楼,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我在福州时牧天狼之名已是如雷贯耳,早就想与九弟一见,得偿兄之所愿,九弟何来怠慢之说,再者不怕九弟笑话,我可是闲的很,不似九弟这般操心兵家国事。”

    “皇兄言重了,长幼有序,理该是玄楼拜会皇兄的,只是归来时太过匆忙,确还不知晓五皇兄已在宫中,还望皇兄见谅。”

    “好说,好说,无妨。”李玄泽甚是亲切的拍了拍李落肩膀。

    李玄旭沉声说道:“玄楼,快去见过诸位皇妃娘娘。”

    李落嗯了一声,来到亭前,恭敬一礼,和声说道:“玄楼参见颐妃娘娘,瑜妃娘娘,曦昭容。”说罢微微一顿,望着瑜妃身旁一人,轻声唤道,“婳昭媛。”

    瑜妃身侧的妃子温颜一笑,柔声说道:“九殿下目力过人,吾自舞阳出宫之后就很少走动,和九殿下怕是没见过几面,没想到九殿下竟还记得本宫,九殿下有心了。”

    婳昭媛正是舞阳公主亲母,当年舞阳出宫不久,这婳昭媛便深居简出,纵是年关隆节亦甚少与宫中诸眷同聚一堂,如今怕是不少宫中新人都不认得昭媛娘娘了。

    亭中诸妃,相貌以瑜妃居首,妖娆美艳,肤白胜雪,唇齿含笑,似乎是长于舞袖留情,输之一分稳重。

    观之颐贵妃,才色亦是不差,只是比之云妃与瑜妃要差上一筹,凤带锦裙,颇有气度,只不过岁月无情,年华渐去,眼中留得下波云诡谲,却失了一分清澈明艳。

    曦昭容是为纪王李玄郢之母,宫中行事向来低调,看似碌碌无为,无欲无求,但能在后宫之中不着痕迹争得一席之地,决然非是善于之辈。

    四人之中唯有婳昭媛一人不施粉黛,年岁看着比之诸人俱要长上十余岁,颇显老态。

    余下三两人皆是宫中嫔妃,即是李落也不尽然识的出来。

    大甘后宫之中藏凤纳娇,只是不少人入宫之后极难再见天子一面,纵是天子有游猎之心,若是无宫中太监侍女从旁指引,怕也是找寻不得。

    自来就有后宫嫔妃散尽家财只为求得与圣上一见,便是偶遇也是算计之中,若是遇到贪惏无餍的天子近侍,多是落得一贫如洗无果而终。

第四百六十三章 后宫之争

    颐贵妃微微一笑,亲和说道:“玄楼素来有心,纵然前些年身在西域也不曾淡了礼数,更难得不分畛域,诸子之中便属你最是孝贤,玄旭,你虽为兄长,但也需自鉴其身才是。”

    “母亲教训的是,玄旭定当铭记在心。”

    颐贵妃展颜一笑,华贵自在却也不少了亲近,如今后宫无主,诸妃之中以颐贵妃身份最是尊崇,又得亲子明武王李玄旭相助,隐有一枝独秀之势。

    而四皇子玄郢其母不过是昭容,远不及四妃,九嫔之中尚且在昭仪之下,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伴君如虎,便是今日得宠圣驾之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难免明日不会遁入冷宫之中,凄惨流离。

    为权为利,为声为名,为己为子,只将一个皇家内府人人惶恐,惴惴不可终日,谨小慎微之中狠毒暗藏,明争暗斗之事纵然不算是冠绝天下,却也不弱于别处了。

    李落清朗一笑道:“贵妃娘娘过誉了,三哥是我们兄弟之首,也是诸子之长,朝中诸事玄楼还要多向三哥请教才是。”

    颐贵妃轻轻摇了摇头,道:“你领过军,担过中书令参政知事,都颇有建树,玄旭虽长于你,但皇族诸子,才德居先,玄旭,该问的时候多问问,你们兄弟之间若不能相近相亲,大甘如何能震慑四境宵小?”

    李玄旭几人齐声应道:“谨遵贵妃娘娘教诲。”

    颐贵妃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李落,温声说道:“玄楼可有向太后请安?”

    “方才就是去往万寿宫回来,多谢娘娘提点。”

    “你时常在外,不单是太后,皇上和本宫也是记挂的紧,若有闲暇不妨多在宫中走走,免得你们几个都生疏了。”

    李落应了一声,含笑接道:“这几日虽有春意,但寒气未减,娘娘怎到了屋外?”

    “屋里待的久了有些烦闷,出来透透气,一来瞧瞧你三哥有无偷懒,再者玄泽入宫不久,茽妃妹妹早殁,本宫怎也要照看玄泽一二,哦,对了,你该是见过玄泽,舞阳你还不曾见过吧。”

    “小妹舞阳,见过皇兄。”白衣女子盈盈一礼,轻柔说道。

    李落回了一礼,温颜道:“舞阳公主多礼了。”

    李欹枕身着一袭白衣,甚是得体,别与宫装,倒像是劲衣多些,白衣之下玉体玲珑有致,颇是引人遐想,身子修长,眉如远黛,眼似近霞,双瞳剪水,仿若有一层烟雨笼罩其上,极是引人心神。

    柔美之中另有一股久习武学的英挺之意,英气柔而不弱,绵厚悠长,似是对这女儿家生来的娇媚之气有了几分斥意,末了却是欲拒还休,英挺之气和柔美风姿竟合二为一,浑然天成,恍惚之间似是觉得冰肌玉骨,英姿不凡,转眼之间便又觉着宛转蛾眉,楚楚可人了。

    李欹枕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浅浅一笑,没有多言。

    李落暗自一叹,当年尚且不觉如何,如今在卓城之中竟成了众矢之的,端是造化弄人。

    瑜妃娇笑一声道:“姐姐你看,这皇子公主们都识得大局,后宫之中倘若都像这样,也能省了姐姐不少劳神。”

    颐贵妃淡然一笑,平声说道:“人各不同,在你我看来后宫和睦才是紧要,自然也有人嗤之以鼻,本宫如何能强求。”

    瑜妃似是无心问道:“咦,怎么不见云妹妹?”

    颐贵妃闻言冷淡应道:“本宫遣人去邀德妃过来,听说是身子不适,在朝凤宫静养吧。”

    “哦,这云妹妹身子娇贵的很,不过是回乡省亲一趟,怎生出这般多事端来,惹得圣上忧心,惊扰圣驾,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宫中呢。”

    颐贵妃看了瑜妃一眼,和声说道:“瑜妃慎言,这些话若是传到圣上耳中,倘若有人搬弄是非,又是妹妹的不是了。

    还有云妃虽是年幼,但怎么说也是御封的德妃娘娘,尚在贤妃之上,莫忘了尊卑之序。”

    瑜妃垂下头去,恭敬回道:“谢姐姐提醒,妹妹记下了。”

    颐贵妃脸色稍霁,看着李落轻柔问道:“玄楼此去宜州,路上多有凶险,险些酿成大祸,好在终是逢凶化吉,不知是谁人用心如此歹毒?玄楼,你可知晓?”

    “是有几番遇刺,不过似乎非是兵出一家,我也不知是何人暗下杀手的。”

    “哦,是么,本宫听闻这些杀手多是有意取德妃娘娘性命,可有此事?”

    李落微微一笑,和声应道:“这倒未必见得,我适逢其会,不论是玄楼亦或是德妃娘娘,恐怕这些刺客都是欲杀之而后快,就算我弃之不顾,怕是这些刺客也不会善罢甘休,说到底这些年玄楼在外委实得罪了不少人,行刺一事,也该是因我而起多些。”

    颐贵妃眉头微微一皱,神色不变,责备道:“怎么说你才好,这般只身犯险,虽落得忠孝之名,可万一要有个闪失,让皇上和太后如何是好?”

    “娘娘教训的是,此番南下,玄楼只是忠君之事,必全力而为,便非是德妃娘娘,玄楼也会如此,日后再遇,我当要多加小心。”

    颐贵妃笑了一笑,道:“理该如此。”说罢微微一顿,接言道,“好了,你们聊吧,本宫回去了。”

    几人急忙一礼,恭送几位皇妃起驾回宫。

    待颐贵妃众人远去之后,李玄旭向着李玄郢和李落说道:“我们兄弟好久不曾痛饮一杯了,玄楼,晚间可是能留得时日,再唤上玄慈和玄悯,算是替老五接风洗尘,酣醉一场,如何?”

    李玄郢望着李落,含笑说道:“我倒是无事,就看九弟有无空闲了。”

    李落淡淡一笑,和声应道:“也好,年关之时不曾向诸位兄长敬上一杯水酒,今日补上。”

    李玄旭与李玄郢相视一笑,李落如此痛快应下,颇出乎李玄旭预料,略显欣喜道:“好,玄慈和玄悯哪里我命人通传一声,老五,你意如何?”

    李玄泽展颜笑道:“甚好,愚弟还要多谢三哥有心呢。”

第四百六十四章 众矢之的

    “好,那便说定了,晚些时候我再行告知与会之处。”

    “几位哥哥,可否带舞阳同去呢?”一旁李欹枕一脸希冀的娇声问道。

    几人相视一眼,李玄旭长笑一声道:“好说,舞阳虽是出身皇室,但也算是武林中人,不拘小节亦是无伤大雅,同去吧。”

    “谢谢三皇兄。”李欹枕喜形于色道。

    众人哈哈大笑,若是此刻,倒也是融融洽洽。

    李落随即拜别诸人,另有他事需叮嘱一二,先行告退。

    李落离了月诸湖,独自出宫而行。

    转过山林,林外,碎石幽道处有一道白衣身影,似是有意,似是无心般立在一株海棠边,错愕之间,李落险些失神,呼吸一重,待看清之后,轻声唤道:“云妃娘娘。”

    树旁身影转过头来,容貌虽是不输于记忆中的那人,却依然物似人非。

    云妃定神看着李落,抿嘴一笑道:“九殿下可是将本宫认作旁人了?”

    李落一怔,微微一笑,平静说道:“冲撞娘娘了,还望娘娘恕罪。”

    云妃叹了一口气,轻抚海棠,道:“这株海棠还是枯枝呢。”

    李落神色如故,近前一礼,没有应声。

    云妃自顾说道:“你说世间的海棠树可都是一个样子么?”

    “恐怕世间难再找两株一模一样的海棠树了。”

    “也是,便是有能工巧匠修剪,也难有同一株海棠了。”云妃轻柔说道。

    李落望着云妃,当日两人在颍川府时李落于市井之中提笔作画,传神之作便是这海棠树下。

    云妃心思聪慧,自然猜得其中另有蹊跷,只是尚没有猜到那海棠树下的背影是何人罢了。

    今日巧做装扮,竟能引动李落心神,看来亦是所料无错了。

    “娘娘不是身子不适么,怎么没有静养,连个侍女也不在近旁?”李落岔言说道。

    “你怎知本宫不适?”

    “方才见到颐妃娘娘了。”

    “原来是颐贵妃。”云妃哦了一声,淡然说道,“本宫是在等你。”

    “等我?”李落一愣,皱眉说道,“不知娘娘等李落可有什么事?”

    云妃扫了李落一眼,漠然说道:“怎么,见过颐贵妃便是本宫也要避讳了么?”

    李落苦笑无语,宫中耳目众多,云妃似是我行我素,旁人瞧见总归是不妥了些。

    云妃叹了一口气,略有倦意道:“本宫不为难你了,你心有社稷,本宫怎好替你生事。”

    李落洒然一笑道:“娘娘言重了,玄楼惶恐。”

    云妃抬头望着李落,只见李落眼色清澈如水,坦坦荡荡,温颜笑道:“好啦,你陪本宫走走吧,到了前面岔路本宫自己回宫便是了。”

    李落应了一声,环目扫了一眼,扬声唤道:“楚姑娘,好久不见。”

    远处数丈外,楚影儿面覆轻纱,垂首打量着什么,听到李落传音,缓缓抬头,看了李落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云妃也望着楚影儿,娇笑道:“楚姑娘性子可是冷的很,纵是本宫相唤也是冷漠如冰,倒是对九殿下似乎要好些呢。”

    李落轻轻一笑道:“我曾与楚姑娘生死相依,说起来楚姑娘为救我性命险些丧生西府。”

    “咦?可是狄州战时?”云妃颇是惊讶的看着李落。

    李落点了点头,和暖一笑。

    楚影儿见李落看着自己,转过头去望向别处。

    李落随在云妃身侧一步之遥,缓缓向前走去。

    今个方至初春,寒了些,好在没有风,虽是少了宫中百花齐放时的香气弥漫,但一侧云妃衣衫轻摆,摇曳生姿,暗香盈袖处却也不差了兰薰桂馥,闻之欲醉。

    此时只叹少了一缕清风,香气不散,盈盈绕绕围在李落身旁,挥之则失礼,任之则孟浪,路虽不远,倒是难走的紧。

    离着前方岔口已是行之过半,云妃默然无声,李落也只好从旁相伴,亦不曾开口。

    突然云妃轻声说道:“你怎么看太子之位?”

    李落淡淡接道:“太子监国,诸子之中历来便是重中之重,自前朝起就有立长不立幼之言,虽是难保万全,但总好过祸起萧墙。”

    “九殿下可否对太子之位心有希冀?”

    “皇子众多,太子之位却只有一个,历朝历代为争这太子之位同室操戈之事不绝于史记,我虽不能悟透浮世烟云,但太子之位还是敬而远之好些。”

    “哦,可惜了。”云妃瞥了李落一眼,似是想分辨李落是真心如此,亦或只是敷衍之语。

    只是李落神情未有分毫波澜,平常如昔。

    云妃微微一笑,道:“圣上不止一次在本宫面前说起此事,诸皇子之中,论德才兼备,心智手段皆有者,唯九殿下一人尔。

    明武王虽是为长,但志大才疏,难堪国用,纪王平庸,不成大器,七子英王虽有武勇领军之才,只可惜性子刚直了些,帝王权术之道尚不曾领悟,余下诸子,要么封疆,要么年岁尚小,眼下还瞧不出谁有帝王之相。”

    李落索然一笑,低声应道:“皇上过誉了,玄楼还当不起这般评说。”

    “这么说九殿下真的不愿争太子之位了?”

    李落并未直言相回,目眺远处,缓缓说道:“我虽得圣上恩眷充做九皇子之号,但终归是亲王世子,并非天子之后,若立我为太子,卓城必乱。”

    云妃一愣,讶然望着李落,皱眉道:“可是倘若你成就太子之位,再想重整朝纲定是事半功倍,朝内朝外皆有臂助,不单是你父王的定北军和西府牧天狼,后宫之中有圣上和太后相助,何惧之有?”

    李落看着云妃,和颜轻轻一笑,温声回道:“若我为太子,依娘娘看,谁会想要杀我?”

    “自然是诸位皇子了。”话音刚落,只见李落萧瑟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云妃一滞,己身亦是玲珑剔透,已然明了李落心思,暗叹一声道,“原来会是太后么?”

    李落长吸了一口气,淡淡回道:“只怕非是太后一人,我父也容不下我了。”

    云妃苦笑一声,自嘲道:“也是,内是本宫为众矢之的,外则是九殿下于虎狼环视之中,说起来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大甘皇子

    “后宫之争更胜殿前,娘娘如今位高权重,难免有人心有觊觎,还要当心些。”

    云妃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岔路尚有三成之距,李落转言笑道:“不知此番再回卓城可还会水土不适?”

    “还算好吧。”云妃看了李落一眼,幽幽一叹,朱唇微张,不知想说什么又止在齿间。

    李落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跟在数丈之外的楚影儿,和声说道:“娘娘怎么不多带几名侍卫宫女?”

    “带有何用?现今之时恐怕最无须担忧的便是遇到刺客了。”

    李落摸了摸鼻尖,没有接言。

    云妃接道:“九殿下莫怪本宫如此作势,本宫在皇宫内苑根基尚浅,空有德妃之名,但却无德妃之实,纵然不算是步步惊心,也称得上如履薄冰了。

    宜州族中虽有财力,但鞭长莫及,身份也隐晦了些,难登朝堂,不得已本宫才借九殿下声势以求自保,你莫要怪我。”

    李落静静听着,心绪难明,劝慰道:“娘娘多心了,娘娘得皇上眷顾,若有什么事,皇上自然不会置若罔闻,稍加留意该是能化险为夷。”

    “本宫知你行事向来如此,不偏不倚,本宫也不过是提早告诉你一声罢了,你应是不应,本宫都会如此,大不了日后本宫悉数还你便是了。”云妃贝齿轻咬,沉静又似娇蛮般一字一句道。

    李落微一愕然,暗暗叹了一口气,人在朝堂果然是由不得自己了。

    岔路将至,两人皆是一静,待走到分开之处,云妃骤然停步,李落只好随着云妃停下,静立一旁。

    云妃看着别处,低声说道:“今日之言,半真半假,你也当心了。”

    李落应了一声,躬身一礼,悄然告退,方自走出三步,便听得身后云妃唤道:“九殿下。”

    李落回头看着云妃,云妃笑靥如花,盈盈若水,嫣然道:“恭喜你了。”

    李落含笑一礼,道:“多谢。”说罢向着楚影儿颔首一礼,再无停留,飘然而去。

    华灯初上,城西,朝雨慕云。

    李落端详打量着这处别致清雅的茶楼,李玄旭遣人通传择此地为众人相聚之所,一时还不曾想到是怎般的一处景象。

    眼前茶楼并未有多奢华,亦不算多大,在龙蛇混杂的城西最多亦不过是中上之属。

    倒是甚为雅致,喧嚣之中另有一种似是寂寞,似是烟雨浮华的幽静,恍惚间仿若那雨下瓦上积攒而成的一串雨珠悄然划下,打在芭蕉叶上,亦或是溅在路阶旁青石上,又有几珠飞的远了,落入水洼之中,叮咚作响,在这不绝于耳的嘈杂之中悠远绵长,盖过人声笑语,静静的滴在心间,宁静处却隐隐有别样的落寞。

    木梁竹墙,简约而不失精巧,精巧亦见藏拙,虽比不得城东三十三楼的大气磅礴,但自有一番别处寻觅不得的意境。

    刚至楼前,便有宫中侍卫上前接迎,恭送李落入楼,偌大一个朝雨慕云楼已被皇宫侍卫围得水泄不通,过往行人虽多,此际却只敢微微扫上一眼便匆匆走开,无人停留探望。

    李落拾阶而上,茶楼共计三层,堂下皆是宫中侍卫,见李落入楼,齐齐恭声道:“九殿下。”

    李落笑颜回礼,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自便,楼中另有宫中内侍在前引路,登三楼而去。

    三楼处分堂为二,居右空无一人,左侧是一雅阁,左右两阁用屏风绿树分割而开,煞费心思。

    锦帷徐徐,当中为一丈许木道,虽同为一楼,却也泾渭分明,不虞有旁人打扰。

    左侧雅阁上书忆月,右侧为望月。

    待到李落登楼之际,忆月阁中已闻谈笑风生,右阁虽无声响,但可望见其中人影灼灼,想是禁军将士已安插各处,护卫一众皇子安危。

    李落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书几字,轻轻走到门前,宫中侍卫推开屋门,李落入屋一望,诸人齐至,自己竟是最后一人了。

    看到李落入屋,李玄旭大笑道:“老九,就等你了,快来坐下。”

    李落抱拳一礼,歉然回道:“累皇兄久等了。”

    “无妨,知你事多,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九哥,来这边坐。”李玄悯甚是高兴,起身拽过李落。

    李落含笑拍了拍李玄悯肩头,随性而坐。

    阁中甚是宽敞,四周皆有火炉,初春夜寒,此处倒是温暖如夏,不觉丝毫凉意。

    李玄旭居中而坐,四皇子李玄郢居左,今日方见的慧王居于右侧,左列依次为六皇子靖王李玄恪,八皇子邓王李玄嗣,右列七皇子李玄慈,李落与十子李玄悯同座,下首舞阳公主相伴,今夜换上一身劲装,确有几分旖旎的英气。

    亭阁简而不繁,并未有过多的字画装饰,寥寥几幅俱非凡品,与堂中客居之人的地位权势遥相呼应。

    一应诸物皆是为了彰显阁中客位,不虞有画蛇添足喧宾夺主之嫌,此间主人确是深悉世人犹是权贵之心,一横一竖皆是别具匠心。

    亭阁地上铺着金丝绣毯,做工极是上乘,丝线百色,搭配颇是得体,却无乱花迷眼,若说是华丽处,此间忆月阁该是以此为最。

    屋顶处有能工巧匠竭智尽力,非同于寻常楼阁,竟是成圆月之形,是以明月当空,疏星相随,轻云缕缕,层层叠叠处兼又错落有致,仿若置身于夜空之下,以天为幕,以地为席,野旷天低树,风清月近人,浩瀚处别有洞天,错念之间却又似身在洞天里,一隅之地,竟也有了无穷无尽之感。

    凝思、悠想、悟境相辅相成,只是尊客纷至,乘兴来畅兴归,不知这一方楼台又有几人得闲瞧上一瞧。

    近门一侧,点缀了几株青叶绿树,树下细水环绕,轻快灵动,以空灵恬静为意。

    水遇石而分,遇泽而聚,水面不时有细微涟漪,未曾细查会否有几只鱼儿游荡其中。

    若是有,这一汪水便成了鱼儿的天地,此夜,这忆月阁便是一众大甘皇子的天地。

第四百六十六章 再见柔月

    亭阁辽而不阔,虽有叠山造水,多的仍是海纳百川、宛自天开,不论其他,单单楼阁之中虚实相生,计白当黑,灵动之中幽深清远,含蓄隽永之态便非是等闲,倘若为此间之主所作,端可称得上是琴瑟琵琶,虽有妙音,若无妙指、妙意,终不能发的境界,顾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

    李落打量了一番堂中上下,楼阁虽妙,却妙不过三皇子李玄旭身侧之人,青女素娥俱失颜,月中霜里斗婵娟,一时映得窗外的月光都黯然失色,原是李落相识之人,当年月船中的花魁柔月。

    李落看了一眼柔月,柔月此时正静静伴在李玄旭身侧,似有低语,怕是只有李玄旭才可听闻,旁人再是急色,却也不便造次。

    李落恍然,难怪李玄旭择了此处相会,当日行猎之时章泽柳曾言月船易主,艳名远扬的月下春江之首卸了锦衣华服,悄然藏身城西杏花柳巷之中,只是当时章泽柳不曾提及此楼名字,到了此处李落才知晓。

    李落轻抿了一口茶水,浅浅一笑,忆起了年少时与章泽柳几人第一次攀上月船之时,柔月对着他们说出知音难寻,身不由己的寂寞。

    如今多年以后,柔月虽已离了月下春江,但仍旧是离不了卓城城墙之外,而当年那几个贪花逐色的少年郎,而今却已能指点他人的富贵生死。

    就在李落出神之际,只听身侧舞阳公主俏声问道:“九皇兄平日里都是这么忙么?”

    李落微微一笑,和颜悦色道:“也不尽然。”

    “玄楼身兼数职,西府牧天狼领军大将自不必说,回了卓城又是中书令参政知事,手握中书令牌,政军之务皆要操心,呵呵,是要忙些的。”靖王李玄恪笑颜接道。

    靖王平时甚为低调谦和,与人无争,生母原本只是宫中侍女,万隆帝酒后乱性,阴差阳错之下便有了李玄恪,只是出身差了许多,这些年在宫中也不过是个才人,还是借由这大甘皇子才得有如此地位。

    兼之靖王李玄恪生的颇显圆胖,似生母多些,素来为万隆帝不喜,李玄恪平日里亦只好小心从事,一言一行皆要看旁人脸色,虽有皇子之名,却无皇子之实,颇是凄苦。

    李落与李玄恪相见时少,见面也不过是寒暄几句,纵是李落想与李玄恪说上几句,李玄恪多是已退隐人后,自然而然也便生疏了些。

    不过李落倒是颇为惊讶靖王生母的心机才智,如此家世,竟能躲过怀胎十月之劫,要知寻常宫女若被帝王宠幸,倘若无果还好,若是珠胎暗结,多半是难得善终的。

    李欹枕哦了一声,美目流光连闪,看着李落娇笑道:“舞阳早就听闻九皇兄扬威西域的风采,不知九皇兄可否带舞阳去牧天狼大营看看呢。”

    李落微微一怔,含笑道:“好啊,若是皇上应允,不怕路上风沙,与我同去西府也无不可。”

    “一言为定,舞阳过几日就去找父皇,多谢九皇兄。”李欹枕甚是欣喜道。

    “舞阳,什么事这么高兴?”上首明武王李玄旭朗声说道。

    亭阁之中骤然一静,正是李玄旭欲将众人神思皆引到桌前几上,犹是这八皇子李玄嗣,曾也是年少有为,受宠帝君膝下,丰神俊朗处不弱于李玄慈。

    可惜数年前不慎落马,命在垂危,虽是太医救回一命,只可惜腿上留有暗疾,步履蹒跚,渐失皇宠,落得郁郁寡欢。

    “方才九皇兄许舞阳可同去西府狄州牧天狼大营呢。”

    “哈哈,舞阳果然是巾帼英雌,九弟的牧天狼可是虎狼之师,戍守西府,西域宵小不敢寸进,也好,你在我大甘李家算是异数,自幼习武,该去漠上沙场瞧一瞧。”

    李欹枕含笑称谢,模样儿甚是乖巧。

    八皇子李玄嗣闻言接道:“老九,不知为兄可否也去西域走一走,看看漠上风光?”

    李落一怔,入屋之后,邓王便甚少话语,亦不知是借酒消愁还是如何,自顾一人喝着美酒,竟已有些醉眼朦胧。

    李落和颜应道:“自然是无妨,倘若八哥有念,待到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些到狄州散散心也是甚好。”

    李玄旭淡然接道:“西府狄州非是游山玩水之地,实乃兵家险地,只听得玄楼扬威域外,却不知古来征战几人回的痛处,莫要把漠上风光当成儿戏。”

    李玄嗣讪讪一笑,自嘲道:“三哥教训的是,是小弟言辞无状。”

    李落轻轻说道:“玄楼谢过三皇兄,战场厮杀确是如三哥所言,贯南大营外的英冢亦不知埋葬了我大甘多少大好年华的男儿,倘若八哥去了,不妨替玄楼为埋骨荒山的将士斟上一杯水酒。”

    李玄嗣感激的看了李落一眼,不再多言,想当年那英姿焕发的大甘殿下,如今却已仓皇潦倒到这般境地。

    李玄旭大手一挥,长笑道:“不说这些了,今日我们兄弟齐聚,舞阳也在,一来算是为五弟和舞阳设宴接风,再者么,哈哈,还要贺喜玄楼得娶佳人,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笑语颜开,李落与凌家依依的婚事卓城上下俱已传开,或有艳慕,或有不忿,或有贺喜,但已是无可奈何。

    现今之时李落如日中天,兼有万隆帝和太后钦点首肯,旁人纵有他想,值此际亦不敢得罪了大甘李氏宗族,妄自蜚语。

    李落淡淡一笑,举杯回礼,神色平静宁和,不见悲喜之意。

    李玄旭接道:“今日我们兄弟几人能聚齐可是难得的很,宫中设宴规矩多了些,你我都不能尽兴,为兄思来想去,还是这朝雨慕云来得自在,怎样,柔月姑娘的朝雨慕云楼诸位可还满意?”

    众人七嘴八舌的连声称好,亦不忘赞许柔月几句。

    柔月盈盈一礼,轻笑道:“民女这间小楼还从未想今日这样生彩,只是寒楼简陋,殿下公主屈尊至此,民女极是不安,只怕怠慢了各位贵人,不过莫怪柔月心中窃喜之意呢。”

第四百六十七章 逐鹿天下

    柔月言辞得体,诸人甚为受用,便是李玄嗣也是面色转霁。

    李玄旭哈哈大笑,似有几分痴迷般望着身侧柔月,缓声说道:“柔月姑娘的朝雨慕云楼和柔月姑娘一般钟灵鼎秀,只可惜落在了凡间,难免污了此地几分仙气,可惜,可惜的很。”

    柔月掩口轻笑道:“殿下这等赞誉柔月承受不起呢,不过是区区一间小楼,若不是得诸位赏脸,和世间俗物又有何不同?”

    “大是不同,大是不同。”李玄旭击案叹道,“纵处淤泥却白玉无暇,孤芳自赏,与闹市之中更显难得可贵,再加上柔月你这等美人,哈哈,仙家福地也不过如此吧。”

    柔月娇笑一声,宛若黄莺出啼,众人莫名的心中一颤,便是舞阳也不禁暗赞了一声,只不知含笑相望的李落心中何想。

    柔月缓缓起身,低声细语道:“小女为诸位斟上一杯酒吧。”

    李玄旭含笑应道:“有劳了。”

    柔月取过酒壶,轻移莲步,来到李玄郢身前,满满斟上一杯,轻笑道:“殿下盛饮。”

    李玄郢狠狠的看了柔月几眼,吞了一口气,正颜接道:“好,本王满饮此杯。”

    柔月嫣然一笑,美目轻轻的似有似无的扫了李玄郢几眼,转身至李玄泽身前,歉然道:“民女不知五殿下尊颜,若有轻慢处还望殿下见谅。”

    李玄泽洒然一笑道:“柔月姑娘言重了,本王刚来卓城不久,今日得兄长提携得见如此仙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有轻慢之语。”

    柔月轻柔浅笑,侧身为李玄泽身前杯中斟满美酒,玉指如葱,也不知是酒水纯些,还是这柔荑致澈,倒是李玄泽望着酒觞愣了一愣,随即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堂下仙姿摇曳,暗香盈袖,行走诸人之间,所过之地皆是香气凝久不散,酒未醉人,人却先醉了。

    转过数人,柔月来到李落身前,顿了一顿,幽幽低语道:“九殿下,多年不见了。”

    李落轻轻一笑,点了点头道:“是,多年未见,柔月姑娘可好?”

    柔月素衣极微的轻轻颤了一颤,笑颜应道:“柔月安好,九殿下有心了,寒楼粗鄙,不知九殿下可还自在?”

    “楼虽小,但胜于自然,很好。”

    柔月眼中神色微变,低声道:“那就好,九殿下还请多饮几杯。”

    李落点了点头,静静望了柔月一眼,没有多言。

    美酒佳肴,觥筹交错,甚是热闹,耳边不时响起柔月的莺声燕语,缥缥缈缈,几疑不知楼中日月。

    酒到兴处,李玄郢朗声笑道:“柔月姑娘,不知今日可能得见你惊为天人的清歌雅舞?”

    柔月媚眼含羞道:“殿下,小女子许久不曾抚琴弹唱了,怕是难听的紧。”

    “哈哈,柔月姑娘,你这可是自谦了,谁人不知月下春江的花魁柔月精于琴棋书画,抚琴弹唱更是仙家难比,多少浪子豪侠为闻柔月一语散尽千金亦无憾,就怕我等没有这等福气才是。”

    柔月抿嘴浅浅一笑,温颜回道:“殿下笑话柔月了,不过若是不嫌柔月才疏艺浅,民女斗胆唱上一曲,以为助兴。”

    众人齐声叫好,柔月在李玄旭耳边低语几句,李玄旭含笑点头,唤过宫中侍卫嘱托数语,侍卫躬身领命,出屋而去。

    少顷,几个貌美女子怀抱琴瑟丝竹入屋而来,盈盈拜倒一礼,柔月微微一笑,敛裙移步来到堂下正中处,美人众星捧月般围在柔月四周,琴动瑟合,金徽玉轸,渺渺仙音悠然荡起,散在四处。

    堂中诸人皆听的如痴如醉,待到柔月朱唇轻启时,李落一愣,不为其他,柔月吟唱之词却有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之语,曾几何时,此语不正是当年李落初上月船时所读诗句么。

    是夜,众人齐欢,不论是虚情假意,或是别有忧思,总归都是笑过了。

    子时,朝雨慕云楼。

    后堂香闺里,残烧红烛冷,羽裘不遮香。

    闺榻上,一袭玉体横呈,背着烛火,烛光映下背脊温香如玉,白若凝脂,腰间搭着半缕薄纱,遮不得羞,拒不得寒,妖妖娆娆更增人遐想,柳腰勾勒出一道优美圆润的弧线,双腿纤长,丝滑如水,柔若无骨,好一副惊鸿卧影的美人图卷,妖魅近乎天成无缺,乍眼望去,直叫人面红耳赤,喘不上气来。

    原本一副完美画卷,偏偏旁里多出一只手来,轻轻的点出两指,沿着香肩,顺着蜿蜒起伏的轮廓滑了下去,漫过楚腰时顿了一顿。

    隐在暗里的人影咋舌叹道:“这身骨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天下女子若有十分,你当能独占七分。”

    女子一动不动,对说话之人的赞许之言置若罔闻。

    男子似是甚为着恼,猛然探手入怀捏了一把,女子呼痛娇哼一声,男子哈哈一笑道:“好虽好,只是趣味少了些,当年你对月船的入幕恩客也是这般模样么?”

    女子依旧不曾接言,男子拍了拍女子胯间玉肌,叹息道:“可惜,可怜,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舍得,换做是我,怎也下不了这般狠心。”

    女子漠然说道:“你为何不杀了我?”声音低沉沙哑,但亦可听的分明,正是方才忆月堂中的柔月。

    “杀了你?我可是舍不得,柔月姑娘这身玉柔,人见人怜,金山银山我都不舍得换,就是一根汗毛掉了我也要心疼许久,怎会杀了你?良辰**下不要说这等煞风景的话。”

    柔月身子微微一缩,只是肌肤上的手指似是跗骨之蛆一般,牢牢攀爬其上,而柔月似乎不敢躲避太多,暗自忍受。

    清冷回道:“我只是你的一件兵刃罢了,倘若有一天我再无活念,自会了此残生,天下是你们这些自命不凡之人角逐之地,我不过一介弱女子,在也罢,不在也罢,又能如何。”

    “你倒是傲气,只不过你纵然是兵刃也是一件极上乘的利刃,说起来算是神兵也不为过,这逐鹿天下有你这等美人相伴才更有味道。”

第四百六十八章 废立之能

    “大人还要我记着你的阴毒手段么?”

    男子寒声说道:“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不过是朵烟花而已,盛则盛,过息则败,我能成就你,自然能毁了你,难道你以为满座王侯,你便也是王侯了不成?”

    “我怎敢有此妄念,我只是个青楼女妓,达官贵人的玩物,多年以前我已认命了,怅然大人心怀天下,前夜座中王侯皆是大人敌手,不知大人看在眼里作何想?”

    “敌手?哼,不过是虚有其表,一个个看着你时恨不得扒光你的衣服,还能如何?有朝一日,必是我脚下石,若到了这一天定少不了你的好处。”男子语气转和道。

    “是么,单单一个定天侯不知大人该当如何?”

    男子似是一滞,幽寒说道:“定天侯纵有通天手段,可惜如今早已是众矢之的,树敌颇多,再者非是当今天子所出,大甘的皇位还轮不到他。”

    柔月冷言道:“大人莫忘了,就算定天侯无天子之命,但当今太子谁属,恐怕定天侯却有废立之能。”

    男子静默无语,半晌,长身而起,捡起撒落一地的衣衫,一阵窸窸窣窣声响,男子带上幂蓠,遮去面容,扫了锦榻之上仍旧背着的柔月一眼,并无多说一字,返身离屋而去。

    柔月听到男子远去,洁白如玉的身子缓缓缩成一团,似有轻颤,又似是残烛飘忽之时光影随动,仿佛顷刻将要支离破碎一般。

    当夜,子时已过,弃名楼。

    李落还未歇息,提笔批过案上几卷书册,方自放下笔墨,伸了伸肩背,门外一动,溯雪轻声唤道:“公子,奴婢能进来么?”

    “溯雪,进来吧。”

    屋门轻轻一响,溯雪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公子,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

    “就要睡了。”李落含笑接过溯雪递过的茶杯,一饮而尽。溯雪莞尔一笑道:“公子出去赴宴,竟是渴到了。”

    李落和颜一笑,道:“醉酒伤神,是有些渴了,我便去睡,你也早些歇着吧。”

    溯雪噗嗤一笑,连忙低下头去。李落微一思量,明白过来,展颜应道:“纵是我让你早些安歇,你也是不肯的。”

    溯雪浅浅一笑,正欲收拾灯下桌几,李落突然问道:“梅姑娘近来怎样?”

    溯雪一怔,明眸流转,轻声说道:“公子之意?”

    “梅姑娘身世凄惨,在卓城之中伶仃无靠,戴罪之身恐怕也不全然是她之过,若我深究此事,梅姑娘身后隐情多是难以保全,她有难言之隐,我猜该是有把柄在他人手中,难免不会有鱼死网破之危。

    若是任她离去,也不过是羊入虎口,此际我无暇分心,梅姑娘一案牵扯甚广,我之前有过留心,此事不止朝堂之上,江湖之中亦有瓜葛。

    我欲遣她离府归家,仍留身名策在弃名楼中,待日后时机到时,我自会替她解了此案,溯雪,你觉得如何?”

    溯雪凝神思量,看了李落一眼,轻轻咬了咬朱唇,没有接言。

    李落和声说道:“你若有旁议但说无妨。”

    “公子,你不在府中时奴婢曾找过梅姑娘,她心事很重,虽无明言,但奴婢也觉出她心中悲苦,留在府中亦是不得已,但恐怕无处可去,倘若真个儿离开弃名楼,奴婢担心她会想不开。不过若是留下她,对公子却是不公平了些。”

    李落哦了一声,轻轻一笑道:“你是怕旁人闲言,没干系的,身居高位,理该担些说辞,既然如此那便先留下她,待我再回卓城时查清此事,是罪当罚,无罪当免,总好过现在这样。”

    溯雪啊了一声,急急说道:“公子,你又要去哪里?”

    “我离开贯南大营日久,军中无帅是为大忌,尚有几事需打点一二,过些时日我回去狄州军营一趟。”

    溯雪眼眶微红,低声埋怨道:“偌大一个大甘朝廷,只苦了公子操劳奔波。”

    李落哈哈一笑,宽慰溯雪几句,各自安歇去了。

    翌日清晨,李落早早入宫,觐见万隆帝。

    万隆帝颇是惊讶,不知李落所为何事竟然这般早进宫面圣。好在李落极得万隆帝宠信,虽是不到平日里万隆帝离榻之时,李落不过在殿外稍候数刻,万隆帝便传旨李落入殿。

    宫中,养心殿。

    万隆帝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睡眼惺忪道:“楼儿,怎地这么早就来看朕了?”

    李落歉然一礼,沉声说道:“玄楼有事请奏圣上,冒犯龙颜,还望圣上恕罪。”

    万隆帝摆了摆手,摒退四下,和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说。”

    “圣上……”李落话音未落便被万隆帝打断,道,“只余你我,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你定有要事前来,只要朕做得到的,楼儿尽管开口就是了。”

    李落坦然应道:“多谢伯父,玄楼想请伯父为玄楼拟旨一卷。”

    “哦,何事?”

    李落轻轻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伯父,玄楼斗胆,请旨巡检天下。”

    “什么!?”万隆帝睡意全消,坐直了龙躯,盯着李落一字一句问道:“巡检天下?”

    “正是,伯父,如今大甘四境虽无大乱,但隐疾暗藏,官不知事,兵不知国,民怨已有积攒,若不及时疏导,恐酿成大祸。”

    万隆帝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说道:“这……如何巡法?”

    “大甘国法,地方州府或多或少皆有阴奉阳违之嫌,巡检之途玄楼也曾想过,倘若不能重整大甘宗法,只怕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悔之晚矣。”

    李落微微一顿,接道,“巡检有四,玄楼以为可有先后,当以行伍为首,此举最是凶险,稍有不慎便有覆舟之危,不过倘若兵将知命,大甘才可无忧,此际西域稍安,北疆蒙厥无有异动,若是等到蒙厥骑兵南下或是西域诸国兴兵来犯,纵是再想重整军威怕是没有余力了。”

    “接着说。”

    “行伍之中,严查滥竽充数,以权谋私,通敌卖国,罔顾国法之罪,领将上知朝令,下知兵卒,忠武相承者为上,戒任人于私,卖官鬻爵之举。

第四百六十九章 巡检天下

    如今天下兵权四分在定北军,两分在牧天狼,一分在卓城内外,余下散与大甘各处,只要定北军和牧天狼不乱,此事可成。

    大甘地广,鞭长莫及之地难免有人拥兵自重,成诸侯割据之势,自立为王,一旦心怀不轨,其祸必烈。

    倘若天下兵权归一,则国治可行,国威昭显,皇命所至,各方诸侯和异域他国莫有异动,可得四境平安。”

    “其二呢?”万隆帝目光闪动,追问道。

    “其二为布政盐道,属关乎国计民生,历来是税赋之重,国库之本。

    布政盐道之中隐秘最甚,民无此不活,若有民乱,必是借布政盐道苛捐杂税而起。

    天下百姓多是善信能忍,倘若能活,当少人谋反,只有无生唯死之际才会铤而走险,再者粮草亦是行军作战之要,不容轻视。

    倘若能肃清布政盐道之中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之辈,监诸事于国法之中,****可安,国可定。”

    万隆帝听罢已见难色,纵是平日疏于理政,也知晓布政盐道自来都是官吏争抢之所,朝中不少重臣皆有心腹在各州布政盐道为官,皇亲国戚亦不例外。

    结党营私比比皆是,竟有些明目张胆的意味,各方权臣较力其中,犬牙交错,实不亚于洪流恶水,稍有不慎便会葬送其内。

    纵然是万隆帝这样的一国之君,听闻此处亦有些有心无力之感。

    李落似未所觉,直言接道:“其三为铁铜冶炼之业,此乃军之根本,历来是官家经略,旁人甚难插手其中,但却是祸福相依,利在接令迅捷,弊在独树一帜,若有腐朽枉法之处,亦不为外人知晓,甚难察觉,却也是不可不防。”

    万隆帝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言之有理。”

    “其四为州府巡检,治欺上瞒下、鱼肉乡里之辈。为官者难求清廉如水,但不知天地纲常者不可用。

    州府官吏有为、能为,则四境归心,得民心者可得百世基业。州府之中拒不学无术、取巧钻营之辈,更要阻绝官吏依势欺人,目无法纪、轻君慢国者可杀,以振朝纲。

    府郡官吏需自省其身,非是苦寻官轻民重如何,只要能官民相辅,官为民,民信官,孰轻孰重已是无伤大雅。”

    李落说罢,静静的看着万隆帝。

    万隆帝被李落言出之词摄去心神,怔怔望着李落,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苦笑道:“难道朕的天下已到了这般境地?若是旁人说与朕听,朕定要治他个危言耸听、蛊惑君心之罪,但倘若是从楼儿口中说出,朕纵然是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伯父,玄楼今日之言大逆不道,巡检一事当初在狄州时我便已有思量,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今日说了,与大甘朝廷并非善时,但与天下,早一刻也是好的。”

    “楼儿,你真想这么做?”

    李落淡淡苦笑,道:“伯父,玄楼亦是三思而后言,若说实话,我并不想巡检天下,此事看似风光不可一世,实则一路险阻,过犹则不及,慎微则无补,与百官为敌,手握生杀大权,只是那个时候自己的命也不再是自己的了。”

    “既然如此,楼儿,你为何还要做?”

    “非是玄楼想做,只是总归要有人做些难为却是当为之事,玄楼并无它意,伯父待我更胜几位兄长,天下如何我并未在意,若是这天下是伯父在意的天下,我欲为之勉力而为。

    恕楼儿狂妄,若是我一日不死,我自当竭力护佑大甘不亡,可是数十年之后李氏宗族会是何般境地,我不曾想过,也不愿去想,只求当下力所能及也就是了。”

    万隆帝长长吁了一口气,叹道:“难,难,难,此事极难,你可知晓倘若朕授你监国巡检之权,你是大甘皇子,手中权势实已在太子之上,便是朕怕也要受你辖制。

    那时不单是朝堂州府污吏,只怕宫中也不得安宁,众口难平,众心难一,就连朕或许都会与你敌视而立,你何苦如此?”

    李落静静说道:“伯父,当年你曾有言借我之势名留青史,玄楼惶恐,倒也欲替圣上争上一争贤君之名,莫论生死,但求问心无愧,足矣。”

    “玄楼,此事不用朕提醒你也该知道其中厉害,倘若法不容情,牵连必是极广,朕,你父王,你的几个皇兄,宫中嫔妃俱要身陷其中,这可真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啊。”

    李落萧索一笑,轻声应道:“玄楼知道的,此事将成,于我并无善果,此事败,我必已是身首异处,自玄楼生出此念时,我便已无法再回头了。”

    “若是如此,朕为何要许你行事?”万隆帝声色俱厉责道。

    “不为其他,伯父,你尊为大甘天子,我是你宠信的大甘皇子,这些事,你我该做的。”李落坦坦荡荡的回道,眼神清澈如孩童之时,风轻云淡处仿若方才所言与己无关一般,宁静平和,不为喜,不意惊,温润如山间一石一木,一花一叶,虽无惊艳,却随着日月境迁,亘古而存。

    万隆帝闭上眼睛,喃喃问道:“成败几许?”

    “若是定北军固稳,玄楼有七成把握。”

    “七成把握?少了些。”万隆帝低吟道。

    李落双眉一展,轻轻回道:“伯父,若是事难为,朝夕不安,我自会了结此事,伯父当机则断便可。”

    万隆帝猛然睁开眼睛,死死盯着李落,万隆帝固然疏懒朝政,但绝非蠢笨之人,李落话中之意已是言明,倘若有一日朝臣掣肘,国已难定之时,便由万隆帝杀了李落了断巡检之事。

    万隆帝嘴角微微抽搐,涩声说道:“原来你早就心存死志了。”

    李落朗声笑道:“玄楼这颗大好头颅是还要在肩上好些日子呢。”

    万隆帝沉吟无语,李落亦不再多言,静静望着万隆帝。

    日已渐高,透过窗帷照了进来,静静的悄悄的移往李落和万隆帝二人。

第四百七十章 巡检监法

    宫中内侍在殿门处偷偷探头打量,只见两人似如石雕一般,半天难见动上一动,只是万隆帝有令,谁也不敢入殿惊扰了二人,似有宫中皇妃前来,也被拒在殿外不得入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几刻,许是几息,万隆帝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着殿内飞龙盘踞的精雕栋梁,凝声说道:“你再给朕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缘由。”

    李落温颜一笑,清和应道:“玄楼狂妄无知,不若圣上也随玄楼狂妄无知一遭,可好?”

    “好一个狂妄无知。”万隆帝纵声长笑,道,“也罢,便让天下人来瞧一瞧你我二人的狂妄无知,有朕在,你且放手施为,大甘的天下,若没有你我二人,还有什么意思。”

    李落一怔,似是也被万隆帝的意气引去心神,带着几分腼腆之意,含笑望着万隆帝。

    万隆帝止住笑声,突地叹息道:“可惜,你不是朕的亲生儿子。”

    李落一愣,淡然回道:“或许正为玄楼非是如此,行事才能更无顾忌。”

    万隆帝眼中异芒连闪,不知在想什么,闻言接道:“你未曾担忧过语出惊人,朕心有不喜之意么?”

    “有,只是如今伯父尚且信任玄楼,玄楼只得在此信用尽之前早作盘算。”

    “哈哈,好一个李落,便是朕也敢谋算,你且说说,巡检之事朝中如何行事?”

    “此事非一人能为,圣上恩准玄楼行事,玄楼另有一事相求。”李落诚言恭声道。

    “讲。”

    “玄楼欲向圣上讨要两面免死金令。”

    “免死金令?”万隆帝愕然望着李落,皱眉道,“两面?你意下之人是谁?”

    “宗伯杨大人,冢宰章大人。”

    “什么,这两人?”万隆帝不解的看着李落,道,“杨卿是枢密院参知,朕倒不觉例外,为何会是章荣政?”

    “杨大人行事小心谨慎,兼又执掌枢密院,最是合适,不过杨大人生性耿直,巡检一案不比寻常,所遇之人定是奸猾险恶之辈,若是杨大人一人恐难以应付,然则可洞晓官场手段者,除了章大人,玄楼还不曾想到谁人可担此重任。”

    万隆帝恍然大悟,似是仍有疑虑:“章荣政是太府司卿,掌天下钱谷金帛,布政盐道是他治下之事,他可能尽心巡检?”

    李落微笑道:“圣上所虑极是,若是圣上恩准诸事,随后我会找杨大人和章大人详谈此事,他若是不应,呵呵,玄楼自有手段。”

    “好,朕该如何策应?”

    “九司之外尚须再增设一司,与诸司断开往来,只听令与圣上。”

    “巡检天下……巡检司!?”

    “圣上英明。”李落恭敬回道。

    万隆帝瞪了李落一眼,喝道:“这名字你早就想好了,等着朕在这里说出来,奸猾,该打。”

    说罢脸色一正,沉吟道,“立巡检一司未尝不可,虽无先例,但也非难事,任你为巡检司卿,杨万里和章荣政为巡检司少卿,只是这样一来巡检司权柄太大,恐怕难免有人诟病,说三道四。”

    李落点点头,暗赞一声,沉声回道:“正是如此,玄楼有意,巡检司仅以巡检为任,监法定罪之事交予他人,如斯可免专断独行之危,兼之又可封朝堂悠悠众口。”

    万隆帝苦思道:“好虽是好,但这监法定罪一事何人可担此重任?倘若此人心余力绌,难当大用,你巡检辛苦终是付之东流了。”

    “玄楼以为监法定罪一事当须谨慎,巡检若有纰漏处,可由监法定罪之司补救,再者有监法从旁相助,亦可督查巡检司滥用职权、杖节把钺之责。

    如此,玄楼愚见,一人为主,两人为辅,与巡检司相若,三人同审,当罪则罪,此三人必要德高望重、可得百官心服之人。”

    “你可有人选?”

    “太傅,太师,大理司卿。”

    万隆帝狐疑道:“太傅凌疏桐,大理司卿聂奉鸿?太傅倒也算得上是德望服众,大理司本执掌刑拿定罪之事,也是恰当,只是太师之位自于家谋乱之后便已空置,朝中明争暗斗,其一便是为了太师之位,朕不胜其扰,玄楼,你心中已有定议么?”

    李落摸了摸鼻尖,沉声说道:“伯父,此事楼儿还要与你商议。”

    “你说。”

    “上将军狄杰。”

    “狄杰?”万隆帝一愣,似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李落。

    讶然问道,“你可知狄杰政见向来与你父不合,二人势同水火,若是朕封狄杰为太师,你父心中定是不忿。

    狄卿官至上将军,大甘诸军之中除了他便只有你父王是上将军了,威望足矣,但狄卿久在行伍之中,朝中政事未必熟悉,任他为太师怕是不妥。”

    “玄楼推举狄将军缘由有四。

    其一,狄将军身份显赫,军功颇著,当得起太师之位。

    其二,狄将军领军作战虽未有大胜,但也不曾有过,行事甚有分寸,另有一处,此人心胸确属大甘之中少有,任人唯才唯德,只看当年征西大军中几将便可见一斑。

    其三,太师之位空悬多年,莫论是谁人出任太师之位,都需旁人无话可说,狄大将军足矣平息朝野之言。

    其四,便是他与我父政见不合。”

    万隆帝细细一想,眼中神芒隐现,一拍龙椅,大声说道:“好,朕怎没有想到此处,若是狄卿为太师,也可解了朕心头的大石。”

    “此番举荐太师只为巡检天下,旁的事未必需狄将军费心,只待巡检事罢,圣上再立太师亦不为迟。

    狄将军为人刚直,若有他为巡检司监法,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再者狄将军自西府归来一直闲置,上将军之号实则有名无实,不虞有何隐忧,于巡检天下有利无害。”

    万隆帝长吁了一口气,骇然道:“玄楼啊玄楼,天下百官都是在你算计之中。”

    李落一怔,淡淡一笑,垂首不语。

    万隆帝长身而起,在殿中踱步思索,抬头望了一眼殿外,约莫已是巳时,颇显期许道:“好,有可为,玄楼,你陪朕用膳,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第四百七十一章 李落相邀

    李落展颜一笑,轻轻应下。

    用膳之时,万隆帝责退宫中耳目,与李落二人私语近一个时辰才罢,宫中内侍虽知李落与万隆帝定在谋略惊天大事,只是却猜不出究竟为何。

    长明宫,早朝。

    满朝文武候在长明宫中已过了一个时辰,几个年事渐高的老臣站立不稳,宫中太监早早搬来几张圆椅,坐在宫外暂且歇息。

    应事太监奔行七八个回来,头上已有汗意,只是万隆帝不说退朝,亦不见前来,众臣无奈,只好苦等,纵有微词,也不敢在朝堂之前妄言。

    淳亲王李承烨看了看天色,眉头微皱,耳旁听着文臣武将窃窃私语,甚是不耐,轻移几步走到米公公身前一礼道:“米公公。”

    米苍穹忙不倏回了一礼,恭声应道:“王爷,小人在。”

    “今日皇兄可是不上朝了?”

    “这,小人未曾听闻。”

    “哦,”李承烨疑惑的看了米苍穹一眼,道,“可是尚在哪个宫里?”

    米苍穹微微一笑道:“这个却还不是,今个圣上起的甚早,方才已传了御膳房准备膳食了。”

    米苍穹见李承烨一脸不解之意,轻笑道,“王爷有所不知,今个一早九殿下便入宫觐见圣上,两人在养心殿谈了许久,不过圣上传旨,不许内侍打扰,小人也不知是为何事。”

    “李落?”李承烨一惊,忙问了一声。

    “正是九殿下。”

    李承烨眉头大皱,不知李落入宫为何。

    米苍穹恭敬一礼,不再言语。

    李承烨暗叹一声,只好作罢,米苍穹伴君侧已有数十年,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是不能说的,便是再追问也是无果而终,唯有颔首一礼,悻悻离去。

    往日里若是万隆帝不愿理政,也会遣人通传一声,但如今日这般实属少有。

    再过了半个时辰,武将倒还好些,文臣皆有摇摇欲坠之相,米苍穹无法,只得亲自前去养心殿,奏请万隆帝早朝诸事。

    听得殿外米苍穹请奏之声,万隆帝转头看了殿外一眼,不耐烦的喝道:“朕有要事相商,他们等上一刻便耐不住了么。”

    李落和颜道:“伯父,莫误了早朝,玄楼累得诸位大人久候,亦是该罚了。”说罢起身一礼道,“圣上,玄楼先去了。”

    万隆帝压下心头怒意,摆摆手道:“若是多几个玄楼这样替朕分忧解难之人,朕也不必操心国事了,好了,你且去吧,朕倒要看看这些人又要生什么事端出来。”

    李落莞尔一笑,躬身一礼,正欲离殿,突然万隆帝扬声唤道:“玄楼。”

    李落止步,转头看着万隆帝。万隆帝眼中异色连闪,沉声说道:“朕有负于你。”

    李落淡淡一笑,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纵是天下人负了玄楼,圣上却从未负我,只盼玄楼不负圣上厚恩。”

    万隆帝扬了扬手道:“你去吧,朝中诸事有朕为你抵挡,你且好好狂妄狂妄,让天下瞧瞧我李氏一族的儿郎的傲骨傲气。”

    李落温颜一笑,离宫而去。

    便在李落离宫不久,大甘朝堂震惊,万隆帝上朝之后,不曾批复奏折,连传三旨,御赐李落定天王,加封骠骑大将军,赏免死金令。

    擢升上将军狄杰为太师,九司之外新设巡检监法两司,择日立衙。

    不待百官醒过神来,万隆帝大笔一挥,拟旨封印,昭告天下,只余下满朝文武呆若木鸡,欲辩无言,惊骇茫然之时万隆帝已然不见了踪影。

    宗伯府。

    杨万里望着手中拜帖怔怔出神,柳氏添了一杯新茶,扫了一眼杨万里手中拜帖,柔声问道:“夫君,何事这般烦心?”

    杨万里将手中拜帖递给柳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叹了一口气道:“倒不觉如何烦心,只是猜不透这拜帖何意。”

    “哦?”柳氏接过拜帖,轻声念道,“愚李落承尊长杨大人臂助,抵万人,难行不足百一,然则子侄懈怠,少有喧候,是为无礼,特诚今日午时与城东素雨小筑设薄宴,略表残心。李落拜上。”

    念罢,柳氏掩口轻笑,“这个九殿下倒是客气的很。”

    杨万里叹了一口气道:“夫人有所不知,此宴绝非好宴。”

    “咦,夫君的意思是?”

    “前日早朝,文武百官在长明宫候了一个多时辰,皇上登殿之后并未批复一个奏折,而是连着宣了三旨,九皇子李落封号定天王,加封骠骑大将军。

    狄杰狄大人受命太师一职,朝中九司之外增巡检监法两司,哎,你说说看,这个时候卓城之中哪有什么好宴。”

    柳氏见杨万里一脸难色,劝慰道:“夫君既然不愿去,托词不去便是了,依我看李将军也非是心胸狭窄之辈,该不会在背后搬弄是非。”

    杨万里苦笑一声道:“那会这般容易,先不论其他,这定天王不过是早朝前和皇上密谈了一个时辰,就定了空悬多年的太师之位,难怪卓城之中有传言定天王虽非太子之选,却有废立太子之能。

    依着前日朝上情形,虽不中亦不远矣,实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矣,如此谦恭相邀,夫人,我能不去么?”

    柳氏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可,若是李将军挟权势威胁夫君,就是不去他能如何?大甘尚有国法,夫君也是堂堂九卿之一,难不成他还会动武?”

    杨万里讶然回道:“夫人想到哪里去了,李将军待人处事谦逊有礼,落冠之后从未听闻李将军有仗势欺人之事。

    为夫执掌枢密院以来,与李将军颇有借助,虽无私交,但这几年也是惺惺相惜,往日里见了为夫,这李将军极是礼让,犹胜旁人三分呢。”

    “哦,是么。”柳氏清冷应了一声。

    “夫人,你可是还在为数年前之事耿耿于怀,算啦,都过去这么久了,夫人就别放在心上了。”

    柳氏瞪了杨万里一眼,没有接言。

    杨万里哈哈一笑,突然又面露忧色,沉声说道:“昨日几个同僚揣测圣意,如今皇上之意已是昭然若揭,只是这般雷厉风行之举,偏偏叫人念起当年卓城平乱一事,二者相较,何其相似,哎,夫人,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第四百七十二章 赴宴与否

    柳氏瞥了杨万里一眼,心中暗笑,脸上却无异色,正颜说道:“李将军如今权倾朝野,但树大招风,众敌环视,夫君若去恐遭人非议,以为夫君是趋炎附势之辈,与夫君名声不利,百官面前也不便行事,依妾身看,还是不去了。”

    杨万里呆了一呆,苦着脸道:“这,这不太妥吧。”

    “有何不妥?”

    “万一此宴是皇上授意,若我不去,岂不是有违君命?”

    “这有何难,倘若真是天子授意,待到圣旨传下时再去也不迟呀。”

    杨万里语塞,挠了挠头,连声说道:“这个,这个……”

    “这个是什么?”柳氏揶揄道。

    杨万里见其妻神色古怪,恍然大悟道:“好啊,你是故意这么说的。”

    柳氏噗嗤一笑,娇艳处宛若少女,白了杨万里一眼道:“你啊,口是心非,既然想去,何苦找这么一大堆说辞呢。”

    杨万里面红耳赤,嚅嗫无言。

    柳氏淡淡说道:“李将军与你过从不密,也是他心机缜密之处,一来可呈露并无私心之象,不虞他人结党营私之言,二者或许是我想的多了,李将军实有庇佑夫君之心。

    夫君执掌的枢密院是大甘朝廷耳目,四境之中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莫不都是枢密院先得知消息。

    只此一处,朝野之中对夫君窥视者触目皆是,倘若夫君与李将军私交甚笃,自然有人视夫君为眼中钉,纵然无人敢动李将军的心思,但夫君就不同了,恐怕有杀身之危。

    李将军于夫君敬而不近,尊而不交,许是有保全夫君之意。”

    “原来如此。”杨万里顿然大悟,连连点头,微一思索,愈是觉得有理,连声赞道,“夫人聪慧,愚夫难及万一,我怎么就不曾想及此处呢。”

    柳氏没好气的轻轻摇了摇玉首,叹了一口气,伴在杨万里身侧。

    “夫人,依你看今日九皇子设宴是为何事?”

    “还能有何事,自然是朝中设巡检监法二司,监法司暂可不论,巡检司必是以巡检为责,如此一来,枢密院佐助不可或缺,难道夫君以为这定天王会转了性子不成?”

    杨万里讪讪一笑,似是自言自语道:“这恐怕又会陷入朝党争斗之中,日后定难独善其身,还是及早抽身为上策。”

    说罢小心翼翼的看了柳氏一眼,柳氏低着头轻抚杯身,清淡应道:“倘若只为独善其身,当年妾身就不会赞同夫君出任枢密院参知一职了,夫君心怀君国天下,妾身心中实是佩服呢,这等大是大非,妾身怎能只为一己私心而劝阻夫君呢。”

    杨万里拍几赞道:“夫人说的好,甚得我心,为君之臣,国之民,朝之官,倘若畏手畏脚只为一己私欲,枉为大好男儿。”

    柳氏浅浅一笑,倾慕柔和的看着杨万里。

    如今二人已逾不惑之年,可是眼前大甘显赫的九卿宗伯还是当初初见时的模样,心比天高却还是那般童稚,愤世嫉俗,欲与天下不公之事一争对错,这些年过去了,仍旧是这幅心性,几十年如一日,不见分毫老练,或许也正是此许至诚之心,当年才引得自己舍身相许。

    念及此处,柳氏莫名脸色一红,甚是窘迫,急忙喝了一口茶,掩过脸上的尴尬之意。

    杨万里见状,讶声问道:“夫人,你怎么脸色这般红?”

    柳氏掩口轻咳一声,低声说道:“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突然杨万里记起什么,关切问道,“烟儿这几日身子好些了么?”

    柳氏轻蹙秀眉,隐隐担忧,轻声说道:“不见好也不见坏,只是浑噩乏力,整日里不喜说话,今晨醒来就在窗边发呆。”

    “这可如何是好,已是请了几个大夫了,都瞧不出个名堂来。”

    柳氏暗叹一声,心病尚须心药医,杨万里虽是疼爱幼女,只是却猜不透小女的心思。

    突然似是忆起什么,杨万里压低声音道:“夫人,前些日子枢密院密报一事,朝中现今尚未传开,对烟儿或许是一个转机。”

    “哦,是什么?”柳氏惊疑问道。

    “密报传信,当日在余州南王府时李将军曾施惊世医术救南王爱女于垂危之中,凭仗的医术竟然非是大甘近年之中所闻,简直是惊世骇俗,密探得知似乎这医术是出自鬼谷老人一脉,不如我去求李将军,想必他不会拒绝吧。”

    柳氏呆了一呆,杨万里见状接道:“无怪夫人这般,为夫初闻时也觉匪夷所思,李将军熟读兵法,善行军作战,但这医术一道却从未听说,此事南王虽有遮掩,不过也是传了开来。

    据说当日就连享誉大甘四境的医圣莫忧心也束手无策,而李将军不过一夜光景便手到病除,倘若是他替烟儿瞧上一瞧,或许真能医好烟儿也不可知,夫人以为如何?”

    柳氏幽幽一叹,神伤应道:“还是等等吧,就怕这一瞧,烟儿的病反而会重上几分。”

    杨万里诧异道:“怎会,就算是治不好也不会重上几分吧?”

    柳氏看了杨万里一眼,亦知杨万里是爱女心切,不忍责备杨万里,轻声说道:“此事还要问问烟儿的心意,先不必告诉她,待妾身过些日子和烟儿说说吧。”

    “那就好,那就好。”杨万里甚是欣喜,连声称善。

    柳氏瞧了瞧天色,柔声说道:“夫君去赴宴吧,烟儿有我照顾,不会有事的。”

    杨万里老怀大慰,有妻如此,此生足矣,随即脸色一沉,冷声喝道:“就是柳青这逆子不长进,烟儿都这样了,整日里还是东奔西跑,没半分正事,等他回来了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柳氏微微一笑,道:“好啦,他在家中又能做些什么,平白让我瞧着碍眼,出去走走也好,你这个儿子和你一个样,傲气的很,虽是不说,但我也瞧的明白,心里怕是很钦佩李将军呢,你得闲时分提点提点,性子不差,就是毛躁了些。”

第四百七十三章 素雨小筑

    “哼,钦佩有什么用?我看不如见着李将军求个情,让他去牧天狼军中磨练一番,好过这般无所事事。”

    柳氏也是有些苦恼,叹了一口气道:“再说吧,就怕他还不愿意去。”

    “不愿意去!?李将军还不见得会收下他,逆子。”

    “你啊,和青儿说话时可不能这般说,少年人难免心高气傲,再者卓城之中的青年才俊有几个不想与李将军一争高下,你要是这样说,他怎能服气?”

    “好了,好了,就听夫人的,时候不早了,我去了。”

    “嗯,去吧,路上小心些。”

    午时未到,素雨小筑。

    杨万里方自出轿,便有一个相貌清俊的男子迎了上来,含笑一礼道:“可是宗伯杨大人?”

    杨万里一怔,回了一礼道:“正是老夫,这位公子是?”

    “末将牧天狼中军帐下朱智,见过杨大人,大将军已在正堂相候,请杨大人移步。”

    “啊?”杨万里一惊,连忙说道,“老夫来迟了?”

    朱智展颜一笑,回道:“没有,午时未到,只是大将军有言今日宴请尊长,不可迟来,姑先到一刻,在堂中相候,杨大人,请。”

    杨万里哦了一声,仔细打量了朱智一番,朱智神色如常,淡然自若,言语举止甚是得体。

    杨万里暗赞一声,朱智之名枢密院亦有密报,尚不在牧天狼诸军领将之中,只是中军骑帐下一员将领,不想竟有如此风范,若是牧天狼诸将齐聚时又该是怎番一般风云际会。

    杨万里整了整心绪,点头道:“好,朱将军带路。”

    朱智躬身一礼,笑道:“杨大人折煞末将了,请。”说罢不再客套,当先领路,入屋而去。

    时辰尚早,兼之这素雨小筑平日里也甚为清幽,客堂之中并无几桌食客,正中一席,坐着四个孔武壮士,见到朱智进堂,起身一礼,又再向着杨万里躬身一礼,自顾坐下,并无多言。

    朱智似是未有所觉,杨万里扫了一眼,虽不知这几人正是牧天狼中军天狼骑下梼杌营将士,却也猜的必是军中人物,只是如此这般光明磊落倒是未曾想到。

    素雨小筑不大,只有两层木楼,几人登阶而上,正中侧旁一张木桌上端坐一人,白衣胜雪,桌上一盏清茶,横摆一把长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见到朱智二人上前动也不动,倒是朱智抱拳一礼,甚是尊敬。

    杨万里微微愕然,注目打量了几眼。

    似是察觉到杨万里神色,男子突地抬头扫了杨万里一眼,眼神寒若冰霜,杨万里一惊,一股寒气窜上心头,眼中竟有刺痛之感,好在白衣男子又将头低了下去,没有再看。

    杨万里压下心中寒意,低声向身后两名侍卫喝道:“你们在楼下等我。”

    “属下遵命。”两名侍卫似是也受不得如此冰寒的杀气,急忙下楼去了。

    朱智温颜笑道:“杨大人,这位是冷冰冷少侠。”

    “嗯,官山行猎时曾见过冷公子,剑术很是了得啊,果然是人如其剑。”杨万里颔首赞道。

    冷冰微微动了动,朱智轻轻一笑,岔言道:“杨大人,这边请。”

    杨万里醒过神来,哦了一声,急忙踏前几步,越过冷冰转入五步外的雅阁之中。

    不待两人走到门前,屋门便即拉开,李落含笑立在屋中,歉声说道:“小侄李落见过杨大人,累大人辛苦,李落甚是不安,请。”说罢侧过身,躬身一礼。

    杨万里急忙回了一礼,笑道:“哪里,哪里,王爷客气了。”

    “朱智,摆宴。”

    “末将遵令。”朱智领命,向着杨万里又再一礼,返身退了出去。

    杨万里连连点头,慨然叹道:“往日只闻牧天狼之名,今日一见,虽只是九牛一毛,但这儒雅之风也足以遥想叱咤西域的风仪了。”

    李落微微一笑,谦恭应道:“杨大人过誉了,军中将士难免率性了些,还望杨大人海涵。”

    “哪里的话,这才是领军之将的模样。”杨万里说罢踏入阁中,猛然一顿,讶声道,“咦,章大人也在。”

    雅阁之中除了李落还有一人,亦是杨万里朝中相熟之人,冢宰章荣政,闻言哈哈笑道:“杨大人,快请里面坐。”

    杨万里一怔,奇怪的看了李落一眼,李落坦然回道:“今日李落冒昧相邀两位大人,实是有事相请,杨大人请。”

    杨万里稍有踌躇,随即入屋坐下,疑声问道:“章大人,这是?”

    “杨大人不必问我,我亦不过比杨大人早到半刻,尚不知晓王爷相邀何事。”章荣政微微笑道。

    冢宰章荣政亦是年过不惑,不过看似将养的甚好,面白无须,一团和气,和章泽柳很是相似,亦是有些发福之态,乍眼望去便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老爷一般,只是眼神开合之际精明暗藏,才给人不可小觑之意。

    李落正欲出言,突地阁外凭栏处一道人影闪了进来,冷声说道:“楼外三处有人暗中监视。”

    杨万里和章荣政俱是一震,对视一眼,望向李落。

    李落闻言洒然笑道:“此处是卓城,耳目众多,由他们去吧。”

    人影嗯了一声,又再飘忽不见,来去极是诡异。

    章荣政咋舌道:“好厉害的武功。”

    李落淡然一笑,神情如故,举杯说道:“薄酒微宴,不成体统,望两位大人见谅,李落唐突之处,还请章大人、杨大人宥恕。”

    “好说,好说,王爷言重了。”章荣政和杨万里忙不倏举起茶杯应了一声,杨万里微微扫了一眼桌上茶杯,问道,“王爷可是还有宴请旁人?”

    李落微微一笑,朗声回道:“今日李落只请了杨大人和章大人,再无他人。”

    哦。”杨万里和章荣政面面相觑,虽是隐约猜的李落设宴为何,但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共处一桌,却也不知李落心中盘算。

    少顷,酒菜备齐,虽不说有多奢华,倒也不显寒酸,山珍海味俱有一二,章荣政讶声说道:“大将军素来节俭,今日一宴却是让下官有些受宠若惊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巡检一司

    李落轻笑摇头道:“章大人不必见外,今日李落行子侄之礼,实是有事相求,两位大人该是猜出几分了,两位大人,时辰不早了,还请用些膳食。”

    章荣政略是惴惴不安,虽无异色却是食之无味,侧目望了杨万里一眼,只见这杨万里颇显豁达,谈笑自若,似乎并未将李落言语之中所求之事放在心上。

    李落盛意拳拳,章荣政无奈,也只得陪着二人饮了几杯水酒,见李落似是不甚着急一般,随意谈些朝野内外的闲言碎事。

    禁不住插言道:“下官与杨大人算来还是首次与王爷同桌而饮,王爷如今身列王侯,恐怕也是大甘历朝历代最是年少有为的大将军了,来,杨大人,你我同敬王爷一杯如何?”

    “该敬,该敬的。”杨万里哈哈笑道,“回想当年王爷初入行伍,领了辅国大将军一职,执掌西征三军,到如今已是军功卓著。

    说实话,怕是到了今时今日大甘上下才佩服皇上圣明和王爷惊才,我等身在卓城,还是仰仗王爷威势才得现今这般平安日子,这一杯该敬王爷,请。”

    章荣政暗骂一声,朝中据传杨万里为人耿直,今日瞧来,这阿谀奉承的功底比之自己也是不弱的,随即举杯三人满饮一杯水酒。

    酒杯方自落桌,杨万里突地沉声问道:“王爷,不知今日何事唤下官和章大人同来?”

    李落凝神看着二人,略一思索,轻声说道:“圣上传旨朝中九司之外,增巡检监法两司,不知两位大人有何高见?”

    “这……”杨万里和章荣政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妄言。

    章荣政轻咳一声道,“圣意难测,我等这些做臣子的不便揣测圣意,不过圣上既传了圣旨,想必不日便会昭告天下巡检监法二司的责能。”

    李落哑然一笑,这章荣政确是小心的很,言语之中滴水不漏。

    李落清朗回道:“巡检监法两司原是我向圣上提议,两司责能便如名目一般无二,一为巡检,二为监法,巡检问责,监法定罪,重整大甘国法宗纪,是为此两司设立初衷。”

    章荣政心中一紧,却是怕什么便来什么,莫不是这李落要拿太府司奠基不成。

    杨万里眼中一亮,沉声问道:“不知如何巡检,又如何监法,王爷可否告知一二。”

    “巡检司独立九司之外,只听令于皇上,便是中书令亦无权过问,巡检天下各处,若有祸国殃民之辈,尽可问责,但无定罪监法之权,巡检之事需悉数报与监法司,由监法司依据大甘国法按罪论处,也便是行事分寸亦在监法司掌控之中,若有以权谋私之事,监法司亦可定罪当罚。”

    杨万里和章荣政相顾骇然,大甘历法之中原是由大理司执掌刑罚诸事,会审过罢,交予中书令呈于天子。

    巡检监法两司如此行事,几是削减了大理司半数职权,亦是将中书令下门下省审议之权割了出来,似乎便是天子亦是无法干涉其中,若是如此,这两司可是权势滔天了。

    李落微微一笑,明白二人所虑为何,直言说道:“大理司掌管刑狱之责不变,若有寻常问罪缉凶之事仍旧为大理司治下,所经刑案还是报与门下省审议,巡检司责权之事在此之外,不过监法定罪之后亦是需圣上首肯,方可论罪。”

    杨万里和章荣政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巡检司巡检之责看似是追责大理司不敢,不愿,或是沆瀣一气之刑案,责权与大理司和中书令下门下省相若,只是立意不同,尚在这两部衙门之上。

    章荣政心中一寒,越觉李落今日设宴是来者不善,太府司这些年鱼龙混杂,枉法巨贪之辈便是自己看在眼中也觉瞠目结舌,若是巡检司立衙巡检,恐怕太府司首当其冲。

    章荣政脸色数变,勉强压下心中寒意,虽知李落与其子章泽柳年少时便是好友,但李落行事向来不循常规章法,兼之杀伐决断,说不得今日未必能出这素雨小筑了。

    念及此处,章荣政背心泛起阵阵寒意,眼前李落言笑自如,可亦难保不会有当年辕门溅血,斩杀怀王之事重演。

    “下官明白了。”杨万里定了定神,接道,“巡检监法二司若成,定能大益我大甘江山社稷,实有功盖千秋之德,皇上圣明,王爷心思缜密,下官委实钦佩,不过此事一旦做起来必是一路暗礁险滩,稍有不慎,便有凶险祸端。”

    “杨大人说的极是,李落所觉,自古治天下非是难在平定四境,而是难在自治其身,一朝将陨,极少是外敌强攻所致,多者便是朝纲不明,国法无踪,祸起萧墙之中,这才得来国破家亡之局,残商如此,若是大甘不振国法宗纪,亦是如此。”

    杨万里和章荣政俱是一愣,不由得齐齐咽了一口唾沫,唇齿之间微有涩意,早已知晓李落无惧宗族纲常,但听来如此大逆不道之语也是甚感惊惧。

    杨万里取过茶杯稍稍湿了湿唇齿,凝神问道:“王爷,不知这两司受命何人?”

    章荣政轻咳一声,轻声应道:“杨大人,此事有皇上和王爷定夺,待传旨之时我等再知亦是不迟的。”

    杨万里看了章荣政一眼,亦是明白章荣政心中所虑,微微一笑,闭口不言。

    李落展颜回道:“也不算什么隐秘之事,李落不才,巡检一司多是小侄行走,至于监法司,两位大人该是能猜的出来。”

    “狄杰狄大人。”杨万里和章荣政异口同声道。

    李落含笑点了点头。

    章荣政笑颜应道:“王爷和狄大人皆是德才皆备,执掌巡检监法两司最是恰当不过了。”

    李落和颜一笑,不见丝毫欣喜之意,恬静自若的与杨万里和章荣政二人相谈,章荣政颇显诚挚,频频举杯,相贺李落,绝口不提此番李落设宴宴请二人是为何事。

    杨万里无奈,只好出言相询:“王爷,不知今日唤下官和章大人前来,可与巡检监法之事有关?”

第四百七十五章 监国之实

    章荣政一震,该来的终归是躲不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落神情异动。

    李落温颜一笑,心念电转,杨万里亦是聪慧之人,不过果然如先前所料,为人太过忠厚了些,不如章荣政这般奸猾,耐不过情面,先自出言相询。

    李落不再遮掩,朗声回道:“既有巡检一司,当行巡检之事,不过小侄身在行伍,若有战事便要领军出战,若是如此,巡检一道时断时续,与国计无益。”

    “原来王爷忧心此事,若需太府司效犬马之劳,还请王爷示下。”章荣政急忙出言接道。

    杨万里颇是凝重的看着李落,默然无语。

    李落缓缓摇了摇头,和声回道:“李落此来非是请两位大人从旁相助,而是请两位大人入巡检司,与小侄一道巡检天下。”

    “啊!?”章荣政和杨万里皆是一震,章荣政虽是解了方才忧心之苦。

    只是如今言下泥沼不比巡检太府司来的容易些,官场洪流,向来不流于表象,内中倾轧最是可怖,万劫不复者如过江之鲫,比比皆是。

    倘若身在巡检司,怕是要得罪大甘官场过半仕宦豪族了,一入其中再难抽身。

    章荣政瞥了杨万里一眼,杨万里正自凝神沉思,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章荣政谦恭应道:“下官谢过王爷提携之恩,不过下官只粗通太府司事宜,与这巡检一途并无半分见地,若说是杨大人下官倒不觉意外。

    杨大人执掌枢密院,相助巡检司行事事半功倍,下官么,这个,才疏学浅难当此大用,不过若是需得太府司襄助,王爷尽管开口便是,下官定万死不辞。”

    杨万里皱眉看了章荣政一眼,颇是不喜章荣政这般急于抽身事外,不过心中亦是有些惊讶,原本猜测李落是需借助枢密院,不曾想竟是欲将枢密院纳归巡检司中。

    如此一来,倘若加上太府司,背后有牧天狼大军,再兼之万隆帝恩宠,李落权柄之盛,当是已有监国之意,巡检司必是众目窥视之地,无怪章荣政自保其身。

    李落淡淡一笑,和声应道:“章大人如此想也是情理之中,巡检司衙门确是李落奏请圣上恩准,欲行之事除却监法一司之外,不在朝中九司及中书令责权之内。

    已是有监国之实,朝中重臣、皇亲国戚倘若有违国法,莫不是巡检司职责所在,当可算众目睽睽之下,行以自检已是极难。

    更遑论要与天下诸官为敌,便算所遇州府官吏清廉有为,心中恐也不喜巡检司行事,面上瞧着风光无限,却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章荣政尴尬一笑,唯唯诺诺道:“下官倒不曾想到这些,只是怕误了王爷大事,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宽责下官无能之罪。”

    李落轻轻一叹,道:“章大人无须请罪,巡检天下于大甘朝廷有百利,只是于巡检司诸僚却无甚益处,强敌环视不说,动辄还会有杀身之祸,只是。”

    李落微微一顿,接道,“倘若我一人可为,李落断然不会予旁人徒添祸端。”

    “下官虽无大志,但若是为大甘天下,下官纵是肝脑涂地亦是在所不惜,只是下官实在无法担起这等重责,还请王爷三思而行。”章荣政诚惶诚恐道。

    杨万里怫然不悦道:“章大人,王爷还不曾说为何是我二人入巡检司,你倒是推个干净,如此独善其身怕是不太妥当吧。”

    章荣政心中暗恨,脸上却无异色,连声称是,已是打定主意莫论李落所论为何,便是要一一推辞的。

    李落轻轻一笑,道:“李落欲求两位大人入巡检司,枢密院自不必说,本就是大甘朝廷的耳目,只是请恕李落无礼,杨大人性情耿直,为官清廉,在大甘朝中实属异数。

    不过正直了些,巡检所遇俱是大甘宦海之中的奸恶之辈,李落实是担忧杨大人一人无法面面俱到。

    但章大人却是不同,太府司掌管天下钱帛粮草,争权夺利之盛历来冠绝诸司,章大人于这官场权术了然在胸,不论是暗度陈仓亦或是虚与委蛇,章大人定能游刃有余。

    倘若巡检司以章大人巡检在明,杨大人巡检在暗,成事之机当会再高上几分,兼之杨大人和章大人亦可互为牵制,省却一人独断、倾轧异己的隐患。”

    杨万里和章荣政微微一愣,齐齐望着李落。

    李落坦荡磊落处却是让章荣政颇为不自在。

    杨万里深思熟虑道:“王爷所虑之事确是如此,并无秕言谬说,倘若有太府司、枢密院和王爷的牧天狼,三者相辅相成,当可便宜行事,确是可成就一番功业。”

    章荣政气的直咬牙根,哪里是成就一番功业,怕是会死无全尸才对。

    章荣政连忙回道:“王爷,杨大人,下官的确不懂巡检之责,若是入巡检司,怕是反而会碍手碍脚,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杨万里正欲斥驳,突然看见章荣政这般模样,心中一动,太府司如何枢密院或多或少亦是有些密报,章荣政此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

    虽是不愿入巡检司,但依着李落殿前恩宠,万隆帝降下一旨绝非什么难事,只是倘若这般强逼入司,恐怕章荣政多是会阴奉阳违,依旧设法明哲保身,反是适得其反。

    念及此处,杨万里不再多言,抬头看了李落一眼,眉头轻皱,李落谋算巡检司定非一日之功,但不知为何定要章荣政入巡检司。

    只是除了章荣政之外,杨万里一时倒真想不起来谁人可代此任,倘若不算太府司黑白难辨,章荣政确是极适之选。

    “章大人怎会不知巡检之责?章大人受命太府司卿,执掌一司上下,亦有监查之责,巡检司不过是将各部巡检收于一处罢了。”

    “这个,”章荣政略一沉吟,赧然应道,“下官平日里甚少监查太府司各衙,实属下官失职,王爷若有罪责,下官绝不敢狡辩推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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